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如同才出母体的婴儿似湿漉漉地蜷缩在地上，一些不亚于被暴君洞穿的惨烈哀嚎正脱口而出，令他难堪地痉挛着。
他的伊东尼亚雇佣兵们手足无措地环立一旁。按照制度要求，即使是Beta队员，也应该随身携带规定剂量的Alpha和Omega抑制剂。然而为了追求轻装简行，他们在登山途中被要求扔掉一切不必要的物品，包括大部分抑制剂。
医疗兵将仅剩的一管抑制剂注射进杰克的动脉，另一管Alpha抑制剂被雾化后注入BOW的培养舱内：“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等待，希望这能有效。”
杰克从担架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运输直升机的轰鸣在冬日广场的上空咆哮，他的几名队员正在经过加固的培养舱外壁上安装固定与减震装置。电弧在困居笼中的BOW右臂激烈地闪现着，杰克听见它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咆哮，宛如失去伴侣的白头海雕。
“该死的，伊尔韦斯！你们做了什么？”雇佣兵从担架上翻下来。身体还记得起来半日前的灼热，那时滚烫的火焰将他的腿烧到发软。他跌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几团从衣领内漏进去的冰晶让他霎时间打了个寒噤，“你们联系了——”
映入眼前的是运输机上被涂上掩盖用数码迷彩的logo，他记起数日前小队便是乘坐同样的飞机来到这座隐藏在冰天雪地里的监狱。虽然雇佣兵的原则之一便是不听不看不说，但没有人会忍住不去怀疑雇主的身份。
杰克抿紧唇，由着冲过来的下属将他架在肩上。伊尔韦斯眨巴着他标志性的湛蓝大眼，表情看起来天真无邪：“头儿，你醒了？太好了，我们差点以为抑制剂没效了。”他扭过头张口想将其他队员们喊过来，转头便被一只手捂住口。
“你通知了雇主。”杰克苍白着一张脸——他的肤色本来就白，现在更呈现出一股面带青色的惨状，“我以为我告诉过你们要怎么做。”
“可是，头儿，”年轻的伊东尼亚人一脸委屈，“是他们联系我们的，我们总不能干掉雇主派来的人。”
“算了，”杰克叹了口气，“其他人的队伍有回应吗？”
“都失联了。所以我趁机把价码提高了一倍。”年轻人讨好似的抬起眼睛，“怎么样？”
杰克只能无奈摇头：“你真是——我去看看情况再说。”说着他拽过伊尔韦斯手上的SG551「1」挂上身，又顺走一把□□藏在后腰，抬脚试图站起来，下一刻腿便是一软。
“头儿！”年轻人慌忙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表情看起来颇为精彩，“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是——”他吞吐了半天，才做出下定决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头儿你知道你是Omega吗？”
杰克一头雾水：“我25了。”Omega要发情早发情了。
“可是，监测仪显示你在释放Omega信息素。”年轻人尴尬地挠头，“医疗兵说在注射强效抑制剂之前，你的表现也挺像初次发情的Omega的。”
“那是因为测量仪坏了，换一个。还有，队里的医疗兵也换了。”杰克迅速地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原地抬了抬腿。还有些打颤，但慢慢走总没事，他的恢复能力很快的。
虽然比不上超级女孩，他想。
“可是——”伊尔韦斯嗫嚅，直接被杰克打断。“交给你了。”他冲身后不耐烦挥了挥手，慢慢地迈开步子。
雇佣兵们正拆了SC70C「2」的座椅忙着把培养舱往运输机上运，看见杰克过来纷纷故意露出些不怀好意的笑容，直到他们的头儿比了个中指才三三两两地埋下头。
雇主的飞行员正靠在机舱门旁边抽烟边监工，看见杰克的表情也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呀，”他叹着气递给杰克一支万宝路，一面啧啧称奇，“真是不要命。”
“谢了。”杰克接过烟却直接夹在耳后——他不抽烟。
飞行员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上了年纪的脸上挤出两道法令纹：“你的手下真不错，没什么雇佣兵愿意在撤离时还带着丧失行动力的首领。”
年轻的雇佣兵头领无声地抿了抿唇，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赞誉。借着机会和对方攀谈了片刻，杰克便了解到这次雇主只派了一队SWAT和两架运输机过来接应。
“我跟一队SWAT上这架，”他敲了敲背后的机舱，听见BOW的呜咽从里面隐隐传来，“其他人上另一架——押运这活再没比我更熟练的人了。”
“我可不关心这个。”年长的飞行员爽快地回答，“你和他谈妥就成。”
他指的是SWAT的队长。
SWAT的队长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杰克近乎无理的需求，为了表示雇主的诚意，他甚至主动提出要让自己的一半人马和雇佣兵们一起登上B号机。
杰克也乐得让他以为自己是担心过河拆桥，只是对方总向他左腕瞥去的目光令他烦躁不已。他的左腕在他昏迷时被戴着一块手表型信息素监控仪，表盘上闪烁的荧蓝数字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体内过高的Omega信息素含量。
“我不是Omega。”杰克用右手盖住监控仪，“这一定是监狱里有什么气体。”
“哦，抱歉抱歉，我就是好奇。我是Beta。”SWAT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我们半个小时后起飞，如何？”
临时的人员变动在两队人马里造成了些微的怨言，但很快便被军人们的服从本能压制下去。杰克坐在一群SWAT之间，从升空开始一直在闭目养神，就连耳机那头队员们传来的问询也置之不理。
为了将BOW带上飞机，他们拆掉了靠墙的一排座椅。杰克发觉到从他刚醒来后，这个可怜的前BSAA成员就一直没停止过低声咆哮，直到他登机坐在培养舱对面的座椅上后威胁的声音才有所减弱。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上头要的东西，”SWAT的队长拍了拍加固后的玻璃舱壁，将运输舱震得哐哐作响，“我一定得建议你把它带回去当宠物。这小东西真听话啊，嗯哼？”
杰克向他拉扯了一下嘴角，“免了，没人对养一只会像前女友一样追着人跑的BOW有兴趣。”
“我们这种人例外，”SWAT嘿嘿地笑着入座，“这可是钱。”
“钱可不会让我提心吊胆。”杰克摸了摸右颊的刀疤。
但人和BOW都会。
交接地点在设在印度洋某处公海上。
杰克嗅到海腥味后便解开安全扣，径直向驾驶室走去，关上门坐在空置的副驾驶位置上。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海洋，在蔚蓝的画布上几粒晶莹的绿宝石正随着海风起伏荡漾。
“那是邦博加岛。”飞行员指着远处的一粒绿宝石说，“印度洋这块的风景很不错，我开民航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条航线。”
“杰克抬了抬下巴，“你开过民航？”
很快他便发现他问了句错话，飞行员一提到过去便喋喋不休，在他们飞到安达曼海上的时候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杰克开始还乐意附和几句，过了会就连点头都懒得做。
“够了！”杰克不耐烦地打开□□的保险装置，枪口对准飞行员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按下关闭通讯按钮，“闭上嘴，否则我就让你和他们一起闻安眠药。或者你也可以试试你们到底有没有把这个替换成空包弹。”「3」
飞行员愤愤不平地张口，立刻便遭了一记手刀跌进座椅里，接着又被拖进角落锁起来。
杰克感到有些抱歉，飞行员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机放他一条生路。
他飞一般地行动起来。
关闭定位信息，设定新坐标。机载雷达显示他仍在B号机的射程内，他需要尽快摆脱这个——幸好他可以嘱咐伊尔韦斯带队摆平这件事。只要通讯器里传来加密信息，他便能下压机头加速——
刹那间机舱剧烈地晃动起来，轰地一声巨响在尾部炸开，接着周围便出现接二连三的呼啸声与爆炸。
通讯器里立刻传来叫骂，B号机的雇佣兵们咆哮着声称自己受到了袭击。
杰克扫了眼雷达，四架武直呈扇形包围在他们后方，而其中一架已经将导弹锁定了他。
“混蛋！”雇佣兵咬着牙攥紧了驾驶盘全力左转，避开瞬息而至的飞弹。两发热源导弹撞在一起，火红的灰烟一时间拢住机身，平衡仪滴滴地尖叫起来。
伊尔韦斯在通讯器里咆哮：“头儿，武直上的LOGO也被抹掉了。恐怕是别家眼红我们想黑吃黑！你带着货物走！我们来掩护你！”
“我觉得更像是过河拆桥。”杰克冷笑了一下。
没有携带武器的运输机无论如何是拼不过武直的，逃生几率也近乎为零。他迅速地计算了一下距离海平面的距离，困扰地皱起眉头，在这种高度，如果选择跳机唯一的结局便是在海平面上撞得粉身碎骨。
“伊尔韦斯，”杰克冲着通讯耳麦喊，“处理你们自己的，我这边能搞定。”他猛地上拉驾驶盘，锁死旋翼。在运输机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向下坠落时一路翻过座椅，跳进机舱，跑过昏迷的SWAT，解开BOW培养舱上的固定搭扣。
五
四
三
二
一
在运输机头部撞开水面的那一刻，杰克打开机舱门，和培养舱一起跌进水中，奋力地向反方向游过去。
下一瞬间，剧烈的爆炸溅起冲天的水浪，解体的直升机碎片在洋面上熊熊燃烧起来，火红色如同信标染尽了蔚蓝的画布。
tbc
“电磁炮”失联了。■■的人从来都是这么莽撞。现下只能通过旁敲侧击获取更多资料，以此看来我又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Feb. 28th, 2018
作者有话要说：
「1」瑞士SG551型5.56mm突击□□：又是一个万国牌的装备，不过相比英萨斯来说使用度更高。
「2」SC70C：美系运输直升机UH-60“黑鹰”的出口版本型号。
「3」黑鹰的驾驶室是敞开的，理论上没法关门。同时，黑鹰的通风系统是用来做动力冷却的，并不能用于投放气雾型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