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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意思……么?

  赤井秀一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虽说这个理由的确很琴酒,但他还是敏锐地从中嗅出一点说不出的违和感——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深究,毕竟他和琴酒之间可不是什么坦诚相待的关系,在彼此面前互有保留再正常不过了。

  “进去吧,别站在这儿吹风了。”赤井秀一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附带的烟灰缸中,转身推开通向宴会厅的玻璃门,颇为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琴酒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十秒钟后两个人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同时被明亮的光线照得眯了眯眼睛。

  “我回去了。”琴酒说。既然已经把话挑明,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自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却不想刚一转身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目光冷飕飕地落在自己被人握住的手腕上,森然得像是能射出刀子来。可惜天赋异禀的探员先生却像是早已免疫,不仅不肯松手,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拽起他往外走去。

  “今晚可是平安夜诶,哪有这么早回去的。”他说得十分理所当然,“这里没意思的话,不如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呗?”

  “……”

  琴酒但凡提前知道赤井秀一口中所谓“有意思的地方”指的居然是赌场,他说什么也不会跟来的。

  ……果然就不该指望这家伙能干出什么靠谱的事来。

  他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去兑筹码,本就有限的耐心很快宣布告罄。然而就当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掉头走人的时候,赤井秀一却忽然回过头来,表情严肃地远远地冲他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琴酒非常熟悉的手势,熟悉到他仅凭下意识反应就可以瞬间识别它的含义——曾几何时面前的男人还是他最亲密的搭档,他们曾经共同敲定过一套只属于彼此的暗语。

  而此刻,他的搭档要他立刻到他的身边去。

  琴酒微微皱起眉。

  他不知赤井秀一缘何会突然启用暗语,短暂的犹豫过后却仍是快步走上前去,微微压低了嗓音:“怎么?”

  “是有点紧急状况……”赤井秀一凑近他的耳畔,同样放低了声音,“你带钱了么?”

  琴酒:“……”

  拉自己来赌场这种地方也就算了,合着他还没钱?!

  “卡和现金都忘在之前的衣兜里了……”赤井秀一懊恼地拽了拽领口,心想这身衣服果然好麻烦。

  他背对着前台,因而并没有看到工作人员的表情,但从琴酒的角度却恰好能将对方礼貌中带着点好奇的目光尽数收在眼底。按理说,以琴酒的性格原本并不会在意别人的视线,可这会儿他却由衷地觉得,和眼前这人待在一起实在是……

  太丢人了。

  他面色阴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摔在桌上,冷冷扔下一句“密码没改”,而后再不迟疑地抬腿就走。

  ——真是一秒钟也忍不下去了。

  ……

  ———

  泰西斯号作为闻名世界的顶级邮轮,这座规范专业且规模庞大的赌场也正是其特色之一。赌场大厅被建造得富丽堂皇,无论是广阔的占地面积还是豪华的装潢设施都丝毫不逊于楼下的宴会厅,楼上更有为VIP客户准备的包间,不过那里并不对一般游客开放,其中的消费水平和服务项目都是普通人所难以想象的。

  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不过对于这座大厅里的人来说,夜晚的狂欢才正要拉开序幕。

  大厅之中随处可见一排一排摆放整齐的老虎机,粗略一看足有上百台。一张张赌桌边围满了神色各异的客人,随着荷官优雅的动作,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或是欣喜若狂或是呼天抢地的吵嚷。巨大的中央空调发出微微的嗡鸣声,源源不断地置换进新鲜的冷气。不过即便如此,大厅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酒精、香烟、汗液和香水混杂的味道。

  琴酒对赌博没有兴趣,但看在不禁烟的份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勉强留下来。

  然而当他习惯性地摸向口袋的时候,却意料之外地摸了个空。

  “……”

  现世报来得太快。他刚刚才鄙视过赤井秀一,结果转眼自己也遭遇了相同的窘况。而赌场里的自动贩卖机中虽然也有香烟售卖,但是他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品牌。

  以琴酒为中心,周围的气压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骤降下来。

  “找这个吗?”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琴酒敏捷地回身接住飞向自己的不明物体,低头一看正是让他遍寻无果的七星牌香烟。而友情提供烟草的赤井秀一就站在对面不远处笑得满脸戏谑,见他抬眼又一扬手把打火机也抛了过来。

  “哼。”琴酒看他一眼,复又低头盯住手里的烟盒,片刻之后竟也十分难得地透出点笑意来。他叼出一支点上火,旋即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半盒连同打火机一起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摆明是不肯归还的意思。

  “啧,你倒是不见外。”赤井秀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轻易暴露了他心情愉悦的事实。他没再计较香烟的事,转而将手中做工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摞面额不等的筹码,塑胶材质的圆形代币做工精致,上面烫印着颜色鲜艳的图案,镭射的标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鲜又亮丽。

  “怎么样,随便玩玩?”赤井秀一说着随手捏起一枚把玩。橙红色的筹码在他手中如有生命,蝴蝶穿花一般在指间灵活地上下翻飞着。

  单看熟练程度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个老手。

  这个时间,赌场里还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赌桌上不少位置都还空着。琴酒没接筹码,随便找了个地方看了一会儿——赌场里常见的玩法大同小异,通常也不会太过复杂,以他的头脑几轮下来就大概看懂了规则,对这些纯靠碰运气的东西颇有些兴致缺缺。

  他扭头看向赤井秀一——后者始终一步不落地跟在他的身旁,此刻似乎也在认真观战,手里的筹码漫不经心地抛起又接住。

  “你不去玩?”琴酒看他半天也没有要下场的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

  “再等两轮。”

  不知是因为周围太吵还是不想被别人听见,赤井秀一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目光倒是一刻也没离开过正在发牌的荷官。

  温热的呼吸拂起琴酒耳侧轻软的银色发丝,擦过鼻尖有点微微发痒。他伸手蹭了蹭,没忍住笑了一下。

  两轮过后赤井秀一果然如约加入了牌局。他直接拿了盒子里一半的筹码作注,立刻吸引了同桌不少人的注意。然而等到真的玩起来,人们没多久就发现这位出手大方的帅哥运气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甚至输的时候还要更多一些,渐渐也就不再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的关注。

  唯独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琴酒很快看出了赤井秀一的计算——他每输掉几轮必然会赢回来一次,并且败局输的不多,胜局赢的却一定是大头,综合下来必然不会吃亏的。

  不过能把这种随机性质的把戏掌控到这种精确的水平——琴酒想,这家伙还真是够闲得慌。

  一局下来清算结果的时候,赤井秀一果然收获颇丰。他从赌桌边站起来,把赢来的筹码放回琴酒手里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得意又骄傲。

  啧,该怎么形容那副蠢样子呢……琴酒一脸漠然地盯着他想,就跟个叼着飞盘回来向主人邀功的傻狗一样。

  而傻狗赤井秀一毕竟还是狙击手出身,深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真理。他赢了牌局也不高调,拉着琴酒默默地换上一桌继续。然而如此数次下来,就算再怎么低调也很难躲开有心人的关注,更何况他出手阔赌技高,人还长得格外英俊。

  渐渐开始有人主动端着酒杯过来献殷勤套近乎,无一例外的俊男靓女,其中有几个还是Omega,举手投足间似是不经意地放出些似有若无的信息素来。清淡甜美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扩散开来,彼此间暗暗较着劲,像是一场隐秘而热烈的邀请。

  琴酒在嗅到气味的瞬间就大约搞清楚了状况,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来。他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瞥一眼犹自无知无觉的Alpha,旋即自顾抓起几个筹码,若无其事地向附近一台空着的老虎机走去。

  然而赤井秀一毕竟是个有主的Alpha——生物学意义上的,不管当事人是否愿意承认。永久标记的存在使他根本不会受到除琴酒之外任何人的信息素引诱,更不用说他此刻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牌面的计算上,对于几个Omega的争风吃醋应付得那叫一个毫不走心。

  ……

  不远处,琴酒输完了手上的筹码,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点了支烟。他刚刚随手从赤井秀一那里抓来的几个筹码面值其实都不小,不过输了也就输了,他没觉得心疼,更不打算继续。

  说来这破机器的操作和规则都简单到近乎弱智,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为之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琴酒倚着机器抽完他的烟,正打算回去看看赤井秀一的笑话,鼻腔里忽然涌进的馥郁花香却瞬间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个不要命的Omega?在公众场合外放这种浓度的信息素怕不是疯了。

  他冷冷地转头看去,然而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却与他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

  年轻的侍应生倒在过道前侧的地板上,托盘里的酒水洒了一地。他面色潮红,紧紧蜷缩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浓郁得近乎甜腻的香味来,就连大量酒精挥发的浓烈气味也不能遮掩分毫。

  琴酒眯了眯眼,几乎是立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刚刚分化的Omega,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

  ——TBC——

  . 关于ABO的部分很多都是私设的,未必很严谨大家看看就好别太较真,毕竟我觉得这个设定好像也没有什么统一标准……另外这俩人和平相处状态下的对手戏好难写啊写着写着就要ooc了,果然他俩只适合发刀吗(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