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询问对方的时候, 视线也没闲着,打算先扫一眼周遭环境将情况弄懂了再说。

  然而这视线不过稍稍一错,待看见那位躺在地上仿佛已经安息了的人时,他再开口时的语气竟然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慌乱的意味:“……太宰?”

  对方没应声。

  他控制着身体落到地上, 暂且忽视了一旁打量着他的粉发男人, 面色僵硬地站到了太宰治旁边,但却很长时间没有下一步动作, 似乎也不清楚自己下一步是应该先把这个人拎起来揍一顿还是先试探一下心跳和呼吸。

  “真的假的啊……喂, 给我起来啊你这家伙……”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轻得像是叹息, 混杂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慌张与不可置信,一同响在寂静的夜里。

  而就在他决定上前一步的时候,地上那人突然睁开了眼, 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中气十足地问候:

  “啊!这不是中也吗!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中原中也:“……”

  一瞬间恢复面无表情的中原中也向猗窝座的方向抬了下手,指着太宰治, 强忍着额角蹦出来的青筋, 礼貌道:“这是你的敌人吗?请便。”

  “哎呀,这么长时间不见,看到中也还是老样子, 真是令人开心啊。”太宰治无声地笑。

  中原中也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 挑眉看过去:“哦?你终于撞邪了, 说出句人话?”

  “你误会了吧,中也。”太宰治觑着他地帽子,不咸不淡地道,“我说的是你的身高还是老样子啊。”

  中原中也咬牙:“你这个混——”

  但没等他将手中的拳头锤到对方脸上,身后扑来的杀气令他瞬间转身, 将这一击顺势撞到了来着身上。

  那也是一个拳头,只是其上画着深蓝色的纹路,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装饰,搞得花里胡哨的,中原中也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两道力量的冲击掀起了一层气浪,原本只剩断壁残垣的教堂如今更是残破不堪,气浪裹挟着教堂的“残躯”飞向两侧,周遭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太宰治捂着嘴咳了两声,灰尘被吸进去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当然,相比之下还是体内的毒攻击力更强。

  想到童磨死前那极短的瞬间僵硬,太宰治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他这服了解药的人只喝了一口就伤成这样,而童磨喝了半瓶才只是那么点轻微的反应,人和鬼的体质果然不同。

  ……噢,忘了,他现在也不能说是人了。

  就在他的思绪乱七八糟地发散过程中,那边中原中也已经和猗窝座交手了几个来回,有胜有负,竟是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猗窝座有些兴奋:“啊,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对手啊!你叫什么?和我一起成为鬼,将这份力量永远保留下去吧!”

  “中原中也。”他冷淡地应了一声,“不过你的要求还是算了,我还有工作没处理,以及——”

  他微微昂头,嘲讽一笑,抬起一只手来,“我要速战速决了!”

  话音一落,猗窝座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周身泛起暗红色的光芒,那模样与对方刚出现时所表现出来的别无二致。

  想到这件事的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重,像是有千斤巨石坠着他往下,一直往下,直到脚下的土地被他踩出裂纹,他整个人几乎被拽倒在地。

  然而即使如此,他仍旧咬着牙站在原地,试图用血鬼术摆出防御手势,摆脱这种莫名其妙地控制。

  “咦?”中原中也有些意外,“你竟然还没倒……”

  “哎呀,中也的能力已经退化成这样了吗,再过两年是不是就要被人从干部之位挤下去了,啊呀呀,那真是太好——”

  “给我闭嘴!”

  太宰治的话被暴怒的中原中也打断,他手上一个用力,猗窝座的腿便传来“咔啦”一声,听起来像是断了。

  然而即使这样,猗窝座仍旧没有倒下,他的额角滴落一滴汗珠,嘴唇颤抖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停了片刻,静静听着,才发现对方说的是——

  我不跪。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对方在此刻瞬间清醒过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天边淡去的天色,再顾不上与这位看中的对手纠缠,直接挣脱了他的控制,转身一瘸一拐地迅速跑走。

  中原中也“嘁”了一声,知道这时候的情况不适合追击,于是他转过身,插着腰——开始嘲讽太宰治。

  “什么啊,青花鱼!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小事都要我来解决了吗?再过两年侦探社也容不下你这种废物,直接开除了吧?”

  “啊,没想到蛞蝓这么关心我啊,还在担心我的事业和前途,这可真是让我……不寒而栗。”太宰治仍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没动,嘴皮子倒是挺利索。

  “哈?”中原中也蹲下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关心你了?我现在可是无比期待你现在能直接去死,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那还是不用了,我怕我被你恶心到从黄泉跑出来,到时候明明喜爱的死亡女神就在眼前却因为你没拥抱上,岂不是太可惜了。”

  “放心,我会帮着把你一脚踹进去的。”

  “用你的短——腿?”

  “你找死吧!”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直起身,抱着手臂来回踱步,顾忌着对方的情况没有当真出手送他上西天,但却把自己气得够呛。

  半晌,等他停下来,正准备再次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太宰治突然闭上了眼睛。

  “啊,中也,看来叙旧也就到此为止了……”

  中原中也一惊,只来得及喊了个“喂”,身体便被迫弹出了这个世界。

  而太宰治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

  纯黑的意识空间中,唯有三人所在的地方透出些微亮光。

  三条视线互相交错,每一次碰撞都仿佛能够擦出激烈的火光,氛围因为交锋而变得格外紧张。

  坐在一侧的男孩儿睁着他没有被绷带覆盖的左眼,嘴唇轻启,冷冷吐出二字:

  “对三。”

  太宰治挑了下眉:“噢?”

  对面坐着的裹着红围巾的青年见状,像是明了了什么一样,拖着长音“噢”了一声。

  男孩儿咬了咬牙,神色如常地转眸看向身旁带着红色围巾的青年。

  青年与他长得很像,但与之不同的是,青年被绷带覆盖住的眼睛是左眼。

  他的指尖从自己的牌上轻巧地划过,最后选了边上最不起眼的两张。

  捏着牌扔下来,他慢条斯理地道:

  “王炸。”

  男孩儿面上神色豁然一变。

  这两张牌扔下来的一刻,太宰治笑了下,转眸看着男孩儿:“你输了。”

  男孩儿不动声色:“你们两个成年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围巾青年将自己手中剩下的牌全部扔下去,华丽的顺子在一堆散乱的纸牌中分外独特。

  他悠悠道:“不是你要抢地主的吗?”

  太宰治将手中地牌一合,指了指男孩儿腕上的绷带:“你还藏了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男孩儿的脸颊终于鼓了鼓,看起来像是被气着了。

  “那你们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换牌了吗!”

  太宰治和对面的青年对视一眼,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是谁也不吭声。

  男孩儿气哼哼地甩手将面前的纸牌清空,再看过去的时候他手中又多了一本封皮上写着“完全自杀手册”的书。

  “算了,和你们玩不如自杀。”

  他这么说着,而后低头兀自钻研书中的知识去了。

  见牌打不成了,太宰治随手招来一座沙发,而后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看向对面的人,神色终于正经起来。

  “那么,看来我们要开始谈正事了。”

  对面的人面色不变。

  太宰治一字一字:“第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把中也招来啊!啊!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的好运气都要用光了!”他捂着脸颤抖道,“等我再次醒来会不会怎么入水上吊吃药跳楼都没办法死掉了啊!太可怕了……而且我本来想试探的也不是你,真是失策啊,失策!”

  “擅自接管你的身体可真是不好意思。”青年理了理围巾,面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语气也是不急不慌的,“不过你要是想听有关中也的解释,我可以给。首先,依照猗窝座的血鬼术,中也的能力是最合适也是最方便的;其次——”

  他顿了顿,像是被凭空添了个马赛克,竟是直接跳过了第二点,直接道,“最后,反正这人情又不是我欠的,我叫谁你都要受着啊,我当然要让你‘开心’一下。”

  太宰治看着他冷笑:“呵,不愧是我。”

  反正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也没办法挽回了,太宰治干脆权当无事发生,转而在沙发上瘫得更用力了,语气轻快地问道:“来说说别的吧,比如,你的经历?”

  他弯唇笑:“——另一个我?”

  戴着围巾的青年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腿交叠,手肘支在两侧扶手上,姿态看起来要比太宰治端正不少,就连语气也沉了很多。

  “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有在昏迷的时候才能见到你,这次废了这么大力气来这里,总要听全了吧?”太宰治瘫在沙发里,“比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到我的身体里?还有,我看你的装扮……嗯……”

  他摸了摸下巴,狐疑道:“你不会当上黑手党首领了吧?”

  对面的人闻言笑了起来,但那笑容也是收着的,像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这笑容里没多少真情实意的笑意,更多的只是表达一种信号而已。

  一种他确实在认真听对方说话的信号。

  “你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吗?”他四平八稳地说着,“没想到去了武侦的我,变化会这么大啊。”

  太宰治不动声色:“嗯?”

  “看起来——”他斟酌了下用词,最后肯定地笑道,“果然更像个人了。”

  太宰治:“……”

  他的轻松神色缓缓淡了下去,整个人沉默的样子竟与对面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极为相似,都是危险而又沉闷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集聚时的短暂平静。

  对面的青年却哼笑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像是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而后再抬眼的时候,那种咄咄逼人的危险便淡了几分,虽然说不上柔和,但至少如今看起来能够正常对话了。

  “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他支在胸前的手十指交叉,像是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我从——织田作活着、且正写着小说的世界来。”

  太宰治慢慢坐直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你掉的是这个幼宰,还是这个武侦宰,还是这个首领宰?

  另:

  既然要嗑cp,为什么不嗑双宰,都已经在身体里了,这还不真吗?(什,编辑别打!

  再另:

  放心中也虽然强制掉线,但还有网线重连的机会(中也:搞快点,拳头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