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对不起，叶修对着周泽楷再说不出第四个字，他一直以为是他们酒后乱性的那一晚让周泽楷有了这般想法，却没想到，一切竟然能追溯道那样遥远的从前。
十七岁。
他也在十七岁的时候，爱过一个人的。
用尽一切。费尽心力。
那种快乐，那种痛苦。
他从十七岁，一路走过来，至少还有过快乐的时候。可是周泽楷十七岁的时候，只有抱着他的，那片刻时光。
叶修在今天之前已经忘掉了这个在拥挤人潮中抱着他的男孩子，可心里却记着那时的感觉。他比完赛出来，也是这般的夜，他想到从前的圣诞，想到苏沐秋，好像一开始没有不开心。节日的气氛那样喧闹欢乐，可你从万千人群中穿过，看着他们牵手拥抱，在烟火下接吻，你却再也不能触碰爱人的面颊。
难过大约就这样突如其来。
他哭得狼狈。叶修一生体面，被一手建起来的嘉世用那样的手段赶出来，他也不曾有过半点怨憎，半分报复。脊背挺直，心念不变，走便走了。
可那次，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狼狈至极的时刻，走在街上，竟然能泪流满面。
他记着那时的男孩子抱住他，安慰他。男孩子如他爱的人一样，那样耀眼，仿佛漫天烟火都不及他双眼光彩，那样温柔，仿佛万千艰难他都将你藏在怀里，替你挡了。
可是，可是，叶修如今看着对面的周泽楷，眼里就猝不及防地盛了颗泪。可是他只记得那一晚的男孩子是那样像他爱着的人，竟然忘记了男孩子的模样，竟然不知道那是周泽楷。
重逢时，周泽楷兴许满心快乐，满心期待。
可是，可是他已经将他忘了。
周泽楷看着叶修，这人今天穿了件奶咖色的风衣，他听完自己讲话，便抹眼睛，大约是觉着这样太过于难看，又用那双美好的手，将整张脸遮住，只有肩膀轻微地颤抖着。
他们走过步行街边，那万千灯火落在叶修脊背上，他的脊背如最秀丽的山脉一样挺直，却不知怎的，又显得那样柔软。
仿佛回到了当年圣诞夜。
可今天叶修这个样子不是为旁人了，是为了他周泽楷。
周泽楷总是看不得叶修哭的，为他就更不能。他看着他肩膀，心也跟着一起颤抖。
他摸摸他头发，将他抱到怀里，很温柔地说：“别哭。”
叶修额头抵着他肩膀，在他怀里低低地哽咽：“我混蛋，王八蛋，我是混蛋。”
周泽楷轻轻拍他的背，“乖，别哭。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对不起。我不好，我混蛋。我对你这样不好。”
旁边的人走过，手里的烤红薯冒着热气，街边的店里放着很温暖的曲子，周泽楷将他抱的有些紧，眼眶竟然也热了，他低一低头，靠着叶修耳侧叹了口气，说：“我想你。我很想你。”
叶修一怔，只觉着心脏都被周泽楷这句话说的四分五裂。他缓缓伸手将周泽楷抱住，非常用力地抱住。他说：“你这些年，一定很难过。”
“起初有。”周泽楷轻笑一声，答，“后来找到你，便没有了。”
叶修叹了口气，良久良久，才说：“你这样，我说不出来让你放弃我。可是我真的……”
周泽楷打断他，他握着叶修的肩膀，看着他，眼里是坚定与炙热，他说：“没有可是。”
叶修忍不住摸一摸周泽楷面颊，眼眶还是红的，嘴角却微微翘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叫他的名字，“小周。”
周泽楷握住他贴着他面颊的手，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怎样的笑。起了一些风，风穿过街道，穿过路灯，穿过他们之间，将轻纱般的流云拂开，繁星万千成辉，月光皎洁相映，便是天上人间。
可一切都敌不过周泽楷那个笑。
他说：“我们不急。你做不出选择，我陪你。你做出选择，我等你。”
那一夜，周泽楷牵着叶修的手，两人沿街走回去，仿佛十七岁的前路，如今终于有了归途。
他们回到酒店里，没有开灯，只凭着外头的微光，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衣服一件一件被剥掉，沿路扔到地毯上，房间那样温暖。
叶修被周泽楷压在床上，那张床太过柔软，他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身体也柔软下来。周泽楷覆到他身上，小心翼翼的近乎有些虔诚与庄重。
他吻过叶修眉眼，贴上那双单薄的嘴唇，有些凉，他便是反复地轻吮，舌尖舔过，用一种轻柔的力度打开身下人的牙齿，纠缠叶修的舌尖。
叶修一双手挂在他颈子上，抱着他。他便侧头亲一下omega手腕，并不往下，只是低头吻他下巴，吻他颈项。
他们做过许多次，周泽楷在床上极有握着一枪穿云比赛的模样，锐利，自信，强势。可这一次，他的手放在叶修腰侧，竟然有些无措，又有些舍不得。
他嘴唇拂过叶修锁骨，叶修便轻哼了一声。
周泽楷又轻轻碰一碰叶修嘴唇，打开他的腿，确认后面足够容纳他，便缓缓推进去。大约进得太过温柔，便没有肉体撞击声，可二人接触处却仿佛有缓慢磨蹭的电流，那热度让人酥软，又让人心醉沉迷。
这大约是他们最寡淡的一次做爱，房间里是凌乱而压抑的喘息，叶修仍旧抱着他，咬着唇，将那些声音藏在口里，只有一点呜咽，偶尔周泽楷动的深了，便被逼出眼泪来。
周泽楷俯下身吻他眼睛，问他痛不痛。
叶修便摇头。
周泽楷却更轻柔些。那天做了很久，他们一直拥抱着，最后叶修的身子被他磨的不成样子，淋漓带水。
周泽楷为他清理时，叶修整个人都是软的，又与从前不同，被欺负的眼角红红的，却仍旧抱着他，依在他怀里，像是被欺负狠了却舍不得离开爱人的小男孩儿。
周泽楷近乎手足无措了，心里又疼又软，不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怜惜地亲吻他。
他们回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叶修半伏在他肩膀上，仍旧被他抱着。
叶修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周泽楷侧头吻一下他发顶，说：“晚安。”
叶修已经太累了，这场性爱太过于温柔，他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里，疲惫又放松，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周泽楷讲话，便迷迷糊糊答：“晚安。”
周泽楷第一次讲晚安，也第一次听到晚安。
他听到这一句，心里便想，就算是在这一刻死了，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