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惑不解地沉入黑暗中。她听到了银刀划破空气的声音,但是并没有感到刀刺进身体。也许死亡能终止疼痛吧,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还痛得要命?她觉得她就像被成群的蜜蜂蛰刺到死,关节和骨头像被火烧。很明显她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水声呼啸,她肯定是自己的血在流淌。奇怪的是,她一直听到哈利大叫,“贝壳小屋!贝壳小屋!”真是有趣,贝壳小屋是她跟斯内普计划好从庄园逃脱后可以避难的地方,但哈利是不可能知道的。太奇怪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想着,谁能给斯内普传口信?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宝剑从手里跌落。她听到飞奔的脚步声,耳边轻轻响起一阵低沉的呢喃,“贝壳小屋位于丁沃斯郊外的康沃尔海岸。

  她抬头四望,却吃了一惊。遥远处有一抹亮光透过一栋乡间小屋大开的门射入黑暗,但她没工夫去仔细打量那房子,她的注意力都被哈利惊恐的喊叫吸引,“多比!多比,不——救命!”

  罗恩放开了她的手,她在坚硬的地面上挪动着,来到哈利身边。哈利俯身看着小精灵的尸体,银刀的手柄插在他单薄的胸口。这不可能——那刀是冲着她投掷的——她看着刀朝她飞过来,它应该扎到她的胸口。她昏头昏脑的四下望着,看到卢娜正穿过旷野向他们跑来,但是这也不可能,卢娜现在应该正被关在马尔福庄园的地下牢房,因为赫敏没能救出她,她失败了。

  她试着张嘴说点什么,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无法发出声音。一个长长的影子俯在她身上,她听到有人低低跟她说,“来吧,赫敏,把手给我,你真是个好女孩,你已经安全了。”一双强壮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可是这味道太陌生了,她不认识他,她乱踢乱挣——她不想被这个人抱着。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是死神,为什么他一点都不仁慈?为什么在她面前展示她的失败,就像可怕的指控——除非她身在地狱?

  她试图尖叫,但是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嘶哑的抽噎,那个声音还在跟她说,镇定一点,再坚持一小会儿,他们会帮她的……但是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如果真的身在地狱,她想跟她的朋友们在一起——拜托……

  然后,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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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内普回到了霍格沃茨。像平常一样,他径自去了地下室,他的老房间,他的旧魔药仓库。他有时间,没必要匆匆忙忙。多比会把他们带到贝壳小屋,然后回来向他报告。不需要奔跑,不要踹开门再绊倒在门槛上,不要死盯着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坠地的无梦水印染在地上的紫色斑点。

  斯内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个机会,他必须充分利用。他可以带上给她疗伤需要的魔药,还能帮她补充她的魔药储备,只要他能足够冷静地列明哪些魔药是必要的。伤口愈合剂、白鲜、无梦水、复方汤剂、止痛药、避孕药、烧伤药膏、一切治疗可能需要的魔药。他稳稳地抓着列表,在长袍口袋里装满了魔药和药膏。没错,他要把这些当作礼物带给她,而她会明白他因为只能把她留在那里而感受到的巨大痛苦,她会明白他有多希望把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弄死,一切的一切——他会补偿她的。

  他在实验室里踱来踱去,多比去哪儿了?至少过了半个小时了。他们当然不会仍身在庄园?他心里两股力量在交战,一个开始想他能有什么选择,另一个声音试图舒缓他的紧张情绪,让他耐心等待。但是他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此起彼伏的叫嚣着恐慌,他坐不住,无法谋划,甚至无力思考。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对自己说现在召唤多比是安全的,于是他低低说道,“多比。”

  没有动静。

  他的眼睛瞪大了,勉力再试,“多比!”依然没有动静,多比没有出现。他冲出房间,穿过城堡。他仍然在隐身咒作用下,没人能看见他,不过几个学生好像很奇怪挂毯无风自动。当他推开一个挡路的六年级莱文克劳学生,那孩子吓得尖叫,但他没有停住脚步。他一直奔跑,几步一级的跃上楼梯,差点用魔杖轰碎一看到他就闪到一边让他进入办公室的石像。他跑上螺旋楼梯,琢磨着怎么才能让阿不思告诉他贝壳小屋在哪里,尽管他也隐约意识到一副画像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何况阿不思去世的时候,比尔和芙蓉韦斯莱还没有结婚;他也不可能是房子主人。但是,阿不思知道——阿不思必须知道。如果他不说,斯内普会强迫他说的,他总不会以为斯内普不懂什么是刑求吧?

  当他终于上到楼梯顶端,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她的声音,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她藏在楼梯间等他时,呼唤他的声音,他顿时浑身轻松,几乎大笑出声。当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伸出双手到处摸索,寻找她的踪影。满怀恳求的声音,西弗勒斯……

  声音是从他的口袋传出来的。斯内普完全困惑了——几分钟前他不是还想着怎么拷打一副画像吗——不管怎么说,首先看起来这是符合逻辑的。没错,她在他的口袋里呢。梅林啊,她一直都躲在他的口袋里吗?然后他伸出左手成拳用尽全力狠狠击向石墙。他的拳头剧痛骨头吱嘎作响,血滴滴答答流下,他弯起手肘,将手贴到胸口。但是疼痛确实存在,并使他大脑开始清醒,他伸出完好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熄灯器。

  他是用熄灯器找到我们的。邓布利多在遗嘱里把熄灯器留给了他,赫敏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响起。米勒娃也说,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然后我按了按钮。

  他猛地用拇指按下按钮,熄灯器里立刻飞出了一团光芒,在他面前漂浮盘旋。斯内普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然后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当这团光飞进他的喉咙,他感觉到它温暖的存在感,并缓缓滑到他的胸口。这光仿佛让他充满了希望,而且让他冷静下来,明白如果没有它,他不可能找到他想见的人。他的卧室撤除了幻影移形限制,他可以从那里离开。

  他取消了隐形咒,打开门走进办公室,“你好,阿不思。”他边穿过房间,边温和地打招呼。

  然后他进入卧室,开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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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熄灯器好像不灵。斯内普出现在康沃尔区岩石海岸边的灌木丛中,就是他跟多比说过的地方,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小屋,没有那几个受伤的孩子,没有家养小精灵,没有任何迹象能显示他没有走错路。也许他应该幻影移形去丁沃斯,那里是他期望她会去的地方。这意味着她活着离开了马尔福庄园。但是她肯定活着,他心里坚持着这个信念。她当然活着,他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肯定就在某个地方,并且正在呼唤他。他沿着海边的岩石悬崖往前走,咸湿的空气让他大脑清醒,行进在岩石间仿佛能让他飞起来。他不能回马尔福庄园,黑魔王也许还在那里,但是也许他可以躲在外面,看看庄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不得不进去,他可以……

  斯内普走到一座坟墓边,新筑的坟,点缀着一圈白色的贝壳和石头。坟上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多比在这里安眠,一个自由的小精灵。他跪倒在坟墓边,风中飘溢着泥土的芬芳。

  他没有祈祷,但是口中低声细语,无意识地发出一连串充满悲伤和感激的话语,他低头贴向坟墓,对躺在里面的小精灵喃喃道,没想到会这样……非常勇敢……非常棒的小精灵……她很爱很爱你……永远感激……“斯内普教授?”

  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猛地跳了起来,转身望去。

  卢娜洛夫古德站在他面前,披着月光,飘渺得仿佛不似真人。

  “洛夫古德小姐,”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微微举起了他的魔杖。

  她伸出空空的双手。魔杖从她睡衣的口袋里冒了出来,“我是朋友,先生。”

  他点了点头,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逃出了马尔福庄园,”他终于开口道。

  “我们都逃出来了,”她答道。

  他无法止住浓重的喘息,声音好像呛住了,他低声问,“那赫……格兰杰小姐呢?”

  “她伤得很厉害。芙蓉尽力护理她,但是不管怎么做……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她治疗。”

  “钻心咒的后遗症,”他尖利地说,“她在哪里?”

  “在房子里,”卢娜说,挥手指向东边。

  “我看不到,洛夫古德小姐,那房子被赤胆忠心咒保护着。我承认,刚开始我还以为我来错了地方,直到我找到了它,”他指着坟墓说道。

  “我难以接受,”她用她有趣的腔调坦率地说道,“今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他是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就全明白了。我知道以前我肯定在牢房里看到过你。奥利凡德先生说,被拘禁在黑暗里,有时候连你的感官都会欺骗你。但是那天我醒来后,发现嘴里有奇怪的味道,那味道让我以为自己是在治疗翼,就是第一次参加魁地奇从扫帚上掉下来受伤那回。我一直想一直想,试着回忆我怎么睡着的,是不是一个食死徒来过然后对我们做了什么。但是我感觉很好,比之前感觉还要强大。而且我意识里一直有多比的存在,他将他的小手伸向你。”

  斯内普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当他今天来的时候,他说我必须要勇敢,他会把我安全带走。我告诉他我情愿等着直到哈利他们先逃出去,但是他告诉我,他接到的命令是先把我救出去。他知道我被关在那里,可是我不记得了。”

  “不,不是这样,洛夫古德小姐,”斯内普僵硬地说道。

  “我们一到这儿他就死了,”她说,“我想他知道……我希望他知道他们为他造了一座坟。”她举起手擦着自己的脸。

  斯内普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的眼泪,和所有这一切。

  “洛夫古德小姐,”最后他无奈地说,“我想给赫敏治疗伤势。”

  “是的,没错,我想你行。她在我的房间,你知道。她昏迷着,先生,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他想起熄灯器。西弗勒斯,她的声音,“有人……?”

  “没人听到,当然了。我出来找你前给房间施了一个静音咒。”

  她出来找他?

  卢娜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怜悯的表情,“你让多比来帮我。她很清楚你的秘密。我知道你不会抛下她不管的。斯内普教授,你得让自己隐形,这样我就能带你进去。”

  “但是其他人……”

  “哈利跟妖精拉环在一起。其他人都睡了,他们喝了芙蓉给的火焰威士忌。我看到她在酒里放了紫色的什么东西,所以我没喝。”她停顿了一下,“我想我可以带你上楼,很抱歉我不能说得更多,教授,我不是保密人。”“是的,当然不用告诉我。”他站在原地没动。

  “施咒吧,先生。”她温柔地说。

  斯内普举起他的魔杖,隐约意识到他正在服从卢娜洛夫古德的命令,但是那又怎样?她要带他去赫敏的身边。他施了咒语。

  他拉住卢娜递过的白皙纤巧的小手,几乎盲目地跟着她走过悬崖,穿过一片空旷的荒野,走进了小屋。小屋狭小而温暖,看起来它很讨厌它塞得满满的身体里突然又有两个人挤了进来。鞋子散乱在地板上,水槽里堆着剩菜。好像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睡觉去了。卢娜带着他穿过一间小小的起居室,墙角被遗忘的壁炉里跳跃着孤单的火焰。他们走上摇摇晃晃的楼梯。当他们上到二楼,他听见一扇门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那是妖精在说话。他们静悄悄地穿过走廊,卢娜伸手从口袋里取出魔杖点了一下门。门打开了,他跟她走进去,看着她立刻关上门施了咒语。他又加上了一道静音咒,然后走到了那张小小的狭窄的床边,端详正在痛苦中挣扎的赫敏。

  “我……我想应该让你一个人不受干扰的给她治疗,”卢娜说,“但是我不知道能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的状况好转,除非我说是我治疗的。”

  斯内普将视线从赫敏身上转向洛夫古德小姐,就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似的认真打量她。他一直觉得她……懵懂无知,行为怪异,她的魔药课成绩糟的一塌糊涂。然而在重压下,她的声音依然冷静充满力量。她的计划很周详,不错的盟友。

  “你不用离开这个房间,洛夫古德小姐。如果你愿意休息,我可以给你一点魔药让你睡觉。我……我欠你的。”

  她思考着他的话,“你确定不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去睡了。”

  “那就把药给我吧,谢谢你,先生。”斯内普从长袍口袋里拿出无梦水,召唤了一只汤匙,倒了5滴,然后递给她。她毫不犹豫地喝了药,躺到了床上。

  “谢谢你,洛夫古德小姐,”他低声说,但是她已经合上了眼睛。

  他转身仔细端详赫敏。她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身上盖着一床干净的白床单。他握住她的手检查她每根手指。灼伤的皮肤已经愈合了,但是好像有什么杂质被裹在了伤口里。看起来芙蓉韦斯莱没清理伤口就给她用了治疗药水。房间里灯光明亮,斯内普熄灭了其他的灯,只留了她床边的一盏。他挥舞魔杖拂过她的身体,杖尖喷出一股迷雾,笼罩她全身。他看着雾气的颜色从粉红变成苍绿色,又变成深黄色——丑陋的恶心的颜色。漂浮在她脚踝边的雾气,变成了浑浊的深紫色。

  斯内普坐在床沿上,小心地将小瓶止痛药慢慢滴进她的嘴里。他按摩她的喉咙,帮助她吞咽药水。然后在她口中滴了几滴无梦水,听到她微弱的咂嘴声,他感觉备受鼓舞。她慢慢皱紧眉毛,额头上浮现几道皱纹。他希望她的头痛症状能有所缓解。他很清楚钻心咒导致的剧烈头痛远不止于此。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他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却感觉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划破了他的手。玻璃,她的头发里都是玻璃碎渣。这些白痴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显然他刚才看到的她伤口里的异物也都是玻璃。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是首先得把这些该死的玻璃渣弄干净。他举起他的魔杖,给自己施了一个盾牌防护咒语。

  “玻璃碎渣飞来!”他念道。无数玻璃碎渣从赫敏身体里飞出撞上他的盾牌又散落到地上。斯内普用魔杖将玻璃渣清理掉,然后迅速回到赫敏身边。赫敏的皮肤裂开无数小口子,多到数不清,那是玻璃从没清理干净的伤口里脱离出来时造成的。他脱下长袍并把它翻转过来,露出里面装的各种魔药。他把魔药都搁在床上,然后伸出手指在药瓶上迅速滑动,挑出一瓶白鲜。他用左手打开瓶子,一时间无法想起为什么她会伤得这么重。啊,没错,那墙,他想着,停了下来自己服了一剂止痛剂。他在指尖滴了几滴白鲜,全神贯注地用手点压她身上的每处伤口,然后用魔杖愈合伤口。他特别小心地处理她脸上的伤,用的白鲜也许比平常的分量要多那么一点儿,以确保她的脸不会留疤。当他取出她伤口里残留的玻璃渣时,她眼角流下了几滴带血的眼泪,于是他温柔地翻开她的眼皮,检查是否有擦伤,又轻轻地往她的左眼里滴了一滴白鲜。很幸运,她的眼睛没有被玻璃渣扎到,只是内眼皮有点受伤。

  斯内普有条不紊地扶住她的身体,让她翻了个身以便治疗她的后背伤,她背上的玻璃扎得更深。他一直仔细地治疗她腿上的伤,直到她开始第一次痉挛。他坚持用双手按摩她的小腿肚,直到肌肉放松。他从腿一直按摩到足底,又拉又揉,强迫她蜷曲她的脚趾。按摩完一条腿后,他又开始按摩另一条。当注意到她冰冷的右手攥成拳,他马上给自己的手施了一个温暖咒,用温热的手指继续按摩她的身体,挤压揉捏她的肌肉,使肌肉不再紧张收缩。他一边用力按摩,一边想着她的手,他握着的这两只手,也曾经这样游走于他的身体,那景象遥远得好像发生在前世。他没有多少那些冗长日夜的回忆,只记得一些如梦似幻的、断断续续的场景。她躺在他身边,用她的身体帮他舒展四肢;冰凉的布巾擦过他的额头。她用指尖轻轻把一小块冰放进他嘴里。邓布利多把她一个人留下。他回想他看到的。为什么那爱管闲事的老混蛋这样对她?这个女孩不可能比一个小时前的他更有力量;然而,就像他努力尝试让她从痛苦中解脱,他感觉到他的心因爱她而炽烈。不管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他都应该搞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努力让自己感觉愤怒、感觉受人控制遭人愚弄,但是他此时此刻除了感激之情已经别无他想。他抓住她的左脚踝,仔细摸索受伤的骨头。这个治起来有点困难。他努力回想当他手指受伤时,她是怎么凭借精湛的魔咒精心照顾他的,那真令人难以想象。而他很抱歉没法为她做的同样好。但是他不能只是简单的将骨头复位,照他手指的触感来看,他很担心她已经被喂了生骨药水。

  “对不起,”他低喃,猛拽她的脚踝。错位的关节骨头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用力校准,最后终于将受损的骨头固定在原位。他没带消肿剂以减轻她脚部的肿胀,于是他撕下一条床单,将她的左脚紧紧缠住。他不想用魔咒来修复受伤的骨头,但是她可能需要立刻就能行走——她没有时间去慢慢康复。等到战争结束,她可以去圣芒戈进行彻底的复健。

  他温柔地将她的身体翻转,让她仰卧在床上。然后从长袍口袋拿出最后一瓶药,握住她的左手,从手指上摘下婚戒。赫敏的头立刻在枕头上辗转,口中呜咽不已。

  “嘘。赫敏,”他说。“是我,一会儿就好。他在她无名指上涂抹烧伤药膏,等皮肤将药膏吸收掉了,才将戒指给她戴上,然后赫敏安静了下来。

  最后,斯内普拿起赫敏换掉的衣服,将玻璃渣抖掉。他把手伸进夹克口袋里,欣慰地取出一把钥匙和一绺头发,那正是之前在马尔福庄园时,他放进她口袋里的。当赫敏因被施咒而跌跌撞撞,恰好撞倒了贝拉特里克斯的时候,斯内普正好站在她身后,当时场面很混乱,他借机从贝拉那里拽下了项链和一绺头发。他把项链和头发包好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这样她醒来就可以很方便的拿到它们和她的衣服。他将自己的长袍叠整齐放在床尾,然后捡起丢在地板上的串珠小包,把他带来的魔药都放进去,又把包放在桌边的椅子上。

  在确认了洛夫古德小姐确实睡得很香后,他脱掉鞋子,轻轻爬上那张小得可怜的床,躺在赫敏身边。她又蜷起了膝盖,而他用手把她的腿摊平,然后用自己的腿压在她腿中间,以使她的身体和他一样平直。他温柔地将一只胳膊从她脖子下伸过去,把她揽到怀里,同时用另一只手抚摸她后背紧绷的肌肉。当他觉得她已经进入自然睡眠,他将一只手贴上她的胸口,感受她心脏稳定而规律的跳动。她的鼻子蹭着他的脖子,他微微地转动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危险期已经过去,她确实在恢复了。

  斯内普静静地躺了几个小时,听着她的呼吸声。偶尔她的手会在床单上乱抓乱挠,或者猛烈的肌肉抽搐,而他抱着她,不停在她耳边低语直到她再度沉睡。最后他也放慢了呼吸配合她的频率,在她身边浅眠。

  “斯内普教授,”一个犹豫的声音将他从睡眠中惊醒,“斯内普教授!”

  他抬头看见卢娜洛夫古德正紧张地站在床边,他瞥了一眼窗外,天空还黑着,不过快要黎明了。

  “洛夫古德小姐,”他含糊地说,“你还好吗?”

  “我刚醒,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先生。我想我最好现在带你出去。”

  斯内普轻柔地将胳膊从赫敏脖下抽出来,移动腿离开床。他左边身体彻底麻了。他站起来笨拙地穿上长袍,耸了耸肩。赫敏还没有醒。他不想跟她说永别,不想告诉她……

  他弯身凝视着她,最后一次抚摸她的头发,“赫敏,”他低语,“我要走了……”

  “教授,请快一点。”

  他站起身拉住卢娜递过来的手,她拉着他快速穿过房间,走出前门,通过防护圈的时候简直就要跑起来了。

  “很抱歉,教授,”她说,“谢谢你做的一切。”

  他松开她的手,“谢谢你,洛夫古德小姐。”

  “要小心。”她说道,他点点头。

  他看着她转身跑向开阔的荒野,然后消失在防护咒语的保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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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醒来时,卢娜正走进卧室,赤着脚,脚上满是尘土,手里还拿着一些球茎植物。

  “你做什么呢?”她问道,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畏缩地等待痛苦席卷而来,但是并没有。她的头有一点跳痛,皮肤有一点轻微的疼痛,但是没有像头天晚上她感觉到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怎么回事?我们在哪里?你怎么逃出来的?”

  卢娜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她床边的地上,然后挨着赫敏坐下。

  “多比把我救出来的,”卢娜平静地说,“在你刚到庄园的时候。他也把迪安、奥利凡德先生还有拉环救出来了。他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贝壳小屋。然后就回去救你们了。”

  贝壳小屋……那就是说,是斯内普派多比来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失败。但是她脑海里好像还隐藏着什么,她好像还记得……多比……

  “我不太记得昨晚是怎么来这里的了,”她说,“我只记得身在马尔福庄园——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看到一把刀——卢娜,多比在哪儿?”

  “赫敏,”卢娜的声音那么柔和悲伤,她明白了。

  “哦,不,不可能的,那样不对,卢娜,不能是那样的。”卢娜伸手环住赫敏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她,“哈利把他葬在了原野里,靠近大海的地方,他在那里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他现在真正自由了,赫敏,这样很好。他可以一直听到海浪的声音,享受他的自由。”

  赫敏默默流泪。

  卢娜继续轻声对她说,“斯内普教授昨晚来过了。我在多比的墓边找到了他。以前我就见过他,在马尔福庄园。奥利凡德先生说我是做梦呢,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去过地下牢房。虽然斯内普教授来救我们看起来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确实救了我们。他派多比把我们从牢房带出去。多比说,如果一个家养小精灵信任他的主人,那你也可以信任。我想多比很相信斯内普教授,你觉得呢?”

  赫敏靠在卢娜肩膀上悲哀地点头。多比曾经信任斯内普教授,多比曾经信任她。

  “然后他来给你疗伤。他整晚都陪着你。每一分钟,每一分钟。”她重复道,她的声音好像摇篮曲,她轻轻前后摇晃赫敏的身体,“我刚把他送走了。当他进房间的时候,他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好像掉进了八眼巨蛛的窝里。我想那就是为爱人担忧时的样子。”

  赫敏哭得更厉害了。他就在这儿,而她不知道,“他还好吗?”她的声音都呛住了。

  “他没事,他好好的。”卢娜低低地哼唱道。

  “卢娜,”她低语。

  “没事儿……你现在安全了。”

  “哈利和罗恩呢?”

  “他们都没事。你一定非常勇敢,赫敏。你刚来的时候伤势严重极了,我们都吓坏了。”

  一波又一波的情绪侵袭而来,仿佛威胁着要让她坠进无边的黑暗。卢娜知道了斯内普的秘密。某种程度上,她确实知道了。赫敏尝试为这件事宽慰自己——她拥抱着的这个女孩儿已经分享了她的秘密,知道了她丈夫的心之所在,但是她再一次想起了多比。他们成功了。哈利得到了长老魔杖的承继权,而且他们都活着逃到了比尔和芙蓉的贝壳小屋。哈利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但是多比……她就像邓布利多无情地驱使哈利走向死亡一样,将多比送上了死路。她向他索求帮助,派他去了那个可怕的庄园,而他挡住了那把本来要杀死她的银刀。她在卢娜的怀里颤抖。

  “我做了什么,卢娜?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从没想过让他死。”

  “多比是一个自由的精灵,赫敏,你不能强迫他做任何事。”

  “不,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我们不会那么做的!我计划了整件事,我说服了哈利,我向多比寻求帮助。”

  “既然是你向他求助,他是有选择权的。”

  “不,”她说。

  “是的,”卢娜坚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来这里,赫敏,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你非常勇敢地去实现你的目标。而你现在,需要更加勇敢一点儿。”

  更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点。赫敏并不想勇敢。她只想蜷缩在这白色被单下,拉着卢娜染满泥土的手,静静死去。但是她知道卢娜是对的。她也问过斯内普同样的问题。还有很多事要做。突然她想起斯内普放在她手心的那把钥匙。她猛地从卢娜肩膀上抬起头,然后看见钥匙正在床边的桌子上。哈利得到了承继权,而她得到了贝拉特里克斯保险库的钥匙。

  “你能站起来吗?”卢娜问道。

  赫敏虚弱地站了起来。她的脚踝疼得要死,但是她还能站着。

  “我们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卢娜说。

  赫敏将被单围在身上,走到椅子边,从她的包里找出几件衣服。她穿衣服的时候卢娜转过身去,赫敏用余光看到她召唤了一杯水,然后用魔杖挤压她采回来的球茎植物,将汁液滴到水杯里。

  “你还保留着你的魔杖?”赫敏问道,穿好衣服却没有拿着魔杖或者把魔杖插进口袋里,让她感觉很怪异。没有它,她觉得自己既渺小又毫无安全感。

  “不,是芙蓉的魔杖,昨晚她把它留给我,以便在需要的时候给你施咒。”

  “哦,卢娜,我们怎么解释昨晚发生的事?”

  “别为这个担心,我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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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走进厨房时,哈利拿着杯茶坐在厨房的桌子边,罗恩靠在厨房料理台上,两人正在很严肃地交谈。一看到她,哈利立刻站起来冲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谢天谢地,”他说,“我不确定……”

  “我没事了,”她答道,伸出一只手将罗恩也拽过来抱在一起。他们三个就那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赫敏感觉她的力气又回到了体内。当他们分开的时候,她看见卢娜站在门口,她想他们可以告诉卢娜整个计划。这是第一次,她想讲出他们的秘密。

  “赫敏,”罗恩说,“你看起来……发生什么了?昨晚我们睡觉时,你还很……”

  “我给她喝了戈迪根液,”卢娜沉静地说,“希望芙蓉不要介意,我从她的花园里采来的。”

  罗恩转头看着卢娜,像是正看着一个奇迹,“卢娜,昨晚发生太多事了,我都没有顾得上问你,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被关在马尔福庄园的地牢里,”卢娜说,“奥利凡德先生跟我关在一起。当我们听见楼上的骚动时,多比出现了,告诉我们他会把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我本来不想走,但是他承诺我他还会回来救你们。”

  “多比来过这里?”哈利不可置信地说,“那就是说……”

  赫敏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有人在帮我们!”哈利几乎喊起来了,“被关进地牢后,我们召唤多比,他带着迪安和妖精出现了。我们告诉他带他们来这里,这里是安全的。而这里是在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下——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把卢娜和奥利凡德先生带来了!他刚一离开,虫尾巴就下楼来了——我发誓,赫敏,当时我身上有某种盾牌保护,但是我自己没有施咒,也不该有盾牌保护在身。因为贝拉特里克斯已经对我们施过咒立停,取消了我们的防护。虫尾巴想用他那只银手抓住我,但是他抓不到我,那就像……像他无法触碰到我,而且……”他拼命地回想当时的情况,“而且银手勒死了他!”

  “什么?”赫敏惊叫。

  “然后我拿了他的魔杖,我们跑上楼梯,我跟德拉科战斗。”他眨着眼睛看着卢娜,赫敏点着头,“但是那时候,德拉科也碰不到我,咒语——碰到我就立刻反弹了。”

  “哈利,我肯定事情就是这样,但是我也看到了一点当时的情景,你表现的非常好……”

  “赫敏,听我跟你说,他根本就不能伤害我——他努力尝试了,然后那时多比出现了,我没有召唤他,你召唤他了吗?”

  “我也没有召唤他,”罗恩说,“我当时正在对付纳西莎。”

  “我,我不知道,”赫敏说,“我当时——我记不太清了。”

  “而且是谁对德拉科用了混淆咒?”哈利大叫,“当时我们没有一个人有魔杖!我想确实有人在帮我们,那个人是站在我们一边的!”

  赫敏瞥了一眼卢娜,但是她正带着梦幻般的表情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个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