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手下那里听闻了花街女鬼出没, 甚至重创了鬼杀队上位剑士的消息, 鬼舞辻无惨这才于夜色中来到了这条热闹的街道。

  然而不说凶残的女鬼, 无惨于此处甚至还发现了更有趣的存在, 比如这位艳丽的花魁小姐,以及眼前这位据说痴恋着她的武士。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那个男人腰间的佩刀正是斩鬼用的日轮刀……

  这可太有趣了。拥有这般美貌以及残酷性格的女人,若是化为恶鬼,必能引得无数男人心甘情愿献上血肉,成长为强大的新秀为他所用。而目睹所爱之人坠为恶鬼, 这位鬼杀队成员又会露出怎样悲痛欲绝的神情呢?

  如此晦暗的想法让他露出了轻松愉快的表情。带着浅笑的青年像是思慕于花魁动人的外表,前行欲将一表心态,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搭上了肩膀——

  “我美么?”

  无惨的耳边突兀地响起了这样的一声轻唤,回首时便看见了那张如传闻一样怪异的缝合脸。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他不仅发现了新的素材,连原先的目标都如愿出现在他的眼前。只可惜他并不喜欢这种行动被人强行打断,擅自触碰他的感觉……

  “卑贱的家伙, 是谁给你勇气触碰我的?”

  无惨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因不快猛然下坠, 秀气的眉毛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站立于无边黑暗中的男人身上,猛然爆发出了令诅咒感到无比胆寒的气息, 使得她下意识就抽开了手臂, 尖叫着向后撤去。然而就算如此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她苍白的手臂仅撤回了半截,剩下的小部分竟是硬生生被男人尖利的指尖削断了。

  不仅如此,男人的指尖上似乎还附着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 让诅咒的伤口处突然萌生出了无数的肉芽。它们如活物般蠕动着向上攀爬,直接袭向了诅咒的面门,令她发出了极为恼怒的尖叫。

  “该死的,虫子!!”

  “恶心的男人!滚出我的领域!!”

  咒术领域中的上级诅咒不甘示弱地做出反击,她咒骂着放弃了身体的化形,以灵体状态直接逼走了无惨的鬼血。又因忌惮男人身上的威压,最后选择直接用空间领域将他转移出了花街,甩到了几十里开外的地段。

  “……又是地缚灵那种无聊的东西么?”

  诅咒。

  这种和鬼一样喜好夜间行动,甚至连实际□□都没有的家伙,在无惨看来简直是比人类还要低等的存在了。然而这种东西有着杀人的恶念,以及不用特定方式就无法杀死的活性,所以和食人鬼处于相看两厌,又互不干涉的状态。

  愉快的夜晚被这样的插曲毁于一旦,一想到被这样的东西碰到了身体,无惨便无法抑制地感到恶心。

  真是扫兴,何等不快,还是让那些鬼去花街好了……

  ……

  无惨被游女搭上肩膀的画面同样被蜜收入了眼中。同样作为诅咒,蜜大概能猜出花街诅咒的一套行动方针——

  她的狩猎方式其实非常有个人风格,甚至带了点精挑细选的味道在里面。

  受害男性多半是英俊不凡的男子,而女子的话则更为挑剔,更为耐心,一定得是那种终于等到幸福降临年轻貌美的姑娘。她们在即将离开花街的前一晚,体会到了无人知晓的绝望。

  她会纵容、会等待,在“紫姬”成为人群焦点的那一刻,再亲将花枝折断。所以新任花魁到来的这段时光,无疑是花街最为平静安全的时刻,

  按这个规则,至少等到岩胜留宿的那晚她才会对自己动手。而这种挑食的诅咒甚至会为了仔细品味绝望的滋味,在进餐前完全放弃猎食,好以重置自己的味觉,迎接至尊的享受。

  所以此刻她的目标绝非岩胜,而是一旁同样英俊的黑发青年。

  要怪只能怪他模样生得太过俊美?让诅咒忍不住想在大餐前先尝一顿精致的甜点了……

  看着游女不断走近,蜜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虽然她不太喜欢男人身上的气息,但也不想看见帅哥惨死,于是就在男人走到自己施术范围的那一刻,准备赐予他神明级的祝福。

  然而她却失败了……赐福在碰到男人的那一瞬,就被他周身环绕的黑气所吞噬了。

  她也是用愿力碰到他才发现了这种异常。那种黑暗的浓厚程度甚至不亚于产屋敷身上背负的,但是又没有给男人本身造成任何负担,他们完美的融为了一体,这让他比起人类反而更像是个披着人皮的诅咒。

  这可真是怪极了……

  不过连神社供奉她所产生的愿力都失效了的话,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他并不在蜜需要关心的“好人”范围内了。

  和之前存活者汇报的一样,时间在咒术领域内外流速不同,不过五秒,消失的游女就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步入了黑暗之中。

  一旁岩胜和蜜一样,都是具备咒术天赋的存在。注意到这场事件的他,将手扶上了自己的剑柄。对此举动,蜜则举起自己的手掌,垂下眼眸,百无聊赖地以拇指慢慢地摩挲着自己染红的指甲。

  这是“没事”的意思。

  ……

  除去了那位举止怪异又猛然消失的青年,此后再没有人打扰故事中的两人了。

  初来乍到的花魁仅仅接受一人的指名,在排除了那些“害虫”再度靠近蜜这一可能性后,岩胜隔着漆红的栅栏凝视着坐着发呆的蜜,在怒火逐渐褪去后反而感到了某种宁静。

  一切都仿佛都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的小女孩在安静地坐在庭院的深处。她是被圈养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没有了缘一的陪伴,仅仅只是等待归来的自己,等待着那些点心、珠宝,品尝着那些由他带来的喜乐,并随之露出愉快的笑容。

  而此时,记忆里无形的牢笼被“莲屋”以栏坊的方式再现了,她成了等待他指名,仅属于他一人的花魁。即便知晓这不过是任务所需的剧本,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男人感到了不可明说的动摇。

  在第二夜,盛装出行的花魁会为了自己的恩客,踏上万人瞩目却仅属一人的花魁道。“紫姬”换上了比起亮相之时更为艳丽的华服,饰以满头珠钗。她于洒满鲜花的道路上缓步而行,以纤细苍白的脚腕,走出了金鱼摇曳尾鳍似轻盈优美的步子。

  而围绕在花魁身边,或护送或陪衬的男男女女们,也收起了于店内或凶狠或撩拨的表情。他们神情肃穆而庄重,仿佛正在参加一场圣洁美丽得婚礼,而她正是那位高贵动人的新娘。

  新娘啊……

  坐在茶楼窗边的岩胜居高临下注视着这场献给自己的□□,比起欣赏他心中涌现出地更多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这让他忍不住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茶盏中盛放的并不是他习惯的茶水,而是店家为了庆祝今日的喜事,所特意准备的美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扬起的手腕已将半盏酒水送入喉中。

  于是等到蜜顺利抵达茶楼的会客室时,看到的便是岩胜坐在桌边,用单手撑着额头,心情不太愉快的样子。

  她皱了皱鼻子,闻着屋内弥漫的属于清酒淡淡的甜味,用上自带的魅惑属性随手遣散了作为护卫的侍者。在会客室内仅留下自己与岩胜两人后,蜜径直走到了岩胜跟前,好奇地望向了桌上的酒盏,

  “唔……你喝酒了么?我听说这家店因酒水出名,甚至接待过上一任的大名。”

  “所以好喝嘛?”

  “我不小心尝了一口,好像是加了青梅……”

  “虽然味道还可以,不过你是不能喝酒的吧,这个稍微……”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作为花魁的蜜,岩胜只是撑着自己的额头发呆。在没有直接看着蜜的情况下,他的反应慢了一怕,“有点烈”还未说出口,这个好奇宝宝嚷嚷着“果酒呀”已经灌了小半盏下去了。

  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异响,迅速抬头的岩胜看着美艳的花魁直接趴在了桌上。岩胜在走之前是从胞弟那里接收了一套“蜜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指南,其中“不要沾酒”正在“一定不要让她做的事件”之列。

  缘一提到的限度是一盏,不过由于这次酒水过于强力,直接被浓缩到了一口……

  “你醉了。”

  面对岩胜的总结,不想承认自身酒量之差的少女哼哼唧唧做出了反驳。

  “我没有,我只是头疼,为了梳这个发髻还要插这些个满头钗,把我头皮扯得好疼啊。”

  “蛇莓,给我拆了,然后给我揉下头……”

  但好在昏睡之余,她还记得自身的任务,深处胳膊唤出了属于自己的咒术领域。

  “我把领域张开,月华啊……呼呼……”

  响应眷者的呼唤,皎洁的月色仿从窗外倾泻而入,如清凉的泉水洗去了屋内的酒气,也漫过了男人被晦暗所堵塞的内心。所有的黑暗因这片银白而无处遁形,无论是咒术构建的幻术,还是人们隐藏真实想法的谎言,都将在花朵的领域中消弭。

  十年前,她便是通过这种方式,诱导岩胜向自己道出了心中的愿望。

  月光缓解了她的头疼,缓解了岩胜的压力,但是改善不了她醉酒后什么都敢说的肆意。她好像又成了十年前,会不顾性别与身份向人撒娇的孩子,恃宠而骄地将家族教育带来的距离感撕得粉碎。

  三年后的重逢,在得知缘一已经成为她的恋人之后,诅咒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与岩胜间多出了一种无形的屏障,这份由岩胜主动创造的生疏感,让她时常感到无奈。但她到底是体贴懂事的,也算是尊重了岩胜的选择,学会了大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所以等到十分钟后,她缓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蛇莓编制的藤床上,而是枕在男人的大腿上,由他细长带着茧的手指探入长发按摩头皮时,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直接睡着了在做梦。

  毕竟那种怜爱的动作本来是缘一才有的……

  除此之外,她甚至在岩胜的腿上发现了湿润的水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睡相不佳而流出了口水。

  “醒了么?那你可以起来了。”

  好在岩胜还是原来的岩胜,他像往常一般沉静,仅仅允许限度之内的撒娇,虽然比起之前的态度已经是缓和了不少了。

  蜜这才想起她在睡着之前,其实因为醉酒而岩胜面前胡言乱语地哭泣了一场。

  而岩胜在回答少女的问题时,也在与自己的内心一问一答。他只不过如实相告真相的前半句,然后把后半句留给自己。在这纯粹的月光领域,那些让人眩晕的情绪在男人的心里呈现出来原本的姿态。

  “我一直都很希望你幸福,但是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最后好像反而害惨了你,差点就……”

  “这让我感到十分愧疚,而你现在看起来也很幸福。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还能再为你做点什么。”

  “可能只有不断变强,从术士手里保护你,才能作为弥补吧。”

  他的话语成功地让她流出了泪水,只不过那些因自己而流出的泪水,让他感到怜爱之余,更多是感到可爱。

  我在乎她在外人面前的礼教么?

  【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她在他人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

  我曾与她疏远么?

  【我只是更多将心情深藏于心】

  我会觉得她笨拙,因为达不到要求而厌恶她么?

  【我只希望她更加笨拙,我说着她要好好上课,但是却根本不在乎她的成果】

  【只留在家里难道不好么?】

  【不要再与那些仆人那些老师说话了,我愿意永远保护自己‘没用的小孩’】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如果我在之前就成为家主,如果没有缘一的话,你我之间将会一直保持这样亲蜜无间的状态的吧。

  将那些名为保护的偏执的爱意,通过喉管尽数倾泻给那无知而脆弱的幼鸟。

  继国家的男人下意识表达爱意的动作何其相似,以面颊贴上手心表示臣服,展露依恋,只不过那举动或者痛苦纠结,或者甜蜜愉快。

  哪里也不要去,哪里也不许去,就留在我身边。

  我本身便是束缚你的牢笼……

  【我希望让你幸福的人是我】

  【我想要保护你】

  【我想要夺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