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157章 第 42 章

老者愣了一瞬,狐疑问:“这关大捕头和崔三爷什么事?”

女孩转头瞧瞧铁手与冷血,继而才道:“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铁手二爷和冷血四爷。嗯,你们慢慢聊,我进去了。”

表面上满不在乎,实际上女孩远比老者更在意自己的脸,忙着回屋卸掉易容。

铁手唤了一声:“方采姑娘?”

方采诧道:“你们知道我?”

铁手笑道:“听大师兄和三师弟说起过姑娘。”

方采自嘲笑道:“说我什么?说我干过的坏事吗?”

冷血猜出女孩真实身份后,眼中遂多了几分善意,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如果知道方姑娘现在安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方采的脸色有些变了,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老者的声音忽然从他们的身侧传来,道:“你们聊够没有吗?站在这儿聊天不累吗?还有你,再不卸掉易容,等你的脸彻底烂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铁手与冷血登时不敢再与方采寒暄,方采更是忙不迭跑进屋子,一眨眼便不见了人。

铁手与冷血这时将目光移向了老者。

铁手温和笑道:“温前辈?”

温久危道:“你们也知道我的名字?”

冷血道:“听人说起温前辈在敬全镇居住,我和二师兄是特地来找前辈的。”

温久危道:“特地找我?”顿了顿道,“进来说罢。”

此地非是敬全镇,却也离敬全镇不远了。小屋简陋,建造在郊外茂密的桃树林中,鲜艳缤纷的桃花瓣洒在木屋附近的草地上,竟为小屋铺出了一条路径来,倒是颇有野趣。铁手与冷血进屋前却是先到马车车厢将聂宝儿抱了出来,虚弱的聂宝儿比平时更加乖巧,靠在铁手胸前,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老者。

温久危看向孩子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猜出铁手与冷血特地来找自己是为了何事。于是即刻趋前探上了聂宝儿脉搏,眉头当即一皱,道:“咦?奇怪。”

见他这副模样,再听这句话,铁手与冷血心中不免担忧。温久危已放下手,转身进了门。

木屋看似朴素,一进门才知屋里宽得很,无论桌椅柜子也好,再或长琴花盆也罢,皆摆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显凌乱。窗边另放着一个黄木香炉,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气味,令人一闻便觉神智清明。

一个青年正拨弄着炉中香灰,见有人来到,先对着温久危鞠了一躬道:“师父。”随而才看向铁手和冷血,“铁二爷,冷四爷。”

铁手与冷血还记得这青年便是之前在茶铺与方采同桌吃饭的人。

温久危简单做了个介绍道:“我徒弟,温舍。”旋即吩咐道,“你去抱那孩子到卧房休息,再给他喂两颗青苔丸。”

温舍点头答应一声。铁手也不问什么,将聂宝儿递与温舍,还柔声让聂宝儿不要怕,自己一会儿就去找他。

温久危见状笑道:“二爷就不怕我对那孩子不利?”

铁手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与四师弟这次前来便是求温前辈治一治这孩子的病,若是还心存怀疑,那我和我四师弟索性也不必来了。”

冷血续道:“而且,我知道温前辈与我们大师兄是朋友,凭这点我们当然相信温前辈。”说着有点担心聂宝儿的病,焦急虽未写在脸上,却透在了声音里,“那孩子的病……”

温久危的确是无情的朋友。

四大名捕的朋友很多,无情也不例外。尽管无情看似孤僻,但只要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愿意将他当朋友;而只要是无情欣赏的人,无情亦会掏心掏肺对他。

温久危却不同。

温久危是老字号温家死字号的高手,凭这个身份,便有许多人对他惧而远之。即使他号称杏林圣手,从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人,但他却很少救人。曾经有人千里迢迢背着自己的母亲而来,求温久危救自己病重的母亲一命,而那人也并非坏人,温久危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因此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说他心肠恶毒,不愧是老字号中人;只有无情,是第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

可无情那也是与自己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说出了这话,铁手与冷血相信自己是好人,仅仅是自己是无情的朋友。

就凭这点吗?

温久危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之前应该被喂过冰泪散,压制了他的病情,但一旦爆发,病得会更严重。我让温舍给他吃青苔丸,就是要清清他体内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明天罢,青苔丸的药效没那么快,只有等明天他体内东西清干净了,不然我没有办法判断他的病症。”

聂宝儿之前的病只是被压制,而非根除,这点铁手与冷血早猜了出来,而今则是确认。

温久危此时开始好奇,道:“那是谁家的孩子?跟二爷和四爷什么关系?”

铁手正在思考一些事,闻言立即答道:“他叫聂宝儿,是聂直梧与裴微的孩子。”

温久危一惊,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道:“聂直梧?裴微?”

只能怪铁手的名头太响,小孟尝聂直梧与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裴微也不是等闲之辈,那件事已传遍了半个江湖,同样传进了温久危的耳朵里。话到这里,铁手自然将来龙去脉都与温久危说了个明明白白。

很多人都会相信铁手与冷血。

陈州城的捕快们会相信铁手与冷血,鱼雁山庄的弟子们会相信铁手与冷血,甚至聂直梧的朋友会相信铁手与冷血。

方采与温久危当然亦会相信铁手与冷血。

但温久危仍是道了一句:“这太匪夷所思。”

铁手点点头,笑道:“嗯,我也这样觉得,以至于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怀疑我自己了。”

他还可以打趣自己。

他的笑还是那么坦然。

冷血的心思似乎一直都在别的地方,听他们谈话到这里,又知道了还得等到明天温久危才能为聂宝儿诊治,不由转移了他们的话题,道:“温前辈,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温久危道:“何事?”

冷血问道:“听温前辈之前所言,方姑娘这段时间是不是不能易容?这对她有什么危害吗?”

有脚步一顿。

卸完容的方采才走近这里,听见冷血的声音,登时收住脚步,躲在了屏风之后。

温久危哼了哼道:“她现在还在治疗过程中,当然不能易容,等治好以后她想怎么易容,我管她呢!”顿了下,“不过一次倒没什么,待会儿我给她配点药。可别易一次了,那我可就真没什么办法了。”

铁手与冷血松了一口气。

像是听到自己的亲人朋友终于脱离了危险之后的那种放松感。看见他们的神情,屏风后的方采呆了呆。

铁手道:“方姑娘现在……”他不好直接问方采的脸如何了,这是对一个姑娘的尊重。

温久危笑道:“当初方采找到我之时,老实话我是真不愿意给她治脸上的毒,因为我知道这肯定麻烦。果不其然,比我预想的还要麻烦!再用不了多久,等方采好了,你们记得转告大捕头和崔三爷,让他们请我吃饭。”

冷血听到这儿,眼中的悦然明明白白透露了出来。

铁手笑道:“这是一定。就不必等大师兄和三师弟了,我和四师弟请温前辈吃饭!”

方采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屏风边缘,怔怔地看着铁手与冷血,半晌都不动。

冷血忽道:“那她还能长高吗?”

温久危摇摇头道:“冷四爷,凭我的本事也只能够让她脸恢复正常,别的做不到。”

冷血皱了皱眉头,与铁手对视了一眼。

铁手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或者其他的人能让她长高了吗?”

温久危道:“不是我夸口,我治不好的病人,别人也没有那个本事治好。”说到此处却忽然一阵沉默,许久道,“或许我师兄能够……”

铁手与冷血带着期待听温久危说下去。

温久危苦笑道:“我师兄大我二十多岁,可能早不在人世了,你们就用不着指望他了。”

屏风后的方采叹了一口气,却是看着铁手与冷血叹出的气,随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冷血一怔,道:“抱歉。”

温久危怔得更厉害,道:“四爷抱什么歉?”

铁手道:“提起了温前辈的伤心事,很对不起。”

铁手与冷血两人都看得出,温久危说起那位师兄之时眼中有很浓很浓的悲伤,这瞒不过捕快的眼睛。且照温久危的说法,他的那位师兄大他二十多,而温久危今年已是六十许,那么那位师兄最多不过九十,并不是没有尚在人世的可能,但似乎温久危也不能确定他那位师兄的生死,铁手与冷血忽然想起了一位人来。

曾经老字号温家的一位奇人。

温久危摆摆手,没说什么,默然了良久之后才道:“刚才铁二爷跟我说你们这次出京是为了李潜飞的案子,你们怀疑李潜飞和任别空都是老字号的弟子?”

铁手颌首道:“所以我与我四师弟来此拜见,也是想请温前辈告知温家究竟有哪些擅以毒医人的高手?”

温久危道:“这不可能。”

冷血道:“温前辈的意思是他们不可能是老字号的弟子?”

温久危道:“那个任别空我不清楚,但李潜飞一定不是。”

冷血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温久危道:“因为他是大夫。”

冷血道:“大夫又怎样?”

温久危道:“老字号门规,本门弟子想当大夫可以,想治病救人也可以,但绝不许用本门毒术去医人。而照你们的说法,李潜飞用的药方就是老字号的毒,而他又真的是老字号的弟子,那么本门一定会有他的备案记录,岂会坐视他行医多年都不管?”

冷血锁眉道:“这什么没道理的门规!”

铁手忙在暗地里拉了拉冷血的袖子,示意就算有不满,也别当着温久危的面说。冷血当然明了铁手什么意思,却无动于衷。在他看来,没道理的事就是没道理的事,没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即使他尊敬温久危,却也与老字号温家无半点关系。

温久危叹气点点头,道:“的确是没道理的门规,可我身为温家的人,就必须遵守。”

冷血道:“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能救,但想要救人,必须有一个规定数量,对吗?”

温久危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血道:“你告诉我们的。”

温久危咦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的?”

铁手道:“我四师弟的意思是方才温前辈您说了,您也必须遵守老字号的门规,可是您并不是没救过人,只不过救的人不多。但我知道,那些被温前辈您拒绝医治的病人,您也给他们指了一条路,让他们去找了别的大夫;您救的人,都是别的大夫无法医治的人——”

温久危默然,良久道:“毒是用来杀人的;若用毒救人,对他们而言便是不务正业。不务正业的事,我每年最多做五次,所以我只能捡着病得最重的人来救。”

冷血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刀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毒术亦然,救人永远不会是不务正业。”

温久危淡淡笑了一声,道:“冷四爷说得有道理,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去挑战本门的门规。”

铁手亦摇头,笑道:“在下倒觉得温前辈的勇气很了不起。其实某些方面我们与温前辈也是一样的,本朝的律法制度并不是条条都完美,更何况而今官家与蔡相公所颁行的法令无理处甚多,可是身为大宋子民,身为捕快,我们也只能遵守,但求在不违背律法的时候兼顾人情,做到无愧于心,这便足够了。”

温久危道:“无愧于心……”忽笑道,“二爷四爷,你们把李潜飞的药方给我看看罢。他不是老字号的弟子,但可能也与老字号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我能看出端倪。”

铁手闻言即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那一张之前从陈州鱼雁山庄处拿的药方,温久危漫不经心从铁手的手中接过,扫了一眼,脸色竟忽大变。而这个变化,自然被铁手与冷血捕捉眼底。但他俩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后,温久危拿着药方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发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依然是冷血先忍不住,道:“前辈看出什么了?”

温久危放下药方,长长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知道李潜飞的师父是谁吗?”

铁手和冷血沉吟着,心中忽有了一个猜测,随即摇摇头。

温久危喃喃道:“我、我不能确定……但看这药方,李潜飞的师父似乎是……”

冷血诧道:“从药方里,能看出李潜飞的师承?”

温久危笑道:“这不难,就像让冷四爷从对方的武功剑法里,看出对方是哪一门哪一派,甚至哪一个人的弟子——也不难罢?”

冷血点点头,恍然道:“就像我二师兄看一个字,看一笔画,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字这画是谁的手笔,哪个流派,师出何处。”

温久危没想到冷血会拿这个举例子,愣了一下,道:“是这个道理。”

冷血道:“那李潜飞的师父是?”

温久危思索道:“我说了我不能确定。”

铁手道:“是温长逸吗?”

温久危脸上肌肉猛地一跳,半晌道:“可能是我师兄……”又道,“你们能把任别空的药方搞到手吗?我也想看看。”

铁手道:“任别空的药方存在太医局,我们写信给世叔,应该没有问题,但需要些时间。”

温久危颌首道:“好,那到时候再说罢。我去瞧瞧你们带来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当然是一起去的。

一进卧房,香炉里散发出的药香更浓,一张大床很软很舒服,马车劳顿了一天,聂宝儿已在这张床上熟睡。温舍在床边,照顾着这孩子。

温久危进门便吩咐道:“温舍,你去镇里买些菜。有客人来了,家里的东西不够吃。”

温舍刚要答应,铁手已截道:“不必麻烦小兄弟,我和四师弟去罢。”

温久危道:“怎能劳烦客人……”

铁手笑道:“之前温前辈说要让大师兄和三师弟请客,我说了我和四师弟请的,晚不如早,就今天罢。老四,一起去吗?”

冷血笑道:“好!”

 

铁手与冷血出了木屋,林间自然的风阵阵而来,反倒更觉凉爽。方采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影很渺小。

铁手见状唤道:“方姑娘。”

方采闻声回头,起身道:“铁二爷、冷四爷,你们和温先生聊完了?”

铁手笑道:“正准备找姑娘。”

方采也笑,偏了偏头,道:“找我做什么?”

她又戴上了面纱,额上的头发很多,将她的额头遮了一个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黑亮的眸子,是美人的眸子。

铁手心下叹息了一声,面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道:“来与姑娘说一声谢谢。”

方采摇首道:“谢就不必了,你们既知道我是谁,那也该知道我帮你们是因为什么。”

铁手沉吟道:“我不知道。”

方采道:“你不知道?”

铁手道:“方姑娘为了帮我和四师弟转移那些人的视线,不惜用上金字招牌的点穴手法,这份大恩,我和四师弟承受不起。”

方采道:“我是金字招牌方家的人,可我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所谓的金字招牌方家什么时候管过我?我对他们没什么感情。至于帮你们,只是为了还大捕头和崔三爷的情罢了。”

铁手笑道:“那我可就更不明白了,方姑娘应该去帮大师兄和三师弟的忙才对,帮我和老四是什么缘故呢?”

方采笑道:“可我觉得帮你们的忙比帮他们的忙,会更让他们开心。”

这话让铁手与冷血都笑了。

他们笑起来是那么好看。

方采看着他们,忽地道:“铁二爷、冷四爷,刚才你们与温先生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凭铁手和冷血的功力,当然早察觉出了她在屏风后偷听,但此时听她主动提起此事,冷血不由心一慌,道:“你、你知道了……其实,就算不能……”

安慰人,冷血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冷血尤其尤其不擅长,想不出后面该怎么说。

方采睁着眼睛,完全听不懂冷血到底在讲个什么,随而不禁噗嗤一笑,道:“四爷,你和我说话了啊?”

冷血一怔。

方采道:“刚刚一直是二爷在和我说话,四爷你都不开口,我还以为四爷你在为了大捕头和三爷而怪我呢。”

冷血淡淡一笑。

有过不忿吗?第一次在大师兄和三师兄的口中听到这个姑娘所作所为之后,肯定是有一点的。不为别的,就冲她对付过无情与追命,这点冷血不能忍。然而,冷血心中亦明白,这个姑娘做出那些事的原因不是不可以理解;他自忖,若当时办理那个案子的是自己,他也会做出与大师兄三师兄一样的选择。且就在刚刚,就在方采帮助了他们的那一刻起,冷血对方采的些许不满已完全消失,完全把方采当做了朋友。

冷血是一个很少把“朋友”两字说出口,但能很快把很多人都当做朋友的人。

在很多人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方采笑道:“可是四爷,你虽然和我说话了,但你刚才究竟是想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冷血沉吟了片刻,才道:“天无绝人之路,世上大夫很多,总能够找到别的办法让姑娘恢复身高的——”

方采越听越呆,听到这里,抿唇一笑,眼睛不知怎的有点酸,截道:“四爷,你以为我刚才听你们的对话,听到温先生说我不能长高就伤心了吗?”

看来是没有,冷血默默地不再开口。

方采道:“其实我是奇怪,我们明明才见面,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但一想到大捕头和三爷,又不奇怪了……”她喉头有些哽,她自己都不知道,“你们真是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铁手听罢反倒一笑,道:“对,所以我们是师兄弟。”

方采也笑了一笑,已抬头望向了天空,继续说道:“二爷四爷,你们看见天上的太阳没有?”

那一轮明日在绿树之上,在白云之旁,浅浅金边儿闪着光辉。

铁手道:“很美。”

方采道:“是啊,很美。当初大捕头告诉我,一个人看到太阳若还感到欣喜,说明她的心并没有死——我一直都把这句话记在心上。温先生之前是不住这儿的,因为这儿附近一方泉水对我的脸很有好处,我们才搬到这里来;他之前住的地方比这儿还要偏僻多了,我找他费了很大的功夫。在路上我开始每天都看天上的太阳,一天十二个时辰,甚至每一刻每一分,它的色彩变化都是不同的,真的很美。我想了很多事,想到了三爷曾经对我说的话,是我趁他受伤制住他时他对我说过的话,他提到了花珍代女侠……可惜我打断了他。但我在看着那么美的太阳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在那一刻我的执念全部都消失不见,人却轻松了很多。所以现在这样我已很满足了,就算不能再长高,那也无所谓,我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我想到处去走一走,看看太阳,看看风景。”

铁手始终没打断她,直到听她说完,微笑道:“大师兄和三师弟知道姑娘能这么想,一定会很高兴。”

方采笑道:“你们见到大捕头和三爷时,再代我说一次谢谢。”

铁手摇摇头,笑道:“姑娘不亲自跟他们说吗?京城离这儿也不算太远。”

方采道:“去神侯府吗?”

铁手道:“是。不过大师兄和三师弟如今都在外办案,再等等他们都回京了,我和四师弟也回京了,姑娘来神侯府,让我们四师兄做一回东道主。”

方采努力点头,道:“好。”

铁手笑道:“我和四师弟刚答应了温前辈今天请你们吃东西,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不然一会儿天就晚了。我和四师弟去买菜,很快就回来。”

话落,铁手与冷血抱了抱拳,一同离开。

方采看着他们的背影。

那两个背影并肩走在一起,旋即又一顿脚步。

铁手回过身,笑道:“方姑娘,有件事忘了与你说,你的眼睛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四师弟,是不是?”

冷血亦冲着方采一笑,应道:“是,很美。”

然后,他们不管方采的反应,这回真的离开了。蓦然间,方采发现,铁手与冷血的笑容就很像是太阳,能融化一切冰雪的太阳。

 

直到铁手与冷血并肩的身影消失不见,方采才往木屋走。

窗边火炉正沸,温久危守着炉子,又过片刻才将火熄灭,从炉中倒了碗药递与了方采,一面道:“今天的易容对你的脸肯定有伤害,把这个喝完。”又问道,“你跟二爷四爷在外面聊那么久,聊什么呢?”

方采没回答,先喝了一口药,立马叫道:“怎么这么苦啊!”

温久危叱道:“还嫌苦!苦就别喝,治不好了别怪我!还有,我问你,你和四大名捕到底什么关系?当初大捕头写信给我,要我一定治好你,而今你冒着风险也要易容替二爷和四爷引走敌人——你们是朋友?”

方采只能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慢慢喝,道:“我也是今天才和二爷四爷认识的。我和大捕头三爷的关系嘛……你真想知道啊?”

温久危道:“很好奇。”

方采笑道:“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我曾经是大捕头和三爷的敌人,还差点害死了他们。”

温久危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不愿意说也罢了,不必骗我。”

转身,负着手,走了。

方采垂下头,看着手中黑色的汤药,低声自语道:“我说真话,偏偏就是没人信。”

一滴泪忽然从她那闪着光的眼睛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