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看孩子。

  “干娘,您们可回来了!”见素贞推门而入,宛尘便拥入素贞怀中。

  “宛尘,这一个多月来,辛苦你了。”素贞轻捋着宛尘的长发,温和说道。

  宛尘莞尔一笑,抬眼看着素贞,说道:“宛尘不辛苦,只是特别想念干爹和干娘,两位奶娘才是最辛苦的呢。”

  许仙看着宛尘,笑道:“干爹和干娘也想你,这一个多月来,可还好?”

  宛尘眯眼笑了笑,看着许仙,说道:“干爹,宛尘一切都好,仕林哥哥也是很照顾我,吃穿用度可是一点都未短缺。”

  “我哪是问你这些。”许仙看着宛尘,摇头笑了笑,复又说道,“我是怕你累着,药铺可还好?”

  宛尘微微一笑,看着许仙,回道:“药铺都好着呢,秦掌柜可是打理得很好。”

  素贞走向床边,看着仕轩和凝烟,眼泪却不自主地落了下来,看着凝烟,赶紧抱了起来,在脸上蹭了蹭。

  看着素贞落泪,许仙上前,轻轻替素贞拭去。

  素贞侧脸望着怡冉和芸蕊,问道:“怡冉、芸蕊,仕轩和凝烟有没有不听话?”

  怡冉微微行礼,回道:“太夫人,姐儿在您刚离开的前两晚,夜夜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呢。”

  素贞看着凝烟,凝烟已经甜甜睡着,复又看着仕轩,问道:“轩儿怎么样呢?”

  “前两个晚上,都是一样,一个哭了,另一个也跟着哭,奶娘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媚娘姐姐过来哄睡着了。”宛尘看着素贞,回道。

  “是啊,哥儿也是想太夫人,所谓母子连心,二哥儿知道太夫人离去,也跟着难受呢。”芸蕊看着素贞,说道。

  素贞抱着凝烟,轻轻拍打着,看着仕轩的脸庞,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许仙看着宛尘,笑道:“瞧瞧,一回到家,见了仕轩和凝烟,娘子就不理我了。”

  素贞回过头,看着许仙,笑道:“官人,你若闲来无事,可以去看看仕林。这俩孩子离开我也一个多月了,我能不想念嘛。”

  许仙掩嘴笑道:“还说不是了,不是仕轩,便是仕林。”

  素贞推着许仙到门口,笑道:“好了,一回来就这么多话。”

  许仙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娘子还是好好看着仕轩和凝烟吧,我还是去药铺看看,我不太放心。”

  “官人,”许仙刚迈出步子,素贞叫住了许仙,从衣柜里取出衣裳,说道,“待会回来有点凉,带件衣服再去吧。”

  许仙接过衣裳,握着素贞的手,说道:“好的,舟车劳顿,娘子记得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交给我或者觅梅来处理就好了。”

  素贞默然点头,看着“孩子气”的许仙,关心道:“知道了,官人,路上小心点。”

  许仙连连回道:“好。”

  “干娘对干爹总有操不完的心。”宛尘看着许仙离去的背影,看着素贞,掩嘴笑道。

  素贞轻轻敲了敲宛尘的额头,说道:“宛尘,些许日子不见,你也越来越会贫嘴了?”

  宛尘莞尔一笑,拉着素贞的胳膊,说道:“宛尘再怎么贫嘴,心也是向着干娘的。”

  素贞会心一笑,说道:“好了,干娘也是说笑。来,帮干娘把弟弟和妹妹抱出来透透气吧。”

  宛尘频频点头,说道:“好啊,好啊,这个我会。”

  怡冉和芸蕊也紧跟着素贞身后,来到院中。

  “青儿,走了这么多天,好玩吗?”娇容端着茶盏,看着青儿,问道。

  青儿看着娇容莞尔一笑,说道:“李夫人说笑了,哪里好玩了,就是陪姐姐和许官人去了谢府和青楼……”

  “青楼?汉文去了青楼?”娇容瞪大眼睛,看着青儿,追问道。

  见娇容惊讶地样子,青儿咯咯笑道:“李夫人,我和许官人一起去的,其实也就没什么,就是见了一下烟雨楼的行首。”

  “行首?”公甫看着青儿,问道,“那这人可是大来头哦。”

  “姑老爷想的是什么?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青儿看着公甫,掩嘴一笑。

  公甫端着茶盏,低声说道:“能做烟雨楼的行首,必然是有一定的本事的。”

  “弟妹也让汉文去了?”娇容心里有些不安,青楼总是不好的地方。

  吟儿猜中娇容的心思,笑道:“老夫人,其实也算是去调查案子的,是办公差。”

  娇容看着吟儿,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公差,还跟青楼扯上关系?”公甫显然是不信,看着吟儿,追问道。

  吟儿刚把茶点好,公甫这一问,吟儿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说道:“是跟诗倾姑娘的夫君有关,一个女子对他也是倾慕许久,太老爷此去,只是为了劝解。”

  “哦。”公甫也是低头,看着茶盏说道。

  “媚娘啊,这半个月来,带孩子辛苦了?”青儿抬眼,看着媚娘,关心道。

  媚娘嫣然一笑,说道:“青姨,也不算是很辛苦,府里上下,还有嬷嬷照顾。”

  娇容看着媚娘,点头道:“是啊,媚娘自个儿照顾孩子,还是蛮细心的,婕妤也时常来探望。”

  媚娘抬眼看着采因,莞尔道:“对,采因也常辅佐我呢。第一次带孩子,也经常要去请教姑母了。”

  娇容摆了摆手,抿嘴道:“媚娘这孩子啊,带孩子可细心了。”

  媚娘看着娇容,复又低头一笑。

  一棵看似凄凉的歪脖子老树,树上站着一只无精打采的乌鸦,“哇——哇——”地叫着,眼神似乎有些凄凉。

  “祖父,诗倾来看您了。”跪在顾老爷的坟前,诗倾一次又一次地磕着头。

  墨含见状,也跟着诗倾跪下磕头。

  侍墨、侍画也都认真低着头,烧着纸钱。

  望着哭的泣不成声的诗倾,墨含安慰道:“娘子,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管是祖父的嘱托,还是我的一厢情愿,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你在哪儿,我谢墨含就在哪儿。”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许,给不了你想要的。”诗倾一直拒绝着墨含,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舍。

  墨含将诗倾扶了起来,看着诗倾,说道:“娘子,我想要的只有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从我离开苏州,我就认定了你,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认不认我,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我以前,总想着和你共度此生,但也不敢去做。我怕,这感情经不起折腾,我的命等不到那一天。”诗倾语气软了下来,声音却变得哽咽了。

  墨含突然握住诗倾的手,对视着诗倾的眼睛,说道:“娘子,你要信我,这辈子我只会认你,哪怕你心里没有我,我也会让我住进你的心里。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会一心一意地疼爱你,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诗倾抬眼,看着墨含的眼睛,问道:“官人,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呢?”

  墨含看着诗倾,竖起两指,对天起誓道:“红尘一醉,愿得一人心,烟火夫妻,白首不相离。”

  看着墨含,诗倾两眼泛起泪光,抿着唇,没有言语。

  墨含望着诗倾,不经意之间,在诗倾的额头上印上一吻,这也是最好的证明。

  诗倾依偎在墨含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在这一瞬间发泄了出来:“官人,最好的幸福,就是你给的在乎。”

  “娘子,今日,我便在祖父面前起誓,以后对你忠心不二,绝无二心。”墨含看着诗倾,再次吐露道。

  诗倾看着墨含,抿嘴笑道:“我信你,我对你一直都是相信的,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苏州见你的。”

  “若锦,好雅兴啊?”素贞刚来到院中,就看着若锦在写字,便绕到若锦跟前,说道。

  若锦停下笔,拿着刚写好的字,放到素贞眼前,笑道:“素贞,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素贞接过纸张,细细看了看,抬头望着若锦,说道:“不错嘛,你也会作诗了?”

  若锦抬眼笑了笑,挥手连连说道:“不是啦,只是闲来无趣,就写字打发时间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跟你说说我这几天看到的情况吧。”

  素贞点头,坐了下来,继续说道:“好,你再说说,宫里还有什么动静?”

  若锦打量了一下四周,复又转头看着素贞,惋惜道:“刘婉容本就无碍,前些日子身体也是好好的。就昨日,对外宣称略感风寒,要静养休息,所以,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拜访。”

  素贞皱了皱眉,说道:“莫非,是谁走漏了风声?刘婉容提前做好准备,提防我们?”

  对素贞这番话,若锦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哪有这么简单,你知道刘婉容安排若葵做了什么?”

  “什么安排,说来听听。”素贞望着若锦,来了兴致,问道。

  “刘婉容是想借若葵的手,再次了结顾诗倾,还有那谢墨含,也是想一并铲除。”若锦望着不解的素贞,直接问道,“七步香,你可否知道?”

  素贞微微蹙眉,看着若锦,反问道:“七步香,这个可是毒药啊?这刘婉容,怕是想让若葵怎么做?”

  “这个我倒不愿意去想,你倒是该想想你自己。”若锦没有理会素贞这番话,只是端起茶盏,叮嘱着素贞。

  “我倒没什么,只是怕那几个孩子的安全。那,若葵何时动手呀?”素贞微微摇头,最担心的依旧还是杀手。

  “若葵今晚会动手,用的可是七步香。这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若锦看着素贞,默许点头道,“你说的对,几个孩子的安危还是最重要的,仕轩和凝烟还小,我看啊,还是转移比较好。”

  素贞眉头紧蹙,忧虑道:“是啊,那如今,顾府也不安全,我们府上也被盯上了。不如,我让仕林去跟相国大人商量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帮我们。”

  看着早有安排的素贞,若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想到他,我和仕林早就打点好了,就等你发话呢。”

  素贞看着若锦,指了指若锦的额头,说道:“你呀,都这个时候,还来消遣我啊?好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吟儿,你去房中,跟太老爷说一声。”

  吟儿点了点头,看着素贞,莞尔道:“好。”

  晚饭中,大家聚在一起用饭,一大家子许久没有聚聚了。

  “轻歌,其他事,我们先不想,先吃饭吧。”诗倾将碗盏递到轻歌面前,看着轻歌,说道。

  轻歌没有接碗,只是勉强点着头,应付着回道:“我知道了。”

  “墨含,今晚没有特别的饭菜,希望会合你的心意。”娇容看着墨含,客气地说道。

  墨含看着娇容,说道:“李伯母客气了,我谢墨含还要谢谢大家对拙荆的照顾呢。”

  公甫盯着墨含看了半晌,呵呵笑道:“墨含看起来可真是一表人才啊,年轻人果然是有风范。”

  墨含微微摆手,看着公甫,恭维道:“李伯父谬赞了。”

  “宛尘,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可要多吃点。”素贞夹好菜,看着宛尘,莞尔道。

  宛尘嘟了嘟嘴,只是说着另一番话:“干娘,您们一走,这府里就不热闹了,留下我和凝烟、仕轩,大眼瞪小眼呢。”

  素贞看着嘟嘴的宛尘,嫣然笑道:“宛尘不高兴了?没事,以后,干娘不走了,就在家好好陪你们,可好?”

  宛尘频频点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好啊好啊,干娘可要说话算话。”

  素贞莞尔一笑,说道:“好,干娘不骗人,也就答应你了,赶快吃饭吧。”

  仕林看着大家,说道:“是啊,吃完饭,今晚我们去我恩师家里歇息一晚。”

  “大娘子,把辰哥儿给奴婢吧,你先用饭。”如初看着媚娘,连说道。

  媚娘低头看着逸辰,点头说道:“好,这孩子,刚还吵吵着,现在可算睡着了。”

  “这逸辰啊,就喜欢媚娘抱着才能睡觉。”公甫看着睡熟的逸辰,显然是觉得逸辰黏人。

  “娘子照顾孩子,也是辛苦,前几日逸辰有些不舒服,娘子也是紧张个不停。”仕林看着公甫,连说道,“娘子还担心我不会看诊,非要去外面请大夫才放心。”

  媚娘刚放下孩子,又看着仕林,说道:“你啊,自然是不让我放心的,只是公爹不在,显然有些慌乱。”

  看着媚娘心疼的模样,素贞也是笑着说道:“无妨,小孩子嘛,身子娇弱,总会有些不适应的。”

  “婆母说的是,只是逸辰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不太会,所以时刻都紧张着呢。”媚娘看着素贞,抿了抿唇说道。

  仕林看着媚娘,笑道:“娘子是太过于紧张逸辰了,以往都不会这般的。现在是全部精力都在逸辰身上了,都没有精力去做其他的琐事了。”

  “哪有。”媚娘抚了抚脸颊,看了一眼仕林,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素贞,问道:“婆母,上次,您说教我做菜呢,不知婆母何时有空呢?”

  素贞看着媚娘憧憬的样子,莞尔道:“行,等这件事完了,我就教你。”

  许仙看着仕林,说道:“仕林,媚娘这几天可辛苦了,有没有好好照顾媚娘?”

  仕林掩嘴笑了笑,毕恭毕敬回道:“爹,孩儿绝对是认真对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素贞看着仕林的模样,拍着许仙的肩膀,不禁笑道:“官人,人家仕林可比你好多了。”

  许仙唯唯道:“娘子说的是。”

  “许伯父,这七步香可是宫里私有的,中毒之后浑身无力,不知道可有什么规避之法?”墨含还是担心诗倾身体,直言问道。

  许仙看着墨含,微微摇头,说道:“现在暂无规避之法,只能先将人员转移才是最重要的。毒性嘛,现在还暂时不知,等我们有了好的应对之法,再说吧。”

  看着许仙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墨含点了点头,说道:“是,一切听从许伯母、许伯父安排。”

  “仕林,内宫都安排好了?”许仙看着仕林,问道。

  仕林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许仙,回道:“爹,您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我和宝山也商量好了,一有动静,即刻拿下。”

  素贞看着仕林,说道:“仕林,一定要保护好大家的安全,特别是如碧和诗倾,她们二人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仕林望着素贞,宽慰道:“娘请放宽心,孩儿会有安排的。”

  “如碧,今晚你就睡青儿隔壁房间吧,有什么动静,也可以保护你。”素贞转头看着如碧,说道。

  如碧瞄了一眼诗倾,又点头看着素贞,说道:“是,一切听从许夫人的安排。”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街边的商铺早已打烊,大家都熄烛睡觉,唯独素贞和许仙凝坐在窗旁,似乎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