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虚宫门下姜子牙,于渭水之滨官拜太师时。

  敖丙正在听着无间地牢中女妖的歌声,她们游荡在外,引诱船舶,还不时带回些所见所闻——比如今天纣王封了个美人、明天纣王杀了个诸侯、后天王宫内出了个酒池肉林,再比如有人在水中钓鱼,却没有饵料。

  不过某一日女妖回来时却告诉敖丙,那个糟老头钓到了一条大鱼,他仰头看了看天光,正是午时正中。

  “我的小太子,你何必要与自己的父亲为敌,我们都觉得龙王待你不薄啊。”

  盘腿坐在冰层上冥想完,敖丙睁开秀丽的眼眸,浅浅的扯过嘴角,然后摇了摇头。

  “原来父亲说,身为灵珠子的我,是为了救天下苍生而生,我信了。”

  他们每个人都告诉他魔丸是怎般的可怕、邪恶,却没有说那邪恶可怕之物就是他的双生兄弟,他们同生于天地,又同时降生在这世间,最后魔丸救了天下,他却负了万民水火。

  “现在你依然可以救他们啊。”摆着蛇尾的女妖托着脸,魅惑的笑了起来,长长的尾巴绕缠着敖丙的腰身,这十年来她日日于对方相伴,想诱他入魔溃乱,可敖丙自回来那日起,似乎就已定下了想法和决心,他不想与天地魔丸为敌,他会救龙族,但要以他自己的办法。

  龙王直到再见敖丙时,才知道自己是被申公豹给骗了,可祸已犯下、错已铸成,回不了头就只能继续往前。

  敖丙曾问敖光,为何要和天庭做这个交易。

  敖光敛着眉眼,仰头大笑道。

  “生而为妖,就让我们无路可选。”

  天要灭妖,每五百年就会有一大劫,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们要想修炼强大,就要夺人精魄,可昆仑山玉虚宫却不会允许大妖乱世。

  “妖与妖、妖与人、妖与仙,我当年若不应下天庭的这门交易,我们龙族又如何可以休养生息,谁都说那九重天上常、乐、我、净,不生嗔心,不堕魔道,可我们又当如何?”

  敖丙答不上对方的问题,他身为灵珠子,天性纯良干净,本应无贪、无嗔、无痴,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为灵珠转世证明什么。

  ——这一点,哪吒确实做得比他要好,至少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父王,我们真的不能收手吗?”

  撩起下摆,敖丙跪拜而下,他知道海底苦、知道龙族怨,但事已至此,难道他们就要拿天下百姓祭奠龙族失去的一切?

  “我们除了一路走到死,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天庭知道龙族偷拿灵珠,元始天尊知道龙族偷天改命,这些都是不赦的大罪,若不搏这一次,敖光死也不会甘愿。

  自无间炼狱下的妖魔都已被放归后,那里就成了敖丙自己的牢房,他不可能回到陈塘关找哪吒,也无法大义灭亲屠杀全族,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枯燥的修炼,作为灵珠子他本就比常人更有灵性,修炼自然是事半功倍,有时敖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何而活,好似自己原有的一切,都在遇到哪吒的那一刻被打碎了。

  所谓救苦救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说起来,今天陈塘关的天上,有一朵火云飘过,我看啦,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呢。”

  柔腻的手臂搂抱着敖丙的脖子,女妖对着小龙王耳边轻轻一吹,按在掌下的心口猛地一跳,却是对方十年来,唯一一次的心动。

  “原是他回来了啊。”

  落下眼睫轻轻一笑,敖丙咬着舌尖,尝尽喉中腥甜,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声感慨。

  回来了啊、终究还是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