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是听到外面厨房的动静醒来的,他的睡眠向来很浅,外界的任何扰动都能被他第一时间察觉。

  但昨天晚上是他脑海中的记忆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这大概和被褥的佛手柑香味有关,这个香味莫名地让他感觉心神安宁。

  张起灵起身走到门外,看到连接他的房间和南星房间的起居室沙发上,叠放着和自己身上的长裤同一套的上衣。

  他拿起来穿上后,往盥洗室走去。

  路过厨房门口,听到水烧开的咕嘟声。

  朝阳从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使得整个厨房通透明亮,光线在白色的墙面和台面上经过漫反射,滤成浅淡温和的柔光。

  南星在这片柔光的包围中,将一只拔了毛的鸡按在案板上。

  手起刀落,血沫子飞溅在她身上,那杀伐果断的刀功,仿佛案板上的不是鸡,而是一只粽子。

  ………

  早餐端上桌的时候,南星的衣服已经基本报废,上面满是血沫子和油迹。

  她在餐桌上铺好餐垫,将两碗龙须面摆了上去,然后坐在了张起灵对面,“我给这两碗面取了个名字:魔鬼的触须,诚邀你一起斩妖除魔。”

  张起灵看着眼前那碗“魔鬼的触须”,一向不在意口腹之欲的他,第一次对食物产生了生理性拒绝。

  但他脸上表情无一丝波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有些奇怪,大概是面下的太多,而汤料太少。

  南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问“好不好吃”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因为她知道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会回答“好吃”。

  所以她决定由自己的味蕾来做判断。

  刚入口便匆忙放下筷子去找水喝。

  “我决定把它的名字升级为魔尊的触须,魔鬼已经不能代表它的黑暗级别了,”南星拿起水杯猛灌了好几口,转头却见张起灵吃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你……不觉得很难吃吗?”

  “不觉得。”张起灵没有抬头,继续吃面。他的动作很轻,这是他手腕力量极大以及对于自己动作的把控力极端准确的原因。

  “这么难吃的面我都不敢让你再吃下去了,怕你食物中毒。要不我还是认怂,咱们今天依然桃李园走起吧。”南星说着就要去收走面条,却发现张起灵已经把面吃完了。

  “好吧,要死一起死,自己做的面,跪着也要吃完。”南星坐回座位,默默地拿起筷子继续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

  有了早餐的教训,料理黑洞南星同学接下来一整天都在恶补食谱,好在悟性不错,几餐下来倒也终于驾轻就熟。

  所以说做菜也没有那么难嘛,下次一定要在吴邪和胖子面前也露一手,免得胖子老是嘲笑自己五谷不分。

  ——

  这天下午,南星在荷清苑的小菜场买完食材,刚出大门准备回家,脸上就感觉到突然落下一滴冰凉,抬眼望向天空,原本还晴朗的天空此刻却乌云密布,颇有黑云压城的意味。

  这意味着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雨,北京夏天的暴雨总是这么迫不及防。果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倾盆大雨像开了闸一般哗啦啦下了起来,没有带伞的南星赶紧退回屋檐避雨。

  地面的燥热随着雨水的冲刷褪去了少许,但是由于相对湿度的急剧上升,闷热感反而有增无减。雨水被风刮得倾斜着时不时浇在南星身上,虽然在屋檐下避着,却仍然浑身湿透。

  这和直接冒雨回去也没差了。

  南星想着干脆忍一忍直接冲回家得了,头顶上方却在这时多了一把黑色雨伞,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刮进来的风雨,身畔传来那道让她熟悉的低沉嗓音:“拿着。”

  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了张起灵那双深邃的黑瞳,眼底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南星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抬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雨伞,同时她手中的食材已经被他拿了过去。他撑开了带来的另一把伞,走进了雨帘中。

  他是特地来接她的吗?她出门的时候没告诉他去的是哪儿,他怎么找到她的?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能赶紧回家就是最好的了。南星也走进了雨帘,跟上了张起灵的步伐。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家。

  南星的衣服湿透了,黏糊糊的很是难受,雨水渗进毛孔里,还有些冷意。

  迅速冲进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换好了干净衣服。南星从浴室出来没看到张起灵,再看他的房门紧闭,估计是回自己房间了。

  她来到起居室,打开了音乐,因为怕影响到张起灵,所以把音量调低至只有自己听得到的程度。她在桌上摆着的睡前读物中拿起了一本,躺在了窗边的小沙发上看了起来。

  南星习惯睡前呆在起居室看看书,客厅的空间太大,起居室就刚刚好。

  窗外的暴雨并没有停,隔着窗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树叶上和玻璃上,更加衬托出室内的静谧安宁。

  这种天气最适合的就是睡觉了,此刻的书本简直就是特效安眠药,南星都没来得及阖上书本,就已经睡着了,连书本“啪”得一声掉在了脸上都没有察觉。

  张起灵从房间出来喝水,路过起居室,余光瞥见南星躺在小沙发上,脸上盖了一本书,大概是睡着了。

  她因为只穿了单衣,起居室空调又开得极冷,她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里。

  张起灵进屋将空调温度调上去,放下温控器,看了南星一眼。

  她蜷缩着环抱双臂,团成一团,像只熟睡的猫。

  他顿了顿,拿起沙发另一侧挂着的毛毯,盖在了南星身上,俯身时,她身上浅淡的佛手柑香味便钻入鼻腔。

  接着,将她脸上的书拿了下来,没了书本的遮挡,南星似乎被光线刺激得眉头一皱,便要翻身避开。

  张起灵伸手一拦,阻止了她翻滚到地上。

  南星摇晃着脑袋,想要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被张起灵的手臂阻止后,索性直接靠了过来,枕在了他手臂上,安静了下来,眉目舒展,仿佛终于寻得了舒服的倚靠。

  她脸颊滚烫的热度从手臂皮肤上传过来,应该是发烧了。

  刚淋完雨又在低温的环境里睡觉,免不了要感冒。

  张起灵将南星往沙发里挪了挪,抽回手臂,起身去找南星家的药箱。

  所幸南星家的收纳很有规律,张起灵很快就找到了装药箱的抽屉。

  从里面找了体温计,退热贴,退烧药和感冒药,回到起居室。

  南星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张起灵推了推她肩膀,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只好将她胳膊抬起,把体温计塞了进去。

  将接好的热水和退烧药感冒药一起放在沙发旁的桌上。刚好体温计响起了体温异常的提示音,拿起来一看,38.5。

  张起灵将退热贴撕开,贴在了她额头。

  至于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的免疫系统了。

  —

  南星醒来已经将近日落,暴雨也已经停了,残霞雌霓,斜日向晚。

  她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毛毯,这一觉睡的很深,她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挣扎着起身,看到了小桌子上放着一杯水,还有几颗药。

  她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起不久前跟吴邪推脱时候说的“不会照顾人”,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

  偏偏这两天来了例假,否则平时她的身体也不是这么废柴的淋个雨都能感冒。

  把药囫囵吞了下去,又喝了大量的水。南星看了看时间,该是做晚饭的时间了。她揉着头发走向了厨房,看到张起灵正在吧台那里煮咖啡。

  “小哥,”南星在路过张起灵身边的时候,冲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有一束夕阳刚好打在她的侧脸,为她的这个笑容笼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张起灵转头看到已经恢复元气的南星,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打招呼还是“不客气”的意思,没有说话。

  南星也没继续琢磨他的意思,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到一星期,南星就接到了吴邪的电话,说是查到了线索,让他们三个赶去杭州和他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