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端详着这幅画, 心中有十分的满意。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微微笑着,桃花眼中是溢出来的深情。

  这里很安静, 一丝风也没有, 这里密不透风, 但是余岁却没有丝毫的厌烦。

  他此时便是在他的密室之中。

  这个地方, 便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快乐的地方。

  此时的他,屏住了呼吸,最后一笔一气呵成, 他的目光落在了上面,满意地笑了笑。

  马上便要启程,他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再画下这么一幅画来。

  他把画笔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这幅画挂在了上面。

  这一幅画, 画得是尊主从白鹤的翅膀下取信的那一幕,白鹤在尊主的手中分外听话,一动也不动的。

  尊主小心地取下来信,害怕惊扰到白鹤。

  画上人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能够动起来一般,只不过画终归是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真人相比。

  但是画可以留在他的密室之中,人却是不可以的, 他又怎么可能把尊主留在他的密室之中呢?

  那自然是想都不可能想得事情。

  余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画了多少幅画了, 他自己也数不清,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够。

  尤其是在尊主不在的日子里, 他便疯狂地画着, 他恨不得把每时每刻的尊主都画下来。

  只不过,最近画得少了,等到日后路途之中他怕是更加画不了了。

  这一幅画很可能是他这些日子能画得最后一幅了。

  他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里,把密室的机关合上——这个地方连尊主也不知道。

  尊主最近似乎总喜欢到他这里来,若是让尊主走到书房,凭着尊主的本事,尊主是一定能够发现的。

  但好在,马上便要暂时离开这里了,现在尊主也没有发现这里的蹊跷,这里还是安全的。

  当然,若是非要让他在画尊主,和在尊主身边之中选一个出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尊主的身边。

  余岁微微笑了笑,看着一个一个定格在某一时刻的尊主,眼中带着笑意。

  余岁刚刚回到书房之中,他微微闭上眼睛,回想起刚刚画画时自己的心情,有些恍然。

  再睁眼的时候,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师尊。”余岁微微一笑,迎了上去,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有些害怕尊主发现他的秘密。

  江巽雪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在了那机关上。

  犹豫片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弟子已经准备好了。”余岁恭敬道。

  江巽雪点点头:“那便好,无忧谷这个地方名曰无忧,但这个地方既然能够困住岁寒老人,便绝对不可能是无忧的地方。”

  “这一去,我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

  余岁点点头,眨了眨眼睛,桃花眼已经笑弯成了月牙:“和师尊游历,无论多久,余岁也是愿意的。”

  江巽雪面上淡定,但心中却是狠狠地被戳中了,心跳地更快了些。

  江巽雪回青冥魔域匆忙,走得时候是更加匆忙。

  再一次被托付重任的沈素衣:……

  她本来还是想要收敛收敛的,但尊主这一走,岂不是让她又要开始放肆了?

  江巽雪眉梢微挑,淡淡道:“你怎么做本尊不管,但是如果出格了,哪怕本尊不说,其他几位坛主,又如何能够放过你。”

  “你还是悠着些罢。”

  沈素衣:……

  “敢问这次尊主这一次是要去哪里?”沈素衣问道:“何时能归?”

  “归期不定,所去的地方也不定,若是你管不过来也无事,夏弄潮很快便会回来。”江巽雪淡淡道。

  沈素衣:……她觉得她并不需要这个家伙来帮忙。

  “该说的本尊都说了,希望本尊回来的时候,这里能够一切如常。”

  江巽雪淡淡道。

  尊主走了,沈素衣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当真不知道尊主走了,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了。

  就算她能夺一时的权,但到时候,尊主回来的时候,还是要归还回去。

  除非尊主会发生意外。

  思来想去,这并不是一件合适的差事——她眉梢一挑,这事情还是扔给夏弄潮好了。

  沈素衣如此想到,她的目光落在合欢宗宗门传过来的消息,微微一愣。

  她离开宗门多年,来往并不密切,除了——几十年前,她无缘无故失控的那一次。

  沈素衣的目光落在了传来的消息上,眉头微蹙。

  尊主已经走了,她也不知晓尊主的踪迹,那这件事情,要等尊主回来的时候,再向尊主说明吗?

  *

  江巽雪的目光再一次回落在了青冥宫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以魔尊的身份生活了几十年了。

  而那话本中的剧情,已经被他改的看不见原来的样子了,只是他的手中只有上卷,那么下卷又在何处,又会发生什么?

  若是不找到,他便无法完全的安下心来。

  江巽雪轻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余岁。

  “师尊,想什么呢?”

  江巽雪回过神来,轻笑了笑,道:“没想什么。”

  “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余岁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

  因此行要经过世俗之中的王朝,两人简单地做了些打扮,一人着白衣,一人着蓝衣。

  看着竟完全不似修道之人,倒像是两个结伴而出的公子一般。

  当然江巽雪依旧带着他的面具,白玉面具戴在他的的脸上,为他多添了几分贵气,与鬼面是全然不一样的。

  “师尊,我们这样走,真的来得及吗?”余岁有些困惑。

  尊主不打算御剑,他自然是知晓的,他虽未正儿八经的游历过,但也是出宫做过任务。

  却是未曾想到,和尊主一道出来游历,竟然会这么慢——

  江巽雪微微笑了笑,摇着扇子笑道:“来得及,来得及,最多等到时间快到的时候,咱们再御剑过去就好了。”

  余岁微微一愣,轻笑着点了点头。

  尊主这样有些像学堂之中,留下作业,放了很久的假,却是一字也没动,等到快要再回去学堂的时候,疯狂赶作业的小孩子。

  不过,尊主的话,只要还有一天,便不用担心完不成——

  天杀扇极具灵性,它对自己变为普通的扇子,很有怨言。

  但江巽雪也无法,天杀弓的形态自然不可,但是哪怕变成扇子,扇面上的凤凰,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能用得。

  江巽雪轻轻安抚了安抚自己手中的扇子,天杀扇破有些委屈的应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天杀扇并非上古传承下来的武器,但它开智的程度,却和他曾经的武器太阿剑相差无几,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两人悠悠走着,约莫到傍晚的时候,却是并未走到城镇之中。

  入目是一片金黄的田野,再远些是个小村庄。

  江巽雪极目远望,笑道:“看来,今夜住不了客栈,只能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宿了。”

  余岁点点头:“听师尊的。”

  江巽雪笑了笑,用扇子抵住余岁的唇齿,笑道:“非也,非也。”

  余岁微微一愣,有些困惑。

  “这里没有师尊,也没有弟子,只有两个结伴出来好友而已。“

  “好友——那,我又应该唤尊主什么呢?”余岁有些犹豫。

  江巽雪笑了笑,眉梢微挑,虽是带着面具,但是他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便唤我江兄罢。”

  “江?”

  江巽雪点点头:“正是。”

  对余岁来说,江兄这两个字是极为陌生的,在他的眼中尊主是他的师尊,更是魔域的尊主,却是丝毫无法跟江这个姓氏联系在一起。

  余岁看着尊主,有些恍然,他忽然意识到,他在尊主身边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尊主的姓名是何。

  不过,整个修真界都没有人知道尊主的姓名。

  江巽雪的余光扫过余岁,微微一愣,忽然想到——岁岁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江是我的姓氏,不过自入魔域后,便想和过去分割开,便再未用过原来的名讳了。”江巽雪缓缓道。

  余岁点点头,颇为正式得唤道:“小弟见过江兄。”

  江巽雪微微笑了笑,手中持扇,行了半礼道:“愚兄这厢有礼了。”

  两人随意地说着,穿过这片麦田,傍晚时分,这里的人并不算太多。

  江巽雪眉梢一挑,对余岁低声说道:“岁岁,别动。”

  余岁微微一愣,但是仍旧听话得没有动作,江巽雪靠近了过来,伸手拂去了他发髻边上的落叶。

  “好了。”

  尊主的声音,近在耳侧,似乎和他说悄悄话一般,取走落叶后,他还感到尊主的手指滑过了他的耳边。

  余岁的身形一僵,他兀自强迫自己不要失态:“多谢江兄。”

  江巽雪看在眼中,稍稍有些窃喜——他其实是故意的,还要多谢那片树叶了。

  他有些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了。

  *

  无忧谷。

  他们三个都不希望有意外发生,忽然整个山谷传来巨大的声响。

  有些惊讶——

  “刚刚做什么了?”

  沉默,此时的沉默,往往意味着一些不妙的事情。

  “貌似,阵法提前开启了。”

  三个老人面面相觑,不小心把阵法开启的老人捂脸道:“应该,也许,可能没什么影响吧。”

  另外两个:……

  冷静,冷静,自己的亲弟弟,不能打,绝对不能打。

  “赶紧再传消息出去,不然等他们过来,只能看到三具尸体了!”

  无忧谷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远在某个不知名村落的江巽雪,忽然右眼跳了跳,难不成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