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宫涉也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仅仅是十几分钟或者几分钟的时间, 就连一杯咖啡都还没冲开。
刚才势同水火的两个人，此刻如同最缠绵的情侣，你侬我侬的贴在了一起。
四宫涉也回头看了眼仗助——扶起扇形滤杯, 正在放滤纸的高大男孩敏锐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回头, 有些疑问又有些困惑：
“四宫老师？怎么了吗？”
他说着，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门边走来。
“不，没事。”四宫涉也反身挡住门缝，单手背在身后，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轻柔而缓慢地将门关上。
他没看到太宰治微微侧头，从眼角偏过来的视线。
咖啡香醇的气息从桌台传来，仗助逼近的身躯笼罩在四宫涉也身前，或许是房间有些热，亦或是他淋了点雨有些感冒, 四宫涉也总觉得空气燥热到让人嘴唇发干, 他别扭地往后退，脚跟触碰房门，磕出一声轻响。
四宫涉也吸吸鼻子, 眨眨眼, 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无辜模样，转移话题，“好香啊, 仗助，咖啡冲好了吗？”
“啊，那个。”仗助回身指了指，尴尬一笑, “水还没烧开呢，稍微再等一段时间就好。”
他俯身，面前的四宫老师面颊通红，鼻息滚烫，双眸像是盛了一碗水，莹润地闪着光，东方仗助的心好像突然被猫咪用肉垫拍了一把，又痒又软，鼓动得难受。
和永远遵循礼仪，永远冷淡克制的四宫涉也完全不同的他。
东方仗助压低嗓音，害怕打破面前的难得出现美梦，“四宫老师，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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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嘴上的反怼是下意识的反应，包括面上的怒火与肢体的粗暴，都是如同套餐一样配套的内容，中原中也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像是被一根细线拽起，远远地浮在高空，从上帝视角俯瞰与太宰治争吵的场景。
过分熟悉，又由于太久的远离，而显得过分陌生。
“和青花鱼呼吸同一片空气，这难言的鱼腥味简直能把人熏到窒息！”
“完成任务后的奖励？别的都不需要，不要再和你这家伙做搭档就行。”
“风评？下属的态度？没什么变......”
中原中也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
太宰治仍是双手插兜窝在沙发上，他就是有一种本事，让人既烦他，又忍不住纵容他。
中原中也手心痒痒的，拼命克制冲动。
以往他总是以为，那群被太宰治花言巧语欺骗的人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太宰治，是因为他那张该死的好看的脸。此刻看到太宰治蜷起膝盖，蓬松的头发搭在脸侧，那双鸢色的眼睛圆润润的看着他，中原中也终于明白了——
看看这和猫咪如出一辙的姿态吧。
试问哪个人能够拒绝猫咪的请求呢？
厌猫症除外。
“怎么不说了？”太宰治勾起眼角，斜睨对面的小矮子，“我真是好奇，得知‘理想丈夫’第一名的中原干部原来是个抛弃未婚先孕女友的渣男，港黑可爱的小姐们是怎么评价中也的呀？”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中原中也并没有在意太宰治口中的“理想丈夫”，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头在他看来，不过是太宰治恶心人的另一种方式，“下次再耍人，我就满足你的心愿，让你死个痛痛快快。”
中原中也皱眉，他捏住掌心暖得温热的戒指盒，表情踟蹰，慢吞吞开口：
“下午的那个盒子......”
太宰治不知道，中原中也放在黑色风衣外兜的那只手里攥着他以为“销毁”成功的戒指盒。
他的手指按在兜里的钻戒上，坚硬的钻石棱角硌得他指尖发痛，末梢神经兢兢业业地将疼痛感传递给大脑，从不中断。
疼痛使人冷静。
让人忘却自己做过的蠢事，将心里难言的憋闷一笑而过，让麻木僵硬的大脑清醒过来。
“啊！真是的！”太宰治突然坐起身，打断中原中也的话。
重新缠回手上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太宰治无赖一样地狡辩道：“那个明明是我送给中也的礼物！中也竟然无情地丢了回来！太伤心了！”
“所以？”中原中也迈步，风衣无风自扬，他逼近太宰治，面上露出鲜少的戏谑表情，“盒子呢？”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中也虽然是可怕的直觉系生物没错，可执着到这地步，直截了当到这程度，已经完全不像以往面对他的中也了。
或者说，经历了下午的事件，能和他拌嘴这么久，迟迟还没动手的中原中也，早就足够异常了。
太宰治的谎言就要说出口，却硬生生停到嘴边，他抬头，这才发现中原中也不知何时已经绕开茶几，来到他面前。
他难得用仰视的角度向上看着中原中也的脸。
“中也，你捡到了吗，那个盒子？”
中原中也难得的沉默了，他海蓝色的双眸盯住太宰治挂着笑意的脸，几秒后，睫毛的阴影遮住眼瞳的神采，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掏出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
他的左手扶住帽檐，拉低的帽子遮挡住上半张脸的神情，手腕遮住他下半张脸的表情。
无法从脸上判断任何情绪。
太宰治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凑。
未知，与无法掌控的未来，令人不安到皮肤发麻，太宰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随着中原中也的动作。
他的眼睛比中原中也的手更快一步，停留在对方的身前。
纤长有力，带着常年摸索武器的茧，中原中也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此刻赤-裸着，完全地暴露在太宰治面前。
一同出现在太宰治眼中的，还有那个早已被他丢弃在垃圾桶，抛弃在身后的靛蓝色方盒。
“没想到小矮子还有捡垃圾的习惯。”太宰治伸手，他是开锁的天才，手指的功夫远超常人，快得离谱，可这往前一捞，竟没能将方盒抢到手。
骤然收回手的中原中也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太宰治，太宰没由来的心里发慌，如同从摩天轮最顶层跳下，心脏悬浮在半空中的感觉，空落落地发紧。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打开戒指盒，食指与中指夹住那张卡片，甩到太宰治身上。
如同魔术师的扑克，尖锐的留言卡撞到太宰治的胸口，他愣了下，看着空荡的戒指盒，慢半拍露出笑容，低头用指尖捏住卡片。
“哦呀，原来中也喜欢笨蛋这个称呼，看样子我下次可以多写几张......”
“笑得真难看。”中原中也嫌弃地皱眉，将卡片上的称呼如数奉还，“笨蛋太宰。”
太宰治眼睁睁看着中原中也的手没有丝毫停留，慢慢按上那块蓝丝绒。“中也。”
他终于笑不出来了。
中原中也却笑了，他的笑容很夺目，灿烂得能够驱散雨夜的黑暗，整间屋子仿佛都明亮起来。
太宰治愣住了。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他是下定决心就会彻底贯彻执行的那种人，指尖毛绒绒的触觉，一直柔软到心底，中原中也的心却坚定得像块冷硬的石头，没有丝毫退缩。
台上的魔术师揭开帷幕，一切隐藏的秘密，不可宣扬的小心思，机关算尽的成果，通通暴露在眼前。
一枚小小的银色指环，安静地躺在盒底。
“太宰。”中原中也严肃地绷住脸，“你真的是个混蛋。”
“啊哈哈。”太宰治干笑两声，眼珠一转，就想把话题轻飘飘地揭过去。
然而这次的主动权不在他手里。
中原中也没有迟疑，拿起钻戒，一把丢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下意识伸手，匆忙忙去接。
指环在掌心弹了几下，冰凉凉地落定，太宰治伸出五指，合握。
“所以，这个东西也是在开玩笑？”中原中也伸手捏住太宰治的手指，掰开，拿起戒指，硬生生往太宰治的手指上套。
从左至右，从拇指到小指，没有一处合适。
指腹刮得生疼，红彤彤一片，太宰治抽手，被力气大得不像话的中原中也强硬地拽住，纹丝不动。
“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解释这是你买个自己的戒指，所以上面才写了你的名字？”
太宰治哑口无言，立马转换思路，“怎么可能，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工匠特意定制，仿钻戒样式的炸-弹，一小枚就能让人顺利升天，好用得不得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一副我就看着你编的嘴脸。
“那好，你引爆吧。”中原中也松开手，做出请便的姿态，“我倒是很好奇，也很期待青花鱼炸成粉末是什么模样，哦，不用担心，这么点爆炸还伤不到我。”
“我......”太宰治委屈屈，“中也你变了，牙尖嘴利，不留情面！绝对是跟四宫那个家伙学坏了！”
中原中也双手抱胸，一副势必要看到太宰治变成天边最美的一朵烟花的态度。
“太宰治，我只说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
中原中也透过太宰治的双眸，看见了曾经十几岁的他们，那是尚且不懂情-爱的年岁，单纯因为黑暗世界中的肮脏关系而对此感到厌恶与嫌弃，将内心中的躁动不安当做烦闷，厌弃的同时，连带着讨厌起勾出这股情感的对方。
这种微小、微妙的情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质成他们不认识的东西，套上陌生的躯壳，被理所当然地认作另一种过度在意，内心鼓动，烦躁慌乱的情绪——
“我讨厌你，讨厌得不得了，要是问我讨厌你哪个地方，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还在呼吸这点。”
“喂......”太宰治死鱼眼，嘴角扯起。
“正如我喜欢你，喜欢到连呼吸都能忘却。”
就在这一瞬间，太宰治，忘记了呼吸。
“喂，太宰。”中原中也扭过头，通红的耳朵在橘色的发丝间若影若现，他抬起手，凶巴巴道：
“这个戒指，我能戴、戴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完结了！（并不！
老夫很安详，躺下的时候嘴角甚至挂着微笑......感谢在2020-10-01 23:05:34~2020-10-03 00: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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