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快些回去吧。天寒,好好在家待着。”

  “安兄——伞!”

  “无咎撑着吧。”

  谢必安笑着朝他挥挥手,策马随浩荡的军队离去。

  范无咎仍站在原地,目送谢必安出了城门,渐行渐远。直到军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缓缓转过身,牵起紫骏的缰绳。油纸伞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空留肩上鲜红的披风凄瑟地随风飘扬。

  、刺杀

  “大人,您知道范将军一定会来。”

  跟随在谢必安一旁的契阔道,语气不似疑问,而是肯定。

  “哦?”谢必安反问。

  “大人前些日子便在寻制伞的材料,又花那么多功夫制了出来,平日也没用过。而今日却特地带上了。”想必是专程要给范将军的。

  谢必安莞尔,不置可否。

  范无咎向来不拘小节,又常年在军营养成了习惯,无论多大的雨、多烈的太阳都不爱撑伞,更有甚者没有专门备过。

  但今夕又非比过去,范无咎的身子大不如前,极易伤寒,于是谢必安便亲手为他制了一把。

  “呵呵,无咎于我如亲兄弟,理应多多照顾才是。”

  “将军与范将军之间的情分,自是无人可逾。”

  契阔是谢必安的心腹随侍,跟了他不少时间。他将谢必安与范无咎之间的情谊皆看在眼里,犹为喟叹。

  谢必安原为朝臣之子,自小体弱。六岁时生了场大病,名医求遍无果,险些丢了性命。

  说来也奇,最终竟是一个跛道士将他给治好的。

  那跛道士说,这孩子命中注定有三劫。六岁一劫,二十三岁一劫,二十七岁一劫。若得贵人,方可平安度过。且他八字偏阴,命中带煞,唯从武则可化解。

  而谢家三代文臣出身,书香满门。所以谢家只好将谢必安送至世交孔先生门下教导,自此开始习武。

  孔先生武艺高强,名气远扬,年轻时也闯出过一番天地,只是已隐世多年。他外表看上去像个出尘的仙人夫子,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一名武林高人。

  而范无咎,是孔先生捡回来的孩子。

  那时他年仅四岁,在战乱时与父母失散后四处流浪。孔先生途径南洲时遇见饿得奄奄一息的他,心生怜惜之下便将他抱了回去。后来觉得这孩子性子刚强却善良,颇有眼缘,而且身子骨又天生适合习武,于是干脆将他收为了徒。

  谢必安温和谦逊,心思缜密;范无咎刚正守诺,冷逸固执。二人师从一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虽说二人性格差异甚大,却相处得极为融洽。

  簌簌寒雪将谢必安的头发染得斑白,浸入丝丝冷意,让谢必安下意识伸出手抚上腰间悬系的温热。当触及尾部柔顺的穗子时,谢必安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熟悉的触感。

  他将穗子摊在手上,细细打量。

  墨色,又如马尾...

  是了,正如他给无咎的那把油纸伞上坠的穗子一般。

  而那穗子,是自己的头发。

  谢必安忍俊不禁。

  没想到他们连这都想到一处了吗。

  契阔也笑吟吟道:“大人虽一直不愿范将军拖着病体相送,甚至连具体时辰也没特地告之。可真当范将军来了,大人心里其实欢喜得很。”

  是啊...

  不想无咎冒着风雪前来送别,却又欣喜在临走前能够见他一面。

  矛盾而复杂的心情。

  仔细说来,除却不希望无咎本就羸弱下去的身子受冻,同时也不想再触及他们那个共同的心结——

  昨年的那场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