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詷心情不佳,吴珣见兵马司的事务处理得也差不多了,叮嘱陈锦逸重新制订一份严格的训练计划,随后后便拉着陆詷出了兵马司。
陆詷见吴珣抛开事务拉着自己偷闲,唇角忍不住上扬:“皇后为了在下误了正事,就不怕有人弹劾?”
“自然不怕。”吴珣凑到陆詷身旁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谁不知我枕边风吹得厉害,皇上舍不得。”
两人情趣玩笑之语旁人不知晓,但他们亲昵的模样却被人看在眼中,一条手帕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小姐,要不算了吧。”
“不可能。”咬牙切齿的声音片刻后平复下来,复而响起了清脆干净的笑声,“是我运气不好,没能早些碰见他,但爹自小教导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不尝试就放弃我不甘心。碧玉你明白吗?”
“小姐,可老爷那里……”
“爹爹既然答应下来了,自然能办成此事,朝政之事非你我能妄议的。”女子的声音很平静。
碧玉张了张嘴,想说那是小姐你以死相逼老爷才不得不答应的,但想起小姐的手段她怯生生地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走吧。”
“是。”
***
千金赌坊。
“二位今日怎么得空想着找我来喝酒了?”
“你天天赖在京城,就不怕白佛国亡国?”陆詷懒洋洋地喝了一口酒,嘴很毒。
“舍妹于政事上颇有天赋,本王很放心。”白老板也不恼,摇着把绸面扇子。
陆詷冷哼一声,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把安平揪回宫中。吴珣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如今后宫宫务多已劳烦安平,若陆詷真提了此事,估计明天龙少阑请旨驻守西北的折子就要来了。
白老板给陆詷斟了杯酒:“所以是出了什么事?总不能真是为了本王的这杯酒吧?”
“倒还真是如此。”陆詷看着窗外的景色,目光往桌上那堆白佛国的奏折扫了一眼,“看看同病相怜之人心情总会好些。”
白老板:“……”这大昱皇帝的心眼绝对只有针尖般大小。
见白老板神色郁郁,吴珣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小詷让人给你留的。”
哦?白老板略一挑眉,打开锦帕裹的包裹,便闻到了淡淡的茶香,瞬间脸上的表情就真挚了许多:“六少果真惦记兄弟。”
“别瞎说。”陆詷笑着摇头,“我只惦记我们家珣儿。”
管他惦记谁不惦记谁呢,白老板眉开眼笑地重新系上锦帕,这可是上好的贡茶,整个皇宫也没几两。
吴珣也觉得好笑,从前没觉得白老板如此重口腹之欲,他回白佛国成功夺权登基后当真如他与陆詷约定一样,在小詷登基后的开春入朝纳贡,之后一年有小半年的时间赖在京城。理由也很简单,京城东西好吃,他甚至还想用过用奇珍异宝去换个御厨回去。最近迷上了喝茶,于是又盯上了皇宫里的贡茶。
“对了,倒有个事需要六少帮忙。”
“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老板摸了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平日里让衙役巡逻时往这边走上一走的?”
陆詷眉头微蹙:“有人找你麻烦?”话出口又觉得不对,白老板从前隐姓埋名时尚且能够自保,如今身为白佛国国王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找麻烦。
“也不是找麻烦……”
白老板吞吞吐吐的样子成功的引起了陆詷和吴珣的好奇心,还有什么事能让白老板烦心的?
白老板正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时候,陆詷和吴珣就听见有一阵喧哗之声。
“你算老几!少管老子闲事!”
长得满脸横肉腰间别着杀猪刀的大汉,他正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的袖子:“给老子走!”
而他面前是一个黑衣持剑的少女挡住了他的去路,颇有几分侠女气势:“放开她!”
“凭什么?”大汉淬了一口,“老子花了钱,这就是老子的人!你又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天下人管天下事,你欺凌妇孺我便能管。”
大汉扬手便要去打那黑衣少女,少女持剑格挡,花式不错,但千金赌坊二楼的三人看得出那少女只有花架子,底盘不稳不过是三脚猫的工夫。
吴珣自是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想要翻窗而出时却被陆詷拉住了,陆詷也不知从哪里扯出了一个帽纱:“带着,不许招蜂引蝶。”
“谨遵圣喻。”吴珣笑着扔下这句话后便一撑窗沿,转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大汉和少女之间,“住手!”
那大汉看了一眼黑衣少女,扬手就要打吴珣,还未碰到吴珣衣角,大汉便感受到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他被打得跌坐在地,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有、有有有有鬼——”
吴珣揉了揉手腕,望望天,好久没活动了,力道没控制好。
“闭嘴。”吴珣扫了他一眼,“天子脚下竟敢随意动手,也不怕见官?”
大汉捂着脸半晌才回过味来:“此人是我从人牙子手中买下的,你有何资格抢走?我有她的卖身契!”
“我什么时候说要抢走了?”吴珣撇撇嘴,“打你是因为你当街闹事,动手打人。”
那被大汉揪住的女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相信就这么被放弃,那黑衣少女剑眉微蹙:“你不打算救她?”
吴珣好脾气地笑了笑,看向哭泣的女子:“你可是被强迫的?若是被强迫的,我即刻为你报官,你有何冤屈尽可向官府道出,必定为你主持公道。”
“奴、奴婢……”
“不必了。”黑衣少女打断道,“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她?”
“五、五两。”
“这钱我出了。”黑衣少女从怀中掏出银锭砸在了大汉的身上,随后对着那女子道,“你可愿跟着我?”
“奴婢愿意。”笑容止住了女子的啜泣,走到黑衣少女身后。
黑衣少女看了一眼千金赌坊的二楼,转身带着女子便走了。
吴珣摸了摸下巴,看着还在坐在地上脸上浮肿一片的大汉:“你从谁手中买的人?叫什么名字。”
“叫、叫……与你无关!”大汉拿起银锭转身就跑。
吴珣盯着他的背影有些费解,想了半天也就不想了。回了千金赌坊,白老板连忙问:“怎么样?”
“人家根本用不着我出手,我算是知道了,用钱能解决的事千万别动手。”吴珣好笑道,“那大汉你认得吗?怎么如此横行?”
“没印象了,但是那黑衣服的女子我认得。”白老板揉了揉额头,“她近日没事便在这条街上溜达,我都快怀疑是不是爱慕我了。”
吴珣噗嗤乐了,拱了拱手:“方才合该白兄出手才是,我这是坏了白兄姻缘啊。”
“别别别,我可不喜欢侠女。”
又闲侃了几句,喝了几杯酒,陆詷甚至还去楼下赌了几把,转头便把赢来的金锭塞到吴珣手中:“给你的。”末了又补了一句,“下次拿钱砸死他。”
吴珣这才知道下午的事陆詷往心里去了,莞尔:“若我再年轻个十岁可能也会同那黑衣女子一样。”
只是如今他明白了,天下只有帮不完的人,行不完的善,他帮得了一个却帮不了所有人,能帮天下人的唯有政平讼理。
“那人不帮也罢,骗骗小孩子倒是可以。”陆詷翻身上马,手却拉着吴珣的手不撒手,马上马下的人僵持住了,吴珣好笑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要是被人看见,明天上朝又得被弹劾了。”
“那是他们嫉妒。”
也对,吴珣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也忍不住弯了起来。借着陆詷的手足尖一点也上了马,自觉地坐在了陆詷的身前。
等在一旁打着瞌睡的白娇娇瞬间就精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刨刨蹄子张嘴就咬月夜的鬃毛,你怎么又抢我的主人?
两人一马外带着一个闲疯了的白马溜溜达达地回了皇宫,方玉瞧见陆詷脸上闲适的笑容,陡然松了一口气,师父果然没有说错,皇上若有烦心事只有皇后能够化解。
翌日。
吴珣本想和陆詷一起去上朝,看看是谁不长脑子惹了他家小詷生了那么大的气。结果被李福劝住了:“主子,祎郡王妃前些日子递了牌子,今日进宫觐见。”
好像是有这么一会事,吴珣揉了揉眉心:“去请安平公主入宫一趟。”
要说以男子之身当皇后有什么不方便,其他都好,反正后宫也没有其他妃嫔。唯独宗室亲眷与命妇觐见时有些别扭,所以多数时候吴珣都会叫上安平一道。
吴珣并不知道的是,今日早朝,陆詷直接摔了玉镇纸。
“你再说一遍。”
“臣,恳请陛下广选秀女。”
“蒋如松!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臣之言陛下或许不喜,但以陛下之圣明定不会以谏言取臣之性命。”蒋如松一头磕在御阶之上,“只要臣上朝一日,定会犯颜直谏。”
“你——”陆詷用蒙着一层寒冰的凤眸打量着额头磕得几乎见血的蒋如松,“你是在逼朕罢黜你?!”
“臣,不敢。”
“不敢?”陆詷冷笑,“朕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连朕的家事都敢插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陛下之事皆为国事,寻常主母只需教养膝下儿女,而陛下与皇后乃天下子民之父母,母仪天下便是如此。”
“你是在指摘皇后?”
“臣惶恐。皇后德行高洁,更是以身护国,臣等从未有丝毫不敬之意。只是广选秀女非意在动摇后位,后妃仍以皇后为尊,亦合祖制。”
“诸位爱卿也是这个想法?”陆詷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诸位大臣,却没有一个大臣敢附和蒋如松的。
见此情形,陆詷的怒气微微消退了一些,只是看向蒋如松的目光依旧仿若在看一个死人。但登基十年,陆詷早已不再是从前稚嫩的太子殿下了,他的怒气来得快,压的也快。蒋如松上赶着找死他成全他,但陆詷更想知道的是,是什么让他好好的御史中丞不做非要做掉脑袋的事。
太祖有云,言官不可杀。但陆詷可是九五至尊,有无数种办法让蒋如松生不如死,陆詷不相信蒋如松不知道。那就只能有一个更大的原因促使着他做这件事。
原本陆詷心中是有了一些猜测,可方才见没有官员附和,这个想法又开始动摇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一向守己的蒋如松一反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