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岭这一状告的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给点炸了。

  叶白衣从周子舒身上把人扯进怀里,一边给白衣把脉,一边给他输送着内力,润泽他已干枯的内府,还不忘恶狠狠能剜了龙孝一眼,若眼神有实体,龙孝早已被他戳成了筛子。

  “龙伯伯仁义一生,你却如此歹毒,简直丧心病狂!”周子舒忧心如焚地围在叶白衣身边,见着白衣脸上渐有血色,才有心思怒斥了龙孝一句。

  而龙孝却被周子舒的那一句仁义彻底激怒,怒吼着:“仁义?假仁假义的老东西,坐视自己的亲生儿子,生不如死!”

  “这些屁话,自己见了你爹再说吧!”叶白衣见白衣已无大碍,却还赖在他怀里不想动弹,没好气的把他推开了。看着面目扭曲,冥顽不灵的龙孝,他也不想与之多废话。

  白衣被推了个踉跄,被温客行扶了一下,轻咳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他只是有些贪恋这个熟悉的怀抱罢了,他还以为叶叔能顾及他虚弱而温柔些,多抱他一会儿,没想到叶叔还是那么心狠,太让他难过了呀。

  叶白衣夹着龙孝,温客行扶着白衣,周子舒护着成岭,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地下迷宫回到地上。

  直到见了天光,白衣才凑到温客行耳边低声问着:“地图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下来了?”

  温客行搀着他,只觉得这人比想象中的要轻许多,心中忧虑越积越多,见他还有力气问东问西,就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傀儡木偶,说着:“就是这个玩意儿带着地宫的地图突然出现,我们要晚到一步,你和成岭就得交待在那儿了,你可欠我们条一命啊!”

  白衣顺他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个轮椅傀儡,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欠你们一条命,顶多是一命还一命,咱们扯平了啊!”

  “谁跟你就咱们了,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温客行听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把他往肩膀上揽了揽,催他赶紧休息。

  张成岭看到这个轮椅人偶,又看了看被叶白衣夹在膈肌窝下动弹不得的龙孝,疑惑地问周子舒:“师父这个人偶和他长得好像啊。”

  “正是这个人偶,带我们找到了地宫的入口。”周子舒给他解释了一句。

  “想必这是龙雀照着他这孝顺儿子做的吧,有些人投胎到父母膝下,就是来讨债的。”叶白衣这话中之意,似是指责龙孝的不孝,但说话时那眼神却是瞟向了被温客行搀着的白衣,见着他还有力气冲自己傻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撇过目光。

  那机关人偶突然发动起来,咯吱咯吱的朝着某个方向行去,像是在给他们引路,几个人对视一眼,便跟着这个玩意儿去查看一下究竟。

  几个人顺着这个傀儡的指引,行过一片密林,在一处隐秘的山洞前停下。

  站在洞口就迎面嗅到一股从洞内散发出的,不知是腐烂还是霉馊的恶臭味道,熏得张成岭很是不舒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师父,这是什么味儿啊?好臭啊!”

  “山野荒居,行尸走肉,待客不周,见笑见笑。”

  洞内深处传来一道空荡却苍老的嗓音,想必就是这人引他们一行人前来的。

  叶白衣夹着龙孝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而上,拐过曲曲折折几个弯角,才终于见到洞内景象。

  洞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昏暗,而是点满了鳌山灯火,从那洞顶更是投射下几道天光,将内里照了个清清楚楚。

  那天光汇聚的石台上,被锁链囚禁了一个人,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到看不出颜色的枯瘦老者,

  众人见到这此番景象,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们实在是想不到会是这个情况。

  叶白衣把龙孝甩去石壁边,而温客行扫了一圈四周,将白衣扶到一处石台上休息,才回到周子舒身边,上下看了那个被数道碗口粗的铁链,牢牢束缚住的已经瘦脱了形的老翁,喃喃道:“这是龙雀?”

  “龙伯伯!”周子舒也没想到与之再相见,却是这番情景,忍不住唤了一句。

  龙雀被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眼神已经有些混沌了,但耳目却聪灵得很,听出了这虽然成熟不少,却依稀可辨当年音貌的声音,便也叫了一句:“小子舒,是你吗?我还以为在做梦呢。这么多年你师父还好吗?”

  听着这老者有气无力的问话,周子舒的眼眶蓦然红了,抛下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石台,在他面前俯身蹲下,看到他身上单薄褴褛的破衣烂衫和骨瘦如柴的苍老面庞。一时之间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感伤。

  “龙伯伯你还记得我呀?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直到周子舒在他身前俯下身子,龙雀才看清了眼前青年的面目,当年那个孩子真的长开了,他忍不住慨叹一声,与周子舒叙起旧来。

  叶白衣见到龙雀这番狼狈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见他还有心情与周子舒寒暄,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父子间的糊涂官司我懒得管,但你们家这小畜生在外说谎害人,打着龙渊阁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你也不管?”

  “我管不了!”龙雀被质问着,索性撩开了下身的衣衫,只见那身下只剩两颗肉瘤,双腿竟是被生生锯掉了。

  周子舒离的最近看的也是最清楚,乍一见这景象,猛的惊了一声:“龙伯伯!”

  其他人也实在没想到,龙雀竟成了个残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雀倒是坦然地把袍子撩了回来,看都不愿再看一眼,被扔在角落里蠕动扭曲的龙孝,心灰意冷地说:“这孽障把我囚禁在此已不知多少年了。”

  “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简直畜生不如!”周子舒原本就非常非常厌恶龙孝的阴狠毒辣,却念及他是龙伯伯的亲子,就算这小子暗算他们窥视白衣。也从未想对其痛下杀手,但眼前此情此景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能对自己父亲下此狠手,真是畜生不如啊。

  龙孝对着斥骂却有些不疼不痒,甚至还有余力反驳:“我是畜生,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靠在石壁边,听着这对父子你来我往的指责,攀咬,推卸责任,兜来转去为的还是那武库里的阴阳册,为了这阴阳册,父子相残,枉被人伦,还真是有些可笑啊。

  听着龙孝那小子死性不改的指责和谩骂,温客行实在是没了脾气,甩出一计掌风便封了他的哑穴。

  叶白衣也实在不想再听他们父子之间的糊涂账,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可认识神医谷的岳凤儿?这岳凤儿是不是容炫的老婆?”

  龙雀虽然有的没的扯了两句,却还是肯定了叶白衣的问话。

  “那当年容炫和他老婆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叶白衣看着那个行将就木老头子不耐烦的问道。

  “知道。”龙雀倒是坦然的很。

  听到他这肯定的答复,温客行终是没忍住,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他这一开口却是吸引了龙雀的注意力,那老头子便问向跪坐在他身旁的周子舒,问那人是不是他的朋友?

  “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叫做温客行。”周子舒有一说一,给龙雀介绍着。

  “龙孝曾在英雄大会上说,高崇一度威逼利诱你打开武库为其打开武库,此言可当真?”说实话,高崇的死确实是温客行的一块心病,既然见到了正主,就不得不问出心中的疑惑。但龙雀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无措。

  龙孝说的是假的,高崇是被冤枉的……难道高崇真的如周子舒所说是个凛然无辜的正人君子?

  “龙孝还曾说,二十年前容炫曾诓骗您为其建造物库,此话当真?”温客行有些茫然地继续问道。

  而龙雀的回答却让他陷入沉思,开始质疑起这20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武库是龙雀以及那一众兄弟心甘情愿为容炫建立的,武库的选址及钥匙,还多亏了周子舒的师父秦怀章的帮忙和援助。这一切的一切,既没有阴谋,也没有诓骗,就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异想天开的春秋大梦罢了。

  听着龙雀娓娓讲述着20年前的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义结金兰,共襄盛举,张成岭不由得出声打断,问了一句:“您刚才所说的五湖盟五姓兄弟,是有我的爹爹在内吗?”

  这独属于小少年清脆的声音,在龙雀听来格外的悦耳,他这才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竟有个青葱少年,不由得问了一句:“令尊是哪位呀?”

  “我爹是镜湖大侠张玉森!”

  这少年竟是他故友之子!龙雀有些激动,催着那少年赶紧凑上前来,他好仔细看看,他那多年不见的老友竟生了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很是欣慰感慨啊。

  龙雀与着老友的孩子叙着旧,却听到他那些当年的兄弟们如今在世的也没有几个了。张玉森,陆太冲,高崇,都因为卷入琉璃甲的风波而相继殒命。

  龙雀听着这些老友的死讯,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们抢琉璃甲有什么用啊?琉璃甲只是一把锁,没有容兄弟的钥匙有锁又有什么用呀?”

  钥匙?还有钥匙?几个人都惊了一声,难道那掀起江湖血雨腥风的琉璃甲,竟只是把打不开武库的锁,那为其搭进去的人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容炫的钥匙是不是在你手里?”叶白衣直接问道。

  “不在!”龙雀回答的也很是干脆。

  周子舒见温客行神色有异,便站起身走回到他身边,似是想开口问些什么,见他面色沉郁,也只默默陪着,没有言语。

  “别废话了,钥匙呢?谁拿了?”叶白衣真的是不想再听龙雀那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的废话,直接逼问道。

  也不知龙雀这哪来的傲骨,面对叶白衣的逼问坦然以对,说着就是不告诉你,我如今已沦落到这番田地,还有什么能逼迫得了我呢?

  周子舒也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怎么了,见他身形有些踉跄。扶住了他的肩膀,给予他一点安慰和依靠。

  可不知怎么的温客行听这叶白衣咄咄相逼的质问,突然爆发了,猛的出手袭向对方,大声嚷嚷着:“老妖怪,别人不想说,你讨什么嫌?!”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这狭小的洞府内动起手来,叶白衣不明就里,擒住那小子的双手,恶狠狠地问了句:“你疯了。”

  “看你不顺眼,想揍你不成吗?!”

  “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找真相,你这一会儿发什么疯?”

  “我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不行吗?!”

  眼见着他俩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周子舒皱起了眉头,白衣也叹了一声,撑起身子,走出被灯火隐蔽着的拐角石台,眼见着温客行待叶白衣一掌推的后退数步便扶了一下。周子舒见他还想上手,便扯住他的肩膀看了,警告了一句:“闹一下就得了,有完没完!”

  “姓温的你别自讨没趣,我一定要弄清楚容炫到底因何而死,因为他是我徒弟!”叶白衣见这小子还想死缠烂打,就怒吼一声,这一吼却把温客行唤回了神,喃喃道:“容炫是你徒弟?”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白衣,既然叶白衣是容炫的师父,那这个人与容炫又是什么关系?

  叶白衣为了自证话中的真假,抽出背上的龙背重剑,纵身跃起,挥出一招招凌厉剑招,将坚硬的岩壁石台砍了个稀碎。

  龙雀见到这他再熟悉不过的招式,喃喃出声:“封山剑法!你真的是他师父!叶……”他一时之间却没想起容炫尊师的名讳,有些踟蹰着。

  “叶白衣!”

  “想不到,您竟然尚在人间!这就是六合神功的境界吗?!天残地缺六合神功,竟然是真的,长生不老,天人合一呀!”龙雀看清楚了,叶白衣如今年轻的面目忍不住朗声大笑着,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真的能看到已入天人之境的长明山剑仙的尊容。

  既然知晓了这人身份,龙雀对他的态度自然而然恭敬许多。

  “前辈,您的六合神功始终被好好地保管在武库之中,死者已矣,容兄弟当年不懂事,做错了,他懊悔歉疚呀!”

  “懊悔歉疚?简直愚不可及。”叶白衣扯着嘴角斥笑一声,那神情是说不上的恼怒和悲戚。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他兄弟念念不忘,有愧教诲的授业恩师,龙雀便不再隐瞒,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叶白衣。

  “容兄弟嘱咐过容夫人,让她设法把琉璃甲钥匙,送至长明山师尊处,将其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给前辈,替她在前辈面前磕头告罪,只是没有想到……”话至此处,龙雀突然缄默了。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抓狂。

  “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叶白衣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这老家伙竟然还向周子舒要酒喝,不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周子舒虽然也摸不着头脑,但面对着儿时的长辈还是很尊敬的,不过他身上没酒,酒葫芦是在白衣身上,他刚想伸手讨要,却见温客行已先他一步走上石台,掏出了怀中的酒壶递给那个老人。龙雀只饮了一口,便被呛的轻咳几声,慨叹这山中无日月,他都不知多久没尝过着杯中滋味了!

  叶白衣真的是被这老家伙磨得没了脾气,不耐烦地吼道:“姓龙的,快说!别卖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为了过剧情,谁想听龙雀跟挤牙膏似地翻那些陈年烂账?难道是因为他被锁了太久没人跟他唠嗑,都是个快死了的人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下线吧,我不想听他唠叨了。烦死了!哼!(发出空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