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说,崆峒派的有些辈分的师兄就嚷嚷起来,非说她这是寻不到线索反而诬陷本派弟子,“你要诬陷也要有个章法,难不成是我们自己打伤自己的人,这合理吗?”

  那人又转头对关能义愤填膺说着:“师父,他们就是存心来找茬,我看就是张翠山所为,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关能朝他挥动了下手,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陈姑娘所说也并非诬陷之词,找人查验出这只鞋印的样子来,是不是张翠山到时候会有定论。”

  他果然是崆峒派的掌门,这般处事不惊又有威严,不似这几个只会瞎嚷嚷叫唤的门中弟子。

  不过这位大师兄看着有些可疑,还没有说那鞋印会是谁的,他就这般群情激昂的嚷着是他们门派所为,这么想盖棺定论就此定下张翠山的罪名来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陈慕瑶打量着围在一堆的崆峒派弟子,他们都目不转睛盯着地面残留下来的鞋印,有些面无表情,有些迫切想知道,而有人却颇为紧张,尽管他极力掩饰,可一个人慌张时的眼神容易飘忽,鼻孔会有些收缩。

  那鞋印果真如那位大师兄所言正是崆峒派弟子所穿的鞋子,但门下弟子这么多,挨个查不仅会浪费时间,还会让真正的凶手趁着这中间的空隙逃之夭夭。

  关能手双手紧握,深深叹了口气,倘若真是自己门中弟子所为,实在叫人寒心。

  崆峒派虽有着武林绝学,几位长老在武林中辈分崇高,可崆峒派依旧被外人打压所不屑,如今连自己门中弟子也有一些背叛的苗头,又怎能让人不难过。

  张翠山仔细盯着地面的鞋印,恍然大悟似的拍着头起身,“关前辈,这鞋印我见过,我想我已经猜出来那人是谁了?”

  围拢在他周边的弟子全部都凝望着他,关能从之前的神伤情绪中回过神来,问着他可有什么头绪,门派的鞋印都是一样的,他又能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

  “崆峒派弟子不下几百人,鞋的样式确实是同一种,可这双不同,因为他盗走了我的判官笔,想要拿走我的东西就一定会进我的卧房,我每日练功,所以特有打了一层特有的蜡来让自己精进,那蜡外表看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它让沾染上的东西溃烂,你们看这鞋印边上是不是有一截很模糊。”

  按照张翠山的说法,只要找到那双溃烂的鞋子便就能找出对应的弟子来,他们的鞋码不同,平日吃穿用度都有专门的弟子登记发放,如此寻根溯源就能找到。

  关能大致明白他的想法,下令让所有弟子都将鞋子摆放在院中逐一检查,负责发放鞋子的弟子也要挨个盘查。

  张翠山抱拳躬身请示着崆峒派掌门,“前辈,我们昨夜遭人突袭,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还望前辈能先让我们歇息半日。”

  陈慕瑶本还想看看他刚刚所说的那模糊的边沿印子就被他拉着一起到后院客房休息。半路上偷偷瞄着他,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

  “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了?”陈慕瑶特意慢了几步甩开前方带路的门中弟子,她凑到张翠山身旁悄悄问着。

  张翠山笑而不答,只说让她好生休息便是,说不定等她醒来就一切水落石出了。

  山中时辰好似要比山下过的匆忙些,他们不过在山中折腾几个时辰就已经天黑,本来查寻鞋子一事应当早些查探,可谁知他们在查寻过程中有其他门派寻衅挑事,也就此耽搁下来。

  此事跟他们两人没有关系,不管是何门何派,都不能随意插手他派事务,这是江湖规矩。

  陈慕瑶坐在窗前看着升在半空中的明月,白日张翠山的话似乎有弦外之意,刚想溜出门去找他,突然几个黑红衣裳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她心中一惊,立马追了出去。

  几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山顶上,那几个衣着黑红衣服的女子半跪在她面前,“教主,下月十五就是祭祀了,您还是回来吧,不然按照教规,您……”

  天月教每年会有一次祭祀,会从武林当中挑选一位有身份的男人作为祭坛,用他的血来献祭月残剑,此剑虽不能和倚天剑屠龙刀想聘美,但它是魔教中最至高无上的一把剑,拥有此剑者便能和屠龙刀相抗衡,还能号令武林中的魔教弟子。

  正是因此剑在天月教,那些名门正派才没有攻打上来,除非是用屠龙刀号令称霸武林,才能和整个魔教弟子相争。

  若是在这日教主没按照教中规矩,护法有权对教主执以鞭刑,还会闭门思过一月。

  “你们也太没有人性了吧,”陈慕瑶高喊出来,发现自己的声音过大便压低了嗓子,“你们先回去吧,等处理完这件事后我便回去。”

  护法迟迟没有起身,“教主,还有一件事情,此次教中选定成为献祭之人是张翠山。”

  “不行!他绝不能献祭!”陈慕瑶一口回绝,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管声音大不大,她甩着衣袖怒道:“我绝不会允许他有事。”

  “教主三思,天月教谁人都可以有情,但是教主你不能。”

  这也是下在天月教教主身上的魔咒,教中女子可以对他人动情,要么一死要么废除武功逐出天月教,可历任教主都会对下一任教主身上种蛊,此蛊名为绝念,和那绝情崖一样,一旦牵动情思,身上会有千万只虫子蚀骨,会痛不欲生。

  陈慕瑶已经将全部的愤怒转为一心想要将上一任教主尸骨挖出来唾骂,自己得不到真爱就要让她的弟子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难怪江湖人都称天月教教主是没心的毒妇。

  “慕瑶姑娘……”

  从后面齐腰的杂草中传来张翠山唤她的声音,陈慕瑶惊慌地赶紧让护法带着其他弟子先躲藏起来,找个合适时机再走,至于祭祀一事,她自有分寸。

  张翠山提着灯笼前来,见她一人站在山顶上吹风,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陈慕瑶便问他如何知晓自己在此处。她出来时已经很谨慎小心了,避开了崆峒派的弟子来到这处有些偏僻的山崖边上,没想到还是被他找了过来。

  “我本想找姑娘说鞋印一事,刚巧看到你匆匆离开,还以为你碰到了什么人,便就跟了过来。”

  “那,那你刚刚听到了什么?”陈慕瑶心里发慌,也不知为何担忧她的魔教身份败露,倒也不是怕被人追杀,可独独害怕他知道。

  张翠山环顾一眼四周,没有听到一丝风吹草动,“没有,我刚上来就见你一人站在此处,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吗?”

  “没,没有,”陈慕瑶掰扯着手指头转身不看他,为避免他生疑将话题引到鞋印上去,“白天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那鞋印我仔仔细细看过,并没有你说的那模糊的印记呀。”

  张翠山轻笑一声,背着一只手看向夜幕下的山脚下,头顶的星辰形成一条长长的带子,而在山坳中只有几盏灯火闪烁。

  “人总是多疑的,会因为一句话而反复推敲以往的说过的话做过事,哪怕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印记,但人总是会选择愿意听到的,就很容易让人忽视看到的东西。”

  他的那番话只不过是个幌子,想借此让真正的凶手出现恐慌,这也就大大缩小了要找寻的范围,而且此话一出,对方肯定会有所动作。

  说不定前来寻事的人也是真凶找来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销毁证据。

  陈慕瑶摇头晃脑凑到他跟前,仔细打量着他,张翠山被她这样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将视线挪向他处,“你,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原来大名鼎鼎正人君子的张五侠说瞎话也不打腹稿,还脸不红,心……”她拉着张翠山的手搭上他的脉,“心还不会乱跳……”

  刚说到一半,面前的护法起身带着手下逃窜出去,张翠山此刻偏又侧头往前方看过去,陈慕瑶立即将他翻身拉拢过来,扑进他怀中,“我,我脚,好,好像扭到了……”

  她赶紧找理由搪塞过去,张翠山扶着她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可护法她们还没有走远,陈慕瑶立即捧着他的脑袋看向自己,“张翠山,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地上灯笼将两人的脸照得稍显通红,陈慕瑶用余光瞥着身后之人,她们总算安全离开,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半截。

  两人就这样保持这种姿势半刻钟,张翠山一直看着她,“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啊?”陈慕瑶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捧着他脸的双手,用力掰扯着指尖,“我……”

  她脑中飞快转动着要同他说些什么,可眼下脑子一片空白,就连想要转移话题道真凶事情上来也发现说不出来什么端倪。

  “那个,你,你吃饭了吗?今晚阳光很好,要不要一起赏月……”陈慕瑶扭头闭眼咬着嘴唇,用手敲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着:“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哪怕沉默也好……”

  张翠山在跟前微微笑着,他拉着陈慕瑶捶打脑袋的手,“我吃过了,嗯……阳光可能要等到明日才知道好不好,不过可以一起赏月,今晚月色确实不错。”

  陈慕瑶慢慢扭头回看着面前笑得如此好看之人,脸有些微红还有些发烫,语气软糯,“张翠山,你可不可以当我小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