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逃跑呢。”铃木姠瘫在地上,如同失去了水的水母一般趴伏在地, 只有她的泪腺正在不断的为她供水。

  “死亡与逃避有什么不同吗?”乱马是在问铃木姠,也是在问太宰治, 在乱马看来, 这两种行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太宰治蹲下来,看着乱马眨了又眨的眼睛,只觉得她的询问中充满了天真,可是又难以辩驳,他们所处的世界本就不同,自然无法互相理解,“可爱的人鱼小姐,你真的这样觉得吗,死亡和逃避是很不相干的两个名词。在任何文学作品中,死亡都是在被不断消费着的,但对于我来说, 死亡时只有一次的珍贵愿望,与逃避这种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千万次的行为有着本质的不同。”

  “奇怪。”乱马直接了当的告诉太宰治自己的想法, “自从我遇见太宰先生之后,从没有看见过太宰先生在任何事情上逃避过, 你明明对逃避这种事情一点也不了解,对于只有一次的死亡也没有过体验, 却很确信的说他们两个名词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铃木小姐,你想好了吗,如果只是想要逃避的话, 我可以帮你,我觉得逃避与死亡之间的相同点很多,但不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逃避之后你还有可以更换赛道的可能,而死亡将带走这一切可能。”

  乱马知道在争辩上自己是不可能说服太宰治的,他也只是问问而已,对话的主要目标还是铃木姠,这个女孩子既然想要珍视自己的生命,乱马当然要帮助她,接着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请帮帮我。”铃木姠握住乱马的手,“不管什么方法也好,要怎么也好,让我把妈妈一起带走吧。”

  乱马从海水中上了岸,先对女杰族的双胞胎一人给了一拳头,两个人一直在那说“杀死”,“审判”什么的,未免也太火上浇油了,女杰族以女、以武为尊,和现代社会脱节,她们的话对于铃木姠来说完全起不到作用。

  国木田独步才是在这所有人中值得托付的正常人,可这是属于铃木姠的家事,所以国木田独步一开口也是先踩了雷,“你确保自己有钱可以在没有工作的这段时间养活你和你的母亲吗。”

  乱马本想说没钱也可以,可是转念一想,在他在丛林中生活的时候,玄马总是偷偷地出去吃饭,欠下一大堆债务都挂在他的身上,成了他必须破解的诅咒,武道家都尚且如此,何况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野外求生的普通人呢。

  万事皆从钱开始考虑,在思考了自己的存款,固定资产以及可以打工换取工资的种种应急措施之后,恢复情绪稳定的铃木姠小姐终于变了一副神态,开始对未来产生期盼。

  她下定决心,要回到家中,帮助母亲逃离这个关于家庭主妇的陷阱,可嘴上这么说,眼神还总是在海边打转的铃木姠让乱马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告诉我你还需要什么吧,既然铃木小姐不需要我帮你逃避,那么可以换一个要求,当然有可能我也做不到,但是说出来总比自己藏在心里别扭要好吧。”

  铃木姠心累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在给别人找麻烦,“我的戒指被我扔到了旅馆的温泉里面,所以我想试试自己深潜能潜到哪里,虽然是讨厌的前男友给买的戒指,但是还能卖些钱,所以还是想拿回来。”

  “也太简单了。”乱马笑了笑,“放心交给我吧。”

  一行人到了温泉旅馆之后,乱马才发现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被他忽视了,那就是他只要进入热水就会变成男人。

  若是只有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两个人,他肯定没问题,刚好把婚约的问题一并解决,可是这里还有玲玲和兰兰,按照女杰族的规定,她们两个会成为大麻烦,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诺言都许下了,乱马只好以害羞的名义把所有人都留在室外,让他一个人在足够安静地温泉内下水摸戒指,可惜找到戒指的喜悦还没有超过三秒,刚上岸冲了些凉水的乱马就被没被拦住的珊璞又一次的冲进了温泉水池中。

  “乱子小姐”

  “珊璞师姐”

  在众人的喊叫声中,终于没了耐心的乱马心累的抓住跳下水来却没有游泳技能的珊璞,爬上岸去。

  干脆就把所有事情摊开吧,一刀两断,现在让谁伤心,不让谁伤心已经不是乱马能左右的事情,就让他当一次坏人,也好过日后日日为自己所撒过的谎言而提心。

  中岛敦带走了铃木姠,珊璞抓住了玲玲和兰兰,本也想清出去的太宰治依靠自己的厚脸皮留了下来。

  乱马盘腿坐在中心,身上的水湿湿嗒嗒地往下滴,男生的他和女生的他总体面貌是一致的,但娇气与英气还是不同的,光看脸也不会蒙混过去,更何况体态,嗓音,个头统统都不一致了。

  没等别人问,乱马便开始解释起来,当然主要是对国木田独步进行解释,毕竟女杰族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明白咒泉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国木田独步的表情从震惊到发慌再到平淡,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更让乱马的心里不好受。

  “乱马,我的爱人。”珊璞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为什么要对他们解释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不是你的爱人,珊璞。”乱马无奈的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我只是一个打败了你的男性武道家。”

  “我同情沐丝,这种话不是第一次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说,他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你却因为女杰族只能嫁给打败你的男人而喜欢上了我,珊璞。”乱马说的很真诚,“玲玲和兰兰也是,我变回男人之后她们也会把我当成未来的新郎,你真的觉得被约束在规矩内而产生的这份姻缘真的可以让我们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珊璞上前紧紧抱住乱马的手臂,“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乱马。”

  珊璞的悲伤情绪没有持续几秒,就又变了一个态度,她指着这里的两个男人,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询问乱马,“他们其中是不是有人是你的未婚夫。我问过玄马先生,他说横滨这里有你的未婚夫帮忙找人,所以你才能这么快速的找到玲玲和兰兰。”

  该死的老爹,怎么嘴巴大到这种地步,什么话都往外说。

  乱马闭嘴不言,珊璞反而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就知道,咒泉乡的诅咒,乱马维持女孩子的时间越长,心理状态就会越偏向女生,你一定是想成为女人和你的未婚夫在一起,对不对。”

  眼看珊璞越说越离谱,乱马赶紧上去辩解,想要堵住珊璞的嘴,叫她别说出,这种乱马听了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乱马可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男子身份产生过任何怀疑,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都不会选择女生的身体一直活着的。

  还没等他上手,珊璞便泪光闪闪的对着乱马,“乱马,你放心,我绝对会从姥姥那里帮你找到解除咒泉乡诅咒的药,你一定要等我。”然后一手夹着一个,以乱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速度,带着女杰族的双胞胎跑远了。

  滞留在原地的乱马无助的伸出手,面对着两个好像世界观崩塌的男人,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你们不要听珊璞的话,从以前到未来,我都是男人,而且也只想当男人,明白吗。”

  太宰治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我倒是没有关系,反正在乱马的心中,我也只是把你随意填入一个标签,现在更改标签也没有关系,只是可怜了国木田。虽然性别是假的,但是除此之外,乱马没有说谎,国木田所付出的所有感情都建立在一个真实的你身上。”

  “我知道。”乱马不会不明白国木田独步为他做了多少,不管是一开始的解围,平日的关照还是在他明显对国木田生气之后还能拥有的包容与理解都足够珍贵,“因为知道,所以不想再对着国木田先生隐瞒我的真实性别,从一开始我和理想笔记本中的理想型就对不上,从性别开始就出错了,越是对我好,我越会对国木田先生想要逃避。”

  “乱马,这是你的真名是吗。”国木田独步说了话。

  “嗯。”乱马看着眼色答复了一个字。

  “从之前我就和乱马说过,如果是喜欢的话,不会受限于任何的关系与制约,你能获得喜欢是因为你本身就值得,所以不必因为对应不上我的理想型而在这里对自己进行抨击,无关于性别,哪怕是作为女人的乱子小姐也可以拥有选择自己爱的人,而不是我的权利。”国木田独步回忆这段时间的相处,心中种种感情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眼睛微微朝下,看着乱马低着的后脑勺,圆圆的,像个栗子,又忽然觉得没什么了。

  国木田不是在觉得自己付出的和收到的不成比例,而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付出了就想得到更多的东西,他给予关心的同时从乱马那里收到了感谢,同时也得到了乱马对于无法回报他而产生的懊恼,但他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私,在听到珊璞的发言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欣喜,如果乱马真的因为喜欢他,而愿意停留在女孩的身份就好了,在那一刻,他竟意外的对自己卑劣的心绪产生了认可。

  国木田想,自己得到的够多了,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只是言不由衷和害怕会伤害对方的心情让他们一直没有敞开心进行交谈,这已经够了,又有什么必要对乱马进行苛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