“伏黑……!”虎杖凑到伏黑身边, 小声唤着他的名字。伏黑惠从面前的激战中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发现粉发少年的额上也沁出了细汗,浅色的瞳仁因为专注地捕捉面前化成残影纠缠在一处的两人而缩小并且微微颤动着, “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仔细一看长得也好像……难道是伏黑的亲戚吗?”

  一言不合,黑发紫袍的男人就跟嘴角有刀疤的那个男人交上了手。

  现场的两位少年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险些受了重伤的猪野还坐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结果那两个黑发男人就同时在他们的余光里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隐约的残影。

  三位年轻术师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瞬间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了一场以正常人类的想象力很难想象出来的、过于非人类水平的战斗。

  与伏黑惠同姓的男人有着比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真希还要夸张的身体素质, 仿佛一具专职杀戮的战斗人偶。但宇智波带土也毫不逊色,被无数场战斗锤炼出的体魄和体术都无懈可击, 强劲到不似人类的力道让击出的每一击都带着疾风般的迅捷与沉重如金铁的力度。

  看这两人打斗,就仿佛见到两只獠牙锋利、肢体强健的野兽搏斗, 肢体撞击之间有着奇妙的战斗张力, 不是生死相搏, 胜似生死相搏, 表情都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疯劲儿。

  伏黑惠凝视着他们的搏斗,目光不自觉地随着那个嘴角有刀疤的男人在移动, 心里涌出了一些他早以为已经遗忘掉的、变得很模糊的感情。

  ……真的有那么像吗?

  其实每天在镜子里能看见的眉眼,伏黑惠不是没有印象。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素质强得过头,不是普通术师能有的体质,偏偏身上没有一丝咒力存在,明显就是天与咒缚。也就是说, 他很可能是跟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是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与自己长得像。

  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这些年没有人对他提过甚尔这个名字, 但是“伏黑”这个姓氏, 可是实打实地跟着他和姐姐津美纪度过了那么多年的。

  伏黑甚尔。

  会是这个男人吗?

  脑海中对于多年之前离开的这个男人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他是个抛下了他和津美纪的、不负责任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父亲。

  伏黑惠紧紧地盯视着宇智波带土与伏黑甚尔缠斗的身影,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了双拳。

  还没等他将自己混乱的思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的两个人忽然停手了。

  他们以伏黑甚尔的一记冲着宇智波带土的脖颈为目标的踢击为契机,分开了一段距离,在冲击力下滑退了数米后,维持在了互相对峙的局面。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居然还是伏黑甚尔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虽然能使用不寻常的力量。”嘴角有疤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奇装异服的宇智波带土半秒,才接着说,“但你不是术师吧?”

  “非要说的话,算是忍者。”宇智波带土回答道,侧眼抱臂看他,然后似乎有点遗憾地问出了一个除了猪野之外都始料不及的问题,“你的体术很不错,可惜了,是个死人。肉身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原来还算是同行。你不是术师,我就懒得杀你了。”伏黑甚尔无甚意味地笑了一下,懒懒地说,“没有赏金又没有酬劳,不做无用功。至于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黑发男人踢了一下脚边老太婆诅咒师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有点恶劣的笑:

  “你问她还差不多。我怎么知道。”

  “不继续了?”宇智波带土说,“你看起来也很手痒吧。”

  “不了。”

  伏黑甚尔走过他身边,懒洋洋地背着他摆了摆右手,简单地拒绝了。

  他没有说原因,宇智波带土却像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一样,只是站在原地侧身看着,没有阻止他。

  伏黑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浑身僵硬。他看着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面前,却生不出任何想要挪动脚步逃开的心思。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跟宇智波带土对话的时候,这个男人原本漆黑的眼白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白色。这让身为降灵术的产物的他,看起来仿佛一个活着的人,面容也与伏黑惠看起来更加相似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淡淡地问他,脸上刚才敷衍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印着陈年伤痕的唇角向下撇着,显出几分淡漠来。

  “……?”伏黑惠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疑惑,却隐隐有了些预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伏黑……”*

  “不是姓禅院啊。”男人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太阳穴里,“那太好了……是我起的名字。”*

  鲜血四溅,红白之物顺着脸颊向下淌。看着就觉得锥心般痛苦的时刻,那个与自杀无异的男人却在笑,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为疼痛而存在一丝的扭曲,反而比之前的任何都笑得真心,仿佛那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已经让他释然。

  或许这个男人在想,当年死前对于六眼小鬼的嘱托还是有价值的。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却让自己深爱的儿子摆脱了他深深地厌恶着的那个姓氏。

  “……父亲。”

  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

  伏黑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叫出了这个暌违已久的、在自己的生命里缺席了太久的称呼。

  他的声音随着伏黑甚尔的倒下轻轻落在地上。

  血迹肆意流淌,降灵的效果很快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尸身,变成了之前那个婆婆模样的诅咒师用来降灵的媒介、她名义上的孙子。

  “□□情报的覆盖效果已经消失了。”宇智波带土踩着鲜血回到他们身边,无所谓地说,“都死得透透的,别看了。至于你想看的那个,早就是死人了,还是死在你熟悉的人的手里的。”

  “……?”

  伏黑惠愣了一下,没能从之前莫名的低落情绪里挣脱出来,只是有些疑问地看了过去。

  宇智波带土对上他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间,才移开视线,“啧”了一声,对谁杀了生前的伏黑甚尔避而不谈,只是说道:

  “别看了,你爹他也不亏。死前带走了对夏油他们很重要的一个人,还顺便将你安顿好了,他可不是血赚。走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

  *

  家入硝子坐在涉谷范围的某个秘密急救场所外抽烟,她身边是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夜蛾正道。

  “还没有找到猪野、虎杖还有伏黑他们吗?”东京校目前的校长、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曾经的班主任一级术师夜蛾正道,正皱着眉头听分布在涉谷范围内的咒术师们递上来的情报,“再找找看,肯定有问题。有可能是敌方的术式将他们隐藏起来了。”

  家入硝子表情淡淡地听着,向着空中吐出了一股灰白的烟雾,看着它在眼前漫开。

  “没事,辛苦了。”夜蛾正道挂了电话,转向家入硝子这边,背着手说道,“硝子,这次多亏了你到场,伊地知的性命才能保住……”

  家入硝子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在心里也大概概括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七海建人将被诅咒师袭击的伊地知为首的几位辅助监督还有生命迹象的高专方的人员送回了他们这边,家入硝子才能及时使用反转术式将他们救活。而夜蛾正道能顶着压力做出把拥有着珍贵的治疗能力的家入硝子调遣来涉谷战场的决定,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旦他们现在藏身的地点暴露,敌方第一个狙击的肯定就是硝子所在的地方。于是身为一级术师的夜蛾正道并不能投入战斗,而是在此处保护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她。

  但硝子的到来除了减少珍贵的术师的折损率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好处。

  原本被同伴的受伤绊住了超强战力之一、一级术师七海建人,被完全解放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赶往涉谷各处的胶着战场,去进行解围了吧。

  “……你前段时间不是戒烟了吗。”

  回过神来时,学生时代就很关心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已经在墨镜后凝视着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家入硝子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燃烧中的香烟,笑了笑,说道:

  “只是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有些感慨罢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是最强搭档的时候,学生时代的家入硝子也抽烟。她又想起了夏油最后给她在街头点的那支烟。夏油,五条。最近在难得的空闲时候总是频繁地想起他们两个,也真是件怪事。说起来,都怪五条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吧,每次做完还非要说给我听,好像不说就会寂寞一样。

  家入硝子感到有点好笑的摇摇头,嘴里的烟草味却不知为何变得苦涩。

  她尚还未察觉异样,她身旁的夜蛾正道却直起了身子,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战斗经验的一级术师在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了临战的紧绷姿态,家入硝子侧眼看去,待在夜蛾的背后,穿过老师结实的肢体,看见了空气中逐渐绽开的漩涡纹路中,吐出了四个人影来。

  *

  “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去了。”宇智波带土站定在这个陌生的、仿佛医疗室一般的空间里后,十分自如地放开了猪野,指挥他去那边伤号们的床边上坐着,“虎杖和伏黑我还要带走。”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目光转向被夜蛾挡在背后的家入硝子,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宣布道: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让我想想,是叫家入硝子吧?听说你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你是谁?”

  夜蛾没有管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把硝子护得更紧,沉声问道。

  身为一级术师的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可怕的威压。这是十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夜蛾居然从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发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在高层发怒的五条一般的危险性,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这是一个很难战胜的对手……他点名要带走硝子。

  “不要紧张。”宇智波带土像是看透了他的情绪,却懒得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受夏油的嘱托而来,他跟我交易的内容是要在这场变故中保护他重要的人。你们也是吧?他的同级生家入硝子,还有这个扎玩偶的大叔……我记得你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班主任是吧?要一起去吗?”

  夏油……杰?是杰的嘱托?可是杰不是已经……

  骗人的话也不用编那么离谱的话语吧。所以……这个人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夜蛾正道听见了逝世一年了的误入歧途的曾经的学生的名字,思绪有些混乱。

  看来这次涉谷的乱局,与杰也有关联啊。悟真的没问题吗?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家入硝子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样,指尖将香烟的海绵滤嘴一下子捏瘪了。

  “都说了我没有敌意。”宇智波带土等了几秒等不到回答,又有些不耐烦。现在时间经不得蹉跎,他只能加快动作催促,“不信你问问这两个小子,我有对他们干什么事吗。还不是跟个保姆一样护着他们,带着他们跑来跑去。”

  “对。”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地绕绕后脑勺,讪笑着回答,“带土先生似乎没有恶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啦,但似乎是要带我们去找五条老师和那位夏油先生哦。”

  “这个人。”向来冷静细致的伏黑惠看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眼,虽然额头还密布着细汗,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做出了判断,“暂时可以信任。”

  “好。”家入硝子伸手拨开夜蛾正道,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随手在旁边的扶手上按灭了烟头,将棕色的长发拨到身后,主动走到宇智波带土面前,干脆地回应道,“我跟你去找他们。”

  “硝子!”

  夜蛾正道在背后喊她。

  “没事的,夜蛾老师。”家入硝子淡然地说,已经做出了对于常年蜗居高专不出的她相当冒险的决定。她拉上了宇智波带土伸出来的右手,隔着手套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也不能逃避属于我的责任了。”

  宇智波带土对待女医生还算绅士,特地嘱咐了拉住了家入硝子另一边肩膀的虎杖要注意保护她,才重新转头问夜蛾正道,再度确认了一遍:

  “大叔,你真的不去吗?”

  夜蛾正道懂他的潜台词。他也很想亲眼看看无故再次复生的昔日学生,却还是为了责任,选择了留下:

  “我相信悟能搞定那里的。我就留在这里保护这些受伤的人士,不去了。”

  宇智波带土点点头,带着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直接离开了。只留下看着他们凭空消失的夜蛾和猪野面面相觑。

  *

  “要去吗,去五条悟和夏油杰那里?”

  再度移动到新的目的地时,宇智波带土说出口的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邀请。

  刚才制服了袭击钉崎野蔷薇和辅助监督新田的诅咒师的七海建人皱眉看着他们,目光分别落在抓着各自手腕的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上,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甚至以为他们三个集体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绑架成了人质。

  打破了他的怀疑的,是虎杖冲他不好意思却很开朗地笑了出来,叫了声“七海海”,性格冷静细心的伏黑和很少出现在外界的家入也对他点头打了招呼。

  野蔷薇更是直接冲着那个打扮奇怪的紫袍男人的脸叫了出来:

  “你不是上次那个宇智波带土吗?!这次的妆面和装备都更齐全了啊!”

  等等,没记错的话,钉崎喊出来的是某个漫画角色的名字吧?这家伙是来参加涉谷的万圣节□□……不对,是混入了万圣节□□的不明身份的术师吗?

  七海推了推眼镜,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是夏油先生的合作者吧。”之前同样在与虎杖悠仁的短暂集会中获得了来自机械丸的情报的七海建人陈述了自己的推测,“我去。”

  “废话。”钉崎野蔷薇更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以一种飒爽又信任的表情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臂,对着他和虎杖说,“你们都决定了吧?我怎么可能不去。”

  “不错。”宇智波带土为他们的干脆赞了一句,嘱咐道,“别松开手,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会掉到哪里。”

  一行人再次在原地消失了。

  *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在涉谷车站中小心翼翼地潜行着,她们的身上藏着数根被封印过的宿傩的手指。

  她们的计划是如果五条悟被完全封印后那个假货不遵循约定归还夏油大人的遗体的话,就去拼死喂虎杖悠仁手指、引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以剩下的手指为筹码去请求他杀掉那个混账,让夏油大人安心。

  虎杖悠仁进入车站了吗……?

  她们精神紧绷,悄悄地在隐蔽处潜行着。这片战场上的家伙许多都有随时杀掉她们的实力,去请求两面宿傩也与与虎谋皮无异,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夏油大人的安息,比她们的生命要重要得多。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两姐妹在车站中穿行着,眼前的空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扭曲纹路。

  “菜菜子,小心!”

  美美子反应很快,将抱着玩偶的黑发的姐妹拦在身后,举起了含着术式的手机,做出了随时要逃跑和防御的架势。

  “丫头们,跑什么。”宇智波带土从漩涡中显出身形,抱臂问道,“你俩就是夏油的女儿吧?他叫我来接你们。他本人现在正在B5F试图跟五条悟一起搞定那个假货吧,怎么,要一起去看看吗?”

  “……真的?”

  两个姑娘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来话。

  夏油复生的消息让她们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在欣喜,还是在恐惧面前这个家伙在骗她们。过度强烈的情绪使她们的身体发抖,呼吸也凌乱起来。

  “不需要怀疑吧。”宇智波带土挑眉,就这样看着她们,居然还算耐心,“还能见上你们真正的夏油爸爸一面,不是应该高兴吗?”

  两个姑娘没有留意到他的措词,带着就算是骗人也要试试看的气势义无反顾地一左一右牵住了他的袖口。

  倒是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注意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话语中的细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带土没有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机会,带着这一串人再次发动神威,消失在了空气中。

  *

  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众人的眼中映入的已经是一片狼藉的B5F的景象。

  地板开裂,失去意识的人群被弄得乱糟糟的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改造人的血液和残肢,还有举目可见的品种各异、形状奇异的咒灵。

  三个男人正在B5F的中心对峙,其中一个白发黑衣,显然正是五条悟。

  剩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是漆黑僧袍和五条袈裟的装扮,唯一的区别是身周环绕的咒灵的种类,以及脑门上有无缝合线。

  菜菜子美美子一站稳,就看见了那个站在五条悟身边的身影,眼睛一亮,激动到几乎要扯出哭腔的“夏油大人”正要叫出口,虎杖悠仁也正要跟他们的五条老师打招呼,迎面而来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定在原地,完完全全地噎住了。

  “五条悟。”那个有缝合线的冒牌货叫着咒术界最强的名字,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语气,说出了各种意义上都相当恐怖的一句话,“你真的忍心,把这具亲吻过你、与你缠绵过的,属于昔日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再次毁灭殆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