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着半白半粉长发的男人孤独地走在沙漠中。

  他的脚步蹒跚,身形瘦弱,虽然有着绚丽的外表,但此时却脸色苍白,眼神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不,不是开玩笑的自嘲,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现在,只是凭借着本能和潜意识的知识想要走出这片荒芜的可怕沙漠,想要喝水,想要吃点东西,想要看见其他人。

  “啊!”

  由于脚步过于沉重,他一不小心摔倒了,重重砸在滚烫的沙子里。

  他轻轻咳嗽着爬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暂时失去了再次爬起来继续行走的力气,干脆就那样坐在地上撑着手臂休息。

  有风吹过,带来滚烫的热浪,天上的太阳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

  观望四周,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散发着热气的黄沙,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其他生物都没有。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生命存在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

  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出现在沙漠里了,不知道是怎么来这里的,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失去了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忆。

  或者说,他没有过去。

  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是一张车票。

  那张车票就是他现在的一切动力,车票上写着的站名已经深深刻印在他空空如也的崭新脑海里,甚至连之后要怎么询问地点的场景对话都幻想了好几次。

  这个时候的男人,并不知道那是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地名。

  他拿着那张车票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代表希望的蛛丝。

  对着车票傻笑了一会儿,他也差不多终于缓过来了,准备起身继续前进。

  唉,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活着走出这片不知道在哪儿的沙漠吧。

  他叹了口气,用食指捏住车票想要放回口袋。

  可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卷着黄沙吹过,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是手上一空的触感却让他猛然睁开眼睛。

  “车票!”他惊呼着起身去追飞到空中的车票。

  唯独那个东西!绝对不能丢!

  可是因为慌乱和眼睛只看上面,他很快就又摔倒了。

  即使摔倒了,他的眼睛也死死定在飘落的车票上,视线跟着车票落在地上。

  然后,一双脚走入了他的视线。

  嗯?脚?人???

  他愣住,眼睛睁大,维持在那个趴在地上的姿势傻了,一时不敢相信。

  他看到那双脚停在了车票的面前,随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也出现在他视野里,捡起了那张车票。

  车票!

  他的视线下意识跟着车票上移,然后逐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文弱的黑发青年。

  青年撑着一把漆黑的伞,皮肤苍白,四肢纤细修长,衣着整洁,感觉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沙漠的人。

  幻觉?

  青年推了下眼镜,和沙漠完全不一样颜色的暗绿眸子看向他。

  他呆呆地和那双充满生机的绿色眼睛对视。

  是幻觉?还是海市蜃楼?

  青年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然后蹲下和他平视。

  他感受到了青年带来的清爽凉意。

  有着漂亮绿色眼睛的青年将伞往他这边移过来,另一只手将车票还给他,面色平静却声音柔缓道:“需要帮助吗?先生。”

  *

  西格玛……对,他现在是西格玛。

  西格玛紧张不安地跟在费奥多尔后面,他忐忑不安地想,要带他去见的同伴都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肯定都是和费奥多尔一样想要颠覆世界的凶恶恐怖分子吧?

  就连他之前见到的那个跟在费奥多尔身后、名为伊万的男人,都可怕疯狂到让他现在想想都会起鸡皮疙瘩。

  竟然会让人切除自己的前额叶……脑袋上缠满绷带、满脸幸福的男人给西格玛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也让他更加害怕即将见到的几个人了。

  “别紧张,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哦。”在这种天气依旧在头上戴着毛绒白色帽子的男人回头对他笑。

  “嗯。”西格玛一副我很淡定根本没紧张的样子点头,但内心已经在疯狂挠墙了。

  费奥多尔笑意加深,转身推开大门。

  西格玛跟着他走进去,看到了屋内的两个人。

  “这就是新同伴吗?”戴着防毒面具的高大男人问费奥多尔。

  “对,他叫西格玛。”费奥多尔道。

  西格玛:“你、你好。”

  戴着防毒面具的高大男人转头盯了他几秒,突然抽出腰间的刀对准了他的额头。

  凌厉的风吹开了西格玛的刘海,他无法做出反应,只能僵硬站在原地,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脑袋已经被贯穿了。

  直到对方收起了刀,西格玛才意识到刚刚只是幻觉,是因为那惊人的可怕杀气造成自己已经被杀了一次的幻觉。

  “还不错。”男人点头。

  “这就是你们对同伴的欢迎仪式吗?”西格玛冷着脸道。

  啊啊啊!好可怕!差点以为真的死了!果然好可怕啊!腿都软了!好想直接哭着跑掉啊——

  “哈哈哈,你在害怕吗?好有趣啊!我喜欢你这样普通的反应哦,那个家伙确实很可怕吧?”小丑打扮的白发金眸青年蹦蹦跳跳到他面前。

  对方伸出友好的手笑道:“我的名字是果戈里哦,欢迎加入[天人五衰],以后好好相处吧~”

  他笑容很夸张,动作也很夸张,但看起来似乎还比较友好正常的样子?

  “你好……”西格玛和他握手。

  “你叫西格玛是吗?我是果戈里哦,那么——”青年突然凑近,并撩起了自己的刘海,原本正常的微笑加大到诡异的程度。

  他开心道:“西格玛君,要来开洞吗?在脑袋上,感觉真的很好哦~”

  西格玛瞳孔猛缩,看到他头上有个手指大小的圆形黑洞,那个洞打穿了头盖骨,良好的视力和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让他看见某些脑组织。

  西格玛:“……”

  西格玛的脑子“轰”一声炸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好可怕好可怕!

  果然还是好可怕!!

  我真的做不到啊安吾先生!!!

  *

  安吾:“阿嚏!”

  奴良陆生侧目:“你感冒了?”

  “不,没有。”安吾揉了揉鼻子,心虚地转移视线,“大概是有人念叨我吧。”

  这时候会骂他的人太多了……

  “人类,真是脆弱啊。”奴良陆生道,锋利的红眸淡淡扫过他堪称瘦弱的身体。

  安吾死鱼眼。

  这家伙,人类状态和妖怪状态还真是两个极端呢。

  没错,他面前这个有着一头黑白相间长发,穿着宝石蓝色的羽织外套与黑色和服,腰间配着一把长刀,容貌俊秀且眼神锐利的家伙,是一个妖怪,而且还是魑魅魍魉之主。

  奴良陆生,《滑头鬼之孙》的主角,妖怪势力——奴良组的第三代总大将,是人类与妖怪的混血,拥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算是半妖。

  即使他人类形态时是一个棕发棕眼并戴着眼镜的普通少年,性格也非常温柔甚至堪称老实过头,但一般也不会和安吾扯上关系才对,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以妖怪形态来帮忙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认识并熟悉起来的呢?

  答案是——声音。

  [是声优。]系统道,[福山润的声音识别度还是很高的。]

  安吾:[……不要把声优和角色混为一谈啊混蛋!可恶,没想到竟然还能玩声优梗!]

  是的,因为他们两个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一次偶然他去关东出差时,晚上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结果被路过的妖怪听到声音就跑过来认人。

  莽撞又打打闹闹的妖怪们发现认错人后愣了一下,但又因为安吾看得到他们而更加起了兴趣,导致奴良陆生本人知道后也好奇地找到了他。

  原本奴良陆生只是为了道歉加封口的,但聊着聊着,因为安吾看起来对妖怪什么的很淡定的样子,奴良陆生也很高兴有一个人类朋友能跟他无所忌惮地聊人类与妖怪的话题,所以就保持了联络。

  总的来说,他们关系还不错,这次被拜托时,奴良陆生也欣然应答并前来了。

  要不是安吾拦住了,他估计还要搞个百鬼夜行助助兴。

  奴良陆生看着那边山崖瀑布之上的白发老者,语气淡淡道:“从古至今一直有这样的人,想要变成妖怪获得强大的力量,或者不老不死。”

  “这个人不太一样。”安吾默默拿出伞打开,挡住那些细雨,“他的计划一旦成功,诞生出来的将不会是常规的妖怪,会非常麻烦,很可怕的。”

  奴良陆生无语转头看他:“可怕的是你才对吧?我觉得我根本没必要过来。”

  他觉得,这个家伙可比妖怪要可怕厉害多了。

  安吾笑了笑:“以防万一嘛。”

  *

  “咳咳咳!”京极夏彦吐血倒在地上,鼻子和眼睛都渗出了血,身体失去控制。

  “那是……什么?”他擦去眼角的血,勉强撑起身体,抬头去看绫辻行人手上的枪。

  “指向性共振枪。”绫辻行人道,“是专门为对付异能者制造出来的,发射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音波。这东西发射出来的音波直冲大脑,只需要一秒就能让意识消失,10秒就能让生命消亡。”*

  “当然了,对付你这样的超常异能者,时间稍微久一点更好。”他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下,原本还能勉强撑起身体的京极夏彦直接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只有眼睛和嘴巴还可以动,却也变得难以控制了。

  “咳咳咳,特务科竟然有这种东西……”京极夏彦头痛欲裂,却依旧在这种时候迅速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不杀我?”他问。

  “因为有人不想你死。”绫辻行人道,“至于理由……”

  他转头看向周围漆黑的安静森林,冷冷道:“不如让他自己来亲自解释。”

  京极夏彦内心翻江倒海,几乎瞬间就知道了什么,大量的思考让他更加头痛欲裂了。

  不可能,他想。

  谁都没有再说话,这片地方安静到虫鸣声都清晰无比。

  因此,那个人撑着伞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沙沙”声音就更加明显了。

  京极夏彦看着那个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的青年,充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抱歉了,之后我会好好解释的。”安吾对绫辻道。

  绫辻内心瞬间火起,这个家伙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优哉游哉地撑着伞走过来?!

  他的身体一转,将枪指向了安吾。

  瞬间,旁边的森林里冲出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色神秘部队,齐刷刷举起武器对准了他。

  安吾抬起手制止了[暗瓦]部队的杀意和警告,反而示意他们先去抓住京极夏彦。

  但是,只有两个人听令去按住了京极夏彦,其他人还是无比警惕地盯着绫辻行人。

  安吾却像是没看到绫辻手上对准他的枪一样,就那样直接走了过去。

  “我不是给你留下了信息吗?我相信绫辻老师一定能凭借那些信息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安吾若无其事地将他手里的枪拿回来,转而将自己手里的伞柄放进他的手里。

  “……”绫辻撑着伞冷哼一声,“那是当然,那种简单的信息我立刻就读懂了,也知道了你大概要做什么,我只是因为有趣和好奇所以才暂时陪着你演戏而已。”

  周围的[暗瓦]部队愣了一下,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暂时放下了警戒。

  “是的,真的非常感谢绫辻老师,不然我的麻烦就大了,全靠绫辻老师的精湛演技才能将京极夏彦骗到啊。”安吾笑道。

  绫辻:“……”

  金发青年却又再次黑了脸色,眼神冰冷锐利地看着他。

  安吾却已经转身去看京极夏彦了。

  他和被压制的虚弱白发老者对视着。

  “哎呀,这可真是……令人惊讶啊。”京极夏彦再次恢复笑容,“可以稍微给老夫解惑吗?”

  “不可以。”安吾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他冷笑:“那些事情,你自己在监狱里慢慢去想吧,足够你用下半辈子的所有时间去思考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安吾勾起嘴角,带着可怕的笑容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剃刀,眼神定在了他的头上。

  京极夏彦:“……”

  这下,京极夏彦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不、不会吧?

  就连那边黑着脸冷冷看着这边的绫辻行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安吾拿着剃刀轻声感叹:“我其实,真的很讨厌炸弹哦。”

  尤其是磷火弹,超痛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