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以后,甘田镇的戏院门口,却热闹非常,门口人来人往,一波一波的人流往戏院里去。

  先前听人说今晚有戏可看,所以跟着黎世森的那两个随从很快就从外面弄了几张票交给他。

  玫瑰最近新学了一出戏,是讲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名字暂且没想出来,(作者他读书少)因此决定先拿出来试试水,如果反应好的话。以后她就不止贵妃醉酒这一出拿手戏了,何况那还是毛小方借给她的。

  眼看开锣的时间快要到了,玫瑰在后面画好了妆,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如果说一个人成名了,再想转型,无异于是个大的挑战,现在玫瑰就处在这个生死关头,如果说今晚的戏不能让观众满意,玫瑰很可能以后连着小蝴蝶的招牌也给砸了。这就叫得不偿失了,可是她不习惯拿着别人的拿手戏充做自己的,那也不是她一开始学这戏曲的初衷。所以,她想尝试尝试,看看叶天成交给她的男戏,她是不是也能唱,并且唱红了去。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下面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玫瑰这个时候突然开始紧张起来,突然想:不知道毛小方会不会来?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个激灵,哎呀,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今天,她本来打算要把自己表演的事情告诉毛小方的,也让他见证一下她的转变,可一见到他的人,她就什么话都忘记了。

  这个时候的玫瑰才想起来着急,看到一个在后台忙碌的小孩儿,赶紧凑过去,“亲爱的,我有个忙需要你帮我。”

  那小孩倒也热心,“什么事?”

  “你马上去伏羲堂一趟,去找毛小方,就说玫瑰请她看戏,还给他留了个好位置。”

  小孩看她着急的样子,忙问:“是现在吗?”

  “现在。”玫瑰说着,还递了一块大洋给他,“快去,不管你坐什么交通工具,都得给我把话给他带到了。”

  小孩儿听完了她的话,拿着那一块大洋有些犹豫的说道:“不用这么多,找不开啊……”玫瑰手一挥,“不用那么多事,多了给你买糖吃……”

  小孩儿一听,也不那么矫情了,揣着那一块大洋就出门了。

  ……

  毛小方本来准备今晚再去观天亭,刚走到大门口,却看到黎世森身边的一个随从从外面的小巷子里走来。他来到伏羲堂,把黎世森让他交给毛小方的戏票交给他,然后又说请他务必到,之后就回去复命去了。

  毛小方看着那几张戏票,只得把几个小徒弟都叫来,组团去观瞻那所谓的某人的表演。而听了玫瑰话的小孩,一路飞奔到伏羲堂,看到伏羲堂紧闭的大门,在外面敲了半天都无人回应,只得问了左右的邻居,有没有人知道毛小方去哪里了?

  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那小孩儿只得认命又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还在思考,自己那一个大洋该怎么办?

  ……

  玫瑰在后面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那小孩儿回来,时辰却已经快到了。她等不及了,穿着戏服从后台偷偷的跑出来,从台前的幕后偷偷的往外看。没想到却看到毛小方就坐在前排最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的见。

  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像是落了地,之前还有些紧张,此刻都好像随之消散了,仿佛时光里抖碎的尘埃,都散落在了风雨里,无处可寻。

  坐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她只有几面之缘的那个军官,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就知

  道他们是一起来的,玫瑰有些好奇,伸着头再往外一看,却被台子下面的毛小方一下子发现了。此时,黎世森也看到毛小方眼神像是盯着台子上的某一处。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那一双眼睛就落在此处他们坐的位置。

  玫瑰发现有人看见她了,赶紧别过身子,只留下那一片幕布,仿佛抖了几下,就静静的垂在那里了。

  锣鼓很快响了起来,此时的小孩儿才回来。看到台上玫瑰已经出场,他有些犹豫待会下了台该怎么和她交代,猛一转头,却看到毛小方正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正跟旁边的看客说话。

  黎世森此次出来并没有把军服穿身上,而和毛小方一样,长衫在身,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方儒客。

  小孩儿想了想,到底还是朝着毛小方走了过去。“毛师傅!”戏院子里声音很大,小孩儿只得卯足了劲大喊了一声。

  毛小方看到走到身边的小孩儿,就问:“什么事?”他用的是内劲传话,所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却听得很分明。

  黎世森霎那间眼睛一眯,果然是个高人。

  “毛师傅,我刚去你们伏羲堂找你,可是没有赶上。”小孩儿又大着声音说。

  “哦,你有什么事吗?”

  小孩儿这个时候回头看了看台上,玫瑰正女扮男装,把那扇子,折在手中央,朝对面同样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唱到:“英台贤弟……”果然还有几分男人的英气洒脱。

  以前若是唱文戏,大部门看客是不买账的,因为觉得文戏没有武戏精彩,他们辛辛苦苦的买了票来,若是不翻几个跟头,或是多打几下,简直有一种被坑的感觉。可眼下玫瑰的扮相真的是美的不行,再加上音乐的跳跃式推进,这样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也使得下面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玫瑰一看大家的反应并不是那么平平无奇,也就渐渐的放开了演。越演越入戏。把梁山伯的那股痴情与绝对演绎的淋漓尽致。用现在的行话来说,那就是有戏,因此大家一时间都陶醉在了这个美妙的爱情故事里。

  毛小方看看台上的玫瑰,想问身边的小孩儿想说什么,下一秒那小孩儿就转过身来,朝毛小方道:“毛师傅,玫瑰姑娘本来是想请你来看戏的,现在你已经来了,能不能不要告诉玫瑰姑娘是我没有请到你。”那样他的一个大洋就有着落了。

  毛小方似乎愣了愣,旁边的黎世森这个时候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去,继续看戏。

  毛小方蹲在那儿,仔细的看着台上,玫瑰真的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她很久都没有再偷东西了,现在她整个人变得漂亮而且有魅力,不知道是不是毛小方的错觉,他总觉得以前的玫瑰虽然喜欢他,可也没到现在这个程度,更或者,现在的玫瑰对于他来说,甚至有些陌生,虽然他心里是承认玫瑰的好的,却让他越来越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改变会成为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他怕自己配不上她,这种话说出来或许他自己都不信,可是看着台上玫瑰光彩夺目的样子,毛小方就有些发虚,这种感觉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渐渐的,换做了一种毫无理由的担心。他知道自己以前大概太粗心了,没想到玫瑰已经长成了这般美好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样子,可他是个道士,道士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动心的。

  这一刻,他看着玫瑰举手投足都自带出一股迷人气息,仿佛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有些黯然的低下了脑袋。

  那小孩儿一看他低下了脑袋,就以为他答应了,道了一句毛师傅你真好,就兀自离开了。

  只有黎世森注意到毛小方眼中有些嗔怪,仿佛对着自己不放心,又仿佛是在责备自己,有些令人大跌眼镜。他察觉到刚刚小孩儿嘴里透露出的玫瑰对于毛小方不同寻常的心思,也就明白了毛小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

  原来,玫瑰喜欢毛小方。

  他想明白这一点,突然又转头看了毛小方一眼,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毛师傅,你觉得这一出戏唱的如何?”

  毛小方这才收回心思,想说唱的不错,却发现黎世森已经把目光转了回去,手指在桌子下面轻轻的敲着自己的膝盖,仿佛听得很尽兴。

  他不认为这个时候再需要说些什么,也就继续认真看戏了。只不过再接下去,他的心里总是跑神儿,像一圈圈涟漪,泛起层层波纹,无声的晕开了去……

  戏散场后,玫瑰迫不及待的去后台卸了妆,然后急急忙忙的冲到毛小方面前,“小胡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说着,一把抓起他的手,兴奋的表情有些像讨大人欢心的孩子,“怎么样?我唱的好不好?”

  在众人的目光中,毛小方看着玫瑰拉他的手,勉勉强强的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说好的。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觉得我挺棒的?”

  嗯,毛小方又嗯了一声。

  大概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自信了,玫瑰注意到旁边的人儿都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而本来,这一场,玫瑰就是大获全胜。所以也就顾不得别人有些‘嫉妒’的眼光了。

  “走,回家去。明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玫瑰说着,拉着毛小方的一只胳膊,就要往戏院门口走。

  ……

  黎世森望着那一行离开的背影,眼睛望着那一抹微微有些泛粉的女色,有些移不开眼睛。

  ……

  玫瑰今晚的心情很好,走出戏院,看到街边葳蕤的灯火,人也显得几许兴奋。阿秀几人慢慢的跟在玫瑰和毛小方的后面,作为小徒弟,他们是愿意看到毛小方和玫瑰像如今这样亲密的。毕竟他们也不想毛小方老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再说,毛小方这个人爱面子,要是有一个女人时常能让他露出局促和不安的神色,也真的挺让人开心的。

  玫瑰仿佛知道这几个小徒弟是有意给她创造机会,一直拉着毛小方走在前面。到了路头岔路口,毛小方微微的挣开玫瑰一直拉他的手,说:“玫瑰姑娘,就到这里好了。”

  玫瑰有点疑惑,“干嘛?你不回伏羲堂吗?”

  毛小方本来想实话实说,说自己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一想到那小孩儿的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道:“我还有事,要先去山上一趟,你跟小海阿初他们先回去吧?”

  “什么事要大晚上去做?”玫瑰很显然不明白毛小方这股子执念是为了什么。但是她不想让他走,就又拉住了他的手,“别去了,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毛小方轻轻的撇开玫瑰的手,“不行,我算出今晚会有难得的星陨现象,这一次我一定要去看一下,有生之年,我已经错过了好多次,这次不想也错过。”

  毛小方的话语里并无执拗,倒像是本该如此做。

  玫瑰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有些迟疑的问出口:“星陨?”

  “恩。”

  她暗自思忖道,星陨?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再一想,突然一喜,不会是流星雨吧?想到这里,她微微显得有些兴奋:“你说的星陨不会是许多星星样的光线从天际掉落,看起来就像下雨一样吧?”她想了想,觉得大概八九不离十,就把现代的流星雨给说出来了。

  哪只毛小方一听,“玫瑰姑娘,你见过吗?”人也望着她,本来就很明亮的眼睛更显得深邃幽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