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那话不仅仅是说给张洁洁的,还有一旁装醉的石秀云。

  喝醉容易装醉难,当一个人想要喝醉的时候却偏偏喝不醉,当一个人念念不忘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却得不到回响,应该会有剜心之痛吧。

  张洁洁苦笑几声,往后退着,她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可却也有不甘心,如若陈慕瑶没有出现,结果应该将会不一样。

  叮!检查对象此刻心情坦荡,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但还伴随着愧疚之意。

  陈慕瑶侧着头看向楚留香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像怕她下一刻就要飞走似的,陈慕瑶的手指轻微动了动,楚留香察觉到,“慕瑶,我刚才所说之言觉无半点嬉闹玩笑之意,不管你相不相信。”

  张洁洁听着那话转身掉了一滴泪,此刻一个白色身影飞快出现在其周围,滴答一声,一滴泪落入瓶中。

  芝兰摇晃着瓶身,她的轻功实在没料想到会这般好,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此处。

  她举着瓶子来到陈慕瑶身旁,用手遮挡着嘴嬉笑一声,“陈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在花园中同你讲过的话,我并无心想要伤害你们,只不过想借你们来调制药引子。”

  她口中说的药引子便是之前说到过的相思药,一滴生泪、 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 五寸相思泪、 六盅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第八味本应该是孟婆的伤心泪,可在人间寻不到孟婆,这最后一滴泪便是爱而不得,得而必失的伤心泪。

  要解相思,需得忘情绝心,因为相思无解,唯有遗忘。

  张洁洁笑着转身,并没有在意那瓶不知有没有调制出来的药,“楚留香,我不会忘记你,因为我相信时间,你一定会在某一刻回头只能看到我。”

  她说完往里屋走去,临走前看到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陈慕瑶被她这句话给触动了,就眼下这般情况看,确实她走进了楚留香的心里,可自己毕竟待不了多长时间,看样子终极任务也要要看完成了。上一个世界能和白胤携手百年,是系统自爆后需要修复一段时间,可这个世界不行。

  芝兰此次前来只为寻这一滴泪,她本想欢天喜地拿着药瓶就走,可不经意间看向陈慕瑶的手腕处,便摇曳的步子拉着她的右手,“陈姑娘,本来你可以高枕无忧过你的日子,可眼下……”

  她轻笑一声,没人能猜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双带着魅惑的眼神看得让人后背一阵发凉,她又朝楚留香看了几眼,惋惜摇摇头,“楚香帅,你果然容易让女子倾心相托,不过可惜……”

  每次话都只说一半,这次她没有动手也没有玩什么游戏,楚留香和胡铁花在此,想必她一个人也打不过,识趣地调侃几句便走了。

  可她前脚刚走,大门就紧紧锁上了,这是道机关门,强行是打不开的,若是用蛮力打开,只怕还会触碰到其他机关。

  陈慕瑶抬手看着手腕处,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摸着后脑勺,不是说两日之内放他们走的吗?不过看来好像是反悔了。

  金灵芝和石秀云已经喝醉趴在了桌子上,高亚男提着酒壶走到还在仰头喝着纯酿的胡铁花,“哎,你,一向不着边际的楚留香都已经做了一个了断,今日我和她,你选谁?”

  胡铁花将手中的酒壶举高,酒如瀑布般往下倾灌在他口中、肩头,高亚男上前将他手中的酒壶摔碎在地,“不要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躲过去。”

  “我没想躲,哎呀……你们女人太麻烦,一件破事就来回逼人做决定,我先前不是已经同你们都说过了吗?”胡铁花被她问得有些心虚,将腿翘在椅子上,自己横躺着,“老臭虫……”

  他才刚喊了个名字出来,楚留香就拉着陈慕瑶往后院走去,这个场面他才刚经历过一次,可没有余力太费心费神帮人出主意,谁的烂摊子谁收拾。

  楚留香见陈慕瑶有些闷闷不乐,揽着她的双肩面对着自己,“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从未怀疑过,”陈慕瑶语气肯定,可随即露出担忧之态来,“刚才芝兰什么意思,她看起来无辜娇弱,可总觉得有一股阴森之气,还有那个无名公子,怎么看都有些病恹恹的样子。”

  当时见到无名公子时,平常人定是觉得没什么奇怪之处,可陈慕瑶连着两个世界不是大夫就是下毒高手,人要是有一点生病的样子,她肯定能一眼辨认出来。

  不过说起生病,她哥哥陈书钰好像身体也不太好,虽然极力掩饰,可身上没有常人的精气神,没见上几面便就跑了出来,对他所知也太少。

  “有我这小弟在,大哥可以在一旁观战,”楚留香用着戏谑的语气想让她开心一些,“我会将你们都平安无事带回去,还要跟吴家少爷抢亲。”

  陈慕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以往这声大哥来得太不容易,可这个世界却来得太快,不知是不是将其降成了副本才变得这般简单。

  她佯装着豪爽之气拍着他的肩头,“好好表现,大哥等着给你开庆功宴,不过,”陈慕瑶收住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严肃,眼前的感觉太虚无,“楚留香,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不过相识半月有余。”

  “有些人相见一辈子却没有一刻在对方的心中,有些人只需要一刹那便能将人的心挤满。喜欢需要理由吗?”楚留香背着手看着风光无限好的庭院,“我见过许多有个性或者古灵精怪的女人,张洁洁便是其中一人,你同她们很像可又不像,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他转身看着陈慕瑶,从未有一刻见他这般认真回答一个问题,“那只是因为你是陈慕瑶,说话带刺、喜欢踩人脚,笑起来眼睛弯成月亮,心底纯良还有动不动就不理我……”

  楚留香说着轻声笑了出来,“我承认,我认栽了。”

  陈慕瑶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他还是他,从未变过,“楚留香……”

  “我在啊。”

  她带着泪痕扑在他怀中,“可有些人出现只是为了路过来做一场任务的。”

  这句话楚留香没有听到,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听到,能懂的只怕只有系统,可系统不是人,没有通情之感。

  故事的开始总是自然发生,它不在时间节点上,而他们的相遇是在这截途中撕开一道口子,它总会痊愈,而相遇之人也总会被缝合在这个节点以外。

  两日时间很快,石秀云倒是看得开,她明白当时楚留香要走留不住他,就算后面他回来偷偷看过自己也终究留不住他,只是不愿再同他说话,要是能够平安出去,她也不想再见到他;而张洁洁一向欢脱得像只小鹿,这两日暗沉下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偶尔会和楚留香说上几句。

  第二日夜里,她来敲陈慕瑶的房门,一直逼着陈慕瑶往后退着,半晌才开口,“楚留香的毒快要进五脏六腑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他死在你面前?”

  这两日楚留香用内力控制住自己的毒性尽量不让陈慕瑶看出端倪来,可瞒不了张洁洁,“本以为陈家堡会行事磊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陈堡主更是个卑劣小人!”

  “张洁洁,你若有气,冲我发,骂我爹是什么意思?”陈慕瑶拍了一下桌面,尽管和陈堡主没有多少亲情关系,自己可以说自家人,但别人要是说一句坏话,绝对不行!

  “你还记得你给楚留香的药瓶吗?你难道不知道那有毒?还是你真想凭借此药成为他的人,你的手段就只有这般了吗?”

  那药瓶确实有毒,可陈慕瑶一早就被陈堡主吃了解药,她闻不到气味更没有毒发,虽然中途她也拿过鸽子做实验,但此药只对人有用,还是味诱情散。楚留香那日晕厥过去,不过是张洁洁暗中用无色无味的迷烟放在了屋中,那是麻衣教独有的迷烟,外界人很难察觉到。

  那晚她本想救楚留香,可看到一人想要冲进屋子,便与那人在外打斗了一番,还中了其陷阱,等她脱身回去时便就见到了清晨见到的那一幕,当时见此情形昏了头,后来细想晕厥的楚留香不可能会有所行动,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发觉那药瓶的毒正是她娘跟她提到过的诱情散,当时若行事便可无恙,可一旦错过时机就会毒蔓延全身。

  陈慕瑶这才想起她爹在船夫家中对她说过的话,让她一定要用特殊手段将心仪之人留下,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心中之人,还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她瘫坐在板凳上,扶着脑袋细细回想,陈家堡在江湖中有名声地位,可也还有一些名门正派将他不放入眼里,只道他们是贩夫走卒,楚留香名震江湖,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都会畏惧几分,难道他是想借楚留香的名头来震慑陈家堡在江湖中的地位?

  只是那毒究竟要如何解?还记得她爹曾给吃过一粒东西,可那东西连面都没见着就被塞到嘴里生咽下去,看来能解此毒者只有芝兰一人。

  张洁洁看她有些眉目出来,“我同你一起去,你能为楚留香牺牲,我也能为他豁出命去,不过,我这样做并不是想要让他回到我身边,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楚留香骨子带风,谁都留住想要走的人。”

  陈慕瑶回头看着那一脸要视死如归模样的张洁洁,含笑着道:“我从未想过和你争什么,楚留香是人,他有自己的选择,但他的选择若是我,我也不会放弃,因为月亮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