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实际上，当第二日天蒙蒙亮，韩大少爷立刻马不停蹄猴急地杀回C城、寻到李白学校之时，却是扑了个空。
由于相思疾苦，韩信不管不顾校门口保安的叫嚷把车开进了学校，发现自己既不知道李白宿舍，也不知道李白班级的时候，大少爷灵机一动，想出了神仙才会有的歪主意。
随意地把车猛然停在某个女生身边，成功将其吓了一跳后，韩信打开车门走向她。
“同学，”一脸严肃，“请问你认识李白吗？”
谁料女生跟磕了兴奋剂一样喊起来，哗啦啦吐出一堆数据：“我们的校草？当然！李白，男，23岁，交通与运输系四年级，身高一米八三，生日六月十三，双子座，B型血，宿舍W座903，哦，还有——”
“停一下，W座在哪？”
“前面最高的那栋。”
这他妈是查了户口吗？比自己狐朋狗友收集的信息还齐全，不去当情报贩子真是可惜了。韩信想着再不阻止她估计她能说一年，求生欲让他决定及时开溜：“谢了。”
“呃……不用谢……”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女生自己也尴尬地低下头，语无伦次起来。
不过走到一半，韩大少爷又倒回来。
“你刚才说什么？生日多少来着。”
“……六月十三。”
“谢了。”
“诶，你等等。你是他朋友吗？他现在不在学校。”
“What？”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小组应该是下乡实地考察去了。”
“……”
下、乡？
莫非是，乡村的那个下乡？
李白这个专业……这么接地气的吗？
韩大少爷闭上眼睛，现场脑补想象了一下李白蹲在路边生火的场景，居然有点期待。但是又想起自己一个从小到大两脚不沾地的生活残障人士，去了乡下会不会被拐卖？或者迷路，然后饿死？
不管了，反正李白也在那里。到时候就他妈的缠着他不放，他不信有李白在自己还能活不下去。
02
“哈嚏……！”
打了一个喷嚏后，李白手里的测量仪抖了一下。
是的，现在他正位于一个鸟不拉屎、水电尚未完全普及的穷乡僻壤。这里的路说要修建说了有五年了，一直没能实施，导致居民与外界长期处于隔绝状态，过的甚至都还是原始人的生活。总的来说，是一个人人都嫌弃的烂摊子，这一次他的小组“欧气爆表”，抽中了这个项目作为毕业课题。
为什么有一丝微妙的寒冷，而且还是背后生风的那种？
“李白，走了，回去吃饭了。”
同学站在不远处喊自己。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那我们先走了。”
伙伴似乎都很消极，随便应付敷衍着就要收工，反正想着组里有一个GPA 4.0的大神，怎么样都能搞定的。
李白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们的心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收起测量仪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嘟嘟嘟——”
身前响起一阵鸣笛声，同时晃眼的车灯直直射来，李白被刺激得抬手遮在跟前，疑惑地透过指缝观察来人。
这鬼地方居然能见到这种高配版的越野车？到底是谁啊？而且自己也没挡着他的道，为什么冲自己叭叭个不停。
“小白白。”
下一秒，李白听到了噩梦一样的声音，虎躯一震。
韩信蹦跶着从车上跳了下来。
“韩信？……你……”他妈的怎么来了。
“没想到我能找到这儿吧？看，我没迷路，也没被拐。”他还得意上了？
平复了一下情绪，李白慢吞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去你学校问的。”
还去我学校了？！“你……诶等等你干什么……”然而李白来不及头脑风暴完，对方已经一手把自己捞进了怀里，犹如一只粘人的金毛犬撒起娇来，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眼看着心跳又要上一百二了，李大少爷忙不迭把人用力推开。
“底迪，你难道不想我吗？”这副认真严肃又委屈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李白发觉自己对韩信的各种能轻易看穿的伎俩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总是忍不住要去满足与纵容他。
“别瞎闹，自己看看这是在哪？……而且谁是你弟？老子比你大三岁，喊哥！”
“我看这荒郊野岭，倒是挺适合做你们村的？”
“……你哪来的赶紧回哪里去。”李白把衣服一整，“我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做测量。”
韩信一把抓住他，另一手指着他头顶，“你看现在天都要黑了，你能测到什么东西？而且这里沟壑纵横、阿猫阿狗到处都是，太危险了。”
翻了个白眼，李大少爷得意地把手抽回来，总算找到个机会对着韩信趾高气昂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活了二十多年都吃的金山银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赶紧麻溜地滚回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韩信被怼得一时语塞，李白就趁着这个空档转身就走，大跨步地头也不回，仿佛后面是个猛鬼，要把自己吃干抹净……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喂……李白！！”韩信反应过来的时候，跟前的人已经走远，背影缩成一个越来越小的焦点。这跟自己设想的……完全他娘的不一样好吗？韩大少爷恨啊，牙根痒痒，张牙舞爪地在李白背后比划起来，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上了车。
估摸着韩信应该已经死了这心灰溜溜回去了，然而走出两百米远后李白再回头，发现对方依旧开着车默默跟在自己身后。
“你干嘛？”于是他停下来，有些恨铁不成钢，“我真的要做测量，不是借口。”
“你测吧，”谁知道韩大少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只是现在天黑了，你会看不清路的，我留在这还可以帮你照光。”
“……”
李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替自己考虑。
哇，不会吧，比神仙还难伺候的大少爷什么时候会为别人着想了？这么思索着，言行一致的李大少爷没能管住嘴巴，直接这么说了。
“你是在……关心我？不会吧你，……你也会关心别人的吗？”
韩信脸上风云变色，面色阴沉地冲他竖起了中指。
“大爷我当然不会关心别人，我关心的只是你而已。”
这不会算是表白吧。
李白早已魂飞天外、浮想联翩、大脑短路，内心无比焦灼又紧张，他说了啥？好像在跟自己表白？这算吗？……噢，那可真是个欠揍的表白，说着撩人语录手里还比个凸。
既然如此，那怎么……还是心跳加速了呢。
03
“3……9……”蹲在地上，李白默念着一堆数字，心不在焉——他正在不断地用余光偷瞄左边。
韩信就把车停在一米外的地方，开了车灯给自己照明。人坐在车里，能听见游戏的语音，很显然，韩大少爷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
好吧。方才心里的期许一扫而空，果然只是偶尔触发撩人技能罢了，当事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四处留情。
“我好了。”收起器材拍拍身上的灰尘，李白走向韩信。
韩信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吃饭吧。”
“这里饭馆都是你瞧不上的，又小又旧，招待所的条件也就青旅的十分之一，我回村民家吃饭，你赶紧回去吧。”都不用猜，只要看着韩信那张脸他就能脑补出韩信看见招待所时候的嫌弃表情，更别说睡着了。
然而韩大少爷坐怀不乱，从容不迫：“不用。”
“？”
“我叫好了。”
“叫什么？”
“外卖。”
“这里距离城区多远？外卖送个鬼！你别逗了，当我三岁小孩啊？”
一局终了，毫无悬念地从韩信手机发出“Victory”的音效，他放下手机，正开口想跟李白理论，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喂，是我，对，开进来。叫你开进来就是了，不用怀疑！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我们饿了。”
李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分钟后，只见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蓝色跑车，后边还跟着一辆……一辆长方形的……房车？！
“……韩信你他妈……是怎么把这玩意开进来的。”
韩信理也不理，吹着口哨跳下车冲着开过来的两辆车挥手。
从蓝色跑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车小步快跑地迎上来，慌张过后，努力让自己笑容可掬：“韩……韩信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韩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看着房车，“外卖呢？”
“在车里的保温箱内。”
“水箱补充满了吧？”
“那是肯定的，您请放心。”
李白若有所思三秒，忽然大叫起来，“靠！你居然让人家大晚上跑来荒郊野岭给你送外卖？韩信你是不是闲的，你个暴殄天物——”
男人一看李白生气了，赶忙挡上去将罪责全数揽下，烂熟于心的俱乐部宣言此时说出来满嘴苦涩、欲哭无泪：“这位先生，您别生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Mona Lisa 俱乐部的宗旨就是，满足所有不可能。”
韩大少爷满意极了，把手一伸：“房车钥匙给我，我让你来你再来。一会儿跟司机去吃点好的，辛苦你们了，我买单。”
“诶！好勒！我这就叫司机下车，您吃好玩好。”恋爱谈好，最后这句不敢说。
男人说完，欣喜若狂且屁颠屁颠地跑向了房车。
男人跟着司机开着另一辆车离开了，车子渐行渐远，留下李白和韩信目送，然后慢慢地把目光转移回那辆不速之客，房车身上。
除了想把韩信碎尸万段，李白心底还是佩服他这神仙一般的思维的。居然能想到把房车开进来这穷乡僻壤，妙，实在是妙，高，实在是高，凡人只能仰望，外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走神期间，韩信早已兴冲冲地拉着他钻进房车里，匆匆扫了一眼内部构造，李白只能说这里面的布置……非常的韩信。
“现在暖和了吧？”韩大少爷好不得意地拉开保温箱，里头一大堆琳琅满目的食物，熟食、速食、牛奶果汁，李白看久了都觉得眼花缭乱。
“车里有点闷。”李白的目光停在那收在头顶、可放下来的爬梯上，又望了望车顶的天窗，“我们上去吃吧。”
04
两个人搬了一盒披萨跟两碗粥上去，看样子是打算今晚就在这不挪位置了。车顶有类似于越野车行李架的围栏围着，还算安全，忙了一天确实累得够呛，李白也懒得跟韩信多逼逼了，默许了他乱来。反正也就这一回，倒也真的比两个人挤一个炕舒服得多。
“吃吧。”
“我跟你说，我可是很少吃这些垃圾食品的，”挑起一块披萨用力咬了一口，嘴里塞满东西导致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不过今晚……算了。”
“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三天。回了学校后就得马上准备做成果展示，然后做毕业就职规划，有时候我会想着还不如就呆在这个破地方别回去算了，回去了一堆破事。”
韩信才反应过来，李白跟自己还是有三岁的年龄差在的，对方已经要毕业了、并且马不停蹄地为其做准备，而自己还在这里花天酒地荒淫度日，心中扬起莫名的失落。
“毕业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
本来好似滔滔不绝说不完的人，在这一刻语塞了。李白陷入沉默，慢慢低下头，姣好的眉毛皱起来，终于，他到了再也无法逃避现实的时候。
……是不是说错话了。韩信在心里大喊不妙，要知道两个人之所以会维持如今的关系都是因为当初的共同目的，而李白的烦恼显然比自己还要先到来。
傻逼，快点想办法把这个尬死人的气氛拉回来！
韩大少爷感到有些绝望。
“嗯……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你不说别人也会提醒我，还不如由你告诉我，这样我能好受点。”
“你等一下。”韩信说完一个转身钻回车里，下了爬梯。
“？你干嘛去？”
但是人很快走进了车中深处，李白的视野内看不见韩信了，他悻悻地转回去，郊野区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高楼大厦阻挡，不会将漆黑的夜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这一轮明月高高挂着，散发着皎洁的月光，周边繁星点点。
李白又打了个喷嚏，夜晚降临后，他居然感到格外地冷。
这个时候，一双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错愕地回过头去，重新爬上来的韩信披了件毛毯在自己身上。
“……”
“穿好，别着凉。还有……接着。”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韩信一把塞进他怀里，然后没等李白开口说谢谢，又下了爬梯。
这一回，韩信带着吉他上来了。
“你要干什么？”
“我嘴贱，我的错，作为补偿，给你弹首曲子。”
李白忍俊不禁，却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你把吉他也带来了……？为什么？”
“我想着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还可以凭我这双手把你哄回来。”
李白沉默着把酒打开，猛灌了一口，酒精掠过他的喉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浑身轻松。
“那我开始了。”
“嗯，弹吧。”
这一次的曲子以低沉轻缓开头，又悠悠转了几下，如出一辙，那日的灯光，成了今夜的月光，挥洒在韩信的侧脸。
深邃，又迷人。
“Besame……”
是一首西班牙语的歌曲。韩信刻意压低了嗓音，更加充分地利用了自己的低音炮，刚一开口，李白双耳一痒，被酥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Besame, Besame Mucho
como si fuera esta la noche la Ultima vez”
这首歌在西班牙相当出名，故而李白还是知道歌词的大概意思的。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Besame Mucho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 despues”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Quiero tenerte muy cerca
我想很近很近地感觉你
mirarme en tus ojos
我想面对著你 看著你
verte junto a mi
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Piensa que tal vez manana
想想看也许明天
yo ya estare lejos,
我就已经远远地
muy lejos de ti.
远远地离开了你
歌曲的整体基调是悲伤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一如沉寂中爆发的悲恸。韩信的歌声里灌进了深情与温柔，歌唱到最后，一直重复着几句。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酒精上脑，李白血脉贲张，慢慢弓起身子，放下手里的酒瓶，双手撑在身下，随着韩信一次次重复那句“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一步步凑近他，在一曲终了的前几秒，温热的双唇迎了上去，堵住了吉他手还未歌唱完毕的嘴巴。
韩信的歌声仿佛有魔力，让李白的吻也变得无比深情和温柔，缠绵悱恻。
韩信于短时间内僵在原地，直到这一次主动出击的人放开他。
李白的双眼已经变得迷离，声音里染着无法名状的情愫。
“Besarte.”
（“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