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马上就会有更多人去陪你,当然,包括你的宝贝构造体。”

  1.

  贝拉米坐在轮椅里看着你。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坐姿,病床和轮椅的高度是一样的,你几乎可以平视贝拉米。你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在这种距离上,根据长期战斗的经验,就算你现在手无寸铁,你也有不下五种办法能在瞬息之间制服贝拉米——

  前提是你能克服肢体的不听使唤。

  贝拉米的话确实激怒了你,可你立刻就意识到,凭现在这具身体,你根本不能把贝拉米怎么样。肩膀依旧在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可怒火已经变弱了。

  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无能狂怒的一天,你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睁眼直勾勾地盯向贝拉米。

  “冷静了?”贝拉米问。他眼中的癫狂已经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美丽而冰冷的雕像。

  但尽管如此,你知道他这语气依旧是在激怒和嘲讽你——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你现在的状态正逐步恢复冷静,贝拉米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之所以这么问,很明显是为了嘲讽你居然被他的一句话就说得无能狂怒。

  你很少受到这样的羞辱,在你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只有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一次是被米德尔顿教官骂成败类并被打得不敢还手,另一次就是现在。

  不能再让这家伙得逞了。你想着,然后冷冷地向贝拉米问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回答我,你现在冷静了吗?”贝拉米依依不饶地问,他的眼神深处依旧隐藏着淡淡的嘲弄。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回答我,贝拉米,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猜猜呢?”

  贝拉米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坐在轮椅里,他微微勾着嘴角,笑容中略带着一点满意地看着你的表情。他只能看到你的脸和右半边身子,而在他视线盲区的左侧,你正慢慢尝试唤醒左手:

  你左手的手腕虽然被打碎了,但并不是完全断掉,至少你还能透过指尖感受到被子的质感。

  “你以前没这么喜欢反问。”你冷声说道。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而且以前我之所以使用陈述句,都是为了培养你。”贝拉米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来猜猜吧,■■■■■,我已经对谁动手了?时间还很充裕,你体内的药量虽然多,但不会这么快就发作。让我看看你这两年有多少长进,希望你不会让我以前的教诲白费。”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配?”你对贝拉米自诩教诲与培养的行为嗤之以鼻。

  或许是看你的态度太过强硬,贝拉米轻轻叹了一口气,像学生时期一样选择了纵容你的固执,“你这无趣的个性真该改一改。”

  “……”你沉默地盯着贝拉米。

  “你的飞行舱一着陆,我的人就开始了行动。BPE-07和BPE-72在地球上与你见过面,虽然我全程监控了你们的交谈,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必须优先解决它们两个。”

  贝拉米抬起左手,他腕上的手环亮起蓝光。他轻轻一挥手腕,无数构造体档案像纸牌一样飞出来,在他和你之间排成一行。你透过这些虚拟档案盯着贝拉米,半透明的蓝色电子屏将他的五官变得有些失真。

  贝拉米在一排构造体档案中选出了两个,点击放大后将这两份档案甩到了你的面前。

  你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尽管你不用看档案就能熟练说出构造体们每个人的编号和对应的名字,但你的视线还是落在了那两份电子档案上。

  编号BPE-07,姓名库洛姆。

  编号BPE-72,姓名神威。

  “你很喜欢BPE-72,对吗?我真该让你看看你对它开枪时的表情,就连你被诬陷故意打伤我时都没露出过那样的表情。”贝拉米说。似乎是怕你看得不清楚,他还特意将神威的电子档案放到了你的面前。

  你看着这份档案,尽管这上面只有一张和人类的证件照一样生硬的图像,但当你看向图像中神威的眼睛时,你还是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你向神威开枪了。你混蛋到向一个信任你的人开枪了。

  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神威那个时候的眼神。

  你无声地攥紧了被子。然而不等你从回忆中脱身,贝拉米就已经选出了第三和第四份档案,他依旧将它们点击放大,然后甩到了你的面前。

  “当然,BPO-29和MPL-00也和你接触过,我不会忘了它们。前者远在绿洲,后者行踪不明,但它们都在地球上。下一批物资运输机明早出发,我的人会登上运输机,前往地球,找到、并且解决它们。”

  编号BPO-29,姓名渡边。

  编号MPL-00,姓名七实。

  你这次没有看档案,而是直接透过半透明的电子屏看向了贝拉米,你冷哼一声说道:“渡边是遗忘者的首领,你认为你的人有能力冲破遗忘者的防线吗?你也找不到七实。地球上到处都是感染体,在找到七实之前,你的人就会被感染体撕成碎片。”

  贝拉米没有搭理你,他手指慢慢在一排电子档案上划动,然后选出了第五、第六、第七份档案,并且以同样的动作将它们甩到了你的面前。

  “BPL-01,BPN-08,BPN-06,你的灰鸦小队。我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向它们动手,但你是它们的指挥官,它们无论何时都应该陪在你身边,不是吗?这是它们在报废之前的使命。”

  编号BPL-01,姓名露西亚。

  编号BPN-08,姓名丽芙。

  编号BPN-06,姓名里。

  “是吗?这就是你的蓝图?”你咬了咬牙,然后眼神略带挑衅地看向贝拉米,而你如此不善的眼神也确实起了作用:贝拉米终于从剩余的电子档案中抬起头看向了你。你盯着贝拉米的眼睛,露西亚的档案正好移动到你们的视线之间。

  “如果我在他们报废前先死了呢?指挥官而已,不差我一个。在这场战斗中,人类需要构造体。就算你不想,科学理事会也会同意让灰鸦小队重启,然后继续为人类而战。”

  “对。它们可以和下一个人类组成白鸦小队、红鸦小队或者任何小队。一旦重启,它们就会将任何一个陌生人视为指挥官,并为其拼上性命。”

  然而令你没有想到的是,贝拉米同意了你的话,并且顺着你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你皱眉看着贝拉米,可他却已经从你身上收回了视线。

  “别想着威胁或者挑衅我。■■■■■,你喜爱并且珍惜这些构造体胜过任何人,我非常清楚这点,所以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贝拉米微微低着头在剩余几份电子档案上来回打量,“你以前演技很好,但现在已经退步了。你喜欢它们,你不想让它们重启,不想让它们忘记你,对吗?真是可笑,你一个人类,竟然会将感情寄托在这些由电线和金属构成的怪物身上。你应该知道,我们只要动几下手指,就能让这些怪物把对你的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它们不会永远记得你。”

  贝拉米的话非常过分,但你却并没有被他激怒,因为在你的记忆中,贝拉米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

  你对构造体的爱惜从来都是其他人诟病或者嘲笑你的理由,从学生时期的同班学员,到成为指挥官后的同事,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如此爱惜构造体。

  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蕴含怒意的笑声,你紧紧盯着贝拉米,丽芙和里的档案正好移动到你眼前。

  “知道我喜欢他们,你还这么说?贝拉米,你觉得在你和他们之间,我会选择谁?听着,如果你再敢把他们说成是怪物,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为了你的构造体,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贝拉米依旧头也不抬地打量着剩下的那几份电子档案,“你在学校时就是这样,不管我怎么说都没用。‘构造体在非战争生活中是否应该拥有与人类平等的权利’,记得吗,这是那次辩论的题目。我想即便是到了现在,你也还是认同正方吧?”

  “当然。”你冷笑一声,“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和你一起成为反方。那次辩论真是糟透了,其他人越是祝贺我取得胜利,我就越是感到恶心。”

  “可你还是按我说的做了。”贝拉米抬起头看向你,他的视线冷酷无情,锐利得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将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挑了出来,“别向外界找原因,■■■■■,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你自身的意志太过薄弱了,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靠三言两语蛊惑你。如果没有我,还会有其他势力找上你。你应该感谢我。”

  “……我承认这里面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更过分的难道是你和理事会。”

  在这场纵向贯穿了时间的对弈中,你一直都被贝拉米牵着鼻子走,但是现在你绝对不会再退让半步了。

  “你们看中了我的成绩,认为我是当届首席的热门人选,所以利用我的缺点,和我成为朋友,实际上是在给我洗脑,让我成为你们想要的样子。你不断给我暗示,威廉姆斯老师也是,她和你们是一伙的,对吗?每当我对你的命令产生动摇时,她就会在旁边煽风点火。”

  贝拉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能发现威廉姆斯老师,不愧是首席。我本来已经开始对你感到失望了,可你总能在紧要关头给我带来惊喜。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你应该更早一些发现这件事。你后来还是去借了那本书,对吗?内容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我没骗你,对吧。”

  你蓦地攥紧了被子。你本来已经忘了那本书的内容——这些年你最想做的事就是忘记那本书的内容,可贝拉米的话却立刻将你的记忆带回了三年前的图书馆,你仿佛看到身穿制服的自己坐在阅览室里,像个没有脑子的木偶一样拿着贝拉米在信里提到的那本书,然后翻开了第一页,看到……

  “闭嘴。”你瞪着贝拉米冰冷地命令道,“闭嘴,贝拉米。”

  “你应该更冷静一些,不要轻易被人操控情绪。”贝拉米说,但他很快就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像是课间闲聊一样对你说道:“不过我也很怀念那本书。正好,机会难得,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不妨回忆一下那本书的内容吧。”

  “我让你闭……”

  “那是一本关于解剖学的书。当然,是构造体的解剖学。”

  贝拉米对你的阻止视而不见,他挥手将全部构造体档案都推到你的面前,无数闪着蓝光的电子屏像是纸牌一样排列成一个圆圈,而位于圆圈中心的正是你。那些你最熟悉的名字被印在虚拟的屏幕上,图像中的他们全都板着脸,没有一个肯向你露出笑容。

  你闭眼或者低头,贝拉米的声音仍然传进你的耳朵;你想要捂住耳朵,可左手还没完全恢复知觉。你只能听贝拉米说下去。

  “你起初在这方面的学习很吃力。记得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吗?系统通过影像向我们解释构造体身上各个部位和各个零件的名称,并且展示了实际操作。被摆在操作台上的那个构造体已经报废了,可当机械臂切开它的关节和人造皮肤时,依旧有红色的循环液流出来,半张操作台都被染红了。我当时本想向你指出机械臂操作不当的地方,但转过头才发现,你已经跑出去了。”

  贝拉米故意在这里停顿。他看向你,你在一圈电子档案的环绕中面色冷漠。他面不改色地伸手将神威的档案换到你面前,并且放大了档案上的图像,“金色的头发,虽然是人造产物,但很好看,对吗?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告诉过他,当初你在解剖课上看的第一个教学影像就是用一个金色头发的构造体作为实验品?”

  你抿了抿嘴,“你不用故意激怒我,贝拉米。你无法再控制我的情绪。”

  贝拉米轻笑一声,继续说起了当年的事:“加西亚跑出去找你,她回来时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因为忍受不了构造体被解剖的画面,所以产生了反胃感,去卫生间吐了好久。那看起来就像分尸现场一样,对吗?它们的循环液都和人血一样都是红色的。知道吗,■■■■■,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你将是我会向理事会推荐的唯一人选。”

  “理事会居然对人类产生反胃的原理感兴趣?”你冷冷地出声讽刺道。

  “当然不是。在那天在场的所有学员中,你不是唯一一个无法接受构造体解剖的,但却是唯一一个反应如此剧烈的。”贝拉米用那种看待优秀实验品的眼神看着你,“你可以与它们共情。这很难得,因为一般人类是不会与怪物产生共情的。药物可以控制人类的精神,却无法完全控制构造体,因此,我们需要一个纽带,一个既可以与构造体产生共情,又十分珍惜它们,愿意和它们成为朋友的纽带。”

  你挑眉继续讽刺道:“我真该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一间学校那么多人,你怎么能确定我是那个你们想要的人?万一其他班还有个反应比我更剧烈的呢。”

  “所有学员都在理事会的筛选范围里。我们之所以将加西亚培养成交际型人才,就是为了让她向其他班套取情报。”贝拉米说。

  “加西亚也是你们授意的?真是机关算尽,有这脑子,拿去想想怎么对付帕弥什不好吗。”你冷冰冰地盯着贝拉米,“说着的,当时加西亚跑出来找我,我还挺感动的。现在想想,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怎么没看出你们兄妹俩是这么好的演员。”

  贝拉米微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加西亚已经死了,但我想,作为她的哥哥,我有必要为她澄清。其实在整个学生时期,加西亚都不是十分赞同我们的计划。她认为比起药物控制和心理暗示,我更应该尝试着和你将心比心。她还认为……只要付出真心,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你盯着贝拉米,一言不发。

  “可她错了。她所谓的真心最终还是输给了我的药物控制,她没有从你那里得到的回报,不然她也不会死,”贝拉米看着你,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哥哥在抱怨妹妹的不懂事,“这就是我不喜欢她的理由。加西亚太天真了,她注定只能成为我的工具,而不是我的左膀右臂。”

  你闻言一愣,加西亚尸体的样子迅速在你眼前回溯,她脖子上的针孔和胸前的空试管就像无数线索,终于被贝拉米的话串在了一起。你不可置信地看向贝拉米:“你给她下药?可她是你妹妹!”

  “比起妹妹,她的价值更接近工具。如果她有你一半听话,或者一半聪明,也许我还会考虑将她培养成助手。”贝拉米说,“不要试图谴责我,你知道的,这没什么用。”

  “那针试管是怎么回事?”你问。

  “毒药。本来是给你准备的。”贝拉米说,“我给加西亚下了指令,让她一回空中花园就立刻来找我。我给她注射了最后一支药剂,然后将那管毒药交给了她。可是加西亚背叛了我,她反抗了药物的控制,将那管毒药扎进了她自己的胸口。这很奇怪,在我做过的那么多次实验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许她已经有了抗药性,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分析她的血液成分了。”

  你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身穿黑裙的加西亚躺在操作台上,被机械臂切开皮肤取出血液的样子。熟悉的反胃感又出现了,可你这次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你只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并且将被子在手中揉成了一团。

  “最后一支药剂?这是什么意思,加西亚的用药已经结束了吗?第一阶段?”你依旧是冷冰冰地讽刺。

  贝拉米摇了摇头,“其实你也很天真,只不过比加西亚好一点。加西亚是第一个实验品,从我父亲那个时期开始,加西亚就接受药物注射了。可药物不断更新迭代,加西亚的身体是第一代和第二代药物的最佳配适型,但她已经承受不住第三代和第四代药物了。在她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我有必要让她完成最后、最出色的任务,也就是暗杀你。当然,她失败了……我早该想到的。”

  贝拉米父亲的时期。第一代。第二代。

  贝拉米的时期。第三代。第四代。

  加西亚在学校时从不穿露出脖子和胸口的衣服,就算是毕业晚会那样重要的场合,她选择的也是一条包裹住脖子的长裙。曾经有人问过加西亚为什么一直不肯露出脖子,那时加西亚拿着小酒杯,半开玩笑地说,这样的设计更会显得脖子修长。

  你那时从来没有想过,在加西亚好看的衣服和美丽的笑容后面,会是一片片布满针孔的皮肤和一个个被药物浸满的日夜。

  每次和其他人说笑时,加西亚会想什么?每次和贝拉米独处时,加西亚会想什么?每次和你交谈时,加西亚会想什么?

  反胃感不断从身体深处传来,可你已经长时间没有进食过了,你知道自己什么也吐不出来。

  贝拉米看着你越发苍白的脸色,轻哼一声问道:“承受不住了?”

  “闭嘴!”

  你转头瞪着贝拉米,凶狠而冰冷的光芒在你眼中闪过。你越是回忆起和加西亚的种种相处,就越是感到反胃,也就越对贝拉米感到愤怒。

  ——可你更加愤怒的是自己,你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加西亚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贝拉米和威廉姆斯老师的计划,为什么明知有问题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按照贝拉米说的去做。

  “闭嘴,贝拉米。”

  冷汗濡湿了后背的衣服,你闭上眼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来稳定情绪。唯有这句话,唯有这句话你一定要用冷静、严肃的态度向贝拉米说出来:“加西亚是你的妹妹,可你不仅利用她,还让她去送死。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

  贝拉米对你的愤怒不为所动,“这已经是过去了,你不应该对过去寄托太多情感。加西亚是以JA-02的身份死去的,她代替了你。空中花园不会为她举行葬礼,她也没有留下值得纪念的东西,但我会为她默哀的。如果你愿意,我也会让你为她默哀。”

  “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你冷冷地说。

  “很快你就需要我来帮你做决定了,■■■■■,也许是明天晚上,也许是后天早上。”贝拉米在自己的手背上指了指,显然是在提醒你:刚才那三瓶总计十五毫升的药物现在都在你的身体里。

  “在学校时我曾对你用过药,是我父亲研发的第二代药物,可效果并不好,你对它的耐受性很强。那三个瓶子里是由我研发的第四代药物,虽然发作时间有些缓慢,但药效是目前四代中最好的。”

  “精神控制?这么玄乎的东西,科学理事会是小说看多了吗。”你挑了挑眉,“你费尽心思‘培养’了我那么久,没想到最后却要把我变成一个傻子?”

  “当然不会。我会保留你的一切优点,你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我需要你为我出谋划策,我也需要你对那些不听话的人进行武力镇压。”贝拉米说。

  哦豁,镇压,真是个熟悉的词。你想。你之前还用这个词下令攻击过神威,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武力镇压?你在开玩笑吗。”你冷笑一声,“当初那次实战演练,你用计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伤你,又让米德尔顿教官当众羞辱我。说实话,你成功了,我从那天到现在一直都在避免使用军刀作为主武器。你亲手给我制造了心理阴影,现在竟然还说需要我当你的保镖?”

  贝拉米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什么不猜猜呢?”你将贝拉米曾对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然后你学着他的语气说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吗?这件事你应该也预料到了吧。快猜猜吧,贝拉米,别让我失望。”

  贝拉米面无表情地盯着你又沉默了几秒,然后忽然无奈地笑起来摇了摇头。

  “你骗了我,■■■■■。在你醒之前,我的药就起了作用,并且影响了你的梦境。你在梦里发现了与事实相悖的地方,你找到了破绽,并且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

  “你在学生时期给我用的是第二代药物,那东西除了让我变得更加容易接受你的心理暗示以外,还让我忘了不少事情。”你盯着贝拉米,在贝拉米看不到的地方,你的左手已经抬起手指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误伤,而是你的一场阴谋。你不惜自毁脊椎也要撞在我的刀上,把这个锅扣在我头上。我本来不想跑,但你暗示我说如果不跑就会被怀疑……或者就算我当时没听你的话,米德尔顿教官也会假装发怒把我吓跑,对吗?那场演练,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设下的陷阱。”

  贝拉米面露惊讶之色,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看来我说的没错,你总能在紧要关头给我带来惊喜。那么你现在后悔吗?如果你当时就猜到了我的计划,你的学生时期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充满了……英雄色彩,就像你喜欢的那些冒险小说一样。”

  “……”你沉默地盯着贝拉米。

  “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为什么一开始不揭穿我?”贝拉米说,“以你的性格,应该梦一醒就会把针头□□戳进我的眼睛里吧?”

  你抿了抿嘴,“你就当是我太天真了吧。”

  “嗯?”

  “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我主观上不愿意相信你从头到尾都是在算计我。我想再看看情况,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是坏人。”你缓缓闭上眼。构造体们的电子档案一直悬浮在你周围,在光线昏暗的病房里,这些电子屏的蓝光就快把你的眼睛晃瞎了。

  “所以你骗我、试探我,假装怀旧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你说想喝水也是假的,对吗?”贝拉米后背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向你问道。

  你突然笑了起来,“你那是什么语气?你骗了我几年,我就骗了你几秒,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这无所谓。从结果来看,你的战术没起到什么作用。”贝拉米将视线投向你的手背,“足足十五毫升药物正随着你的血液流遍全身。你应该珍惜现在,至少现在,你说的每句话还都是通过你自己的大脑思考出来的。当药物完全控制你的精神时,你就只能按照我的意念说话了。”

  “听起来像是□□。科学理事会已经开始由着你搞这种东西了吗,真是世风日下。”

  “你不相信?”

  “相信。我得赶紧爽几句,否则等药效发作,我就没这个机会了。”你笑了笑,然后略显疲惫地将上半身靠在床头,“我领略过第二代药物的威力,也见过加西亚的结局。我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可我不明白,这种通过血液才能起效的药物是怎么被用在构造体身上的?”

  “你想知道吗?”贝拉米问。

  “当然。”你靠在床头,低头看着白色的被子。贝拉米依旧坐在你的右边,他不知道你的左手已经恢复到能将手指弯曲起来碰到掌心了。你闭上眼松了口气,然后看向贝拉米,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吗?连心腹都不相信的人,应该做不成什么大事吧。”

  贝拉米沉默地盯着你,半晌,他笑了起来,然后说道: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它们。没关系,我们需要的正是你这一点,我会解答你的疑问。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收起你的小心思。这间屋子内部和周围的监控系统已经被我的人接管了,那些人只会看到你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的虚拟影像。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救你。”

  你向贝拉米回以一个微笑:“我不奢求任何人的救援。”

  2.

  ……

  “我不奢求任何人的救援。”

  ……

  3.

  贝拉米眼中略带怀疑地看着你,“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我马上命就要没了,还有谁能来救我?现在是晚上,天上连半片七彩祥云都没有。”你朝贝拉米晃了晃右手,输入药液产生的浮肿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有点犯困了,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吗?你得快点说,贝拉米,我尽量不睡。”

  贝拉米皱眉看着你,半晌,他说道:“如果你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你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这么幽默的人吧,贝拉米。你在暗示什么吗?这不是医务室那天晚上的剧情吗,当时坐在床上的是你,坐在椅子上的是我。可我们现在身份对调了,而且你还打算杀了我。”

  “不是暗示,也不是念旧。”贝拉米冷漠地注视着你,“我从未给哪个实验体注入过这么大量的药物,你是第一个。你的数据很珍贵,我需要掌握你的所有反应。”

  “好,好。”

  或许是你笑得太剧烈了,室内过于冰凉的空气进入你的肺部,引起了痉挛,你弯腰咳嗽了起来。

  贝拉米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他没有说话,没有问你是否需要喝水,也没有帮你拍拍后背抚平呼吸。直到你喘过气,重新恢复安静,贝拉米才坐直了身子,准备说话。

  “我只会说一遍。在你还能用自己的脑子思考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将这些都记住。”贝拉米说。

  你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除了用在人类身上的药物之外,我们还在研发另一个项目。它比起药,更像一种微型控制机器。你可以将它理解为纳米机器人,在你看过的诸多小说中,应该有类似的情节。我们会通过为机体做日常检测的方式,将这些机器注射进每个构造体的循环液里。它们会和循环液一起流经构造体的全身,虽然无法直接控制意识海,但这些机器会帮助我们控制构造体的行动。”

  “比如说?”你问。

  “举个例子。如果灰鸦小队对你的命令产生了质疑,或者迟疑,那些机器就会控制它们的机体,强制它们执行命令。”贝拉米说,“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它们质疑人类的命令。人类需要的只是武器和工具,而武器和工具不需要独立的思维。”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构造体的?”你看着贝拉米,你眼神中的疲惫变得更加明显了。

  “我从来都很讨厌它们。”贝拉米说,“只有你才喜欢那些令人作呕的缝合怪。或许是它们的外表和人类太过相似,以至于你产生了是在和人类交往的错觉……但你见过它们被拆开的样子,里面除了电线、循环液、金属和人造皮肤以外什么都没有。你看过《弗兰肯斯坦》,可它们比故事里的怪人还像怪物,至少怪人是由尸块构成的,但你在构造体身上看不到半点人类的成分。”

  “加西亚也无法理解你对构造体如此喜爱的原因。”贝拉米继续说,“她曾经无数次和我抱怨过,明明她才是和你一样的人类,为什么你要去喜欢那些主动放弃人类身份,自愿成为构造体的家伙?说实话,构造体大部分都不认为自己再是人类,比如灰鸦小队中的BPN-06和BPL-01,它们应该说过希望你能像使用武器一样使用它们,也说过不需要你用对待人类的方式对待它们吧?”

  确实,这些话里和露西亚都说过。你再次试着动了动左手,手背已经能从被子上离开了。

  尽管贝拉米的话令你无法反驳,但你不喜欢他对里和露西亚的称呼。

  事实上,不止是里和露西亚,在刚才的所有对话中,贝拉米在提到构造体们时都只是称呼他们的编号,就像是在说实验室里的各种试剂名称一样。你知道这不是职业病,贝拉米的语气已经伪装得非常好了,但你还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真实的情感。

  贝拉米是真的很讨厌构造体。

  对贝拉米来说,构造体和旧时代的扫地机器人没有任何差异,他根本不在乎构造体们是否有着人类的外表、人类的声音、人类的思维方式、人类的行为举止,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这些拥有人形的、可悲的机器是不是为他所用。

  你是知道这一点的。从学生时期开始,你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你只是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成为贝拉米变成现在这样的□□。

  “BPE-72应该是最明显的,你不可能没看出来。它的机体有问题,意识海有问题,档案有问题,就连编号后面的那个数字也有问题。可就算是我也没有权限察看它的资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贝拉米伸手将神威的电子档案从你周围抽出来,他曲起手指,隔空敲了敲电子屏上神威的图像,“它的资料是机密,这其中一定有哈桑议长、尼科拉司令以及其他更多核心人员的原因。你就是在为这样的一群人卖命,■■■■■,这样的空中花园值得你这么做吗?”

  你冷哼一声,嘲弄地看着贝拉米——你忽然变得喜欢嘲讽别人了,这和加西亚被注射药物后产生的反应一模一样。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正义之师一样。怎么,你很喜欢神威,所以决定为了他和全世界为敌?”

  “不,是你很喜欢它。我监视了你在地球上逃命时的大部分活动,只有在面对BPE-72的时候,你的情绪波动最为明显。”贝拉米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容,“所以我让我的人最先对它动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在你苏醒之前,我的人已经传回了信息,他们已经得手了。等你再次睡醒的时候,我保证你会看到BPE-72,它会成为第一个跟随我们的构造体。看在过去曾是朋友的份上,我会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你闻言一愣,立刻坐直了身子,困意瞬间变弱了不少,“你说什么?已经得手了?”

  “你应该好好听我说话。”贝拉米摇了摇头,“你一回来,我就派了一队人出去寻找BPE-07和BPE-72。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他们当然已经得手了。”

  你不可置信地看着贝拉米。

  见鬼,他们得手了?库洛姆怎么可能让一群可疑人员对神威做什么病毒检测,他不是可以为了队员的安全公然反抗上司的命令吗?

  难道……库洛姆不在神威身边?

  “贝拉米,”你十分严肃地叫了贝拉米的名字,在确认他朝你看了过来之后,你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等我死后,我一定会变成厉鬼回来找你,我发誓。”

  “你没有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你死。”贝拉米将轮椅向前移了一点,他离你更近了,“你很珍贵,你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实验品,不管从哪种身份来说,你都是十分优秀的存在,我非常满意。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在那之前,我必须用药物把你留在身边。”

  你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告白,有点恶心。”

  “这不是告白,这是只向你递出的橄榄枝。整个空中花园,只有你一人值得我这么做。”贝拉米说,“我们已经解决了哈桑议长。下一个是尼科拉司令,再下一个是约翰·史密斯政务官。我会发动一场革命,■■■■■,你会和我一起为人类的未来带来另一种可能。”

  “‘我们’?”你立刻找到了贝拉米话语中的问题,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说道:“那封邮件果然是你写的。你拿着科学理事会的权限,结果只是为了黑进我的私人信箱?”

  “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条暗示,也是我们正式开始合作的协议。”贝拉米微笑,他对你的指责供认不讳,“你又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在你把刀子捅进哈桑议长胸口的那一刻,我们的协议就正式形成了。你用行动签署了同意,我很高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暗示了,其他人也不会。”

  你缓缓攥起,并且抬动左手,你的手腕已经可以抬起来了。只要再有一点时间,你就可以彻底恢复对左手的控制,然后想办法制服贝拉米这个该死的疯子。

  贝拉米一定知道应该怎么解除那个见鬼的纳米机器人,只要赶在他控制神威做出什么恐怖的事之前清理掉那些机器,神威就应该不会出事。就算贝拉米不说,你也可以在制服他之后立刻和外界取得联系,然后把贝拉米交给空中花园处理。如果空中花园的审讯官手段过于温柔,那你就亲自上阵,你无论怎样都会让贝拉米把解除控制的办法说出来。

  你努力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然后对贝拉米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贝拉米。我不想死了,至少不能比你先死。我会看着你一步步走向失败,然后一点点被挫败与懊悔吞噬。”

  “不要急,我们会成功的。”贝拉米伸手将电子档案一份份收回来,他低头翻阅着这些档案,却依旧用那种兼具了温和与冰冷的既诡异又恐怖的语气对你说道:“BPE-72只是第一个,灰鸦小队很快就会来陪你。我的人会尽快找到BPO-29和MPL-00,前者会继续担任遗忘者的首领,后者则会被带回空中花园。BPD-72性格太过火爆,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控制它。至于BPO-87和BPE-07,它们同为队长,必要时候,我会结合你的帮助,并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对它们进行控制。”

  看起来卡列尼娜、比安卡和库洛姆短期内是安全的,当然,这个所谓的短期非常短,也许只有不到五天。你想。

  “不过,我会考虑调整顺序。这很有必要,对吗?”贝拉米将全部电子档案都收回手环,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安静地看着你,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询问你今天的作业是去图书馆写还是去自习室写,“BPE-07,你似乎很信任它。它的意识曾是约翰·史密斯政务官的儿子,也许我们可以将这对父子的处理办法结合一下,比如说……你认为用史密斯政务官的性命要挟BPE-07怎么样?这个任务不妨交给BPE-72去做,当然,是已经站在我们这边的BPE-72。”

  你紧紧攥起左手。库洛姆和史密斯政务官的关系不是一句父子就能说清楚的,贝拉米根本不了解这里面有多复杂。他对库洛姆毫无尊重的态度和揣测几乎是立刻就激怒了你,可你现在不会在这个疯子面前表现出半点情绪的外露。你只是神色冷淡地盯着他,然后慢慢说道:

  “贝拉米,你疯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贝拉米再次选择了对你反问,“BPE-07是个合格的队长,它很有趣,难道你不好奇他会不会为了关系不怎好的父亲而向已经变成坏人的队友刀剑相向吗?”

  “……”你没有说话。

  “它在地球时曾为了队友和一个莫名其妙的逮捕令而向你发动进攻,对吗?它辜负了你的信任,它也不值得你的信任。”贝拉米说,他伸出手,隔着你右眼上的绷带轻轻摸了摸你的头发。他看着你越来越撑不住困意的样子,语气缓和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构造体只是机械,机械不是人类,你应该和人类站在一起,那些构造体不值得你去信任。”

  “……”你视线低垂,依旧没有说话。

  “不过现在知道这些也不晚。在这次计划中,所有那些你信任的构造体都没有选择帮助你。只有MPL-00站在你这边,它是个好女孩,我会把它带回来陪着你的。当然,我也站在你这边,并且很快,我会让那些你喜欢的机械都回到你身边。”贝拉米声音温和,他像是哄小孩入睡一般轻轻抚摸着你的头发,“相信我,好吗?只有人类才不会背叛人类,我不会背叛你,我会永远相信你。”

  “……”困意一阵阵袭来,你几乎就要睡着了。

  “睡吧,■■■■■。我的友人,我的骄傲。”贝拉米搂着你的脖子将你按进怀里,他轻轻拍着你的后背,他能感觉到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你的头也慢慢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贝拉米凝视着墙壁,他慢慢地扬起了嘴角,然后闭上眼,在你耳边耳语道:

  “当你再次醒来,人类的希望就会降临。”

  4.

  “当你再次醒来,人类的希望就会降临。”

  5.

  ……

  6.

  “到此为止了。”

  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了不属于你和贝拉米的声音。

  贝拉米一惊,他那张面具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名为冷静的面具破碎了。他蓦地睁开眼,只见在他按着你的脖子的那只手上,手环忽然亮起了晶莹的蓝光,可贝拉米作为手环的主人明明没有任何操作。紧接着,蓝光闪烁,一块半透明的电子屏自动从手环里飞出,放大并且展现在了贝拉米面前——

  是哈桑议长。

  衣冠整齐、气色健康、面带微笑的哈桑议长。

  “你……”贝拉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你?为什么,你不是应该躺在重症监护室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能接通我的通讯频道?”

  “当然是因为你的计划失败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贝拉米手环上再次闪过蓝光,另一块电子屏自动弹出,并且放大到了哈桑议长的通讯影像旁边——

  “尼科拉司令?!”

  贝拉米的视线来回在哈桑议长和尼科拉司令的影像之间移动,他不能理解,他感到困惑:什么叫计划失败了?为什么尼科拉司令和哈桑议长这两位首领都在这个时候突然介入了他的通讯频道?他不是已经切断了这间病房和外界的联系吗,这两个老不死的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哈桑议长。”贝拉米那张完美而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的表情,“你不应该还活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活着?”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在这之前,能请你先放开■■■■■吗?”哈桑议长在通讯影像里歪了歪头,改变几次视线角度后又回到了原位,“你的脸被挡住了,我看不清你。尼科拉应该也是。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贝拉米,让我们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贝拉米没有说话,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说实话,他现在非常想直接中断通讯,但谁也不知道中断通讯的后果是什么:没准他刚一关掉哈桑和尼科拉的影像,一枚炮弹就会从外面直接把这间病房轰上天,来一个人道毁灭。

  贝拉米双手扶着你的肩膀将你推回床上,他将你的后背靠在床头。你看起来已经彻底进入睡眠了,靠在床头脑袋一歪,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你的脸。

  贝拉米重新坐正身子,他面色阴鸷地盯着哈桑议长和尼科拉司令的影像,他有满腹的疑问等待解答。

  “嗯,现在清楚多了。你看起来变化不大,贝拉米,就是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哈桑议长笑着说,“你真该好好休息一阵。”

  尼科拉司令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议长先生,我希望你可以直入主题。”

  “哈哈哈哈,好,我这就进入主题,正好现在人已经到齐了。”哈桑议长说。

  贝拉米一言不发,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似乎已经修复好了,他又变回了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但是哈桑议长的下一句话,却彻彻底底地击碎了贝拉米的面具,让他无论怎样都无法再将那张面具捡起来修好。

  “■■■■■,醒醒,该开会了。”

  “是,长官。”

  贝拉米满脸震惊地看向你。

  “我已经醒了。”

  你抬起头,上半身像给上级汇报任务时一样挺得笔直。你转头看向哈桑议长和尼科拉司令的通讯影像,透过那两片半透明的电子屏,你看到了贝拉米的脸。

  “我一直都醒着。”

  你看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