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哪怕是栖梧魔域之人, 也是惊讶无比,他们期待魔君能够战胜尊主。
可当真的战胜的时候又不敢相信。
他们的目光落在余岁的身上,等待他们的魔君揭晓出最后的答案。
余岁神情淡淡的, 他看着长宸殿下的众人, 久久没有说话。
雪花飘落在余岁的肩头, 余岁有些恍惚, 这雪花似乎带了梅花的香气。
他终于开了口,却只是淡淡道:“回栖梧。”
这是……怎么回事?
是赢了,还是败了?
若是赢了,为何不留下享受胜利的果实?
若是败了, 为何只见魔君,不见魔尊?
失踪百年的栖梧魔君,在青冥魔域里做起了右使。
不仅如此, 还和魔尊有了婚约,马上便要行道侣大典。
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人知晓,只是两人一个魔尊、一个魔君,先是即将结为道侣,后是公然挑战,这实在是让人脑补出一场相爱相杀的大戏。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场的众人一头雾水,不知是什么情况。
栖梧魔域之人不解,但是余岁刚刚说完这句话, 他便消失无踪了。
魔君走了, 他们继续在青冥魔域呆着做什么?
他们纷纷离去, 想要追上栖梧魔君, 但是余岁不想让人追上, 他们又如何能够追上?
可怜柳知同,好不容易逃出来,可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便要回去了。
栖梧魔域的人走了,长宸殿自然而然也安静了下来。
青冥魔域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栖梧魔君没说赢,那么尊主就没有输才对。
可尊主没输,为什么还是不出现?
他们目光落到了四位坛主和左护法的身上,只不过这四位坛主也不是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沈素衣看了看其他几人,又看了看七夜魔君,轻叹了口气,事情并没有超出预料,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他们的了。
她勾唇笑了笑,道:“栖梧魔域此次无功而返,众人都有功劳,青冥宫上下所有弟子均可领取双倍的灵石、灵药。”
低阶弟子眼中闪过惊喜,高阶弟子和诸位长老的心中仍有疑惑。
“本坛主知晓,大家疑惑尊主为何不曾出现,但尊主也不是第一次消失了,若是青冥有事,尊主必定会出现。”
这话的确是,青冥宫存在这么久,若是离了尊主便运作不了,那便不配在青冥宫里。
沈素衣继续道:“此时是多事之秋,无论尊主在与不在,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仍旧要如往常一般,绝不可懈怠。”
“已经无事,便都散了吧。”
众人心下稍安,便纷纷离去,其他几位坛主则留了下来。
甘学名和史星文的目光落在了沈素衣的身上,显然她是知道最多的一个。
沈素衣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夏弄潮不善言辞,七夜魔君毕竟不是青冥的人,这部分的事情都是她的。
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真要应对的时候还是有些头疼。
都怪尊主呐——
沈素衣内心抱怨,可知道尊主迟早会回来,便只能勤勤恳恳地干活。
片刻后,方林涂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既然都在尊主的计划内,那便无须担心了,就听沈坛主的就好了。”
甘学名揉了揉眉心:“尊主撂挑子走了,那道侣大典怎么办?”
沈素衣叹了口气:“新郎官都跑了,肯定办不成了,只能先取消了,不过已经前来的宾客要小心些。”
正是如此次,七夜魔君不在长宸殿,特意去了宾客在的地方,提防着他们生出事端。
“真是麻烦,要是早知道这样,我们何苦筹备呀?这天下人肯定会笑话魔尊的。”
这话有些不像是甘学名说的,他可是魔尊不在那些年里闹腾最欢的那个。
甘学名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
他炸毛一般回道:“我偶尔为尊主鸣个不平不行吗,老秃驴,你说魔尊这和余岁在一块,结果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是不是做错了?”
方林涂没有抬眼,只是道:“阿弥陀佛,婚姻之事,贫僧不知,只知道这情爱一事,是难以说对错的。”
“好了,”沈素衣咳了咳,道:“不管怎样,这段时日,尊主可能不在,我们要小心谨慎些。”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们是应当小心些。”
此时的修真界不太平,偏偏又有栖梧魔君这一件事情,如果只是巧合便罢了,但事情发生的太巧,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好了,此事不要声张,哪怕是亲信也不要说。”沈素衣叮嘱道。
几人应下后,便各自离去。
沈素衣忙得分身乏术,忽然想起尊主叮嘱的一件事情。
说是碧云宗的隐掌门很快会带着一个人过来,那时他不在,让隐掌门自行处置便是。
这已经过去快两日,为何隐掌门还不出现?
只是尊主没说究竟是何人,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也只能派人去寻隐掌门的下落。
*
栖梧魔域,栖梧山,物华峰。
时隔多年,余岁终于再次回到了物华峰上。
栖梧山是这一带平原上唯一的山脉,物华峰是栖梧山最高的山峰,不同于青冥山的梅花常开,终年积雪,这里气候宜人,温暖如春。
余岁看向前来迎接的众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是隐隐有些犹豫。
许是近乡情更怯吧,余岁幽幽叹了口气。
在这里不会有人叫他余岁,不会称他为右使,因为这里他是栖梧魔君,余木华。
故景依旧,只是这栖梧魔域少了一些老人,也多了一些新人。
这里本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如今看着,却是有些陌生了。
但这里他属于的地方。
栖梧魔君这百年失踪的事情,在栖梧魔域大多数长老心中是个公认的秘密,听闻魔君归来,自然会有试探的心思。
只是又听闻栖梧魔君与尊主交手,虽未获胜,但全身而退的消息,便知道他们魔君的实力并没有衰退,自然继续奉余岁为君。
上一个挑战魔尊的人的坟头的上草已经比人都高了,魔君能够全身而退,已经足够说明实力了。
余岁回来后的半日,其他人也从青冥魔域赶了回来,柳知同便是其中一位。
柳知同在这百年里几乎便要取代余岁的地位,可偏偏他一向表现得对魔君忠心。
如今两人同时在栖梧,究竟会不会有争斗,那就只能由时间来说明了——
栖梧魔域长老们的心思余岁看在眼中,他的心中闪过一缕暴虐,他不知道这暴虐是针对柳知同的,还是针对长老们的。
余岁深吸了口气,勉强控制住了心绪的起伏,他现在想只是想回到曾经的位置上。
他让诸位长老离开,柳知同有话要说,但余岁并不想听——柳知同的目的是取代魔尊,而他不想提起曾经的事情。
无论是江巽雪,还是青冥魔域。
余岁是恨江巽雪的,但不知为何,在阵法快要布好的时候,他反悔了。
因为他害怕,他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余岁揉了揉眉心,栖梧魔域这百年里的情况,他总是要了解一些的。
正好,他需要一件足够繁琐,足够耗时的事情,来平复他的心情,来消磨他的时间。
忽然之间,余岁的耳中出现一道微弱的声音。
他的眼中闪过寒光,身形一闪,便到了殿外。
“是你?”余岁有些意外。
江巽雪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容,温声道:“是我。”
余岁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心跳快了一些,心中的躁动再次出现,看——他都送上门了,就说明他是愿意的,你为何不圆了自己的心愿呢?
你难道不是恨着他吗,不想让他尝尝被人玩弄于手掌的滋味吗?
想啊,只是……
江巽雪声音温柔,还带着几分笑意:“你既然对我施法了,不就是答应我说的了吗?”
“可你把我的灵力封到一半就跑了,你不留在青冥,我就只能追到栖梧了。”
余岁的目光落在江巽雪的身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余岁问道。
“因为我要赎罪。”江巽雪回答道。
“你说你有苦衷,为何你还要赎罪?”余岁再次问道。
“我虽有苦衷,但是我种下了因果,我想要改变,但最终伤到的仍是你。”
“而我最不愿的就是你受到伤害。”江巽雪看着余岁,温声回答道。
那双眼睛里慢慢的都是深情。
江巽雪一如既往的霁月风轻,君子端方,他就这样坦坦荡荡的站在他的面前。
余岁看着江巽雪,不知为何,他觉得他内心深处像是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触碰到了。
他仍旧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江巽雪。
但心中莫名的暴虐似乎消退了不少,江巽雪像是雪花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心上,不知不觉间化在了心的上面。
江巽雪感到了余岁气息的变化,眼中闪过惊喜——有变化总是好的,总是能够看见希望的。
“好啦,我既然追了过来,就是来履行誓言的。”江巽雪缓缓上前,牵起了余岁的手。
余岁想要抽回,但却是被江巽雪不容拒绝得握着。
“我想这样你是会开心些的,听我的,试一试吧。”江巽雪温声道,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缓慢地重新描绘着阵法的一笔一画。
不知在月光下过了多久,阵法的最后一划也被布置了下来。
而这最后一步,是在江巽雪的心口处。
江巽雪笑了笑,握着余岁的手,温声道:“好啦——这就把我自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