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十米开外便是云崧的家,黄泥墙,黑瓦顶,大门敞开,门口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竹编筐。
云崧日日生活在这里,每日便是在两岸之间来回拉船。
这样的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也不能请病假,还时不时要雨淋日炙。
郑秋实心底涌出一丝同情,也难怪云崧看着干瘦黝黑,一双哥儿的手又粗又大,和男人一样,估计都没时间和精力保养吧。
可是他为什么不离开呢?
“凌难哥哥,夜里不好赶路,你们俩今夜便在我家住下吧。”云崧道。
不知为何,郑秋实是不太想住下的,一来不方便,二来他也想快点到镇上。
他和云崧生疏,拒绝的话还得凌难说,于是他向凌难使眼色。
结果凌难非但没看他,反而朝云崧点点头。
郑秋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好啊!”云崧将两人请进屋内。
屋里陈设干净整洁,一张竹桌,上面摆着茶盏。看得出来云崧是个操持家务的勤劳人。
“坐,喝茶,跟自家一样!”云崧招呼郑秋实。
郑秋实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又好奇瞧着周围,感觉这家中空空的,像是一个人住。
云崧看见郑秋实东张西望,讪笑起来,他的大手在膝盖上搓了搓,解释道:“家里不富裕,没什么像样的东西。”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跑到隔壁房间,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到郑秋实手边,道:“尝尝这南瓜籽,之前过冬的年货,我炒的,咸香咸香的。”
郑秋实尝了几颗,南瓜籽炒的正好,香香脆脆的,外面沾有咸咸的香料,吃起来又香又有味。
“好吃。”郑秋实客客气气的,他之前注意到门口和门后都堆了许多竹编篓,便问:“这竹编篓……”
云崧抢答道:“哦!我编的竹篓,这不,平时没人过河的时候,我就编点儿竹篓子,赚点儿钱,也来打发打发时间……”
云崧像是一只惊恐的小猫,又连忙道:“我知道,打发时间针线活更好,绣出的东西赚的更多。”他讪笑道:“但是我手笨,不会绣……”
郑秋实挠挠头,不知云崧跟他说这些话何意,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云崧很局促。
这时凌难朝云崧比划了一下:今夜就麻烦你
云崧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亏!”云崧和凌难说话时的语气切换的快,变得轻松自如。
凌难用手比划,这次郑秋实没看懂。
云崧看了答道:“我这次想吃上次你做的那个烧……烧什么麦来着……”
郑秋实疑问道:“烧麦?”
“对对对,就是烧麦!”云崧听后疯狂点头,朝凌难道,“这次我想吃酸菜的!”
没想到古代就叫烧麦了?郑秋实纳闷。
凌难听后点点头,表示自己做。
所以他们留宿,凌难准备在云崧家做晚饭?郑秋实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风俗,他还以为是主人家准备酒菜招呼客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能吃到烧麦了!
郑秋实展颜一笑:“好啊!我也想吃烧麦!”
他这一笑,云崧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稍微缓和了。
云崧看了看天,道:“天色暗了,不会有人渡河了,我也算可以收工了。”说罢站起身:“我去准备那个馅料。”
凌难点点头,站起身也跟着去帮忙。
郑秋实也想去帮忙,但是又不知道合不合礼数,直到凌难向他使眼色。
两人跟在云崧后面来到他家的厨房。他家的厨房也是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都摆放得整齐,柴火也挨着墙码的整齐,郑秋实看了啧啧称赞。
云崧真是个讲究卫生的人,不像自己……
郑秋实想起自家,颇觉埋汰。
云崧从橱柜里取来一袋面粉和糯米,还有干香菇,又从炤台上面割下一根腊肠。
云崧嘴上一边数着食材,一边向谷仓走去:“胡萝卜、苞米、青豆……”
郑秋实光是听见这些材料就感觉这次烧麦成了,若是在自己家中,这烧麦八成是做不成的,家里太穷,这食材都凑不齐呢。
他心里想着,等到了镇上,有了钱,一定要买很多的食材才行。
云崧又从墙角的坛子里取来一颗酸菜,酸菜颗大茎脆,看着就能让人流口水。
郑秋实差点被酸味呛到,掩住鼻子还啧啧称赞:“够酸啊!”
云崧微笑回应。
“云哥儿,你有空教教我怎么腌酸菜呗,”郑秋实朝云崧眨眨眼,夸道,“你这酸菜肯定又脆又酸!”
云崧听了,抬头时眼睛一亮,爽快答应:“好哇!”
做烧麦的食材都准备齐全,三人分工明确。凌难负责揉面做面皮,郑秋实负责烧火蒸糯米,云崧负责洗菜切菜。
凌难厨艺好,面皮很快就揉好了,并且擀成大小一致的饺子皮,他便来帮郑秋实烧火。
郑秋实不想和他一块呆在,起身就去帮云崧切菜,留下拿着火钳的凌难原地懵逼。
云崧手脚快,配菜都切好装碟,连砧板都洗干净放好。
没过多久,糯米也蒸好了。
三人便开始准备内馅。这个步骤是最重要的,当然是大厨凌难操作。
郑秋实和云崧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退后一步,将灶台让给凌难。
凌难:???
郑秋实拍拍凌难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凌大厨,靠你了,我们俩烧火去了!”
郑秋实甫抬脚,就被凌难拽了回来。他捏住郑秋实的后颈肉,另一只手在郑秋实后背画字:你打下手!
“哼,你!行,打下手就打下手,你是大厨你说了算!”郑秋实嘟嘴生气,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凌难在锅中倒入菜籽油,待油热之后,他只指了一下腊肠丁,示意郑秋实倒进去。
郑秋实叉腰看着凌难,最后还是妥协乖乖把腊肠丁倒进锅中。
待腊肠丁炒出油来,凌难又依次指了香菇丁、青豆、酸菜、胡萝卜丁等食材,郑秋实按吩咐依依加入。
翻炒均匀后,郑秋实按照凌难示意,将蒸好的糯米饭倒入配菜中。
凌难再加入盐和各种调料,然后将食材和糯米饭翻炒均匀。
郑秋实微微惊讶,云崧家里不仅菜多,连调料品也多,好几个瓦罐子,里面放着各种调料品。
郑秋实愈发觉着自己家里穷酸了。
糯米饭搅拌均匀后,再舀到大海碗里,三个人便一起动手包烧麦。
郑秋实负责把糯米饭捏成小球,凌难和云崧负责包。
糯米饭热乎乎的,有些烫手,郑秋实捏的慢。
其实主要原因是糯米饭太香了,郑秋实总忍不住吞口水,奈何有外人在,不然他肯定狠狠塞一口。
云崧手巧,包出来的烧麦很漂亮,褶子叠在一起,像朵花一样。
看了一眼凌难包的,对比一下,郑秋实没忍住调侃:“凌难,你包的有点丑啊,难道大厨的水平就这?”
凌难知道他是故意逗人玩,没搭理他。
郑秋实吃了瘪,转头和云崧说话:“云哥儿,你看吧,他恼羞成怒了,都不理人。”
云崧知道两人是在打情骂俏,笑着回应了几句。
气氛松快的很,烧麦也包好了,最后冷水上锅蒸。
“凌难哥哥,你们俩先去坐着等吧,接下来我弄就好了!”云崧道。
凌难闻言点点头,便想拉着郑秋实到一边的竹椅子坐着,郑秋实觉得干坐着太煎熬:“不去,我在这守着。”
凌难看他小馋猫的模样,知道劝不动,摇摇头,自己去坐着等。
因为内馅本是熟的,只需将面皮蒸熟,所以蒸的时间不长,很快便出锅了!
一掀开蒸笼,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便跑了出来,伴随着阵阵香味,烧麦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仙侠文中的仙子,迟迟不肯现身。
直到水蒸气散退,烧麦才现出模样,小巧精致,褶子花瓣似的包裹着酱黑色的内馅,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花。
郑秋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云崧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烧麦夹了出来,放到碟子上,他是个讲究的人,还特意摆盘,烧麦一个一个紧挨着,像是胖墩墩的小人儿,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
看来这摆盘也是有讲究的,能增加不少食欲呢!
摆好盘后,便端到桌上尽情享受。
郑秋实迫不及待,没等云崧招呼,便拿起一个烧麦一口塞入嘴里。
刚蒸熟的面皮柔软轻薄,微微有些粘度,内馅咸香,细细一品,有粘牙喷香的糯米,有粉粉糯糯的青豆,有咸香荤味的腊肠,有清脆酸爽的酸菜,有清甜的玉米……
咸香伴随着素雅,素雅点缀着咸香,二者相得益彰,烧麦顿时变得毫不枯燥。
太好吃了!
郑秋实一口又一口,连塞了两个烧麦,直到咽下去又喝了两口水才说话:“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酸菜口味的烧麦,第一次吃,真的好吃,太香了!”
云崧也吃了一个烧麦:“我也觉着好吃呢,所以一直惦记着,如今终于有机会再吃一回了。”
“没事,以后机会多得是,反正大厨在这!”郑秋实朝凌难挤眉弄眼。
凌难笑笑不说话,表示你们开心就好。
郑秋实一边吃一边思忖道:“既然有酸菜口味的,那可以放其他的食材啊!”
“比如什么虾干鱼干啊、山芋山药啊,对了!是不是可以搞个水果味的?”郑秋实像是发现新大陆,眼里闪着光,满怀期待地望向凌难。
只见凌难抓起一个烧麦迅速转身,背对着他默默啃烧麦。
郑秋实不甘心,又转头满怀期待地看向云崧。
云崧哈哈一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差说出那句: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