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日报和每日邮报, 以及各种大报小报都不约而同地衷爱最近的一起案件。哪怕花边新闻都以刁钻清奇的角度对这出案件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三个在明面上社交关系完全没有交叉的受害人,却都因为自主服下了同一种药物死在了不同的地方。

  现场除了一名因中毒,窒息而死的受害者, 找不到任何线索。

  起码, 苏格兰场的警察们目前没有能找到。

  受害者为什么会自己服下毒药,没有挣扎。又是怎么出现在他们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没人知道。

  说是自杀,但是没有遗书,没有征兆。说是谋杀,药物却都是受害者主动服下的。为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会死吗?

  且三个人的生活轨迹上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就像在大海里摸了一把水, 哪怕确信它不对, 却也无从分辨。

  苏格兰场的警探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了几名受害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他们还没弄清楚的联系, 而且绝对是自杀,因为他们都是自己选择服下药物的。

  但是在发布会上, 不知道怎么得到了在场所有记者联系方式的匿名存在,借助整齐划一的信息提示, 大大在苏格兰场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他’明确反驳了警方的观点。

  受害人之间根本不存在联系, 而他们也绝对是被谋杀的。

  这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戏剧性的一切在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和附近的时候都有着让人趋之若鹜的神秘感,所以, 案子也发酵的越来越大。

  而也有人为此欢欣鼓舞。

  他就是刚刚搬进了贝克街221B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名连环杀人犯负责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渲染出缤纷绚丽的色彩, 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够体会到凡人们欢渡圣诞的乐趣。

  而这样的乐趣,在他看到上门拜访的苏格兰场警探雷斯垂德·格雷格上门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又一起案件?”高颧骨,虹膜异色, 卷毛的瘦长男人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表现得更加得体。

  “well,某种程度上。”雷斯垂德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麻金色头发男人。

  “某种程度上?”夏洛克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雷斯垂德耸了下肩, “这次,没人死。并且,我们有了个嫌疑犯。”

  夏洛克脸后仰,兴奋的神色黯淡下去,“没人死?嫌疑犯?”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和鄙夷,深恨这个素未谋面的杀人犯居然蠢得被抓住了把柄。

  粗听上去,有些像他非常不满人没死。

  沙发上麻金色头发的男人不自觉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神情,然后明哲保身,一言不发。

  雷斯垂德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

  夏洛克笑起来,“发生了什么?什么这么特别,让你觉得棘手?”

  “我们的嫌疑犯是乘坐飞机,昨天刚刚抵达伦敦的。”雷斯垂德挠了下自己的眉毛,“而疑犯在被我们带走问讯时指认受害人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夏洛克偏头,“恶作剧?哗众取宠?”连环的自杀杀人案太过精致,而这种嫌犯和受害人互咬实在是太差劲了。根本不像是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连环杀人案的存在。

  “不。我们确认了案件中涉及到的药物和之前受害者服用的药物是同一种。

  嫌犯是个出色的药剂师,非常出色。”雷斯垂德动了动下颌,将手里两份记录递了出去。

  “受害者是一个普通的的士司机,在机场接到了嫌犯,送他去酒店的路上被用枪胁迫开去了一处废弃的居民楼。

  在那里,嫌犯用枪逼迫他服下毒药。然后嫌犯将枪塞进了他的手里,扔在了一边。他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了。”雷斯垂德简单介绍。

  “而嫌犯,他的供词是司机将他带到了居民楼,拿出了两瓶药,一瓶有毒,一瓶无毒。两人各选一个,同时服下。他选到了无毒的,司机倒下了。

  他救了司机。”雷斯垂德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皱了皱眉毛,“证据是枪上只有司机的指纹。”

  夏洛克眼睛大亮,“哦,聪明!!两瓶药物——枪,啧,这太老套了。但是必须承认非常好用。哦,的士司机——他们能在闹市中狩猎猎物,并且谁都不会注意。还能找到最合适的场所进行谋杀。

  被百分百射杀还是赌百分之五十的生还几率,所有人都知道怎么选。虽然结果可能差不多,但是,人——太棒了!”

  他笑起来,然后无意中看到了雷斯垂德异样的表情,“……什么?”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司机非常不利。这是他的圈套,如果我们找不到更加有力的证据,我们就不得不放走他了。他会离开这个国家。”

  夏洛克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要把他留在这个国家?”

  “我们需要你的……魔法力量。我们不能让真正的罪犯跑掉,一定有什么地方是我们还没有能够堪破的。”雷斯垂德肃着脸,“我怀疑死去的学生,出口公司董事和外交部副部长三人和这个嫌犯都属于某个组织。也许是走私,也许是贩毒,我不知道。

  仔细想想,他们都有机会来往于国内外。也许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数,嫌犯在杀了三个人以后,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夏洛克挑了下眉毛,雷斯垂德似乎有些受鼓舞,“这个嫌犯非常高傲,他根本不觉得我们能够给他定罪。

  夏洛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该去给他一个教训。”

  夏洛克奇怪地看着他,“哦,你想我去……”

  “证明他有罪。”雷斯垂德义正言辞。

  “证明受害者是杀人犯?”夏洛克和他同时说出话。

  “什么?!”这声是沙发上的男人发出来的。在引起注意后,他迅速清咳了一声,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雷斯垂德看了眼他,然后靠近夏洛克,“你不会真的觉得嫌犯是真的受害人吧?”

  “你们有证据。”夏洛克满脸不可思议,“药物,的士司机方便的身份,枪。一切——还需要什么?”

  雷斯垂德叹了口气,“这个司机有个孩子,才八岁。另外,他的一生都是按部就班的。从未和人产生过冲突。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夏洛克,普通人不会轻易杀人。”

  沙发上的男人不自觉点了点头。

  “我的天哪……”夏洛克几乎被逗笑了,“你们这些人。你知道什么比看你不动脑子更让我为你觉得悲哀吗?”

  “什么?”雷斯垂德皱眉。

  “看你动脑子——”夏洛克翻了个白眼儿。

  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办法再装聋做哑了,呃了一声,“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威胁后还去救想杀自己的人吧?

  另外,他还没有报警,报警的是的士司机。也许,嫌犯就是利用这件事混淆视线。”

  夏洛克手按太阳穴:“拜托,停下你们的推理。我要过敏了,为你们的‘机智’。”他假笑。

  “你应该见他一面,就知道为什么了——”雷斯垂德看着夏洛克,“就算是我,拜托你。”

  夏洛克嫌弃地别头,谜底揭开后,他就失去了兴趣。他需要下一件有意思的事来思考,打发时间。

  他突然偏头,“杀人犯有个孩子?”

  “……是司机,八岁了。”

  “一生按部就班?没有任何突出的部分?”

  “对。”

  “——OK。”夏洛克手指支起下巴,“让我们去会会这对杀人犯和受害者。”

  连环杀人犯都是疯子,而疯子差一线就是天才。天才都是会寂寞的。他们需要观众,需要掌声,需要聚焦的目光。

  他不觉得会有连环杀人犯舍得将自己的成果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是玷污。

  探长说的这两人身上确实有很大的矛盾。

  “OK。”雷斯垂德松了口气。

  “我不喜欢警车和警局——”

  “他就在楼下的车里。”雷斯垂德让手下把人带上来,解释,“事实上,我们已经无法拘留他了。”

  “需要我——”沙发上的男人指了指厨房,“给你们留点空间吗?”

  “麻烦你了。”

  “不用走。”

  雷斯垂德看向夏洛克,“什么?”

  “我需要助手,”夏洛克拽拽领子,他看向沙发上的人,“华生医生,介意吗?”

  “……我正好没事做。”华生清咳了一声。

  雷斯垂德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OK。”

  厄斯没想到这辈子会以这种方式直面夏洛克·福尔摩斯,只能说世事太无常了。

  他踏进门廊的时候,看了夏洛克一眼,又看了眼约翰·华生,慢慢扫视周围。自己搬了把椅子,找位置坐下了。

  他现在颇有几分观光的意味。

  要知道坐在贝克街221B房子里壁炉前的椅子上,是后世夏洛克粉丝们趋之若鹜的活动。

  夏洛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毛。

  华生没想到这人进来就坐到了他的旁边,他不适的动了动腿。厄斯看到了他脚边的拐杖,抬了下眉毛。

  雷斯垂德抱臂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瞥向夏洛克,满脸都是‘看,我说过的吧’。

  夏洛克坐到了华生对面的沙发上。

  “你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夏洛克偏头。

  厄斯看向站在一边的雷斯垂德,“大概能猜出来一点。你就是探长说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知道我?”

  “你有个挺有意思的网页。”厄斯笑了笑。顺便还和斯特兰奇长得就跟一个人似地。

  “我们能握手吗?”厄斯伸手。

  夏洛克眯眼。

  “你说这样就能说出我大半的生平。”厄斯看着夏洛克,面露好奇。

  华生不安地在沙发里动了动,这是他最近遇到的第二个怪人了。

  夏洛克眯眼,“我不需要握手。”

  厄斯啊了一声,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另外,埃斯特,你也许说对了。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是你要找的杀人犯。”夏洛克看向雷斯垂德,“那个司机,他才是。”

  雷斯垂德……“我叫雷斯垂德·格雷格。”

  “他是个药剂师,大概刚从第三世界的某个国家过来。遇到杀人犯完全是碰巧。”夏洛克站起身,“你不能只因为他救了想杀自己的人还没报警就给他定罪。

  所有证据都告诉了你,司机就是凶手。你却视而不见。”

  雷斯垂德噎住。

  厄斯笑了笑,“谢谢你相信我。”

  雷斯垂德手环胸,“……你确定?像是飞机牌之类的,没有什么办法伪造吗?类似委托别人冒充自己类的?”

  夏洛克……“格蕾丝,不要把你半吊子的推理能力放在无关紧要的部分。”

  雷斯垂德还想说什么。

  “不要——”夏洛克警告。

  雷斯垂德挠了下自己的鼻翼,眉间聚起一个深深的沟壑。

  “与其在这里想着怎么证明一个无辜的人有罪,你们最好是找到办法让真正的杀人犯开口。”夏洛克拽了下领口,“要么就是他太过聪明,伪造的过去全部被你们相信了。要么——他就是受人指使。”

  “如果你们一定需要司机供认的话——他有绝症。”厄斯转头,“也许是个好的切入点。”

  雷斯垂德一愣,“绝症?”

  “他活不过三个月。”厄斯淡淡道,“救了他,是因为我不能见死不救。不报警是因为我明天就要离开,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但是,很显然,司机先生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聪明。而我,也因为他错误的选择不得不留在这里。”

  “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你这些话吗?”雷斯垂德有些恼怒。

  夏洛克不解,“他的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

  “什么?!”雷斯垂德难以置信。前一个救人的理由还能说是医生本性作祟,后一个怎么都不太合理。

  气氛僵硬,雷斯垂德沉默了良久,“夏洛克,你百分百确定,这个人没有嫌疑。”

  “他是受害人。”夏洛克毫不犹豫。

  雷斯垂德最后看了一眼厄斯,冲自己的手下道,“查,继续查司机的生平。着重查他名下的户头最近有没有大笔不明款项流通,还有那个孩子名下——”

  “我是不是可以拿回我的东西了?”厄斯看向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示意不情不愿的手下将东西还给厄斯。

  “谢谢。”厄斯接过两部手机和行李箱。其实,联系过大使馆,他早就可以脱离拘留。只是在雷斯垂德激将他想不想见一个一定能拆穿自己算计的人时,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他就跟了过来。

  夏洛克看了眼他的手机,抬眼。

  “很高兴认识你们,福尔摩斯侦探和华生医生。”厄斯笑了笑。这趟伦敦之旅算是值回票价了。

  他低头查看手机,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抿了下嘴,不好——

  他拨回号码。

  “医生!你现在在哪里?”罗杰斯的声音传出来,“酒店前台说你被抓了?!”

  厄斯……“我还好。”

  “我现在就去苏格兰场。”

  “不,我在贝克街221B。”厄斯揉了下眉心,“只是个误会,我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真的吗?”

  “对。”

  “那就好。”罗杰斯松了口气。

  “你没回去?”厄斯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冲夏洛克摆了摆手,往外走。

  “任务结束以后,我让娜塔莎先回去了。”罗杰斯解释,“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回去吧。”

  “好。”

  等人走远,夏洛克转向华生,满脸兴味,“他确实是第一次来伦敦,坐警车从苏格兰场直接到这里。警车后座上都有铁制的栏杆。那,他是从哪知道我们的地址的?”

  华生嗯了一声,“也许是探长无意中说的。”

  “他知道我的名字不意外。但是——你还知道你的,甚至还知道你是个医生。”夏洛克微笑,“雷斯垂德也不知道。”

  华生一悚,“那他——”

  “不,他确实不是杀人犯。也没有撒谎。”夏洛克走到窗边,微微拨开帘子看下面,满脸探究,“只是,一个怪人。”

  华生满脸复杂。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说别人是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有些像小品插曲,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他们的戏份了。

  以及,厄斯是夏洛克的粉丝,虽然他拒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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