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冬完全能够理解, 为什么恩奇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拳头和吉尔伽美什打招呼。

  这个人简直是最恶劣的孩子,说最随心所欲的话,做最为所欲为的事。

  不, 孩童时期的他倒还好些,至少比现在这个模样的吉尔伽美什讨喜很多。

  远坂冬在吉尔伽美什兴味的目光中使用了传送阵法。

  “影子将带我行走, 直到太阳指引的方向消失。”

  绿色的人影在眼前瞬间消失, 吉尔伽美什脸色变了, 他忽然意识到恩奇都不是之前那个只会打架的恩奇都了,他还会魔术!

  是的,远坂冬会魔术, 而且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他自己也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远坂将几颗宝石洒进海里, 他会利用所有对于他有利的东西,赢下这一场!

  吉尔伽美什到的时候,远坂已经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等着了,他在哼歌。

  不知名的小调像是唤醒了海洋,远处传来应和的鲸鸣。

  自然在宠爱她的孩子。

  吉尔伽美什听了一会儿,等远坂冬自己站起,他才举起手中的剑。

  说那是剑其实并不合适,这更像是一个圆筒,黑色的剑身上布满了红色的暗纹。

  “你就以这种嬉闹的姿态迎战?”

  远坂冬听出他语气之中的不满与调侃,他反问道:“还要以什么姿态呢?”

  “哼, 挑衅倒是不赖,希望你之后也能像现在一样。”

  “希望您也一样。”远坂冬笑了一下,然后指向吉尔伽美什, 用出了他的第一招——dr

  数枚黑色的魔力弹朝着吉尔伽美什袭去, 但他知道, 除了能遮蔽视线,这招没有任何效果,但足以使他在吉尔伽美什抵挡的间隙顺利念出那一段咒文。

  他急速向后退去,奇迹一般地踩在海面上。

  “在此唤醒的是星之吐息——”

  金色的灵子在远坂冬身侧聚集,渐渐地形成一柄□□的轮廓。

  面对着这样的盛景,吉尔伽美什心中满溢着喜悦,他等这一刻太久,他也曾忐忑,也曾在英灵座上孤独的等待。

  但这一刻,他只想举起手中的剑,“创造编织万象之星辰——”

  浩荡的红色的涡流在王者身边聚集,对着那柄凝聚出实体的尖枪,毫不退却。

  远坂冬的眸子里也染上狠戾。

  如果死了,也就不是他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然后遥遥相望,相视一笑。

  最终同时高声和唱:“enuma elish!”

  两股足以撕碎天地的力量裹挟着海风相撞,谁也不愿意落于下风。

  接下来要用哪一招?

  远坂冬不动声色的思考,透过相撞的光辉揣测王者的想法。

  毫无疑问,他在思考与自己相同的事。

  远坂冬一掌拍打在海面上,海水却并没有溅射,海面上的风像是忽然停了一下,紧接着,海水宛如一条锁链,缠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脚踝。

  王者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用出这一招,他想用王之宝库中的武器斩断水流,可水流又怎是如此轻易就能斩断的?

  远坂冬冷笑一声,不给王者找到能够挣脱的机会,宝具的余威已经消失,他们都控制了力道,否则,两人的宝具相撞,足以使世界都为之毁灭。

  这不是他的初衷,他的初衷仅仅只是教王者做人罢了。

  天之锁伴着少年踩着水面的身姿向吉尔伽美什冲去,但王者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摆脱了水流的束缚,眼看天之锁就要扑个空。

  但远坂冬早有准备,他默念一声咒文,埋在这一片海域的宝石爆裂开来,形成一只囚笼。

  吉尔伽美什可以毫不费力的打破这个囚笼,但是却躲不开缠绕而上的天之锁。

  在魔力链条碎裂的一刻,天之锁将他的双手捆得严严实实,锁头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我赢了。”远坂冬面无表情的阐述事实。

  “哼……”

  “瞬间强化!”远坂冬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天之锁的压迫力更紧一分,吉尔伽美什条件反射地闭口不言,而后忽然恶劣一笑。

  放松身体向后倒去,他有意想要让自己掉进海里,如果远坂不想跟他一起遭殃,那么势必要松开天之锁,如果他不松开,那只能落得双双坠海的下场。

  全看他怎么选。

  远坂冬面无表情地一踏海面,吉尔伽美什哐当一声,像是重重摔上了水泥地。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他已经没有众神的偏爱了。

  而拥有的那个人正紧握着天之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奇异的是,他心中没有半分愤怒,他们心有灵犀。

  “你要请求什么?”吉尔伽美什哪怕暂时落于下风,也丝毫不减王的“风度”。

  “我请求您。”远坂冬狠狠地咬住请求两个字,像是咬住吉尔伽美什的一块软肉,然后用它磨了磨牙。

  “不要对我做出逾矩的举动,我,不是恩奇都。”虽然看似理直气壮,但远坂冬其实也并不确定,但是为了安稳的生活,没有最后的证据,现在就是不是!

  “是吗?”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锁住他手腕的天之锁,放松了身体躺倒在海面上,一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模样。

  远坂冬气的差点想要踹他一脚,但是想到吉尔伽美什的身份,又忍住了。

  他紧握着锁链,蹲下来,直视吉尔伽美什的眼睛,“希望您作为一个王者,脑子里装点其他东西,没有政事可以做,您可以出去散散步,随便您去哪儿,我给您的钱足够您从巴比伦逛到罗马,想去哪儿去哪儿。”

  远坂冬意识到吉尔伽美什没有再次战斗的意思后便松开天之锁,只是蹲着等他的回答。

  可王者紧紧盯了他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躺下,这个位置好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之后,打完就一起欣赏了乌鲁克的天空。”

  “都说了我不是恩奇都!”远坂冬气愤地反驳,但还是在海面上躺下了。

  这是海的正中央,一躺下,对上的就是宽阔明亮的天空,还有那一轮圆月。

  他沉迷在这片星空里,没发现吉尔伽美什正侧头看他。

  “这里的乌鲁克不是我的乌鲁克,王应当为王所做的一切选择负责,无论是毁灭还是存在,我都不会后悔。”

  包括和神的交易,吉尔伽美什想。

  既然不是他的国家,也没有去看的必要,他的愿望如今已经实现,没有依靠圣杯,那东西不过是个盛酒的容器。

  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吉尔伽美什确实有第一王者的风范,但这不是他满脑子不良思想的理由。

  “那不如多看东京的风景。”

  “现在便正在看。”吉尔伽美什盯着头顶的月亮,沉默几分钟,忽然开口,“这轮月亮,像恩奇都。”

  哈?

  你脑子坏了?

  忽视远坂冬震惊的眼神,吉尔伽美什继续说道:“恩奇都总觉得我是星辰,而他则是星之吐息。”

  远坂冬搜索了一遍记忆,发现这话是真的,其实恩奇都有一点自卑,不,也不是,他始终很认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只能被王使用的兵器,附属品。

  “但王怎么可能是星辰?”吉尔伽美什嗤笑一声,大声地、理所当然的宣告:“本王应当是太阳。”

  好不要脸……

  远坂冬默默吐槽。

  “虽然天上不许有两个太阳,那么反射太阳光辉的月亮便像是恩奇都一样。”吉尔伽美什说着,居然红了一下耳尖。

  你认真的?远坂冬忽然也觉得有点奇怪起来,如果恩奇都在的话,他会说:吉尔,我只是兵器而已。

  “不!”吉尔伽美什忽然迅速否定,“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在的恩奇都,便如同第二个太阳一般。”

  他说着坐起来,盯着远坂冬的眼睛。

  “都说了我不……”

  “你不是恩奇都。”吉尔伽美什说道,“本王在和你讨论。”

  讨论什么?你原来不是在倾诉吗?你完全没有讨论的意思好吗?

  远坂冬在心里破口大骂,脸上面无表情。

  “恩奇都如果知道我这样夸赞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吉尔伽美什看上去看想问,对吧?但是这两个字明显不符合他的说话习惯,于是只是征求意见似的看向远坂冬。

  远坂叹了口气,应,“是的,恩奇都会高兴的。”

  然后吉尔伽美什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夸奖的孩子,一下子笑了起来。

  远坂冬忽然意识到,吉尔伽美什先是人然后才是一个王者。

  虽然拥有神的血脉,但他本质上介于人和神之间,还是拥有人类的感情。

  “回家了。”远坂冬站起来,“鱼群也要睡觉,我们打扰他们太久了。”

  吉尔伽美什又想到远坂冬哼唱的小调,原来是在赶鱼,不是在唱给他听。

  他又有点不爽,在乌鲁克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有这样那样的东西抢占恩奇都的视线,比如凡尔纳,比如森林中的银狼,甚至偶然路过的小鸟。

  他也生气,但毫无办法,因为恩奇都是大地的宠儿。

  吉尔伽美什将水面踩出响声,远坂冬不明白他又是为什么闹脾气,回家之后面对的是一片狼藉的卧室和委委屈屈缩在笼子里的鸽子。

  “啊,差点忘了。”

  吉尔伽美什看向说话的远坂冬,心中不免猜测,他是终于注意到卧室不能睡了?要邀请本王同榻?

  远坂冬走向角落里的鸽子,将金色的笼子撤离,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你等了很久吧?在笼子里是不是很不舒服?我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吉尔伽美什一瞬间面目狰狞,一只鸽子!还是送本命巧克力的鸽子!

  他满含杀气的视线射向白鸽,鸽子委委屈屈咕了一声,往远坂冬手心缩了缩。

  远坂冬身体一侧,挡住吉尔伽美什的视线,不满道:“你恐吓他做什么?”

  吉尔伽美什火速低下头,看了一眼一地狼藉,“我今天……”

  “啊……这个啊……您睡我房间吧。”远坂冬轻描淡写在吉尔伽美什看过来的视线中补上一句,“我去睡客房好了。”

  他冷酷无情地说完,又低下头温柔的看向信鸽,“走吧,去吃玉米粒。”

  吉尔伽美什重重哼了一声,决定如果白兰有胆子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到冬面前。

  就按着他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