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邓布利多回答,他的语气又恢复到他钟爱的温和又安详的状态。斯内普极想用魔杖对准那肖像,把它撕裂成条。

  “你还有别的要说吗?”菲尼斯尼杰拉斯突然插了一句话,“你还有什么要对格兰杰小姐说的吗?我确信那可怜的女孩现在已经一团乱麻了。”

  斯内普急速转过身子面向布莱克校长的肖像,重重地朝前迈步。

  “你是否打算告诉我你一直保持着联通?”他危险地问。

  “当然。你没告诉我关闭它。而且我当然不应该擅自打断。我早先竟敢对今晚发生的事刚要发表点儿适当意见,不就受到指责了吗?”(有仇必报的腹黑蛇院人啊)

  斯内普不知道他应该先毁掉哪幅画像。(笑死了)梅林啊,他说了什么?她又听到了什么?需要多久才能解释得清,恢复到从前——?

  “格兰杰小姐”,他大声喊道。

  他听到她深深的喘息。“是的,先生。”

  “我很抱歉带给你困惑——”

  “教授”,她坚定地回他,“别想这么多了。你已经被逼到极限了。请向前任校长邓布利多保证,我们两人都十分明白我们的忠诚在哪里。”

  讥笑不由自主地浮上他的嘴角。赫敏很刚强,很显然她也非常希望像他一样暴揍邓布利多一场,这让他如此强烈地渴望她,以至于那双黑眸开始灼热而刺痛。他很快闭上眼睛。她听起来像极了一只小母狮,从来没人……

  “我会的”,他平静地说,“谢谢你,格兰杰小姐。我现在要恳请尊敬的布莱克校长关闭他两幅肖像的连接了。”

  “当然。我会在我们安全转移后及时通知您的。”

  “很好。”他停顿了一下,认定她并不反对他刚才对邓布利多的反驳,“晚安,赫敏。”他听到她咯咯一声轻笑,“晚安。”

  “布莱克校长,如果你能行行好。”

  当他确认全部的布莱克校长都已经回到他在办公室里的画像里后,斯内普故意而自满地叹了一口气,把刚才被他踢翻的椅子扶正。他整理好书桌上的文件,脱掉外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举起魔杖,熄灭了所有灯光,只留下一座台灯,然后走向他的房门。

  邓布利多一直在相框里看着他。斯内普能感到那老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但他不想说话。

  “她对你很忠诚。”邓布利多最终说出。

  斯内普抬头尖锐地看入那男人明亮的蓝色眼睛里,因为邓布利多的语气里不像刚才那样含着指责。他闪过一个念头,不能对着一幅画像摄魂取念真是糟糕透顶。

  斯内普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他进入卧室,开始脱掉他的袍子。已经三点多了,他疲惫地头痛,然而思绪也没有减慢。他再次想起邓布利多坚定的蓝色眼睛。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那老人早就知道菲尼斯尼杰拉斯在干什么的感觉?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斯内普爬进床里,感到僵硬的四肢微微作响,他的身子一整天都因为忧惧和愤怒而僵硬着。她对你很忠诚。

  他不能想象她在哪里。在刚才的谈话里,他几次听到树叶的沙沙声和猫头鹰的幽鸣,不过那也可能是波特那只浮华的鸟。不可能说出,即使现在想到她下午闯进魔法部,他的血液还是恐惧地吟跳,他安慰自己这是计划中的行事,她也已经成功地把那两个白痴同伴带回来了。突然,他又怒火中烧。他想从床上跳起来,怒冲进办公室。邓布利多没权利小看她,把她等视于其他那些愚蠢的只靠荷尔蒙驱动的同龄傻瓜。除了赫敏,没人能保证波特和韦斯莱能毫发无伤地进出魔法部。

  他闭上眼睛,开始深且缓地呼吸,装作已经入睡。现在很晚了,和阿不思重启讨论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结果。斯内普长久以来都遭受着失眠的夜晚,他早已学会了假装入睡,他有时可以引诱他的身体进入一种真正的睡眠状态。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始在脑里描绘深邃而黑暗的夜空。

  慢慢地,他投降了。夜空里,他看到光秃冷落的树枝,早已落尽了叶瓣。当他相继放松双腿时,他听到夜风的声音,看到树枝挥动表示抗议。一卷残云拂过银色的皎月。他放松他的双拳。星星在夜空里执拗地闪耀。他呼出气来。

  他最后想到的是赫敏冷静地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等待。她对你很忠诚。他在心里说着,入睡。

  紧随着那次肖像谈话后的几周内,赫敏、哈利和罗恩迁移了多次,在各种各样的林地里搭建营地。哈利已渐渐熟悉于对营地外围施出防御咒和遮蔽咒,可是罗恩就差劲多了,或者说他也没打算试一试。她和哈利一致认为这大多是由于那件魂器。他们轮流带着那件沉重的银挂坠盒,每六个小时左右换一次。谁当值就会带着它最长时间,因为他们仨都不想带着那东西睡觉。醒着就够糟的了,更别说……在梦里。她是第一个发现这种现象的人,就在她和斯内普交谈过后的那天晚上。当她把哈利摇醒,推他出去守夜后,她就爬到他的空床上几乎是沾枕即着。大概是因为她的弦绷得太紧,带着紧张和亢奋,已经超过了临界点;也或许是因为那魂器正希望她入睡,企图蜿蜒滑入她毫无防备的脑海,在那里翻找出可怖的秘密。

  大白天想来,那些梦境也没什么意义:纠缠的景象里,她看到黑色印记在自己的左前臂上灼热,并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背叛了所有人;看到斯内普躺卧在她面前受尽折磨而痛苦地翻滚扭动;找到了她的父母时打开门进家却发现他们淹没在秽物中——虽然还活着却疯癫痴狂。可是在黑暗中,在树林里,这样的梦却让她急促喘息,汗流浃背。

  她猛一吸气惊醒过来,盲乱地伸手去拿魔杖,大喊:“荧光闪耀!”

  罗恩在床上坐起,睡意含糊。

  “什么……?已经……到我了吗?”

  虽然看到他完整而正常的面孔,赫敏还是差点儿要尖叫起来。当她尽力向罗恩解释所发生的事,描述令人作呕的梦境,希望它们可以被她自己熟悉的声音和朋友的在场所攻克,她却感到——她发誓她的确感到——那挂坠盒在抽动,就好像它在大笑,就好像在嘲笑她。她把那链子从脖子上扯下来。

  “是它!这是个见鬼的可怕玩意儿。”她大叫着把项链挥过帐篷。罗恩捡起来,悄悄带到自己头上,穿过房间坐到她的床边。

  “没事了,赫敏”,他紧张地说,“那只是个梦。”

  “不,那不只是个梦。我们在面对战争,罗恩!我们今天差点儿就丢了性命。而现在我们被困在树林里的一个帐篷里,躲藏像……像啮齿动物。”

  “像啮齿动物?”罗恩扬起一只眉毛。

  “啮齿动物是匿居的”,她略带窘迫地说,“你知道,为了躲避猫头鹰之类的天敌?”

  罗恩开始轻笑,虽然他尽力捂嘴咳嗽来掩饰。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笑。可是我梦到——罗恩”,她说着眼泪就滚热地流下来,“我梦到我快死了。我梦到斯内普找到了我们,他……”她说不下去。

  “嘘——”罗恩小声喃喃,伸手揽住她。揶揄的神色从他脸上消退,“没关系,你很安全。斯内普不会找到你在这的。你多聪明,记得吗?你做到了,没人能找到我们。现在似乎很可怕,不过梦总是会退去的。它们总是这样。”

  “是那件魂器”,她抽泣着,“我感觉就像它要吃了我,像是要吞噬掉我的心。”

  罗恩用手指夹起挂坠盒,故做鬼脸:“确实很糟;我绝对同意你。不过今晚让我来带着它吧,赫敏。别担心。你想喝些茶吗?”

  “不。离开格里莫广场时我什么也没带。回去睡觉吧。我马上就好了。就像你说的,那只是个梦。”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你旁边坐一会儿。”他说,虽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用了。真抱歉吵醒你。我们都需要尽可能地补充睡眠。”她躺回去并鼓励他同样如此。

  赫敏相信自己今晚再无可能入睡了,却惊讶地发现在八点哈利守夜回来时才醒来。她一脸严肃地朝他忽闪着眼睛。

  “觉得你睡了个懒觉?”哈利笑着问她。她很少睡过六点的。

  她回笑,揉眼褪去睡意,“你应该和罗恩说——他今晚睡得最久。我只睡了大概四小时,我想。”

  罗恩正面色苍白,一脸湿汗地坐在床上。他的眼睛看上去深黑而空洞,赫敏想他现在是否已经相信她了。那东西——在你睡着的时候会把你逼疯。

  “如果赫敏安静些的话我能睡得更好。”他不怀好意地说。“对不起。”她惊讶地看着他。他昨晚还很温柔,虽然安慰地笨拙,却温和善良。

  “不管怎样。你们女孩,总是被噩梦吓地哭天喊地。”他动也没动,依旧坐在那里,紧紧抓着毛毯,好像在颤抖。就好像,是他自己在哭。“给我那件魂器。”赫敏说着不确定地伸出手去,就好像面对着一只陌生的狗。

  “不。我不想再听到关于那混蛋魂器的任何事情。它只是一件金器,赫敏。”

  她看了一眼哈利,试图用眼神驱使他去拿回那魂器。

  “该我了,老伙计。给我。”

  “真不知道轮流着带又有什么见鬼的用处。”罗恩说着还是把它递了过去。

  哈利把链子带上,对赫敏抛去一个抱歉的神色,自然又轮到他暴躁了。必须保持清醒整六个小时,除非佩戴者无法忍受,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困难,因为迷茫的人总是更加固执和不愿放弃那件魂器的,这将让它的影响更加糟糕。罗恩似乎特别不能忍耐清醒时的影响。赫敏简直不敢想象他的梦有多恐怖。

  秋天已然降临,他们自己的耐性也快消磨殆尽了。哈利的运动衫开始在他日渐消瘦的身形外晃荡,赫敏也没什么照镜子的欲望,她知道自己一定过分削瘦,恐怕是骨瘦如柴。担忧和紧张将她苦苦相逼。现在若是偶然看到自己的影,恐怕早已不认识了。

  她生日的早晨寒冷潮湿。她轮到值夜,所以白天得补觉,摆脱了魂器近七个小时。她醒来时几乎是愉快的,把双腿晃出床边,穿起牛仔裤。“清理一新。”她用魔杖指着她的衣服。这是个好兆头,她想。她好几天都懒得清洁衣裤了。她把重生剂塞进口袋里,把头发束起,朝帐篷的口袋窗外眺望。哈利和罗恩正背对她坐在地上,他们都把脑袋垂在一张羊皮纸。

  “早上好。”她说,俩男孩猛一回头。罗恩飞快合上了羊皮纸。她沮丧地看到他脖颈上的链子。今天清晨是他当值。

  “你们在干嘛?”

  “没什么。”罗恩说。

  哈利看了看她,转着眼睛,“是地图。”他说,“我们在查找金妮和拉文德。”

  “我能看看吗?”她问,坐到了哈利旁边。

  他把地图展开给她,她用指尖把它摩挲平。她循着霍格沃茨熟悉的条条走廊,一时幻想着她甚至可以看到光滑的石墙、铁甲卫士、肖像……“你在意谁,赫敏?”罗恩说,“你好像没把谁留在那里。”

  “霍格沃茨也是我的家,罗恩。”她安静地说。

  哈利手躲在地图下悄悄拍了拍她。罗恩突然站起来,走向帐篷。

  “我很抱歉,如果我打扰了什么。”她对哈利说。

  “你没有。你也知道他带上那东西就是这样。我们只是都很累了。这——看。”

  赫敏看着那个带着金妮名字的小圆点。它正缓慢地在六年级女生宿舍周围移动。上面一层,拉文德的小圆点静静待在七年级女生宿舍里。帕瓦蒂的小圆点也是静止的。她们在周日早晨总是睡到很晚,赫敏戏谑地想。我怀疑我的床是否还在那。不知道拉文德是否猜过我们在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们。

  “让我看看其他楼层。”她说,哈利又把地图折了一道,城堡的视点更加深入。

  “天文台”,赫敏小声说,“还有……我能看看大厅吗?”

  哈利又折了折地图。

  “我不想看这里。”他苦苦地说,“斯内普在那,在邓布利多的位置——混蛋叛徒。”他顿了一下对地图说,“你应该把他杀死在那位置上,你这混蛋。”

  斯内普的小圆点,确实,在高脚桌的校长席上。他的左边是阿米克斯卡罗;右边是,辛纳斯特拉教授。

  赫敏平静地看着哈利。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强烈感到,也许今天就是她一直等待的日子。今天毕竟是她的生日;一年了,她把忠诚的盟誓交给斯内普。“你不觉得奇怪么,他并没有来格里莫广场找我们?食死徒知道我们在那——他们成日里在外面转悠要找到那房子。而斯内普教授也是秘密保守人,和我们一样。为什么他不告诉他们呢?”

  “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还是斯内普教授,没什么大不了。他本可以来抓我们的,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那房子对他设了防备!他知道我们不会让它轻易敞开的——”“可是他甚至试都没试!”

  “你怎么知道?也许咒语已经赶走他了。也许他害怕里面的东西!况且,我确定他忙着打整他漂亮的新办公室都来不及,哪还想得起我们。”

  “你真的相信?他只是懒得来找?在他完全可以把哈利波特献给他的‘主人’的情况下?”

  “赫敏,斯内普杀了邓布利多后,我已经够好了没有提起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好人。但是如果你还是坚持又要扯这些谬论的话——”

  她闭起嘴。不是今天,不能是。“你是对的——对不起,哈利。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并没有要暗示什么——”

  哈利的表情柔和下去,“没关系。我也不该冲你发火。我知道你很为邓布利多伤心。”

  赫敏低着头,完全专注于重新叠起地图。“我想我们应该回帐篷去。”

  “去面对罗恩?”哈利说,嘴角挂上半个怯怯的微笑。

  “现在还没结霜”,赫敏回答,“也许还会有些浆果可采。我出去看看。看看你能不能让他把那见鬼的魂器拿下来,我尽量带回些食物。”赫敏隐身了自己,走出魔法防护圈,朝前走了五大步。她举起魔杖,在面前的一棵树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不这么做,她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一旦她走出防护圈,就算是她也看不到帐篷,或者听到任何里面的声音。三人中只有赫敏担当着外出觅食的任务。罗恩从不认为树林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可吃,而送哈利一个人出去又太危险。如果她回不来——好把,他们俩没她也能继续下去。如果哈利出去了,永远不回来……那当然是不允许发生的。

  她边走进灌木丛,边数着步子。朝东二十五步,那里的树林浓密些。她在荆棘丛里举步维艰翻找今年最后的黑莓果时暗暗咒骂着。剩下的都是被鸟儿拣剩的了。她找到的大部分莓子都是一副干瘪瘪的模样,不过她还是拾起它们,还很高兴地在走了四十五步远时看到了一些木莓。她朝南边的堤岸走去。

  朝河边走三十步。她从河里召来两只瘦小的三文鱼,翻跃在她掌中时还剧烈摆动着。她击昏了鱼,放在一边,然后召来一只水瓶,弯腰舀满水。装好三文鱼,她往森林处返回,朝北三十步。朝着营地四十五步。

  一瞬间令人心跳停止,赫敏看不到她标记的那棵树。紧张感灼热而尖锐地爬上她的喉间,她感到双脚刺痛就要极度渴望混乱地朝似乎可能的第一方向乱跑。停下,赫敏。思考。你不可能走错超过四十五步。走回河边,再试一次。四十五步,四十五步?她想着就开始喊叫起来,希望男孩之一能来接她。她离安全只有四十五步之遥。

  突然,她的脑海里传来罗恩的声音。你还是不是一个女巫?很快,她的呼吸减慢到正常,她感激罗恩的讽刺。至少这让她恢复理智。她再次把鱼放下,把魔杖平放在掌心,“为我指路”,她清晰地说。她手里的魔杖开始旋转,停下指着仅离她几步路的地方。那树就在她的右边。梅林,她想,还没到早餐时分,我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我回来了。”她喊着,然后等着男孩其中之一来帮她穿过防护。一会儿,罗恩伸出了他的胳膊。她已经知道千万不要尝试自己乱撞进去。有一次,她跌落进去,撞坏了帐篷的一边,几乎压坏了在里面睡觉的哈利。她消除了树上的标记,拉住罗恩的手,走进了防护圈。

  罗恩看了一眼她手中被击昏的鱼,叹了口气。

  “好了,发牢骚是没用的。”她尽可能愉快地说,“至少够我们三个吃了。”她低头走进帐篷,把鱼放到小厨房灶台上。“你在这端着水。我们可以用一些来洗东西,留一些来喝。”

  “是,妈妈。”罗恩戏谑道,他现在脱了魂器,听上去已经好些了。

  赫敏用魔法褪去鱼鳞,抽掉鱼骨,把它们扔在平底锅上。她还没有掌握全部的家用魔咒——因为她从不被允许在家里使用魔法,而在霍格沃茨也不需要,不过她足够了解它们,虽然她似乎没什么烹饪技巧这件事让她很受打击。为什么烹饪魔咒和其他魔咒不一样?她愤愤的想。我能角斗,却不能烹调?她狠狠地把魔杖指向平底锅,在其下生起火来。

  她在一个浅盆里洗净莓子,分发在三个盘子里。直到闻到味了她才想起看看平底锅里,鱼的一面已经烧焦了,而另一面似乎还生着。见鬼。她用魔杖戳了戳鱼,翻了鱼身,希望它还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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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咀嚼着烧焦的鱼。

  “所以,接下来干什么?”罗恩最终开口,赫敏捏了捏了鼻梁。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谈这个话题。结果从来不变,而也似乎不可能不这样:他们其中之一总会提出来,然后其他两人会承认晚上没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她已经通读了那些魂器的书本有二十遍了是个事实——她都能牢记住《黑魔法之谜》的大部分内容了——他们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找到更多的魂器,或者哪怕是毁坏他们已经拿到手的这个。她对于邓布利多留给她的那本书更是摸不到头尾。她知道她一定是丢掉了一些明显的线索,但是《诗翁彼得故事集》却,至少这时,不过是一本破旧的儿童故事集。

  这就是他们会得到的结论。她不会对哈利生气;她知道他和自己与罗恩一样迷惑。如果说真话,她真正生气的人是邓布利多。他把他们三个遗弃在这样的荒地,除了给他们一只金色飞贼,一个熄灯器和一本幼稚园读物以外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销毁魂器就没有任何计划的指示?难道暗示一下如何摧毁它们,或者给一点它们能藏在哪的提示,就真的这么难吗?她感觉那老巫师是故意含糊其辞的。当她想到他与斯内普说话的方式——邓布利多指责他的原因——怨愤就涌上喉来。她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他的肖像面前,告诉前任校长她对他又怎样的看法。

  下午就在百无聊赖中度过了。哈利在午后就把魂器交给她了,他和罗恩安睡了一会儿午觉。赫敏收拾起她的书和提包,坐在帐篷房间前的一只散发霉味的扶手椅上。她隐约渴望着斯内普今天能联系她。她知道这毫无道理——如果他这样做了,又能说些什么?但是她禁不住地想念他。他没有告诉她发生在霍格沃茨的任何事情,她也担心着他的心态。这男人是她所认识的几近于不可摧毁的人,可是在邓布利多监视的目光下生活一定让他绷紧了神经,他被所有人仇恨,他的人生只是一场冗长的哑剧,而他是唯一的表演者。她回想起他们的最后一次交谈。那让她暂时充满希望,他们统一阵线反驳邓布利多,而她也希望他能从中获取力量。他们的交谈里有种难以言明的东西促使她想起他们寒假里的课程——那种相互讥讽打趣的友谊,她是如此怀念。她似乎还感到,在他们的彬彬有礼之中隐藏着不言而喻的共同承诺,护卫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以被窥探和轻视——这被置于他们其他所有的任务之上,她在某种程度上无法表明,这种感觉让她宽慰而变得如此重要。

  她漫想着能得到哈利的地图。能看到斯内普正在做什么是件愉快的事,哪怕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她可以把指尖覆在他的小圆点上,就好像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也没人会看见她这样做,自然不会假惺惺地提醒她,斯内普杀了邓布利多——她万幸早已通晓其真相的事实。

  当她想着那些过于固执偏见的人时,突然想到邓布利多要求斯内普唤出守护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很明显,多少和哈利的妈妈有些联系,因为邓布利多说他相信斯内普永远也不会爱上别人。无论什么时候她想起这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她就心跳加速,指尖刺痛。她一直以为斯内普除了她不会再关心别人,可是事实上——

  她想到守护神的事就很生出忧虑,她记得在很早以前的一次聊天里,哈利提到唐克斯的守护神变成了……变成了一只狼……因为她爱卢平。邓布利多要看的那只守护神也可以映现出斯内普对莉莉波特的爱恋?如果确实如此……那么,邓布利多显然很满意他所看到的。她心不在焉地扭动着脖子上沉沉的银链。这意味着斯内普还爱着莉莉波特?是否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哈利——为了他对一个已逝女子的深切至让人无法理解的忠诚?她是否也只是邓布利多和伏地魔之间攻心术博弈的另一颗棋子?斯内普真的是利用她来保护哈利吗?

  慢慢地,她满心深深地确信自己上当了,斯内普只是为了保护波特而在所不惜。灼痛的确定之感似乎流遍她的血管,涌进她的心脏。他不是早就告诉她了吗?她在脑海里翻掠着他说过的话。波特,你可真傻!一切都是为了波特……我确信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是为了一个理由吧……你的任务只是拯救波特。

  自我的怨恨在她皮肤下快速而灼热的穿行。真是羞耻。他从来不会想得到她——为什么她曾以为他有?她误会了,还让自己陷入其中不知所措。哦,如果被他知道了他会怎样嘲笑。他会大笑的,然后邓布利多会说,“我告诉过你,西弗勒斯,年轻女孩们总是容易陷入这类无意义的……”

  她坚定地站起来,朝帐篷布帘走去……她要离开。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们没有计划,她也深深厌倦了要假装他们有。她要去澳大利亚,去找她的父母。一旦她离开魔法世界,她就折断她的魔杖,忘记这些阴险同谋的巫师,忘记他们希望渺茫的计划,忘记这些根本无望取胜的战争……

  不过第一步,她最好拿下这恶心的挂坠盒。让哈利和罗恩对付它吧,如果他们可以的话;她再也不想和那些没把她当人看,只是觉得可以利用来到达目的的老男人大男孩的阴谋诡计扯上半丝联系……

  她拿起挂坠盒,举过头顶,它却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她更用力的抓住它,极力拿开。那混蛋玩意儿似乎粘上她了,如果她没感觉错误的话,它正在变得非常温暖。她用指甲刮它,却没对那件现在几乎已经要融化掉的金器有半点用处,就好像它正企图强力烙嵌入她的体内。

  “哈利!”她尖叫起来。没人应答。没人应答因为他们已经走了。他们偷偷溜走了……也许隐身了他们自己,爬出帐篷就在她面前,确认她读书虫似的万事通的鼻子像平日一样贴在书上,而现在他们把她独自留在这里,孤身在树林里,独自被这怪物东西摧毁。“怎么了?赫敏!”

  哈利在那,可是那根本不是哈利,是伏地魔,化妆成哈利,他最终朝她叫嚣,向她清楚展示黑魔王会怎样对待像她这样的卑贱的小麻瓜种。他要烧了她,要吃了她,而这是她罪有应得。

  她下一件知道的事就是,哈利把那挂坠盒从她胸口扯下,从她头上拿出来:“赫敏!”

  她还坐在她刚才拿着书安坐的椅子上,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哈利的魔杖。白日已经在她迷失在魂器令人发疯的梦境里过去了。她已经带着它几乎十个小时了。无法知道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完全在做梦。虽然那翻滚的梦魇气氛还留在房间里,她已经逐渐恢复神智了。

  “又怎么了?”罗恩从卧室里出来时说。

  赫敏几乎开不了口。“魂器……我不知道,我可能是睡着了——”

  “梅林,赫敏,你差点儿吓死我。”罗恩不以为然。

  “谁都不要带着它一次超过三小时。”哈利突然命令道。他面色苍白,眼睛睁大。“赫敏——当我想把它从你身上扯下来时——它粘住了你。我——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不得不把它从你身上割下来。它好像有千斤重,而你……你没有睡着。至少,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睡眠状态。”

  她止不住发抖。不过,感官已经返回她的肢体。哈利相信她了,虽然很疯狂,但是哈利相信她。

  罗恩从哈利拳里一把夺过挂坠盒,在魔杖的弱光下睥睨。“它对我也这样。”他说着把它套进头,“我保证你是睡着了,赫敏。我们都睡着了。无论如何,至少又少了一天要盯着这帐篷的环堵萧墙。”

  哈利和赫敏都没有应答这个玩笑。

  “我饿了”,罗恩最终说,“你们是否觉得我们可以再来点鱼——”

  “别说话!”哈利突然说。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一点儿不饿?”罗恩一脸受伤的无辜。

  “我听到有人!”

  他们等着看防护圈是否还在时没人敢呼吸。外面有树叶剧烈的被缓步踩踏碾过的嘎吱作响,含有低低的模糊人声,不过没人靠近帐篷,三人正僵坐在那里。

  赫敏悄悄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魔杖。她指着提包低语,“伸缩耳飞来。”她扔给哈利和罗恩一只耳朵,然后自己贴上另一只,爬向帐篷的入口处。她滑下布帘口处的肉色绳子。男孩们四足着地地也这么做了。三人肩并肩地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