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的功夫,我就打了一个来回,办妥了此事。
与长兄禀报之后,便去藏书阁读书。
待到宵禁时刻便回房去了,睡觉是不用,继续打坐。
突然隔壁房间传出关门的声音,我出去一看,见到忘机二哥往精舍的方向去了。
凝神细听,果然那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嬉闹声音。
想了想,都是男孩子的地方,我也不太方便涉足,便没有跟上去。
索性在院子里赏月等二哥回来,这一等,不知道是月色太温柔,还是清风太妖娆,我竟然有点晕。
正要回房间去躺一下,就彻底迷糊了。
(因为蓝冰失去了意识,下文转入第三视角。)
蓝冰正要往下倒,倏然睁开双目,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清澈明亮,只见她身形笔直,左手背后,右手提起背水,不紧不慢的走出院子,向着精舍方向而去。
蓝冰与蓝湛本就像足了九分,若说平日里蓝冰刻意收敛些锋芒,还能与蓝湛区分出来,如今只看背影,那气势竟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蓝湛已经一杯酒下肚直接磕到桌子上,变成了“关机”。
魏婴将人拖到寝具上,颇有些束手无策。
蓝冰因为同胞兄长饮酒的缘故,其实已经因为某些莫名的关联,也醉了。
但是不同于蓝湛乖宝宝,醉了就睡。
蓝冰却是要耍酒疯的,而且一耍就要来大的。
她先走到蓝氏弟子休息的精舍,一声哨子尖锐的声响拉开了蓝家夜袭演习的序幕。
自打蓝家有蓝冰的话语权开始,她就一点一滴的在改变这千年古老的世家。
比如,每年蓝家的日常训练中都有了夜袭演习一项。
一息之内蓝家所有弟子全部聚集到院子里,蓝冰冷着一张脸,仿佛冬至那天有零下五十度的感觉。
蓝家众弟子肃穆而立,等待下一步指令。
蓝冰点点头,却不按照套路出牌,抛弃了以往演习的步骤,直接令守卫弟子关门,顺便升起了精舍上方的结界。
她喝醉了,也不能指望一个撒酒疯的人能有多么的有逻辑性。
哪怕她看起来再正常她也是醉了,是个醉鬼,不讲道理,不讲情面。
今晚所有不值夜班的蓝氏弟子都被打了,打得特别惨,而且专门抽脸,脸上红印子多的还被罚蛙跳、俯卧撑、仰卧起坐、单腿跳等等。
以一打十,这样还要被抽到脸的统统受罚;保护不好队友,只要一队人有一个被打中,就要全队一起罚,罚没有集体主义精神。
无辜的蓝家弟子只以为这是新的训练方式,个个听话。
两个时辰以后,蓝冰走出精舍,诸位苦逼的弟子才敢互相搀扶着回去休息,倒霉的被罚太多的队伍还在继续受罚不能停。
如果仅止于此的话,肉烂在锅里,不会有外人知道蓝冰发酒疯这么狠。
偏偏今日蓝忘机醉倒,蓝曦臣同刚回来的蓝叔父一起闭关,没人管的了蓝冰了。
她出了弟子居住的院子,就往一座林子隔开的另一座精舍而去。
那里住着金氏一行人。
蓝冰先是通报了金氏守门弟子,那弟子虽然诧异这么晚了蓝家三公子怎么会来,又因为是素
来靠谱的蓝三公子亲自前来,他不敢不通报自家公子,这就去叫醒了金子轩。
金公子穿戴整齐出来,就看见院中长身玉立的蓝三公子。
两人先是见礼,金公子也并未看出蓝冰此时是个醉鬼,还当出了大事,赶紧近前询问。
蓝冰绷着脸,先是问好,再说到今日叔父归来,要冰连夜来问询各位的功课,这就打扰了。
金子轩信以为真,先同蓝冰一番对答,对于功课金氏不犯愁,对答如流。
蓝冰又取出背水来,金子轩一看,哦,要考教修为。
虽然蓝三公子年岁要小,但是金子轩不敢小瞧,运起灵力,你来我往,对打起来。
蓝冰此时哪里知道留手,还是打人就打脸的套路。
金子轩虽然诧异,却也来不及思考许多。
他本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金氏剑法修炼的纯熟,但是遇上御物之法几乎修炼到极致的蓝冰,还是被不知道多少把背水多次抽中。
他尽力护住脸就很难护住别的部位了,蓝冰只用了背水的剑鞘,也打的金子轩够呛。
他毕生还未曾这样被抽打过。
金家门人一来多数在睡觉,二来醒着的以为真是考教,不敢上前帮忙。
蓝冰抽舒服了,自己就停下来了。
说实话,金子轩并未无能之辈,若是用剑法一对一决斗,蓝冰不一定能如此轻易战胜。
但是蓝冰她无耻地驱动了无数把背水的光剑,远程抽打近战,近战一时之间被打懵了,远程自己毫发无伤。
两人互相见礼,蓝冰仍旧纹丝不乱,金子轩郁闷的回房疗伤。
蓝冰继续去了聂氏的精舍,聂怀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一听是蓝叔父考教,登时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什么都忘了,被蓝冰罚抄五十遍功课,限天亮前交出,只好哭丧着脸回去抄了。他却是不知,自己免了一顿打来着。
温家,蓝冰没去,又去了其他在蓝氏听学的几家,又是一顿抽打。
江家小少年是最后一个被叫醒的,此时天都要亮了,江澄勤学苦练不怕笔试,就进入了武试。
江澄基础很扎实,扎实也没跑了被背水抽打的命运,还倒霉的被打中了下巴咬住了舌头。
江小少年愤恨于自己无能,主动加训,也不去睡觉了,直接开始晨练。
蓝冰见此,也不知道是哪个筋脉走茬道,肃着脸忽悠着江澄去蛙跳、单腿跳、俯卧撑、仰卧起坐去了。
江小少年生性单纯率直,还真就信了醉鬼的鬼话。
蓝冰点点头,回去自己的院落,此时她还不肯睡,继续站回原位,罚站。
至于魏无羡,直接被忽略了,也不知道为啥。这家伙也是喝多了,江澄院子里那么大动静都没惊醒他,和他房里那位蓝二公子。
反正,醉鬼是没有逻辑的。
(视角转回)
清晨,我睁开眼睛,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月光突然换成阳光,任谁突然失忆一晚,都会毛骨悚然的。
而且脑子混沌,时不时抽痛,很有上辈子宿醉的感觉。
老天,我为什么会记得宿醉的感觉啊。
“三公子,请与我们前往松风水月。”执法弟子毕恭毕敬,我整了整衣衫,从容随之而去,仪态不能失。
该来的总会来的,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晚恐怕我是没干什么好事儿,不然也不用去戒律堂了。
松风水月,正是我家戒律堂,我有幸去过一次了。
咿,这弟子脸上怎么有伤啊,还正好对称呢,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的。
你瞅我干啥,又不是我抽的你。
我随之前往松风水月,一路上所有弟子见我均低头行礼,比起往日要更加恭敬,就是怎么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势呢?
这是咋了?
昨天云深不知处被温氏攻打了?
不应该这么早啊。
脑子里一片混沌,导致我的思路也很混乱,跟着胡思乱想起来。
等我到了松风水月,正看见叔父同长兄一脸严肃立于其上,忘机兄长跪在下面。
本能的,我觉得我应该不是站着的那边的,我赶紧过去跪好,正听见二兄说道:“忘机有错,请叔父、兄长重罚。”
我正脑子嗡嗡响,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随着认错。
就看见魏婴、江澄、聂怀桑随后赶到也跪了下来。
正是在说聚众喝酒的事情。
等会儿,我没喝酒啊!
我没喝,可是二哥跪在这里,二哥喝了?
啊对了,醉酒的名场面啊。
我想起来了。
等会儿,我昨天莫名失忆,不会是二哥喝醉了,我也跟着醉了这么不科学吧。
跪的笔直,内心···内心···
我下意识看向二哥,二哥也正看我,似有愧疚。
我转头看向执法弟子,只见小脸儿都是鼻青脸肿的,就连江澄脸上都带着伤。
有没有人来告诉我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仁慈的长兄见我一脸蒙圈,不负读弟机之名,迅速把我昨日做得好事说了出来。
什么殴打弟子啊,殴打同门啊,殴打······
哦,还假借叔父之命和家主之命······
???
“你们是想把云深不知处,搅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叔父做了总结,被气得甚至要站不稳了。
“忘机,咸宜,魏公子非蓝氏中人,而你们却是明知故犯。”长兄叹息。
“忘机知错,但是咸宜并未饮酒,恐怕是为忘机连累之故。还请兄长重责忘机,咸宜实在无辜。”二哥将罪责全部揽上身,意欲为我脱罪。
虽然脑子还是嗡嗡嗡,但是我自知犯下大错,无论哪一条,如果是在清醒情况下做了,都够终身□□或者当场击毙了。
如何能以一句受连累就不用罚呢,无论如何,我家都要为我昨日做得事情给出交代才行。
此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还是迅速做出反应,无论如何,必须认错,必须受罚,蓝氏尊严不可侵犯。
我俯身及地,说道:“咸宜知错,请叔父、兄长重责,以正视听。”
魏婴一听立即上前解释,他并未想到会因为拉着蓝湛喝酒,导致我一同酒醉失控,甚至闹得云深不知处所有人整夜不得安宁。
最终导致如今的局面,竟是不可收拾了。
此时,已经不在谁对谁错了。如果不罚我,如何震慑后来者。醉酒闹事,不管因何而起,也必须要罚才能行。
而且只听兄长三言两语,恐怕我做的事情要比长兄所说还要严重,否则叔父与他不会脸色如此难看。
“忘机知错,愿领重罚。”
“咸宜知错,愿领重罚。”
我与二哥异口同声,我深知此番铸成大错,只是挨打已经很便宜了。
索性此地都是自己人,金氏等诸家族还蒙在鼓里。
否则,当真不是一顿打能解决得了了。
叔父和兄长还要为此,为我昨日酒醉做下的事,承担责任,做好善后。
甚至今日一同受罚的江澄、魏无羡、聂怀桑都会得到一份补偿,只因为我的错误,要蓝家承受额外的损失,实在是我的大错。
庆幸,我昨日应当还算有些分寸,未出人命啊。
若是出了人命······
“为首者魏婴,罚戒尺三百下,蓝湛与魏婴同罚,余者每人五十下戒尺。”叔父盖棺定论,“蓝冰,罚戒鞭二十,立即行刑。”
忘机二哥一惊,立即求情:“叔父,咸宜如何禁得住戒鞭,请处罚忘机,此事皆由我而起,请叔父处罚忘机。”
长兄也是一惊,我看见他握着玉箫的手都在抖动。
蓝家的戒尺还算温柔,动用戒鞭,想来这次真要伤筋动骨了。
二十下戒鞭,应该抽不死我,不怕不怕。
“咸宜领罚。”
魏无羡等人不知戒鞭与戒尺的区别,还觉得蓝冰无辜受连累,处罚最轻也是应该,魏婴正要说话,就被蓝忘机通红的双眼吓了回去。
“你若再敢多说一句,处罚翻倍!”叔父对着忘机二哥说道,声音几乎都要颤抖了。
我拉住二哥的袖子,摇了摇头,二哥不敢看我,闭上了眼睛。
魏婴还在嘟囔,就被劈头盖脸的戒尺打弯了腰,后面两个更是被打的几乎跪趴下。
二哥直挺挺的生受了戒尺,他拉着我的手,力气大的我觉得手指都要断了似的。
心中的愧疚似乎要像海一样了,这不是我的情绪。
魏婴刚学着蓝湛的模样,挺着硬抗,就看见执法弟子请来了戒鞭。
我闭了闭眼,端正跪好,等候行刑。
戒鞭落下,灵力侵入奇经八脉,浑身都疼的禁不住哆嗦,一道血痕清晰的透衣而出。
蓝家的戒鞭,痕迹是要跟一辈子的。
我现在只希望,二十鞭子不要彻底打散我的灵力,好歹给我留下一点,好让我能继续修行,否则,又要麻烦二哥给我重新拷贝了。
“喂,这戒鞭,啊,你们,你们这也太狠了吧,咸宜会没命的,啊,你们有没有人性啊,快停下,啊。你们打我好了,别打他了。”魏无羡见戒鞭实在太狠,本要挣扎出来抗议,甚至想扑过来替我挨上一鞭子,他一动就被执法弟子压制住了。
“啊蓝湛,我错了,啊,我再也不敢让你喝酒了。求你们了,啊,别打他了,会死人的!”
后面的江澄和聂怀桑吓得动都动不了了,大约是没有见过这么有美感的行刑场面。
二哥拉着我的手,我本来脑子就嗡嗡嗡的,现在更成了一团浆糊。除了能感觉到二哥的手,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叫你酒品不好,叫你撒泼,叫你发酒疯。
活该被打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刑停下了,我只感觉到二哥一直拉着我的手,我直挺挺的跪着,一声不吭。
不能丢了我蓝家的脸。
意识归拢,我感觉后背麻木,却感觉不到疼,二哥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他的嘴角沁出了血丝。
大哥待行刑完毕,冲了上来,将我小心的抱起来,因为后背有伤,试了几次都不得力,最后还是抬来担架,叫我趴在上面。
叔父还要关我紧闭,我看见魏婴、江澄、聂怀桑都扑了过来为我求情,二哥张嘴预要言语,却吐出一口血沫。
最后,我被抬回去养伤,二哥跟我一直到屋内,都不肯放下我的手。
我冲着他笑:“二哥,我不怕疼,真的,叔父没让人下重手,真的都是皮肉伤,真的,灵力也没散。二哥你放手吧,我不怕疼真的。”
我二哥一直拉着我的手,他拿走了我的痛感,所以被打的是我,疼的是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骨头、经络寸寸断裂的疼痛跟着我的担架走回来的,我只是想让我的哥哥能松开手,切断这种双胞胎之间不知道如何才来的感应。
小的时候我怕痛,都是二哥这样拉着我的手帮我转移痛感的。
长兄看着我们两个,长长叹息。
叔父站在门外并不进来,站了一会儿,他就走了,我昨日做下的事情被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知道真相,后续还有些尾巴要他去处理。
自小为我看病的医师又来了,我伤在后背,他不便于为我治疗,站在旁边跳脚。
魏无羡三人见我凄惨地被抬走,顾不得自己还伤着,冲进温家的住处,三言两语说不清,就只能说蓝冰要死了,等着温情救命。
温情当场腿软,被江澄半拖半抱着拉了过来。
等温情进屋,见我凄惨的模样,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好在她是个大夫,一个好医师,定了心神,就找回了冷静。
我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死的模样。
温情把所有人都轰走了,忘机二哥也不例外。
二哥一松手,我就疼的一抽。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忍着这种痛苦还能面不改色的。
门外,长兄叫他们先去疗伤。
二哥起先不肯去,被长兄几句话说的不得不去治疗,毕竟若是我们都伤着,云深重担就全在长兄身上了。
长兄见二哥实在是陷入悔恨走不出来,只好派出魏无羡前去开解。他是看出来了,魏无羡吃定我二哥,定然能马到成功。
魏无羡其实是最为后悔难过的,他实在是没想到一杯酒会引出这么大乱子,最终我被打个半死。此时,他已然悔的不行,自然听从长兄的话去寻我二哥。
这两个人,一物降一物,吃一堑长一智,只盼着日后魏公子做事能多想一点,莫要如此冲动了。
有时候,一时热血上头做下的事儿,真的会害死人的。
温情一言不发,关上房门后,先给了我一针,我就又昏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明天的章节,先放出来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