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宰治这样说,童磨也陷入了沉默。毕竟对于所有的鬼来说,寻找克服阳光限制的方法都一向是第一要务。童磨虽然偶尔会想瞒着自家老板鬼舞辻无惨搞一点小动作,但总体来讲,童磨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始终认真工作着的好员工来着。

  关于异能的事情,目前没有给鬼造成实质性的麻烦,所以童磨也参与得也并不很上心——但如果说石板能给鬼提供克服阳光的可能性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尽管太宰治利用的意思表现得相当明显,但有这样诱人的饵摆在面前,童磨还是选择欣然接受了太宰治的提案。

  反正只是去应付一个稍微有一点棘手的“猎鬼人”而已。

  与童磨的交涉如预想中的一样顺利,而太宰治也并没有更多地在万世极乐教逗留。比起跟童磨这种不着四六的家伙插科打诨,太宰治此刻更想去探查一点其他的消息。

  他独自走上了去往那座教堂的路。

  午夜过后的教堂总是格外安静的。在经历过之前的某些“事件”之后,还会坚持来这间教堂的人本就已经不多了,在整个城市都变得寂静下来之后,这里便愈发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

  太宰治抵达这座教堂的时候,连在一旁的小房间里住着的守夜人都陷入了酣睡当中,于是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钥匙,进入了存放石板的地下室。

  ——说是想要对石板进行研究什么的,事实上,太宰治本身对于科学的实验之类的事情并不大擅长。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在这种无人知晓的时候单独到这里一次。

  因为在之前与石板接触的时候,太宰治似乎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并非是他身体里自发产生的变化,倒像是在对什么东西的呼唤做出回应一样。

  只是这样的感受太过模糊了,虽然姑且能被捕捉到,可就算是太宰治也没办法对这种微不可察的信息做出什么解读。

  他只是隐隐地有一种预感——这块石板或许并非是单纯的死物。除了会选择王权者以及将自己的力量赋予给人类以外,也许它也会想要跟人类进行“沟通”。

  地下室里并没有一丁点的光线,尽管太宰治的手里提着灯,但地下室的黑暗像是要将那微弱的光线连带着太宰治本身都一并吞没了一样。也透着格外的沉闷,就好像那块石板正化作无形的压力向走进这个房间的人压下来了似的。

  不过这样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对太宰治真的造成什么影响,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地下室当中,借着一团并不明亮的暖光打量起了那块巨大的石板。

  尽管这块石板自从那一战之后其实始终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但绿之王大约也没有胆量真的回到这里探看。

  短暂的时间跨度并不足以在石板的表面上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而太宰治本身也不打算去解读石板上印刻着的形状古怪的花纹——他冲石板缓缓抬起了手,用自己的指尖抵在了石板的表面。

  他的异能是“人间失格”,是可以将一切其他的异能无效化的能力,如果石板的确是所有异能的根源的话,那么他的力量也该能在接触的瞬间抹消掉石板所承载的能量才对。

  然而在指尖触上冰凉的石板表面的时候,太宰治的身体却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像是被高压的电流击中一样,尽管没有感受到痛楚,但那一瞬间的变化还是让太宰治睁大了眼睛。

  ——但那并不是谁的异能的作用,而是他与石板之间产生的特殊的“共鸣”。

  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太宰治赫然发现面前的光线似乎明亮了很多,而在眼前站立着的,也不再是一块冰冷的石板,而是一个周身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银发少年——那家伙生得委实柔美,让人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性别,只是性别这种事情在此刻显然是无关紧要的,于是姑且将他叫做少年。

  “你来了。”少年的声音平静的像是没有风吹过的宽广的湖面。他注视这太宰治鸢色的眼睛。

  “您就是……”短暂的惊诧过后,太宰治的眸光也顿时变得清明起来:“德累斯顿石板。”

  少年轻点了点头,声音却依然没有一丁点的波澜起伏。

  “我听到了你的呼唤,所以我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但我并没有在召唤您。”太宰治收了收下巴。

  尽管他对石板的存在姑且带着些许好奇,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出现在这座地下室里。但如果说召唤的动作,他的确没有做过。

  “是你的异能对我的召唤。”少年回答。

  太宰治的眸光沉了沉。

  其实关于比水流之前所想要考证的那个问题,太宰治的心里也多少有些疑惑。为什么异能者们会涌入这个世界,为什么织田作会变成那副样子——

  而太宰治真正问出口的,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所以我的异能也与您的力量有关联吗?”

  “有。”少年回答得很快,似乎是担心太宰治不能理解,他又接着解释道:

  “即使王权者和氏族不见了,即使我本身不复存在了,赋予人特殊的力量都始终会在人间流转。可以打破空间的界限,可以逆转生死,可以创造完全不同的世界。”

  “哦?”太宰治的眉梢微微抖动了一下。

  “曾经与‘时之政/府’打过交道的你会觉得我所说的话过于荒谬吗?”少年轻轻歪了下脑袋,只是这样的动作配上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和一点波澜也没有的声线,未免有些违和。

  在这里听到“时之政府”这种字样多少让太宰治有一点意外,不过他本身也从未觉得时空秩序真如那些家伙说的一样无可更改。

  他垂下眼。

  与石板的交流当中,他的确知晓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但仅只是这些的话,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再抬眼的时候,太宰治开口问道。

  “你想知道的答案不该是由我来告诉你的。”少年却忽然抬起了手臂,他冲太宰治的方向伸出了手,而当他触碰到太宰治的瞬间,原本包裹在身遭的光晕也变得更强烈了些。

  声音渐渐变得缥缈,几乎到了无从分辨的程度,好在太宰治捕捉到了他最后的声音。

  “是该由你自己去寻找的。”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

  石板所说的内容未免有些含糊其辞,但他这个晚上也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夜色还很深,一时间并无其他去处的太宰治随意在东京的街头闲逛着。这会儿Lupin酒吧倒是应该还在营业,但太宰治觉得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去跟草薙出云分享自己在石板面前的见闻。

  ——毕竟他也没有替对方获取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公司的经营重新回归正轨之后,鬼舞辻无惨近来也没怎么再来找他。太宰治很清楚,对于那个家伙而言,手下的鬼不过是在需要时候召之即来的工具。也正因如此,在那家伙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想要瞒天过海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太宰治不是工作狂,在一切都按照预定的轨道按部就班地行进着的时候,他并不介意给自己稍稍放一个假。

  信马由缰地走到了神乐坂,看着周遭的街景时,太宰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倒是离那位尾崎红叶先生家所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

  ——说起来,打从那次展销会之后,他好像就没有与织田作之助见过面了。

  因为Jungle的事件,太宰治确实分去了不少心神,虽然由于之前比水流提到了织田作之助的事情,太宰治心里也带着防备,所以拜托了中原中也在不知会森鸥外的情况下帮忙照看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但太宰治也很清楚,中原中也并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着这边,尽管他并不觉得比水流会真的对织田作之助这边进行偷袭,但说太宰治不挂心这边的状况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下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正面去拜访显然不太合适,但如果只是潜进去看上两眼,似乎也没什么不行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太宰治便直朝着尾崎红叶家的方向走了去,只是才走了没多久,耳边却忽然掀起了一阵意料之外的嘈杂,而声音的来源正是——

  太宰治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

  寂静的夜空当中隐约闪烁着萤绿的光辉,那分明就是绿之王权者所拥有的力量。可按照比水流的愿景,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样的时刻袭击一般人聚集的宅邸吧?

  ——不,不对!

  随着离尾崎红叶家的宅子越来越近,太宰治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使用着异能的人恐怕并不是绿之王比水流,因为不管怎么看,那力量都太弱了。

  可即使是这样,对于现下的织田作之助而言,这种力量也足够难以应付了。

  太宰治的脚步愈发焦急,而正在这时,绿色的电光旁边忽然燃起了赤色的火焰,以足以将周遭的一切烧灼掉的气势撕破了整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