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趴在桌子上握着笔往白纸上画线。
一向表情丰富的小脸肃穆地板着, 极少消停的嘴微微抿起，配上圆嘟嘟的肥脸蛋，莫名有些喜感。
绿萦左手握住蠢蠢欲动的右手。
研磨的时候, 听见小姑娘小小声碎碎念：“好难啊。”
绿萦：“？”
也没干什么，在纸上乱画几道线，有什么难的？
公主越来越娇气了......
宁欢要知道她心里想法, 怕不是要当场叉腰辩论一百回合。
她才不是乱画，而是在画账薄。
她找了户部大人两次, 对方都没空。宁欢不知道对方是故意推脱，只当户部真的很忙, 只好花一百积分跟系统学做账。
——主要是绿萦虽然会做账，但是没耐心讲给小姑娘听。
记账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好在宁欢要求不高, 各种资产、负债、财务报表、合并重组等复杂业务的账务处理什么的，她都不需要。
只要能让她看懂资金流向就行了。
她照猫画虎，哼哧哼哧画账簿, 然而人小力气小, 下笔时轻时重，画出来线条时粗时细, 成果非常难看。
宁欢撅着嘴戳系统：“统统，欢欢不想画了。”
系统机器人冷冰冰道：“打印功能尚在开发，系统帮不上忙。”
诶？
宁欢好奇：“打印是什么？”
系统机器人解释了一下，然后道：“等打印功能上线, 宿主只要支付一点点积分, 就可以把买过的书打印带出系统，不需要手抄了。”
宁欢最开始绑定的系统几乎是个白板，仅具有穿梭时空和绑定宿主功能。哦, 因为只能绑定垂死之人，所以治疗功能必不可少。
其他就没了。
当然，这是战略方案，先确保基础功能，再考虑其他。如今系统投放成功，顾堰已在着手开发新功能。
“哇，和我们的印刷术一样！”
卖过一回图画书，宁欢到底还是学到点东西，至少知道印刷术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机器人：“功能相似，但系统打印速度快、成本低，而且可以帮你把书调成更贴合时代的格式和字体。”
宁欢：“哇！”
她问：“是堰堰在做吗？怪不得他最近都不和欢欢说话了。他好厉害呀！”
是。
顾堰确实厉害。
宁欢捧着小脸傻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
然而高兴之后还得面对乱七八糟的线条，她叹口气。
系统机器人见缝插针：“宿主需要适合作图的笔吗？”
“不用”，宁欢断然拒绝，不过它倒是点醒宁欢了，小姑娘想起来，三哥哥说过，南怀仁有一种笔，写出来的字比较小，叫羽毛笔。
羽毛笔，顾名思义，就是用羽毛做的。
小姑娘兴高采烈的叫人找羽毛，绿萦直接从御膳房拿回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羽毛——御膳房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这个。
反正扔了也是白扔，送人毫不吝啬。
系统机器人虽然没推销成功，但还是友情提醒宁欢：“制造羽毛笔最好用鹅毛。”
宁欢转告绿萦，看她在一堆羽毛中翻找，想起自己当初还想养一只鹅做宠物，还畅想亲手喂它吃饭饭、带它去湖中戏水、闲着还能啄四姐姐屁股。可惜后来欢欢太忙啦，把鹅忘到脑后了。
宁欢捧着小脸有些遗憾：“要是欢欢没忘就好了，以后都不用去御膳房要鹅毛了。”
系统机器人：“......”
宁欢不解羽毛笔制作之道，只叫绿萦看着办。绿萦凭着直觉，先把鹅毛煮干净，然后烘干，最后把笔头削尖就成了。
她忍不住嫌弃：“太简陋了。”
宁欢挥舞着简陋的羽毛兴致勃勃试用，绿萦还忍不住嘀咕：“还是叫内务府处理下吧，好歹用木头镶嵌一下。”
到底是一国公主，用一根鹅毛写字......
“好了，欢欢知道了，绿萦姐姐别絮叨了”，小姑娘敷衍一句，稚嫩小脸上是成人化的无奈。
绿萦：“......”公主又开始演戏了。
宁欢一开始图稀奇，用羽毛笔写了一会儿就拧起小眉毛。
好难用哦。
只比毛笔友好一点点，就是画出来的线细一些，但是需要经常蘸墨不说，宁欢习惯了毛笔书法，起笔时转笔折笔，用毛笔会写出圆润笔画，但用羽毛笔则会因为着墨过多而不小心用尖锐笔尖捅破纸张。
宁欢掀起纸张，眼睛贴在破洞上往外看，还对绿萦眨眨眼。
绿萦：“......”
“公主不若去问问南大人，咱们做得不对也未可知。”
也是。
宁欢觉得绿萦说得对，于是拉着四阿哥一起去找南怀仁。
南怀仁没想到皇子皇女们竟然会对羽毛笔感兴趣。当初他远跨大洋来到大清，带来不少东西，大多获得清朝皇室百官喜爱，但羽毛笔却是个例外。
时至今日，南怀仁自己都不怎么用羽毛笔了，然而看见宁欢手里那个简陋甚至制造有误的羽毛笔，不由生出几分怀念。
他很高兴地把自己珍藏的羽毛笔拿出来，跟两个小孩说话。
南怀仁年纪很大了，他的笔跟了他很多年，已经不好用了，但他还是坚持写了几个字，高兴地跟两个小孩说往事、说西洋。
他说话很有趣，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宁欢和四阿哥听得津津有味，被对方言辞描绘出的新奇惊险的世界深深吸引。直到天黑要落锁之时才匆匆回宫。
然而坏消息是，南怀仁也没有办法解决宁欢的问题，羽毛笔确实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他无能为力。
系统机器人淡淡道：“宿主是否需要购买铅笔制作技术。”
“不要”，宁欢一摆头，“四哥哥已经叫内务府去试了，一定可以试出来哒！”
也是南怀仁告诉他们的，他虽然无法让羽毛笔更好用一点，但却提起有一种新型笔已经解决这个弊端。他只大致知道用石墨和黏土按一定比例混合做笔芯。至于是否还加了其他东西、以及比例，他却不知了。
不过没关系，大清人才济济，且最不缺工匠精神，只要方向是对的，应该很快就能试出来。
宁欢很有信心。
她骄傲地仰起小脸：“你是中间商，不给你赚差价！”
系统机器人：“......”
熊孩子都学的什么？
*
不负宁欢期望，过了几日，内务府果然把铅笔做了出来。
笔芯做成细长的圆柱，或许是考虑到使用之人是小主子，笔杆比毛笔略细，笔杆可旋转，笔芯全部镶嵌其中，要用的时候旋出一些即可，可防止脏了手或者笔芯折段。
很贴心了。
錾花镂空福纹金笔精致美观，比宁欢自制的简陋羽毛笔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她一眼就爱上了。
三阿哥也有些惊讶：“真弄出来了？”
他对这种事向来感兴趣，催促道：“赶紧试试。”
宁欢还没动手，四阿哥就轻轻旋转笔杆，露出一截灰黑的墨条，他捏着笔调整了下姿势，轻轻落笔——
流畅匀称的线条跃然纸上。
他又写了几个字，一开始还有些生涩，后来越来越流利。等他写完一首诗，字体已与平时相差不大，而平日能写完半张纸的七言绝句，却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
在几个人闪亮亮的目光注视下，四阿哥板着脸微微颔首：“不错。”
宁欢欢呼一声。
三阿哥也不由笑：“叫我也试试？”
宁欢“唰”地抱紧了自己那支笔。
四阿哥也“不动声色”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三阿哥：“......”
四阿哥抿抿嘴：“内务府会做。”
三阿哥：“......”
现在就想试！要内务府现做得等多久啊？心痒痒！
他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两个弟弟妹妹，两小只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宁欢小脸纠结，想着三哥哥平日对她的好，努嘴道：“欢欢这个先送给三哥哥吧。”
四阿哥立即：“三哥先拿我的吧，我不着急用，欢欢要用的。”
宁欢叉腰：“四哥哥不要老学欢欢了！三哥哥用欢欢哒。”
四阿哥气呼呼瞪了宁欢一眼。
*
三阿哥最终谁的笔都没要。
内务府不止做了两支，有多余备用。正好拿来给三阿哥。
皆大欢喜。
哦，不算。
四阿哥还是有点不高兴的，看宁欢的眼神总是带点幽怨。
小姑娘茫然挠头。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点奇怪抛到脑后，用一天时间画出几张简易“账簿”，她兴致勃勃跑去乾清宫：“皇阿玛，皇阿玛，欢欢来查账啦！”
作者有话要说： 四阿哥：欢欢！大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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