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院, 东二院学堂内:

  段子真一人独坐在座上,拿着笔百无聊赖的敲着砚台。这么都几日了,林琅玉的身子还不见好, 文曲星一并在家陪着,王爷一病也没再从宫里出来,就剩他一个人儿上学, 也没个伴儿。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喜欢抱团玩儿的, 如今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儿,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本来段子真就不想上这个学,这么一来越发觉得没意思了。

  好在还有方辰没事陪他说说话, 匡志也时不时的带着仲蒙来和他套套近乎, 不然他准得憋死在这儿。

  说到者匡志,段子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对林琅玉存着其他心思,因而不怎么想搭理他。但, 人家毕竟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若是太冷落人家, 落个过河拆桥的名声可不好听。

  再说,匡志行事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任他想说什么也抓不住把柄。

  段子真心里越想越烦躁, 手上的笔也越敲越重。

  这时, 只听一人笑道:“上好的紫毫黑漆笔, 市面上价值百金, 天下读书人都视作可传家之宝, 也就咱们西宁王府世子将其当个棒槌敲。”

  段子真闻声抬头,就见方辰头戴鎏金嵌宝冠,一袭曙色蝠纹团花袍子, 将其气色衬得极好,明明还未入夏,这人手里偏偏还要拿着一柄描金的折扇装风雅。

  段子真翻了个白眼儿,道:“怎么?敢情虞国公府是买不起笔的?”

  方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开他玩笑,他翘着腿直接坐在了段子真的桌子上,接着神秘兮兮的说道:“近几日你可同王爷联系了?”

  “王爷病着,又在宫里,我怎么同他联系?”

  “啧!世子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方辰一副遗憾不已的模样。

  他这样子让段子真觉得很欠揍!不过,方辰的母亲也就是虞国公夫人是当今皇后的表姐,时不时的会进宫陪皇后说说话,因而对宫里的消息向来比较灵通。

  这小子既然这么说,想必是从他母亲那儿听到了什么。

  想着,段子真问道:“国公夫人近几日可是进宫了?”

  方辰得意的点了点头,段子真懒得同他虚与委蛇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卖关子了,快说!”

  方辰冲着段子真招了招手,段子真会意,起身将脸凑了上去,方辰这才开口道:“按理说宫中事勿大小,都该是机密要闻,不得外传,我也就同你一个人说。”

  “少废话!”段子真催促道。

  方辰压低了声音:“我娘昨儿进宫去见皇后娘娘,随口问了句王爷的情况。皇后娘娘说,王爷本无大碍,是同圣上怄气,拖着不肯吃药,身子才一直不见好。”

  “同圣上怄气?”

  “没错。”方辰继续道,“你说这事儿可蹊跷?圣上待王爷如何好,咱们是看在眼里的,那是要月亮不仅会帮他将月亮摘下来,还顺手给他捞两颗星星的!王爷会因何事同圣上怄气?圣上又为何不没再想从前一般将就王爷?”

  “为何?”

  “这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也没说,看样子事情不小。”方辰严肃道。

  听了这一袭话,段子真脸色沉了下来。他同王爷自幼相识,了解王爷的性子。王爷虽说倔是倔,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和圣上对着干!若不是什么大事,以陛下对王爷的好,应该允了王爷才是,怎么还闹成王爷拖着自己的身子不吃药?

  方辰思忖片刻,道:“你说……会不会是王爷看上了哪位娘娘这才……”

  “放屁!”段子真轻轻敲了敲方辰的脑袋,骂道,“你这脑子是让豆腐塞上了?”

  方辰笑道:“我这不是瞎猜嘛!”

  “你这哪里的瞎猜?你这分明是五识具丧的猜法!”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匡志走了过来,见此段子真扯了扯方辰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

  方辰向来不喜欢匡志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于是同段子真说了一声,挥了挥扇子便离开了。

  匡志走到段子真座位前,同往常一样礼数周到的揖了揖手,段子真无奈,只得起身回礼:“都说了多少次,匡兄不比如此多礼。”

  匡志依旧是那副伴着脸的严肃模样:“礼不可废。”

  段子真嘴角微微抽搐:“匡兄可是有事?”

  匡志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两位林兄抱病在家,身为同窗,我等没能第一时间去探望已是失礼。恰好今日我舅舅家送来了几罐芸桉茶,是他手下的人出海从一个和尚那里得来的,宫里都不曾有。据说有生津驱寒、治咯血的功效。”

  “我想着两位林兄风寒拖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这茶应该也用得上。所以就想着,今日下了学带着茶去林府探望探望他俩,只是我贸然前去难免唐突,便想着邀世子一同前往。”匡志说罢,便一眨不眨的盯着段子真等着他答复。

  闻言,段子真心里是五味杂陈!贤枢啊!贤枢!你小子就在宫里装病吧!人匡志这儿都送上茶了,你要再不回来,保不准明儿他就要去林家下聘了!

  不过这匡志也是个人才!他弟弟同自己搅和的时候,他那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怎么轮到他自己,居然能够这般坦荡?

  段子真心下暗自佩服,接着他干笑道:“这个……我下了学府中有点儿事儿,所以……”

  匡志眉头紧蹙,一副为难又遗憾的模样:“既然如此那在下只好独自前去了。”

  听了这话,段子真突然想到,对于匡志的情愫,林琅玉应当是不知情的。林文曲虽说知情,但那小子的病也才刚好,没那么多精力,自己若是不跟去,万一匡志背着人做了些什么可如何是好?

  自己同贤枢相交这么多年,怎么能见着人挖他墙角而自知不理呢?

  思及此处,段子真连忙改口道:“府上的事儿不过是些小事,匡兄既有此心,那今日我便陪匡兄走一遭吧。”

  闻言,匡志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他拱手道:“那便多谢世子了。”

  “匡兄这是哪里话……”

  夕阳西下,斜阳照人。

  段子真的和匡志下了学,就直奔荣国府。本来匡志还想回去换身衣服,却被段子真拦下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少年人又如何不是呢?匡志这个举动,却让段子真更加坚信了匡志心悦林琅玉这事儿。他哪儿知道,匡志从来喜欢的都是姑娘,对男子丝毫没有兴趣!

  荣国府、澜沁苑:

  文曲星已经大好了,林琅玉底子差些加上心中忧思,病就一直拖着,不过也见好了。

  如今两人正坐在花亭内和贾敏、黛玉、湘云三人一块儿喝茶玩笑。

  这时,有丫头来报:“太太!西宁府世子和齐国公长公子来探望两位爷了。”

  闻言,黛玉心里一惊,不禁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周围人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贾敏笑着说:“难为他们想得到,快请他们进来。”

  丫头领命退了出去。

  接着,贾敏又忙命人沏茶、熏香、摆果子糕点,又让黛玉和湘云先行回去。

  湘云想留下来看热闹,却被黛玉拉着走了。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文哥哥常说那世子为人有趣,咱们见见多好!”路上湘云抱怨道。

  “你越发疯了!”黛玉勾了勾嘴角,笑着斥道,“世子和匡公子乃是外男!若是说明是来探望咱们一家子也就罢了,但人明说了是来探望两位哥哥的。母亲在那儿因着是长辈,咱们怎可大大咧咧的坐在哪儿?”

  闻言,湘云虽说觉得扫兴,却也没再说着要去的话,默默的牵着黛玉走,黛玉因心里揣着事儿,因此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两人因没坐车,就没想着回园子,而是朝着贾母处去了,想着去陪老太太说话解闷。

  去老太太院子的路要过一条长廊,而从外头去澜沁苑也得走这条廊。

  也许是天意,湘云和黛玉好巧不巧就和段子真、匡志二人碰了个对面儿,双方都愣住了。

  引着段子真和匡志的丫头冲着黛玉二人行了个礼:“姑娘、云姑娘。太太吩咐,带世子和匡公子去澜沁苑。”

  虽说坐在那儿不是礼数,但几人碰见了若是掉头就走那也不合礼数。

  四人分别行了礼,段子真和黛玉是认识的,也就寒暄了两句,就匆匆分来了。

  四人擦肩而过后时,黛玉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帕子,湘云只以为她是害羞也就没怎么再意。

  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人道:“小姐,您的珠钗掉了。”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匡志手里拿着一根白玉簪,像极了黛玉两月前掉的那根。

  “敢问这根簪子可是林小姐的?”匡志注视这黛玉道。

  湘云看着那根簪子觉得奇怪,道:“林姐姐好像确实有这么根簪子,只是……”

  只是不是在两月前就掉了吗?

  湘云话还没说完,就被黛玉打断道:“多谢匡公子。”

  说着,她将帕子盖在手上伸出了手,匡志轻轻的将簪子放在了帕子上。

  “那我们就告辞了。”黛玉头也不敢抬,拉着湘云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身乏术不是个成语吗?单单和谐掉“分”“身”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