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有那小孩儿看到我了。阵法疏忽之处已做了修补。”

  神荼今日照例在桃树顶上修炼,突然之间感觉到一个小渔船竟然破了阵法进到度朔山附近来了。知是自己疏忽所致,他施法将那渔船送回浅海,又赶紧将整个阵法梳理一遍,查缺补漏。

  这度朔山浮于东海之上,倒也可以称为一座岛,乃是千年前神荼shu郁垒二神居住的地方。本来周围有着阵法,防止凡人闯入,近来钟道为了考验神荼所学,将原先的阵法都撤了,让他自己去重做了一番。

  神荼初次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施法,免不了有纰漏。钟道也不怪他,没再针对这件事说什么,而是坐在神荼对面,摸着胡子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郁垒传人,在京都万朝城。你去一趟,将他带来度朔山。”

  听了钟道的话,神荼抬起右手看着手背上的神荼shu印记。

  神荼看着他:“郁垒传人,是谁?”

  “安家的少爷,安岩。”

  “刚出生的孩子?”

  钟道摇摇头:“不,他比你小上三岁。”

  神荼皱起眉:“都已经十八岁了,怎么现在才发现他是郁垒传人?”

  钟道叹道:“你师父我的先祖钟馗,本事都是神荼shu神君所教,自然对你这个神荼shu传人更为了解。更何况郁垒神君本就擅长隐匿,他的传人哪儿是那么容易找着的。”

  神荼又问道:“若按你之前所说,郁垒传人并不会带来什么危险,为什么非要将他带到度朔山来?”

  钟道喷出个鼻音来:“他不会给别人带来危险,别人可是会给他带来危险。郁垒之力一为孽火,二为隐匿。这孽火为恶鬼所惧,可隐匿却是为恶鬼所馋,若是得了,便没人能看得见抓得住。你以为我是怎么发现他的?还不是因为算到他快要有麻烦了。你带上馗道的书,能教给安少爷的就都教给他,起码让他有点自保能力。”

  神荼看他一眼,刚站起身,又见钟道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团布条来:“对了对了,把你右手上的印记遮遮。记住了啊,遇到恶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赶紧跑,来找你师父我帮忙不丢人。”

  神荼接过布条给自己右手缠上,口中吐出两个字:“啰嗦。”

  钟道一噎,气哼哼地说:“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神荼绑好布头,忽然又问道:“师父,你为何不离开这里?”

  钟道给自己倒了杯茶,神在在地端起茶杯:“这度朔山可是修炼的好地方,师父我还未真正得道,自然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你就不一样了,你与郁垒传人纠葛万千,俗尘之缘未了,也需要去真正对付些妖魔鬼怪,方得开悟。想当年师父我驰骋天下,降服了不知多少恶鬼,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神荼自然知道钟道以前的丰功伟绩,当年正是钟道将他一家人从恶鬼手中救下,然后才把他收为徒弟,还给他讲了神荼郁垒的事。这十年来钟道一直陪他在度朔山上,寸步未离。

  神荼问道:“俗尘之缘未了?这个安岩,他是我弟弟吗?”

  钟道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嘴角抽搐着说:“安岩是安家老爷和夫人的亲生儿子,怎么就成了你弟弟了?你亲弟弟倒是与他同岁,怎么你忘了?”

  神荼当然没忘记自己的弟弟,只是除了兄弟之外,他想不出那个叫安岩的男孩能跟他有什么“尘俗之缘”。

  既然想不通,他便不想,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十年的修炼,神荼自觉已经可以做到心无外物了。或许作为神荼shu传人,他此生本就不该有太多情感。初离父母和弟弟时的迷茫和痛苦早已消逝,当年发生的一切让神荼一直相信,远离他们是对的。

  看着神荼的表情,钟道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为师可以向你保证,没那么复杂。无论将来如何,一切随心即可。”

  神荼看着他清亮的双眼,感觉到右手手背上隐隐的灼热,缓缓点了点头。

  等神荼把东西收拾好,钟道又出现在他房屋门前。

  “惊蛰可带了?”

  “带了。”

  “《三十天学馗道》可带了?”

  “带了。”

  “金针可带了?”

  “带了。”

  “换洗的衣服可带了?”

  “……”有清洁咒就够了,换洗什么?

  神荼不再理他,看向窗台上放着的那盆花。

  “唉,老喽,遭人嫌弃喽。”钟道自我怨念一番,也看向那盆花,“这花也带上,抓了恶鬼尽管拿来喂它。待黄泉花开,神荼shu郁垒重现,你也就可以解除孽障,回到亲人身边去了。”

  神荼走过去,将那盆未开的黄泉花也收入乾坤袋中,又将窗子关好。

  钟道侧身闪开门,神荼从屋中出来,走出几步便定下脚,并不回身,只是侧头说道:“我会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