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连溪点头:“去一趟也不错,正好可以趁机查看吴珣的症状,对我们查北城邦秘密研制药剂也有帮助——什么时候去?”
“我刚从军事法庭出来,三皇子的人就来找我了,当然是立刻就去。”
“立刻就去”这四个字对方咬得有点重,低冷的嗓音不知怎么的就带了点不寻常的古怪语气。
沐连溪没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灵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还回来一趟干什么,应该直接去皇宫,万一这段时间里吴珣信息素彻底失控——你想联系我的话,我们不是通讯录好友吗,用光幕联系就好了。”
他看到楚回舟刚刚舒展开一点的眉心又锁紧了。
“吴珣的病情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他站起身。
“我真去了?”
“没东西落下吧,要不要带上收集吴珣信息素的仪器?”
楚回舟把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军装外套取了下来,扣上腰带。
军帽遮盖了大部分墨蓝色的短发,也将映在眉骨上的光全部遮盖了。
对方平时穿衣服动作很快,今天好像刻意慢了一点儿,不知道在等什么。
楚回舟打开了门,转身关上时忽然看向他说了一句。
“我有东西落下了。”
沐连溪抬眼,下意识地起身想帮他找出来递过去:“什么东西?”
“你先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定身上没有掉落楚回舟拿回来的什么文件,快步走了过去。
“到底落下了什么?”
犄角被人揪住了,恶魔的犄角很敏感,沐连溪“嘶”了一声,瞥见楚回舟眸底晦暗的光点,有些熟悉的逗弄,还有别的不是很看得清楚的情绪。
“我落下了一只小恶魔,不知道小恶魔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一趟?”
他愣了一下:“我也去?皇宫能放我进去吗?”
“为什么不行,护卫还敢拦我的——小恶魔?”
楚回舟喉结滚动。
“而且你也说了,吴珣的信息素既不像是Alpha也不像是Omega,我一个人去也不一定能把他失控的信息素安抚好。”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沐连溪被说服了:“那你不早说……我们现在出发?”
“迁跃舰就停在外面,走吧。”
楚回舟的手绕过他的身侧,关上了门。
“我本来以为,你会想到要和我一起去的……我一个人去见吴珣,多不安全。”
沐连溪忍不住笑了。
Alpha在外面的确要保护好自己。
“……想是想了一下,不过我真实身份毕竟是异族首领,我在帝星还是感觉随时有人想谋害朕,你能明白吧?”
楚回舟家里当然安全,问题帝星的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皇宫……
他脑海里闪过蓝星各种宫斗大戏,压力又大了一层。
“再说,皇室应该也不希望你和北城邦联姻,所以你去见吴珣肯定还是安全的,绝对能清清白白出来。”
沐连溪思忖一下。
“我在皇宫里……能装作笨蛋美人,一问三不知吗?”
“可以,有人跟你说话我来回答就好了——迁跃舰上放了一些面具,你挑一个戴。”
迁跃舰在皇宫外停下,距离宫殿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看守的守卫本来想呵斥谁这么大胆子把迁跃舰停落得离宫门那么近,看到穿着军装上戴着上将军衔的人下来,才慌忙收敛了傲气,恭敬行礼。
“上将。”
“三皇子殿下在哪?”
“就在别宫照看吴珣少爷,您请。”
守卫低头应答,给上将引路时,眼神不经意扫到上将身边一个戴着银白色半截面具的青年。
粉发红瞳,头顶有一对犄角,是传闻里上将养在家里的那名Omega恶魔?!
半截面具遮住了Omega恶魔的上半张脸,但鼻尖往下下颌线条流畅,肤色带着一点稍显虚弱的苍白,唇色艳如玫瑰。
守卫愣住了,直到上将带着那名Omega恶魔走远,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
“怎么了,看漂亮Omega看傻了?”
守卫挠头:“Omega恶魔竟然能这么好看……”
“再好看那也是马上要和上将订婚的,我劝你小子早点歇了白日梦的念头,你知道上次北城邦城主因为差点撞见上将和那个Omega恶魔亲热,险些被上将的信息素弄残废。”
“真的假的?!那可是一个城邦的城主,上将怎么敢——”
“他手里握着全帝国的军权,楚家又是豪门,他有什么不敢的,就连皇室都要倚仗他。那么年轻就当上上将,扫平星际海盗,你以为会是什么好惹的?”
不好惹的上将大人默默放慢了脚步,等身后一个劲揪他衣袖的小恶魔跟上来。
挺括的军装袖子被小恶魔揪得皱皱巴巴。
“怎么了?”
沐连溪轻咳一声:“我一紧张就控制不住。”
恶魔幼崽的时候控制不住炸毛,抠爪子。
现在手里也想揪着点东西。
“袖子再揪下去,皱得可以当抹布了。”
沐连溪心虚地松了手,下一秒就看到楚回舟把掌心递到了他手边。
“揪手吧,至少揪完看不出来。”
在皇宫里公然牵手还怪不好意思,毕竟现在他是人形了,不能再像恶魔幼崽那样厚着脸皮钻人家怀里让人抱着他走,也不能肆意拱人家的手心。
沐连溪矜持地牵住了楚回舟的一根手指。
“这样?”
“嗯。”楚回舟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就是别宫,走吧。”
皇宫的建筑风格偏古典,可能是一直用了上百年的缘故,虽然里面的装修改过很多次,所有的家具电器也全部都是最先进的,但从外面看还留了一些古韵。
别宫外是一个小花园,有两队守卫在巡逻,看守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更严密一点。
沐连溪一路上把楚回舟的手指从骨节到薄茧摸了个遍。
“这里怎么这么多守卫看着?”
“这些守卫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可能是防止吴珣的信息素失控,万一有Apha路过受了影响进入易感期,会很麻烦。”
楚回舟侧脸看了他一眼。
“你有闻到吴珣的信息素吗?”
沐连溪使劲呼吸了一口,诚实地摇头:“闻不到……你忘了我腺体有残疾的,其实除了你的信息素,其他人的我都闻不到。”
“除非去吃一口才能尝出味道,不过吃起来的味道和真正的信息素味道应该还是有很大偏差的。”
譬如说楚回舟的信息素在闻起来时暴烈的火焰和硝烟,可是他吃起来就是烤串的香味。
“难道你闻到了吴珣的信息素,很不对劲吗?”
“很不对劲,按理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有90%,我应该不会排斥他的信息素,但是……”
“但是?”
“但是他的信息素让我很不爽,是想揍他一顿的那种不爽,就像闻到北城邦城主的信息素那样。”
沐连溪忍俊不禁,低头憋笑。
“三皇子是让你来给人治病的,你可别进去先揍人。”
“知道。”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别宫的大门外,守卫恭敬地给他们开了门。
“三皇子殿下和吴珣少爷就在里面,还有一些帝国医院的医生……两位请。”
里面的房间很大,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回奔走,面色凝重。
走到卧室,吴珣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仪器,睁着眼睛,眼神空洞。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坐在床边,黑发黑眸,侧对着他们,深蓝色的衬衣上面用金丝线暗绣了图纹,脖颈上戴了一串项链,项链挂坠是帝国的图腾。
“三皇子殿下。”
沐连溪回过神,跟着楚回舟说了一句。
三皇子看了过来,对方大概和他差不多年纪,五官清秀但凉薄,漆黑的狐狸眼压着沉沉的思绪。
“上将来了——全帝国最好的医生都来看过吴珣的状况,但是情况不太乐观,你来看看吧。”
对方对待楚回舟的态度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丝毫看不出两个人曾经传闻过有婚约。
楚回舟走过去拾起吴珣的检测报告翻阅了一会儿。
“他的信息素有问题。”
“上将也看出来了,他的信息素兼具Alpha和Omega的特征,但医生暂时查不出来原因——北城邦除了私军,还有别的更加严重的事情吧。”
“调查北城邦还需要时间。”
三皇子摇了摇头。
“但是吴珣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上将能用自己的信息素把他失控的信息素暂时引导正常吗?”
沐连溪全程低下头装听不懂,没参与他们的对话,悄悄把事情捋了一遍。
听起来,三皇子好像也知道吴珣可能是被北城邦动了手脚,并且想查出背后的原因。
楚回舟没答话,先低头瞥了一眼身边低着头发呆的小恶魔——小恶魔还在玩他的手指。
“这是陛下的意思?”
三皇子的视线顺着看到了他们两个手上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父皇听说吴珣身体有问题,已经不想皇室和他联姻了,也不强求能保下他的命。”
“但上将应该也知道,吴珣很有可能是被注射了什么药剂,从一个Alpha变成了Omega。要变成S级的Omega,他原本的信息素也得是S级才行。”
楚回舟面无表情:“你想治好吴珣。”
沐连溪听完这一句话,对方被他放在掌心中把玩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纵容又无奈地反手握过他,示意他动作小点。
小恶魔默默停止了动作,乖乖任人牵着。
三皇子沉默了一会儿。
“没错。”
“父皇已经对我的婚事给了最后的时间期限,但是嫁去别的城邦,我就完全失去了继承帝国的可能。”
“我必须找一个无权无势,可以入赘皇家的S级Alpha,我才可能从父皇手里拿到皇位。北城邦快要倒了,到时吴珣身后就没什么势力可以依仗,他很合适,所以他必须活着,而且得变回Alpha。”
话里的野心昭然若揭。
“你想继承皇位是你的事情,我凭什么帮你?”
沐连溪悄悄在楚回舟掌心写字。
【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救吴珣的吗?】
楚回舟跟着写字回,指尖在他掌心扫得很痒。
【能白要的报酬,不要白不要。】
三皇子:“上将应该知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Alpha皇兄皇姐,府上养的美貌的异族奴隶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当上帝国皇帝,绝对不会答应继续和异族和谈的。”
“上将想要皇室的支持,只能帮我拿到皇位。”
楚回舟轻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
“皇室的支持值几个钱?有人想继续和异族开战,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我没记错的话,上几任负责和异族战争的将领都是议会推举的,被异族首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小恶魔没忍住呛了一声。
“何况,现在军权与其说是皇室控制,不如说是我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一个马上要废帝自立的反派会说出来的。
三皇子的脸色沉下来。
“上将这话是什么意思,议会想操控皇室,你想直接——”
“我对当一个连婚姻都必须符合政治利益的皇帝没有兴趣。”
三皇子咬牙:“如果我拿到皇位,我保证修改律法,提高异族的地位,禁止异族拍卖会,也绝对不会撕毁和异族的合约。”
楚回舟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恶魔。
“还有呢?”
“你和这位Omega恶魔的婚事,可以由皇室证婚,这样就没有人有理由质疑了。”
沐连溪知道现在外面的传言有不少都在攻击楚回舟和异族勾结,背叛皇室和帝国。
由皇室来证婚,至少可以让这些谣言收敛一点,也能让楚回舟受到的议会弹劾少一些。
虽说……他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异族了,他和楚回舟的婚事只不过是演戏,根本就不可能当真。
楚回舟走到病床前。
“既然三皇子承诺支持和异族和谈,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把资助各城邦的钱撤回来,又什么时候把提供给各城邦私军的武器收回。”
话音落下,三皇子面色剧变。
“……上将敢监视皇室?!”
“三殿下为了皇位都可以资助各城邦,放任他们争权夺利,我为什么不敢监视皇室?”
楚回舟一双凤眼泛出了森冷的寒意。
“没有把你和北城邦城主一起送上军事法庭,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三皇子迟疑了一下,语气勉强。
“半个月之内我会把资金撤回来。”
“好,三皇子殿下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请三殿下现在带着你的侍从和这些医生出去吧,我需要查看吴珣的信息素。”
宫殿里空了下来。
沐连溪注意到楚回舟在垂眸看他,平时对方看他时神色会变得温和一些,但今天过了好几秒,对方眼里的冷色也没有能够完全褪去。
小恶魔自觉地低下头把自己的犄角露在了对方面前。
“你心情又不好了,要不要rua一会儿?”
温热的掌心在他犄角上抚了两下。
沐连溪轻声续道:“我现在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帝星了……我也不太喜欢。”
楚回舟似乎勾了勾唇。
“不喜欢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以后再把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沐连溪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先看看吴珣的信息素吧。”
“我的信息素和他排斥,可能是他的信息素里Alpha的特征越来越多了。”
“那要不用我的信息素试一下?不过我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你得告诉我吴珣的信息素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好。”
沐连溪尝试着散出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海风刚刚漫至楚回舟身侧,对方的眸子就暗了少许。
“……怎么样,有用吗?”
“有用,吴珣的信息素波动小了很多。”
“那我再多释放一点?”
沐连溪其实还不大掌握信息素释放的要领,也不太清楚“多一点”具体是什么数值。
海风横冲直撞地在宫殿里席卷开来,清甜的椰香裹挟着湿润的凉意,很快遍布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怎么样,是更有用了,还是——”
楚回舟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想那么快再进一次易感期。”
海风味的Omega信息素没有主人的控制,顺着本能亲近在楚回舟周围,流连在Alpha后颈的腺体附近。
沐连溪愣了一下,敏锐地嗅到了一点儿楚回舟身上溢出的零星信息素气味,犄角粉了一点。
“啊?”
“你的信息素是去引导吴珣的信息素恢复正常的,不是——不是释放给我的。”
楚回舟语气有些无奈,嗓音微哑,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用气声问他。
“首领大人是不知道怎么操控自己的信息素吗?”
沐连溪心虚点头,解释道。
“遇到你之前……我也不进入发热期啊,而且我又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当然用不着操控。”
“……那你现在顺着我的信息素来。”
沐连溪应了一声:“好。”
烈火灼上了海风,温度一下子攀升上来。
沐连溪心跳漏了一拍,眼神撞进了楚回舟幽暗的苍蓝眼瞳深处,不知怎么脑海里划过的景象是对方第一次信息素失控时,被汗渍浸湿的衬衫下透出的腹肌线条和低沉的喘声。
心跳顿时乱成了杂乱的鼓点。
他尝试着控制,但一紧张,自己的信息素就黏上了楚回舟,在对方的腺体、喉结轻蹭。
“我……”
他又尝试了一下,海风源源不断地从小恶魔的腺体里散出来,但又源源不断地涌到楚回舟身边。
“我好像控制不了?”
楚回舟喉结滚了滚,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遮了他的眼睛。
沐连溪下意识闭上了眸子,眼前没了对方的脸,心里竟然也跟着镇静了一些。
随后眉骨上传来对方的手心清晰的热度。
“跟着我的信息素走,不要想别的。”
沐连溪又想起了自己刚才想过的荒唐场景,嘴硬否认:“我才没有想别的。”
“你在想什么,我都能从信息素里闻得出来。”
楚回舟好像在笑,嗓音沉哑。
“而且你每次一不好意思,犄角就变成粉色——下次好好学学,应该怎么撒谎。”
宫殿外,跟在三皇子身边的侍从们闻到了里面AO信息素融合的气味,面面相觑。
“三殿下,这——这里面的Omega信息素,好像不是吴珣少爷的气味啊。”
“当然不是,应该是上将带在身边的那个Omega恶魔的。”
“上将和那个Omega恶魔,难道真的?要是没有他,明明上将和您才更合适——”
三皇子笑了笑,平淡道。
“楚回舟是掌握着帝国最大一部分军权,但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要和自己喜欢的Omega结婚,不会和我联姻的,我也控制不了他。比起来,还是吴珣更合适。”
“可他手上的权势也太大了,现在军中只知道上将,不知道皇室,甚至比那些城邦还要——”
“那又怎么样,他不想坐上皇帝的位置。”
“您怎么肯定?”
“他喜欢那个Omega恶魔,太明显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如果他想要皇位,应该找一个世家联姻,增加自己的势力,甚至先获得各个城邦的支持。”
“你看他现在因为那个Omega恶魔得罪了多少人,又把北城邦城主送上法庭和各个城邦为敌,有哪点想要皇位的样子?”
侍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宫殿里散出来的信息素逐渐淡了一些。
几分钟后,宫殿门打开,沐连溪跟在楚回舟身后,遮掩了一下自己粉透的犄角。
他得找点教材学一下怎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否则信息素这帮逆子,根本不听他的,一散出来就往楚回舟那蹿……太丢人了。
“吴珣的信息素已经暂时被引导正常了。”
三皇子脸上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就好……北城邦秘密研发药剂的事情,还希望上将尽快查清楚,找到彻底治疗吴珣的药。在这之前,上将可不可以先不要离开帝星?”
楚回舟拒绝了。
“上将要回军中?”
“是去其他星球。”
沐连溪看到三皇子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蓝颜祸水。
“上将请自便。”
沐连溪:“?”
楚回舟要去别的星球转转,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别走,下面还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