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笑完之后, 没多久又收起自己的笑容。

  外头还有个小祖宗等着他呢。

  他当然很清楚某人的坏脾气是不允许任何人戏耍自己的,特别还很讨厌来自大人的欺骗。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自己的口嗨。

  即使心里觉得这孩子真好骗,他也不该随便说出口。现在要哄, 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深沉地思考一会儿, 抓到耗子的喜悦还是占据了上风, 太宰治决定想个办法溜掉。

  他并不想把太多的时间花在安抚五条悟身上。

  看在他们之前互相帮助,相处愉快的份上,五条悟应该可以自己理解他的对吧?

  五条悟把伏黑惠抱在怀里一会儿,又嫌他碍事, 就随手放到吧台的桌子上, 坐在太宰治先前坐的位置上, 要了杯可乐。然后支着脸望着太宰治进去的门发呆。

  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他的六眼甚至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轮廓,只能根据空掉的一块无咒力区域来确定人还在里边。

  咒术界在逃天与咒缚?

  想起对方那脆弱的身板, 他把这个荒唐且让人不高兴的猜测放到脑后,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最好的, 没有一处不完美。

  唯我独尊的观念即使是在被某个男人打败过一次之后,也依然如此。

  所以他第一次听到别人比自己强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

  哪怕是脸,他也是最最好看的。

  现在一时没有看到太宰治, 五条悟只能回忆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对方模样。

  那人的头发蓬松,因为带着点儿卷曲而稍显凌乱,把半张脸都藏进阴影里, 五条悟只能想起对方长卷浓密到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的睫毛尖尖上染着的灯光。

  酒吧的光线朦胧昏黄, 将事物藏进阴影里, 给美人也蒙上神秘的色彩, 只把光聚焦在非重点的地方,叫人觉得闪闪发亮又看不清想看的,心底发痒。

  五条悟便又努力地回想细节。

  鸦色细长的眉压得低缓,眼睛形状很漂亮,瞳孔是深色的,第一印象会有点锈色暗沉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又是温暖的鸢色。唇薄而少血色,沾着点清亮的酒液。

  滑稽搞怪的样子完全是伪装的,真实气质介于孤冷和温柔之间,哪怕是笑着也叫人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大约孤冷属于别人,温柔属于身边的人。

  啊……他属于“别人”。

  五条悟不太高兴地发现这个事实,觉得自己打过的那么多钱都白瞎了。

  对,那个人还跟人开玩笑说,从他这里诈骗走了一个亿。

  他得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太宰治一走出来就试图先发制人:“你是来接他们走的吗?是的话,我打电话叫人把津美纪送出来。”

  然而五条悟根本没有在意他说的什么,只等他出来就冲了过去,一把提起他的领子。

  在其他人都以为他要打太宰治一顿的时候,他松开对方的领子,手往上按住对方下颌两侧和脖颈相交的位置,抬着对方的脸,摘下自己的墨镜,挑剔而仔细地看了半天。

  其他人:“……”

  太宰治:?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他试图出言改变局面,却直接被捂住了嘴。

  五条悟:“你先闭嘴,说话影响气质。”

  这个家伙在网上说话尚且充满魔性,现实里讲话肯定更能迷惑人。在他消气之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要信。

  太宰治:??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当了很久的Mafia首领,大权在握,说一不二,无人敢挑衅他的权威。

  这种堪称是冒犯的举动和不收敛的眼神,很久没有人敢对他有了。

  尽管还是不满二十的少年,五条悟的体格却并不单薄,光身高就高出他半个头去,从薄薄的衬衫底下透出的肌肉线条也叫他明白那不是光好看的。

  由此造成的压迫感叫太宰治十分不适。

  年长几分的青年微皱着眉,眼神更冷淡了两分,透着股肃杀的冷艳。

  单手就能按住他脸的少年没有在意这点警告,而是抬着下巴,眼神巡视过他的每一寸外表。

  少年的眼睛很亮,清透得似乎能看到人的灵魂里去,再多的防备和自我封闭都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下毫无作用。

  被这样对待的太宰治唇越抿越紧,看起来也越发得凶,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神都被吓得有些涣散了。

  他心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五条悟这样坦然地表现出自己的一切情绪的,连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交流,他都恨不得每句话都带着算计和试探,小心得过分还要强装自然。

  被看穿的话,会很难堪啊……

  这小孩怎么就一点不知道体谅人呢?

  因为心里还在生气,五条悟用的劲儿还挺大,不一会儿就给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深色的指印。

  注意到这点的他觉得问题不大,这还让这张脸多了两分人气儿呢。

  在心里经过充满主观的对比之后,五条悟还是觉得自己更帅。

  他放开太宰治,对着刚被织田作从吧台上抱下来放到椅子上的伏黑惠说:“你们尽说些假话,这家伙哪有我好看嘛。”

  所有人:“……”

  “有自信是好事。”

  太宰治阴阳怪气地开腔,被刚才的场面搞得有点心理阴影,到底不敢再说别的,转而将矛头怼到酒吧老板面前。

  “老板你怎么回事,今天居然放了两个未成年进来,你这样是会被举报给警察的知道吗?”

  坂口安吾递过来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

  Mafia报警说酒吧接待未成年,说出去不怕叫人笑话吗?

  老板对此也非常无语:“您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成年的吧?我记得——当时拒绝给您提供酒水的时候,您还拿枪指着我的头。”

  结果这会儿倒来指责他了。

  太宰治早在时间还没有倒流过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重新回到过去也没有必要再遵守某种奇怪的执着,就偶尔会错开织田作之助来这里喝一杯,随便跟老板聊点什么。

  被老板指指点点的某人“啧”一声,整理起自己被五条悟拽得凌乱的衣领。

  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重新扎好领结,抚平领口,扣好扣子,动作慢条斯理,说不出的优雅。

  五条悟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了他指尖的动作,注意到翻领上那颗漂亮的蓝宝石,觉得很像自己眼睛的颜色,产生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

  不行,还是他更好看。

  太宰治整理完仪态,直接往外走。

  在朋友面前出丑,这里他是一刻都不能呆了。

  五条悟跟在他的身后也出去了,头都没有回一下。

  被落下的伏黑惠:???

  在被玉犬咬了裤腿之后,五条悟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惠惠的存在,进来提起小孩就放到玉犬身上让玉犬背着走,自己又快步走出去。

  伏黑惠:……他是多余的,对吗?

  太宰治靠着墙缓了会儿,终于从那种被人看透的恐慌中走出来。也难过地明白不把五条悟安抚住,他是没法脱身的。

  叹了口气,他问靠在另外一边检查自己墨镜的五条悟:“您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觉得看不见太宰治不是眼镜的问题,是太宰治的问题,他干脆把墨镜塞进衬衫口袋,气势十足地用算账的口吻说:“先解释下你说从我这里骗了一亿的事情。”

  “跟朋友开玩笑而已,您也是清楚的,那笔钱是用来抚养和保护惠君以及津美纪的。”

  “你让小孩子进酒吧找你,我给你打钱是让你这么照顾他的吗?你这简直就是在教坏小孩子。”五条悟的语气十分严厉,似乎觉得太宰治犯了大错。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只是在和人过不去,想叫某人觉得理亏和对他感到愧疚。

  然而太宰治从不知道愧疚为何物,当即把锅丢回去:“我可没有带着他进去。他自己无视了外面的标识跑到酒吧里面来的,要说教坏,也是您教坏了他。”

  伏黑惠:“……”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吐槽:“我爸妈都没有像你们这样因为我的教育问题争论过。”

  两个人一下子都安静了。

  太宰治:“五条先生还是早点把惠君接回去吧,别耽误他学习。”

  五条悟:“没空,就叫他在横滨念书呗,我看这里挺好的,都没有咒术师活动。”

  “可是我也很忙。不如钱退给你,你找别人接手吧。”

  “我拒绝。”

  太宰治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当时干什么要答应替对方照顾一段时间的孩子,就五条悟这个态度,显然是打算让伏黑姐弟长留横滨的。

  他并不想跟这家伙在现实中有太多交集。

  会被迫害的。

  他刚刚就被迫害了。

  而且一旦牵扯到现实,就会有很多事情变得复杂,不无超出他控制的可能。

  综上所述,伏黑惠这小海胆现在对他来说确实很扎手。

  太宰治缓和了语气,试图跟人讲道理:“横滨也很危险的,时常发生异能者战斗,最近还有组织进来跟其他组织对战。而且我也确实很忙,没有精力照顾他们……”

  然而五条悟的胡搅蛮缠超出了他的预料:“我不听,你已经答应过我了,就应该做到。如果你要抛弃他们姐弟俩不管的话,我就抱着他们一直跟在你后边。”

  太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当场窒息。

  不光Mafia首领英明神武让人胆颤的形象会被完全破坏,手底下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肯定也会像是看抛妻弃子的渣男一样。

  现在去死一死让时光倒流还来得及吗?

  在考虑到五条悟无限挡枪子,单手打一群的实力之后,太宰治放弃了这个选项,隐忍地说:“我明白了,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们的。明天就给惠君和津美纪选新学校。”

  又一次取得大胜利的某人满意地笑了,抱着孩子去买街边的可丽饼,自己一个孩子一个,三两口吃完自己的,再自然地拿走伏黑惠手里的可丽饼慢慢吃。

  伏黑惠:“……”

  要忍耐。

  这家伙也就呆这么一会儿。

  等五条悟走了,他就可以回那栋特别高的楼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没有人抢。

  太宰治敷衍地带着人逛了一会儿红砖仓库,终于等到牵着津美纪过来的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站在距离他们十米的位置,直愣愣地站着,一时间竟然不敢靠近。

  要不是这三个人的外表都相当有辨识度,她都要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没有绷带缠左眼没有红围巾没有黑大衣的首领手里提着好几袋点心,旁边站着一个拎着孩子的漂亮男人,跟对方万分和谐地逛着街。

  这场面介于温馨家庭剧和恐怖片之间。

  是中原中也看到了都会直呼见鬼的程度。

  介于是对方喊自己过来的,尾崎红叶定了定心神,走了过去。却看到太宰治脖子和脸侧交界处未消的指痕。

  她瞳孔一震,心道这俩人该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干了什么吧。

  太宰治忍不住对她露出见到救星的眼神,立刻便说:“我有事要立刻去处理,麻烦大姐您领着他们四处逛逛,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就行。”

  他想起五条悟是个拆迁办在逃优秀员工,没忍住嘱咐他说:“这里是横滨,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引起太大的闹剧。”

  五条悟:“哦。”

  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人怀里一塞,太宰治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一群人看着他的背影。

  “从刚才开始就感到他过分的敷衍了,是有什么事情,什么人让他迫不及待的要去做吗?”

  五条悟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

  跑这么快,难道他吃人吗??

  “你算是我们……我们家太宰什么人?”尾崎红叶想起太宰治曾经叮嘱过她,要她遮掩一下身份,及时改了口。

  再多的猜测那也只是猜测,必须要得到当事人的认可才能算是真实的。

  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一分:“谁知道呢,他今天还跟别人说从我这里诈骗了1亿多。”

  尾崎红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跟小学生谈恋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俩人不会还没有确定关系吧?

  操心的大姐头在心里摇了摇头,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五条悟拎着零食袋子,把伏黑惠放到地上,任由他跑过去跟姐姐站在一起,手揣进兜儿里说:“我也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本来也只是过来看一眼的,他走了我也走吧。”

  刚刚完成任务的他也还没有回去结算。

  被骗了一个亿,怎么说要从别人那里讨回来一点不是?

  他走到两个小孩面前蹲下来说:“你们也知道他收了我好多抚养费呢,所以如果过得不好的话尽管告诉我,我过来打他。”

  尾崎红叶皱了皱眉。

  这怎么还想着打人呢?

  态度不行,要好好纠正。

  旋即又想起这俩人现在处于“似乎有关系,但没有完全确定关系的状态”,决定先把教育的事情放到之后。

  反正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过得不好。

  伏黑惠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露出点喜色,主动说:“五条先生再见。”

  被无情地扯住脸又猛揉了一顿。

  五条悟:“小没良心的,你要记住你的监护人是我,懂了吗?”

  但你的监护人是太宰治。

  尾崎红叶在心里说着,并且感叹“这关系真复杂”。

  ——

  太宰治回到港口黑手党,从特殊通道直达五十层的休息室,换回自己的黑大衣红围巾,然后对着镜子缠绷带。

  他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一时无语。

  有赖于贺卡的照顾,他的身体虽然依旧被自己糟蹋着,处于不健康的状态,但不常生病,伤口也总是愈合得很快。

  这些痕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就说明之前非常明显。

  至少红叶大姐是看见了的。

  他的风评……算了,他没有这东西。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把这桩小小的烦心事放在身后,他走出去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唤来芥川银。

  A并没有亲自来向他汇报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躲出去而感到心虚。

  芥川银告诉了他那个人被关押的地址。

  太宰治处理完一些紧要的事情,也等到脖子上的痕迹消失,才施施然起身,前往那艘漂在海上的船。

  夏空朗朗,海风一阵阵地吹着,游轮行驶在一望无边的海上,带起一阵阵白浪。

  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他那个属下实在是蠢的让他没眼看。

  居然因为害怕就跑到离岸边这么远的地方,完全杜绝了自己被港口黑手党礼貌性救援的可能。

  不过也算是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要不是A蠢得十分真实,他也很难这时候就见到那位未曾正式见面,但已经在某段记忆里万分熟悉的宿敌。

  天人五衰的智囊,陀思妥耶夫斯基。

  “BOSS。”

  穿着高档礼服的A来到他的身旁,恭敬的向他行礼,眼神里藏着一丝恐惧,全然没有面对其他人时的傲慢和无礼。

  “真是好久不见了,A君。”

  在一句话就让对方感到尴尬之后,青年又若无其事地说:“听说你抓到了那个情报商人,做得很不错。”

  “您知道的,这世上很少有金钱无法办到的事情。我请了最好的绑架专家来绑架他,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只是希望能够让您高兴。”

  A脸上带起一贯的骄傲。

  他对自己的异能非常自豪,处处标榜自己的富有,挥霍用他人生命换来的财富,也时常虐待自己用异能俘获的奴仆,欣赏别人愤怒但无可奈何的表情。

  但他也有自己恐惧的事情——他万分珍惜自己的生命,为此想尽办法甚至于曾经倾尽所有的钱财来换取港口黑手党的庇佑,他也很畏惧太宰治,这个一句话就能够轻易夺走任何人生命的人。

  明明首领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但是他仔细打听过对方做过的事情,也见过对方轻描淡写地决定将一个组织覆灭的样子。

  从桩桩件件的充满血腥和冷酷的事情里积累起的恐惧叫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跟太宰治作对,叫对方不高兴。

  所以他在狼狈地逃走,听说和Guild交手港口黑手党连一位干部都没有出动之后,又再次被这种恐惧支配了。

  他想起首领曾经提到过,死屋之鼠的情报商人手里有他非常感兴趣的情报,但对方不肯出售,所以就想出直接把人抓起来榨取情报的主意。

  同时他也藏有一点私心,他想问问那个情报商有没有对付太宰治的方法。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得到情报,首领就亲自来了。

  这说明情报商手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消息。

  A感到很后悔,他就应该对那个人态度再凶狠一些的,这样就能够在首领到来之前得到情报了。

  太宰治对A的想法一清二楚,或者说,他就是这样引导着对方的行动的。

  为了不让费奥多尔怀疑,他已经容忍这个蠢货很久了。

  毕竟很难有第二个会有这种“自己能抓到魔人并且从对方嘴里得到想要信息”想法,并且付诸行动的天真人士。

  太宰治被领着去关押费奥多尔的地方,一群脖子上带着异能项圈的保镖围在他们身边,他们全副武装,不知道在提防谁。

  在A打开牢笼之前,太宰治问他:“A君,以你的目光来看,港口黑手党如何?我这个首领又当得怎么样呢?”

  青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似乎只是随口感叹:“前代首领临终前把自己的心血交给我,他救组织于灭亡之际,并且壮大了组织,是港口黑手党最伟大的首领。所以我一直很担心自己做不好。”

  A腹诽着“谁还不知道你是杀了前代首领才当上的首领,装什么呢”,面上相当恭敬地说了一大段话。

  “要我说,您才是是组织最伟大的一代首领。是英明睿智的您将它变成了如今这个庞然大物,在日本,乃至于国际,都少有不知道您和组织威名的。正因如此,属下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能够替您效劳。”

  “说得好。”太宰治把一只手搭在A的肩上,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地开了枪,然后对着他的尸体说,“你这么了解我就该知道的,我讨厌擅自行动的下属。”

  头上还套着袋子,扮演着不幸被抓的情报商的费奥多尔:“……”

  总觉得情况出乎意料。

  为了能够得到被藏于横滨这座城市的异能之书,他一直有在研究港口黑手党的人员构造和势力分布。

  但这个组织完全是被一个人统治着,内部成员尤其是异能者的消息几乎没有泄露。而且似乎背后有专门的异能者抹除某些消息,他能得到的有效情报并不多。

  Guild是他教唆来横滨的,为了试探出一些人的异能,结果港口黑手党只派出年轻一代跟人家小打小闹,出动的异能者两只手完全数得过来。

  而且港口黑手党甚至突然开始清理组织内部的卧底,这就让他更难获得消息了。

  所以他只能从比较好控制的内部人员入手。而高层的干部中,他只对中原中也和A(尤其是后者的行为十分张扬,身边的人也多数不是黑手党的人)比较了解。

  中原中也显然是一个不好对付且武力值过高的人,他此刻被派往国外出差,接触他或许可以,但没有必要(付出和回报极有可能相当不对等)。

  而A当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也很有段时间了,由于人品不佳而不被mafia的成员所接纳,能得到助力的可能性很低。同时他也一直防备着港口黑手党,手里定然是有些关键情报的。

  费奥多尔得到的消息是A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擅自离开总部自己躲起来,害怕受到惩罚所以要从他这里获得能应付或者对付首领的情报。

  他花费了一些力气,设局让自己以猎物的身份接近对方。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猎手,现在的情况却好像不是这样。

  身为不停被人暗杀因此万分注重自己的安全的首领,居然不顾危险亲自来到海上来见他这么一个阶下囚。

  这是一个过于异常的情况。

  也昭示着他确实落入了对方的网中。

  对方就像是老于狩猎的猫在等老鼠进入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范围,而他一无所知地撞了进来。

  几乎没有人知道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的任何真实消息。

  外貌,年龄,异能甚至是名字都在外界被无声无息地抹去。最广为人知的传闻是他杀死了自己的老师也就是上任首领,成为了首领,在短短四年内建立起一个黑暗帝国。

  而现在,他直面了这位令人恐惧的先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引起对方注意的。

  费奥多尔想咬自己的指腹,但因为被绑着而无法做到,这让他有片刻焦虑。

  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出色的头脑高速运转,随时准备应对。他看不见外界环境,但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动静,通过声响推断发生的事情。

  有很多人给枪上了膛,动作整齐而迅速。

  A蠢归蠢,但对自己的仆人控制欲相当强,经常对他们进行精神暗示和打击,要求每一个人只忠于他,不能反抗他的任何命令。

  所以太宰治这个首领在他们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含金量。

  费奥多尔判断这不会给这位首领先生带来太大的困扰。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他很快就听到青年含着从容笑意的声音。

  “我以为你们此刻最该做的事情是解下自己的项圈。”

  太宰治面对一大圈指着自己的枪口,收起自己的枪,另一只手上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A那里摸来的钥匙,往前走了一步。

  他身前两侧的人下意识退开,他们神色惊喜,又带着点不可置信。

  “即使是我们死了,老板死了,我们也无法拿下它的。”有人说道,语气含着畏惧和恨意。

  太宰治:“那为什么不试试呢?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把手按在对方的肩上,会使对方异能同其他人的联系断开瞬间。所以在A死后,这些人是可以拿下项圈的。

  人对自由的渴望是可以压过一切的,很快就有人尝试起来。

  费奥多尔听到铁圈落地的声音,一开始只有一声,紧接着就杂乱起来。

  他分辨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所有人都成功了。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拥有着可以压过别的异能的能力。

  真是个让人感到不幸的消息。

  有人跪下来向太宰治说谢谢,不停地说着,身高都超过一米八壮汉又是哭又是笑。

  首领先生适时的展示了自己的大度和包容心,他说:“你们的身份和过往都被A抹去了,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以去港口黑手党试着参加正式的入职考核。”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个男人可是收集了很多强大的保镖,这些人有的参加过身体强化实验,有的经年累月的厮杀。

  他们会成为港口黑手党新的中坚力量。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都意识到这点。

  费奥多尔更是想起A为了加入港口黑手党而付出的巨额财富,这些年为港口黑手党做过的事情,又想到他轻飘飘的死。

  真是所有的价值都被榨干了呢。

  太宰治打开了牢笼,在他接近对方之前,换了新老板的保镖们率先走过去,用枪口对准犯人,然后粗鲁地摘下他头上的袋子。

  在这个世界上,两人首次地见面了。

  他们在第一时刻收到了同类的信号。

  太宰治欣赏了一番对方狼狈的样子,笑着说:“久闻大名,你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要好看。”

  完全处于劣势的魔人,这可是其他世界的太宰治所无法欣赏到的美丽景色。

  费奥多尔腼腆地笑了笑说:“您也比我想象中要英俊和年轻。”

  太宰:“你说话可比他动人多了,为了你杀掉我的干部是值得的。”

  这位首领的话又让年轻的魔人感到疑惑:“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很中意你。”

  犯下过大量诈骗案的男人露出迷人的笑容:“假使你可以付清赎出自己以及购买一个港口黑手党干部的价格,那么A空出来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费奥多尔没有被这个笑容所欺骗,但依然大为震撼,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愣。

  他不知道是该吐槽这个人恐怖的敛财能力,还是惊喜于“目标好像一下子很近了哎”这块含毒的蜜糖。

  再次想咬指腹而不能的青年谨慎地问:“可以请您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首领先生:“把干部的位置出售给上一个人,组织里的一些人对我颇有微词,你看起来要比他好多了,只要表现出努力工作又能力出色的样子,他们就不会知道我又出售一次了。”

  到目前为止,太宰治大概想了快十年该怎么对付陀思妥耶夫斯基。

  早在第一个回目时,他就反复确认了自己留下的东西能够对抗费奥多尔以及天人五衰,然后才选了个好时候去休息。

  他依旧记得自己一睁眼就看见办公桌时抑郁的心情,为此又回溯了好几次时间。

  高强度,不停歇的工作持续了八年多。

  每当他感到疲惫时,他就想起这个作为万恶之源的男人,忌惮那恐怖的头脑,并且继续工作。

  是时候让他暂时清闲些,让这个人开始疯狂工作了。

  “……”费奥多尔欲言又止了一阵,最终开口问道,“您想要开出什么样的价格?”

  不答应的话,他应该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他的确提前安排了应急措施,但没有安排对付港口黑色党首领的应急措施。假使什么样的异能都对这个人没用的话,那他也无计可施。

  这是一艘远离岸边和其他船只,配备高火力武器和一支精锐保镖队伍的游轮。

  他从港口黑手党的势力里孤立了A,仰仗于强大异能者和普通人和武器的差距。现在,因为这位首领以更加bug的能力,天平位置反转了。

  况且他也是有着一些赌徒思维在的,无论怎么说,很难有比直接成为对方组织的上层更快获得消息的途径。

  太宰治:“我知道,你们给我的手下中岛敦开出了70亿美金的价格。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队长,而干部的分量是游击队长的十倍以上。”

  费奥多尔:“……”

  即使是他也为这个男人的心黑而咋舌。

  那是Mafia游击队长的价格吗?

  那是书坐标点价格。

  但他完全不能这么说。对方可能猜到是一回事,他主动暴露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能在计算了自己可以调动的话全部资金之后,给出了一个让在场其他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的价格。

  太宰治满意地笑了:“那么——欢迎你加入港口黑手党,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这是被费奥多尔隐藏过的真名,即使是庞大的势力,要调查到这点也会颇为费力。

  他果然早就被注意到了。

  被解开身体束缚,又被套入新束缚的港口黑手党新任干部露出一个苍白又优雅的微笑:“日后请多多指教了,BOSS。”

  其他人惊异地发现,这两个人的笑容竟是说不出得相似。

  ——

  那头五条悟回到高专之后,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他逮住通过某些手段,未成年就搞到医师执照的家入硝子,把强行跟太宰治拍的合照怼到她眼前。

  为了好对比,两人的脸挨得很近。

  一个笑容灿烂虎牙外露,一个表情麻木不想营业。

  但都帅气逼人,各有风格。

  五条悟还没有把“我们两个肯定是我帅对吧”这句话说出口,就听见硝子用敷衍的语气说:“这就是你那个网恋对象?真不错,你们看起来真般配。”

  五条悟:???

  什么什么网恋对象?!

  

  他一把夺过对方拿在手里欣喜抚摸的医师执照,问:“你说什么呢?我是问你我跟他谁更好看。”

  家入硝子冷漠地看了一眼他这张自己看腻了只觉得讨人嫌的脸,又看了一眼照片,用老中医判定病情的语气说:“很明显,他更好看。”

  “这怎么可能,你再看看。”五条悟按住她的头,强迫她继续看,“明显就是我更好看啊。”

  硝子“啧”了一声,再次看这张合照,发现刚才没有发现的细节:“他这绷带缠得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底下是不是伤口,有的话是什么类型的伤口。”

  “我让你看照片是为了让你看这个的吗……”

  五条悟直接无语,放弃从她这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这女人没准会因为对方绷带扎的好看而疯狂加分,他还是去问别人好了,总有人眼睛好使的。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我网恋对象啊?”

  “不是吗?”硝子有些诧异,投来看傻子的眼神,“你拿着手机跟人聊天的时候,笑得像个傻子。”

  自从杰叛逃之后,她就很少看到五条悟那样笑了。所以都没有劝过这个情商为负的家伙不要搞网恋,放任他去祸害人。

  五条悟:“就这?”

  没有感情经历的家入硝子打开搜索界面,输入“如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网恋”,点开一个问答模式的,递到他面前。

  五条悟看着上面的问题。

  “心情不好的时候跟对方聊天,会受到安慰并且感到愉快吗?”

  被烂橘子气到之后跟给力的顾问聊天,那能不快乐吗?

  “对方不回复消息的时候,是否会高频率地打开聊天栏看?”

  他感觉太宰治比自己都忙,但又很想等回复,所以才有事没事看两眼手机的,这又不妨碍他什么。

  “是否对其有着远超他人的交流欲望,觉得世界上只有对方是真正理解并且支持自己的?”

  像他这样厉害的人被别人不理解不支持是正常的,但太宰治要是不理解不支持,那他难道要花钱找罪受吗?

  “是否越来越依赖对方,并且好奇对方现实里的样子,想要和对方在现实里见面?”

  还不是津美纪说什么太宰治比他好看,不然他才不会在意……好吧,本来就有点好奇才去的。

  但没有依赖。

  只是想问问后续的事情该怎么趁热打铁地推进。

  但是好像忘了问哎。净想着第一次去横滨,让对方带着逛逛了。

  五条悟往下扒拉,试图看到更多的提问,却只看到最后一句留言。

  “如果以上四条全部具备,非常不幸地通知你,你陷进去了。网恋有风险,表白需谨慎。如果有需要,可以看楼主另外一个网恋注意事项的帖子。”

  假使他点开关联帖子的话,会看到一些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但五条悟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你陷进去了”。

  家入硝子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摇摇头,收起手机,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执照就走了。

  五条悟还是不太能相信,他觉得这楼主就知道危言耸听,污蔑他跟太宰治之间纯洁的金钱关系。

  真要说要说也是太宰治喜欢他。

  太宰治之前免费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热情亲切,对他关心体贴。

  想到这个可能,五条悟没由来地有些心跳加速。

  他带着照片去慰问了自己的两个学生,质问他们自己跟太宰治谁更好看。

  夜斗雪音和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太宰治,夏目开始说“都非常好看”之后在他的坚持下选了他。

  这些家伙肯定都在嫉妒他的帅气。

  五条悟不理解地看着他跟太宰治的合照看到半夜,除了想那家伙到底哪里好看之外,几乎没有干别的事情,结算任务的事情也给忘记了。

  最终他只能接受一种情况下的太宰治比他好看:太宰是他老婆。

  很是上头的他立刻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全世界最好的老师:太宰治,实话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正在加班工作的太宰治看到这条消息,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熬夜工作,一下子加班到这么晚而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