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江巽雪眉梢微挑, 目光落在放在门外的书信上。
这正是隐朝阳留下的。
碧云宗一行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离开了这家客栈,按照他们的速度, 此时应当已经离开北河镇了。
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北方, 至于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何, 是否要继续南下。
江巽雪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他们现在是要回仙门了, 他们离开的匆忙,不知道他们回去,所谓何事。
想起昨日与隐朝阳的过招,还有二十多年前那匆匆的一面。
如今的隐朝阳进退有度, 已经有了掌门的风范,早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的,遇到大事会慌张的小师弟了。
江巽雪与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 他们的行踪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不过他们既然选在清晨出发,便是不想让他出现的意思。
留下这一封书信, 已经在江巽雪的意料之外了。
江巽雪看着这一封书信,眉头微蹙,沉思了许久。
他觉得隐朝阳发现了什么,尽管他在信中并未明说——若是这世界上谁有可能把他认出来,最有可能的便是隐朝阳了。
甚至他的师尊都比不上,毕竟师尊虽对他好,却是很久才会与他见一次,而隐朝阳却是在他的身边度过了完整的少年时代, 哪怕是在他元婴之后, 因着在同一宗门的原因, 也常常在一起。
若不是绝灵阵一事, 隐朝阳永远是他最好的师弟。
江巽雪微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又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正南方——千里之外的青冥宫,便是他的心之所向,那里也有他想见的人。
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旭日,江巽雪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座小镇的魔物他已经除去,至于隐朝阳他们已经回去,也不用过分担心。
他似乎是可以提前回去了。
江巽雪却是不知道,因为他这个临时的举动,苍天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
“这就是北河镇了,可算到了。”楚酒风唇角勾起,她这一身红衣,配上这笑容更是明媚无比,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很快便能注意到她的修为已是分神期,打了她的眼神,很快便收敛了许多。
至于她身旁的青年,面如冠玉,容颜极盛,周身却似乎是罩着无法触及的寒冰一般,好一个面如桃李,冷若寒冰。
余岁眉头微蹙,没有先后悔,他应该戴上面具的。
两人缓缓走入北河镇中。
“这里倒是热闹,我还以为下这种边界的地方会有些荒凉呢。”
余岁点点头,道:“纵使是边界,也是要有休息的地方在的,只不过这里的冲突也不会少。”
他的眉头微蹙:“这里有魔物出现吗,为何一点也感觉不到?”
魔物的气息当然不是轻易能够感觉到的,只不过多多少少都有些踪迹可循,像这样却是极为少见的。
楚酒风微微一愣,也感受了片刻:“奇怪——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吗?”
“先去客栈吧。”楚酒风碎碎念道。
这一路赶来,余岁总觉得有些怪异,进了小镇中,这怪异感变愈发强烈,不是因为魔物而感到的怪异,而是他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可是他虽然是尊主的弟子,青冥的右使,但并没有实权,跟踪他又有什么用处?
但同为分神期的楚酒风丝毫没有察觉,这让余岁不禁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能这样跟踪他的,想要抓他杀他易如反掌,为何要如此麻烦呢?
“想什么呢,怎么没反应?”楚酒风的声音打断了余岁的思绪。
余岁微微一愣,回过神来。
“去客栈?”
“对啊!”楚酒风笑眯眯道。
“好。”
他们也颇为自然地进入了这小镇之中最大的那家客栈之中。
楚酒风和余岁落座,余岁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台下宾客满座,台上刚刚下去了两位,又上来了两位说书的。
他们两人说的便是尊主——青冥魔尊。
楚酒风刚听了第一句话,就差点惊得把牙给掉了。
这算什么,吃瓜吃到了自己家吗?
也不对,真正吃瓜吃到自己家的是对面那个。
只见余岁他面色冷冷的,指尖捏着酒杯,只要稍稍一用力,这酒杯便能够四分五裂,这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了。
“尊主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吧,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他们这些说书人太闲了,还会在这里胡编乱造。”
楚酒风生怕他一下压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言不合,把这里拆了怎么办?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事儿,但总归是不好的,尤其是这么一个正魔交接的地方。
只见,余岁缓缓松开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面上,酒杯中的酒水有着轻微的波动。
“那自然不可能的,尊主一向洁身自好。”余岁冷冷道。
他看上去似乎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唇角甚至带上了微笑,但楚酒风却是不信··真的不气,她已经做好了下一秒余岁会暴起的准备。
说书人在台上依旧滔滔不绝,他以口舌为生,说的事情虽然捕风捉影,有着不少的加工,但因为他说的总是人们想要听的,所以他说书时一向叫好叫座。
他走街串巷,讲这些事情只是为了图个乐,谋个生,并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他。
“话说三百年之前的升云宴上,栖梧魔君崭露头角,却缺席了那一场宴会,便引得了尊主的注意。”
“但尊主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是未曾想到,一百多年后,昆山之上初相遇,只那一眼尊主便动了心。”
“只可惜,襄王有情,神女无义,栖梧魔君却是不乐意,尊主自然也不甘心,这一百年来尊主名义上是沉睡,其实只是为了栖梧魔君罢了。”
“此话怎讲?”
“栖梧魔君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打理栖梧魔域的事务了,这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吗?”
“就我推测,如今的栖梧魔域掌权的不是栖梧魔君,而他本人早就不在栖梧魔域了。”
“那你的意思是柳知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那肯定不是。”
“何故啊?”
“栖梧魔君那可是魔君啊,一个小小的柳知同又能够做什么呢?放眼魔域之中,能够做到控制栖梧魔君的,这世上只有一人——那便是尊主。”
“各位看官,这不就正好合上了吗?”
“栖梧魔君与咱们尊主,一个魔君一个魔尊,魔君虽强,但也强不过咱们尊主啊,所谓强取豪夺,不外如是——就是不知栖梧魔域现在如何,我走的早了些,其实现在成为什么样子。”
“世事变迁,再让我去看如今的栖梧魔域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来呀,各位看官,可还想听栖梧魔君和尊主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吗?”
余岁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那说书人的身上,正想要起身——他不会出手,这种人还不值得他出手,对付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
台下有着喝彩的声音,台上说书人正准备继续讲下去,是一掌袭来,退后数步,倒在了地上,他的唇角也溢出了鲜血。
另外一个大惊失色,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动不了了。
台下之人也是一惊,大多转瞬便跑了个无影无踪,此时还留在此地的,大多都是实力不俗,在自己的位置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热闹。
楚酒风微微一愣,看了眼余岁,有些惊讶,余岁都还没出手呢,这是谁,竟然会抢先在余岁的前面。
余岁眉头微蹙,他的心头一跳,此时除了客栈伙计,台下只剩下六人,而这六人中有一人是他几乎没有印象的。
不是说这人刚刚不在这里,而是他刚刚在这里,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余岁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应该没有注意到,而刚刚出手的似乎就是这人。
果然,他缓缓地走向了台上,这人走得有些慢,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鼓点之上,走到两个说书人身边的时候,那两人的面色早已惨白。
“你知道错了吗?”那人缓缓俯身,低声道。
“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知道错了,小人以后绝对不会再胡说了。”
那个没受伤的人飞快道。
另外一人的反应也是极快,哪怕他的唇角还止不住地吐着血,但仍旧是含糊不清地道:“知道,知道,小人知道错了。”
“知道错在何处了吗?”
“小人以后再也不会说随意造谣尊主了。”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神中的恶意与戏谑又多了几分。
两人微微一惊,连忙回道:“也不会再造谣栖梧魔君了。”
这句话一出,那人轻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脸,笑道:“今天爷我心情好,便不追究了,以后注意着点,有些人不是你能说的起的。”
看样子这人出手不是因为尊主,而是栖梧魔君——余岁默念着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奇怪。
那人轻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虽笑着,却是带着几分恐怖,他缓缓走了下去。
余岁眉头微蹙,视线随着这人移动着。
他向门外走去,在余岁的身边顿了一顿——如果不是余岁的错觉,那就是这人在冲着他微笑,甚至这微笑还有几分和煦的意味,仿佛那个差点杀死两个说书人的不是他。
余岁眉头微蹙,眼中闪过危险的目光,却是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因为此时的他绝对不是这人的对手。
哪怕加上楚酒风也远远不够。
这人离开良久后,这家客栈的伙计开始忙碌了起来。
“修为高是高,在这搞事算什么,昨日那两位大能过了那么多招,咱这可是一点也没影响。”
“别念叨了,快些干活吧,你说刚刚那个人就不害怕他再找回来吗?”
这个伙计闻言,立刻便不说话了。
楚酒风也松了口气,却是看见余岁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诧异。
*
青冥宫。
江巽雪回到青冥山上,却是扑了个空。
阿岁的住处没有人,琴房没有人,梅园中也没有人。
阿岁会去他的寝殿吗?
江巽雪倒是希望此时的阿岁会在他的寝殿之中,只是可惜这里仍旧是空空如也。
江巽雪眉头微蹙,他的神识足够覆盖整个青冥山,这青冥山上确实没有阿岁的踪迹。
不过也不必慌张,许是阿岁出去了,青冥宫这么大,作为弟子和其他地方有来往再正常不过。
阿岁去青冥宫别的地方也是正常的。
阿岁的住处还有着生活得痕迹,这不可能是离开很久的人留下的。
说不定阿岁天黑的时候,就能够回来了。
江巽雪轻叹了口气,在余岁的院子里等着,可是直到夜幕降临,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江巽雪终于慌了,阿岁怎么可能晚上还不回来?
他匆匆回来,却是没有见到想要的人——
江巽雪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用分出来的沈念仔细搜寻着青冥宫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却是一无所获。
江巽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样子此时阿岁真的不在青冥宫中。
四位坛主以及夏弄潮聚在了青冥山上,看着突然回来的尊主有些不解。
“尊主怎么突然回来了,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沈素衣疑惑地问道,她是最喜欢尊主不在青冥宫里的。
“你们谁知道余岁的去向吗?”江巽雪揉了揉眉心,淡淡问道。
众人微微一愣,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尊主大半夜叫他们过来只是为了找自己的徒儿。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啦,没写完 _(:з」∠)_,容我明天再补
还有啊,这次尊主和阿岁不小心错过了,他现在心里有点慌,但淡定啊,下一章他俩绝对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