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先是静默，而后便沸腾了，这人竟然想与霍峰比试，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就算这个叫吴大毛的家伙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上场之人，可也万万不到能挑战掌门前辈的地步。
“你不怕？”霍峰眯着眼睛打量着吴珣，似乎想看透他的打算。
“怕什么？”吴珣笑眯眯道，“武无止境，能得霍掌门指点晚辈也就不虚此行了。”
指点。
霍峰冷冷一哼，明白自己被吴珣摆了一道，调子已经被吴珣圈定了，指点切磋而已，他不方便在擂台之上痛下杀手。但他若以为自己这么好摆布可就错了，杀人不成，伤人却是可以的。
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个道理若他的师尊没有教导他，今天便由自己代劳了。霍峰一挥袍袖，拍案而起踏云而来，端的是一派宗师的谪仙气势。
吴珣倒也恭敬，只不过这份恭敬霍峰压根不信，从此人上山后给自己找的种种麻烦，今日他都要一并找回来。
“还请霍掌门不吝赐教。”
“小子无知，老夫今日便代你师父好好教导你一番。”
吴珣脸色一凛，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目光此刻淬满了寒冰：“我师父与天山长老均同辈而论，以友相待。霍掌门辱我无妨若对我师父口出妄言，便不要怪我今日不留情面。”
霍峰一惊，脑中飞快地回想少林如今还有几位前辈，又有哪些得道的高僧收的徒弟如此年轻，可惜天山距少林甚远，霍峰一时之间没能将吴珣对号入座。
不过这个烦恼转瞬即逝，若是别的门派霍峰尚且顾忌，但既然吴珣是少林门下，少林向来讲究因果缘法，如今是吴珣挑衅在先，便是受伤了又如何。当下不再烦恼，霍峰一挥袍袖，内力所及之处未留半分余地。
吴珣并不应接，转瞬间便消失在霍峰眼前，霍峰早有准备，之前擂台赛便猜到吴珣轻功极高。霍峰却不躲也不闪，若面对一个小辈闪躲，他这面子是要还是不要？再一甩袍袖，内力如蛛丝密网，将霍峰包裹其中，余下内力四下横蹿，霸道至极。
吴珣看得清楚并不打算强攻，如同燕子一般悬于半空之中。霍峰内力越是霸道蛮横，吴珣越是不着急。霍峰越是不收敛，内力越是难以为继，回转之时便会有破绽。而吴珣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霍峰等了许久，终是没耐住性子，双手蹿出宽袍，由掌化拳。而吴珣等的就是此刻，他将手中长棍一分为二，剑刃出鞘众人才知道原来吴珣竟然还擅使剑。霍峰亦是面容一肃，旋即冷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赢？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吴珣剑花一挽，众人只觉得眼前眼花缭乱一片，看不见究竟哪一道是剑花，哪一道是寒光。霍峰并不理睬这些花哨的把式，操纵着磅礴内力直扑剑花。
在霍峰的磅礴内力之下，吴珣内力便如萤火见日光，强弱之差，昭然若揭。在场的但凡有些眼力的都知晓霍峰出手时毫不留情。有人忍不住掩面，既是可惜如此少年英雄毁于一旦，也是哀叹强中自有强中手，如今吴珣力压全场后却仍惨败于霍峰之手，对于曾输给吴珣的人来说也是致命一击。
就连陆曦都紧张地攥紧了小手：“爹爹，小爹爹不会有事吧？”
“不会。”陆詷紧了紧抱住陆曦的手臂，“不会有事。”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陆曦还是安慰自己。
唐九天倒是老神在在地吃着瓜子：“虽然我不知道吴兄想要做什么，但这连他平日里十分之一的内力都未使出，只不过想要赢霍峰并非易事。”
陆曦脱口而出：“我不要小爹爹赢，我只想小爹爹平安。”
这倒是唐九天一愣，忍不住端详起陆曦皱起的小眉头，又忍不住看了看陆詷。
“何事？”陆詷察觉到唐九天打量自己，头也偏地问道。
唐九天笑着摇摇头：“无事。”只是好奇他们如何将小公子教养得如此孝顺，他并非傻子，和沉意邈聊过之后便知生子药并不存在，那陆曦并非是陆詷和吴珣的亲子，可如今倒是让他觉得陆曦与他们比他见过的寻常父子感情还要深厚许多。
擂台之上，吴珣的剑锋也织成了剑网，只不过这与霍峰内力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充其量只能割裂霍峰的衣袍，再多的便做不到了。
“小子好生烦人。”霍峰一恼，也不在地上逗留而是足尖一点与吴珣在空中纠缠在了一处，他不用武器，只用掌，每一掌皆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而吴珣堪堪避开略有些几分狼狈之意。
霍峰心下得意，他承认吴珣比他想象中要难以对付，可若比耐力，他能战上三天三夜，但吴珣恐怕便要力竭而亡。
吴珣喘着气，似乎已经力不从心，手中刀锋更是凌厉，明眼人都发觉他已是强弩之末。霍峰眼中闪过快意，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容易松懈，哪怕掌风依旧刚猛，却还是被吴珣察觉到了破绽，吴珣突然间冲着霍峰冲了过去，手中剑尖直挑霍峰的左肩。
霍峰没有躲，而是用内力回抵，却不曾想他已经习惯的了吴珣的内力突然间增至十数倍，剑尖穿过左肩，而吴珣却松了手，不管不顾霍峰几乎要杀人的表情，飞身直霍峰身侧，伸手将他左肩已经是被剑风划破的衣衫轻而易举的撕开。
霍峰一掌拍了过去，吴珣却已翻身出现在他的伸手，抬脚便踹于他的后肩胛处，那冒了血的剑尖便从原路离去，“叮”的一声直接没入石砖之中。
本来坐着看的人不禁都站起了身，之前在观星台不离霍峰左右的道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那大和尚果真是收了个宝贝，难怪啊……”他笑着摇摇头，“难怪。”
他身后立的一个小道士忍不住道：“师父也没看出他武功竟然比霍掌门高?”
道人笑着摇头：“他内力不如霍峰，但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可比霍峰强之百倍，至少是这个霍峰。”道人意味深长道，他不再留于原地，而是请几个掌门人与自己一道前往那已经是不复存在的擂台。
“你！”霍峰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内力滞于肩井穴，踉跄一步。一瞬间乾坤倒转，方才那处于弱势的吴珣瞬间便反败为胜，而且胜得极漂亮。
“你……你敢骗我。”霍峰眯起阴冷的眸子，那目光落于吴珣身上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如何不敢？”吴珣笑眯眯道，“不妨霍掌门先解释解释这个何物吧？”说罢，屈指弹出一枚佛珠，直奔那没了衣衫蔽体的肩膀。
霍峰冷哼一声，受了伤的肩膀一动，那佛珠尚未碰到他便已经化为了粉末。而下一息，霍峰的脸色却变了，唐九天嗅了嗅鼻子，惊道：“吴兄竟有化解易容丹的药粉？可为何要用在霍峰的身上？”他的声音不大，但奈何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众人眼睁睁看见那粉末落在的皮肤逐渐皲裂开来。
易容丹。
霍峰脸色一变，腾身而起，却被不知何时围困的住的七大门派的掌门人联手制住。见霍峰被制住，吴珣这次干脆利索地对着霍峰的脸上撒了一把粉，只见霍峰的脸如同蝉蜕一般，一点点从脸上剥落而下，露出了真实面目。
最为震惊的还是天山派的弟子，他们哪里能猜到自家掌门换了一个人？尤其是霍峰的亲传弟子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霍峰”生吞活剥。
撇开众人的惊诧疑问不说，那道人一甩拂尘，笑着对着吴珣做了一揖：“不愧是了空的高徒。”
“道长谬赞。”吴珣回了一礼，“便是我没出手，道长也不会允他顶着霍掌门的脸为非作歹的。”
道长笑着捋了捋长须：“还是观星台那日小友逼得霍峰出手，方让我看出端倪。”
吴珣也笑，也是那天他对霍峰起了疑心，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身材可以改变，但内力却很难改变。现在回想起来，那日霍峰或许是为了对陈元下手，所以撤了对于内力的压制。不过也是因为那日，霍峰或许见其他人都没有怀疑，这几日更是肆无忌惮。
要说内力压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便是撤去压制后，脾气会显得格外暴躁。但接连几日被官府盯着，霍峰便是为图自保也不得不冒着被人怀疑的风险撤了压制。
“霍峰”被锁了穴道，半跪在地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吴珣：“你从何时开始疑我？”
“自陈元中毒之后，我便觉得你不对。”
“只是不对？”“霍峰”不甘心地瞪着吴珣。
“你不该推青石出来的。”吴珣淡淡地道，“你算对了青石对霍峰的忠心，却漏算了霍峰对青石的感情，只要稍稍一问便会觉得有异。”吴珣猜出了青石三年前下山估摸着是霍峰觉察出青石对自己的感情，但即便如此霍峰也只是让青石下山历练，便知霍峰即便对青石无爱慕之意，也仍存师徒之情。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三年后将青石推出来给自己当替罪羊。
“哈。”“霍峰”嘲讽一笑，“那你是不知青石对霍峰……”
吴珣上前一步止住了他的话头：“是你不明白，你当霍峰出关后直接去了鬼域是为了谁？不过若他不去鬼域，恐怕你如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你知道什么！”“霍峰”眼中染上了慌张，色厉内荏道，“我知道我扮演霍掌门或许不像，但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唯一对不住的便是霍掌门的嘱托。”
“你是说霍峰让你扮演的他。”吴珣好笑地挑起眉梢，终于知道“霍峰”最后的倚仗是什么了，仗着他们找不到真正的霍峰，于是乎颠倒黑白，再不济便是捅出师徒悖伦之事，以此来解释为何霍峰会想要避世。
但不得不说，“霍峰”这个计划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于真正的霍峰不谋而合。
一声叹息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此事乃霍某之过。”众人转头，看见远处一袭白袍之人缓缓而来，他的身旁有一青衣之人搀扶着他。
“掌门！”
那白袍之人飘然而至，比服用了易容丹的“霍峰”多了几分淡然和平和，看着也要年轻不少。分明是同一张脸，却偏偏是截然不同的两股气质。
“霍某确实是生了避世之心这才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差点为祸武林，霍某惭愧。”霍峰走到假霍峰的面前，几大掌门纷纷收手让出一条路。
霍峰叹息一声，抬手擒住假霍峰的脉门，催动内力。假霍峰的脸色青筋暴起，却被人眼疾手快点了哑穴，是以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痛苦。半晌霍峰收了手：“你囚禁于我乃是霍某疏忽，个中缘由怨不得你。但你非我天山门下却偷学我天山掌法驱赶我天山门人，我如今废你武功乃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霍峰转身未再看那人一眼，目光落在吴珣身上，竟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偈：“我与我这不成器的徒弟有劳小友费心了。”
低着头站在霍峰身边的青衣人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浑身一震后赶紧跟着霍峰行礼，青衣人竟然是传言中已经被齐蓝捉拿归案的青石。
吴珣双手合十回以一礼：“青石少侠也是关心则乱，这才被贼人利用，不肯吐露实情更是因一片赤子之心，掌门有此佳徒，实在是惹人羡慕。”至于霍峰说的那个“我”吴珣只当自己没听见，早在吴珣在“霍峰”房中发现易容丹的次日，便发现了囚禁霍峰的密室。
走进那密室后，吴珣道明来意后，霍峰却只让他离开。吴珣便知晓霍峰留在密室之中绝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心结未解不愿离去。
吴珣没问霍峰的心结是什么，他三言两语道出了青石的处境后，霍峰大怒，旋即震碎了脚上的铁链。吴珣这才知道霍峰并不知道青石早于半年前便回到天山的消息。仔细询问之后再次感慨那贼人别的不说，拿捏人心却是上乘。
借着青石因其对霍峰的情谊生出愧疚心虚将青石推出顶罪，又借着青石为明月绘制的画像稍改上几笔哄骗霍峰青石已与女子成亲，让霍峰了无生趣甘愿留于密室之中。
一个不敢探究师父的反常，一个不愿面对新婚的徒儿，最终便宜了那贼人鸠占鹊巢。
“既然如今贼人已擒，吴某明日便会下山，此前言语若有冲撞实乃情势所迫。”若非此次闹出了人命案，吴珣本来也是不打算管的，他今日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了，再留下来他怕别人探究出他其他的身份。
吴大毛可以当武林第一，但吴珣不行。
“霍某感激小友相救之恩，不妨多留几日。”霍峰神色不作伪，他感念吴珣不单是因为吴珣出手相助，也感激吴珣在密室之中点醒了自己。
——“你们不过相差二十岁而已，日后能相守的时日还长着呢，若你坚决留在此处，那便是连往后二十年的时光也不可能有了。”
——“师徒？”吴珣笑道，“若你在乎，便是断绝师徒关系又有何妨？”
吴珣连连摆手：“我本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此番前来只为与所爱之人赏一赏天山美景。贼人被擒，想必掌门之后也无甚空闲，若日后有缘相见再把酒言欢。只盼他年相见，掌门能心愿得偿。”
“这人害了三条人命，我已决意交由官府。不过小友既然去意已决，明日我与徒儿送几位。”
吴珣不再推辞，转身离开了擂台。众人也不敢再多有言语，交给官府又如何？天山派掌门都发话了，再说谁又有吴少侠的好眼力呢？谁看出了之前的天山掌门是假的？
霍峰开了口，埋伏已久的齐蓝带人将那贼人围困。而齐蓝身边多出了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人，正与陆曦说话的卫窈瞧见了眼前一亮，卫夫人便轻轻伸手掩住了她嘴里未喊出声的“爹”。
陆曦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和陆詷极为相似的眼眸微狭，喃喃道：“北庭都护……”
卫夫人一惊，看向陆曦的目光陡然变了，一向率直的目光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么一愣神就没拦住自家闺女儿，卫窈从自己娘亲的膝上跳下拉着陆曦的手：“我带你去见爹爹，我爹爹肯定也喜欢你。”
卫夫人手拽了个空，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没入了人群。
“无妨。”陆詷一摇折扇，笑道，“北庭都护府南倚天山，尊夫在此于情于法都说得过去。只是这几日之事夫人若有心倒可与尊夫说上一说，江湖事终归是天下事，若他日边境来犯，敌人可不会将大昱百姓分出个庙堂还是江湖。”
***
因齐蓝邀请，审问贼人的时候吴珣和陆詷还是去看了一眼，不过这么一看倒是让吴珣开了眼界，那“假霍峰”只肯认假冒霍峰的罪名，不肯认那三条人命，只说与他们见也未见过。
吴珣看得乏味，见陆詷表情恹恹更是不愿坐在这里与这人兜圈子：“你若不愿意说我替你说可好？”
“把鬼奴带上来。”
“假霍峰”脸色一变，就见衙役押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上来，赫然便是天山天堑拦住他们的守门人。衙役将那人斗篷摘了，虽此人竭力想用乌糟糟的头发掩盖住自己的脸，却还是看见了那额上的一个“罪”字。
“那三人未必认出了你，但你肯定认得他们三个。”吴珣凉凉道，“所谓鬼域便是因为活在其中的皆是鬼魂。而鬼，是不该现世的。你和那三人一样，都是有罪之人，你们逃入鬼域便是决心放弃活人的身份，可你们却后悔了。”
这话足以让“假霍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半晌仰头大笑：“他们认出了我，想要胁迫于我，我怎么能让他们破坏我千方百计得到的生活呢！”
对此吴珣不置可否，认出了如何，没认出又如何？总归是他再次将自己送入了绝路。
“放心，这次你不会再有机会进入鬼域了。”吴珣扔下了这句让齐蓝摸不着头脑的话便站起了身。
一言未发的陆詷也站起身来，没有看那人，而是看向了齐蓝，淡淡地道：“杀三人，罪当车裂。”
齐蓝一凛，下意识地颔首，等他反应过来后吴珣和陆詷已经走出了厅堂，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细碎的声音：“阿曦不知道听谁说的这天山雪煎茶别有一番风味，不如……”
不如怎么样？
齐蓝有些艳羡，却又有些出神，他摸了摸胸口的那枚大理寺卿的令牌，直觉告诉他这块令牌应当与那父子三人有关。
或许，日后还能有缘再见。
……
“唐兄可是要回唐门？”吴珣撩开马车车帘，看着送了他们一程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唐九天。
唐九天甩着马鞭，歪着脑袋笑着：“唐门肯定是要回的，不过我得先去一趟毒医谷。”
“哦？”吴珣笑道，“我当唐兄不愿见杜兄了呢。”
“我虽是迟钝了些，却也不傻。”唐九天无奈摇头，冲着吴珣眨了眨眼，“那化解易容丹的药粉很是精妙。”
吴珣失笑，也不挑破，只是拱手道：“若唐兄成亲之时记得送张请帖到京城，我与小詷必定去讨杯喜酒喝。”
“请帖该送至何处？”唐九天狡黠一笑。
“自是皇宫。”陆詷的声音传出，“若是实在不知送给谁，便送给皇太弟殿下，珣儿是殿下师父，自会转交。”
马车车轮徐徐滚动，倒是唐九天有些愣神，半晌甩了甩脑袋，不管这二人身份几何，那都是他唐九天的朋友。唐九天调转马头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便慢悠悠地走了起来，只是一边走唐九天自言自语道：“哎呀，明明是天下绝顶聪明的毒医，却偏要做那梁上君子，偷偷抹摸摸地不敢现身……”
“意邈医术不逊于我，他明明邀你同行，你为何拒绝？”
唐九天看也不看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人，一甩马鞭，便已蹿出很远，只是他声音还在风中飘荡——
“医术高超与我何干？江湖谁人不知唐门大弟子最是懒惰，唯一喜好便是美人……”
杜意风低低地笑着，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情到深处总会生出几分卑微，担心他于自己无意，更担心他的嫉妒仅仅是因为习惯。看着那潇洒的背影杜意风挥鞭追了上去，虽然他也想学那父子三人逍遥自在，可他们确实要回一趟毒医谷，师弟成亲，做师兄的总得尽一份心才好。
而另一个方向的宽大马车之中的陆曦却不那么高兴了，撅着小嘴抗议道：“不是师父，是爹爹。”
末了，陆曦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现在没有外人了，我还能叫爹爹吗？”
“如何不能？”陆詷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我说过，你是我们的孩子。”
无论是兄嫂还是爹娘，不过一个称谓而已，陆曦都是他与吴珣的孩子，一手养大护在心尖上的孩子。
了却一桩心事的陆曦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安然睡去，陆詷伸手捏了捏看着一本泛黄册子的发呆的吴珣的脸颊：“霍峰送你的？”
“嗯。”吴珣将册子阖上，扔在了一旁，“你说我是不是已经不是江湖人了？这种武林秘籍我如今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若珣儿在江湖，日后必定是万人敬仰的大侠。”
吴珣被逗乐了，抓着陆詷的手指把玩了起来：“我当劳什子大侠做什么？打打杀杀就算了，还得天天管闲事。”
陆詷的手指微微屈起，似是想要勾住什么，很快又放松了下去，漫不经心道：“珣儿当真不悔？”
“我只知道霍峰后悔了，后悔当初放青石下山。”吴珣反手勾住陆詷的手指，“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杜意风的话，他说他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唯独在唐九天这件事上他想做得磊落一点。”
陆詷抬起眼睫，他的目光与吴珣目光缠绕在一处，只听吴珣含笑说道：“而我想得却与杜兄不同。我的小詷一向光明磊落，唯独在此事上，我盼着我小詷不要那么磊落。”
江湖悠哉，愿与君同。
君之所在，心之所归。
江湖也好，天下也罢，于吴珣而言，只有陆詷在的地方，才是心安之所。
——番外·江湖之远·完结——
——番外·庙堂之高·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完结啦~陆詷陆曦的心结都解开了呢~
一个是忧心皇宫困住了心上人，一个是忧心兄嫂不肯让自己叫爹爹~
霍峰的故事其实挺简单的，师徒双向暗恋但却因为身份平添波折的故事。三年前青石喝醉后强吻了霍峰，霍峰没有接受而是将青石赶下了山，之后一个是用闭关隔绝掐灭自己的心思，一个是找个模特天天画画睹画思人，青石确实生出干脆和明月成亲绝了自己的心思回头当师父好徒弟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过不去自己心底的那关。青石离开天山时以为师父厌恶他了，所以回来后霍峰不让他近身，对他恶言相向，青石发现了霍峰的不对，但是他觉得是因为师父发现自己龌龊心思厌恶才导致不对的。
有人猜到了真相，呱唧呱唧~猜对的有一个小红包啦~
下一个番外就是讲庙堂的~会有选秀【陆詷：？？？？？？是当朕死了？
夸我~6900+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