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是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只是太学院东二院内,不仅林家的两个哥儿告了假, 连忠顺王爷也没来,就剩段子真一个孤苦伶仃、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左右都是空的。

  一大早方辰便笑话他:“别明儿个你也不来了!”

  段子真生无可恋:“我倒是想不来, 只是也得我爹松口!”

  话说林琅玉和文曲星昨儿喝了半宿的酒, 又坐在廊下吹了那么久的风第二天要是起得来就怪了!

  文曲星是个在学业上精进不休的人,本想着头疼些就疼些, 课还是要去上的。谁料,早上起床时, 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去上学了。

  至于林琅玉, 身子本就没好又这么折腾,天刚亮就又烧起来了。

  巧荷等人见状只得去禀报贾敏,一听不仅琅玉又开始发热, 文曲也一块儿病倒了, 贾敏急得连妆都来不及理, 只匆匆将头发绾了绾便赶来了澜沁苑。

  一进到室内,就见自己两个儿子躺在床上昏睡着, 一个两颊烧红、一个面色惨白。

  香炉里点着甘松, 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杜衡的味道, 想来是刚换的甘松。床前几个丫头捧着水盆帕子替他们擦拭着身子, 偶尔能够听见两声咳嗽声。

  “这是怎的?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贾敏忙坐在床沿上, 伸手去摸两个孩子的额头, 林琅玉烧得滚烫、文曲星没烧额前却是冷汗密密。

  “大夫呢!”贾敏焦急道。

  “太太别急,已经派人去请了。”

  “先把退热的药端上来!”

  “是。”

  贾敏亲自拧了帕子提林琅玉敷在额前,接着看着轻烟袅袅的香案道:“都病成这样了, 还点什么香?还不拿出去倒了?”

  一屋子丫头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灵栀怯生生的答道:“回太太,是大少爷方才醒了说头晕让点的甘松。”

  “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还不撤出去?”贾敏斥道。

  闻言,丫头们忙将香炉搬到了外室。

  盼兰一边帮着伺候,一边训斥丫头们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伺候的,二爷的病昨儿就见好,怎么这今日病得更重了不说,大少爷也跟着病了?!”

  丫头们唯唯诺诺的不敢不说话,总不能说是两位爷昨儿喝了半夜的酒。吹了半夜的风所以下不来床。若是让太太知道她们没拦着,那她们还不得挨上一顿板子?

  对那林琅玉和文曲星身上那股酒味儿,贾敏就在床边而坐着如何能闻不见?只是当下她来不及追究这些。

  不到两刻钟太医院的张院判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张院判心里苦很,这才什么时辰?用得着这么折腾人吗?若说他身为太医院院判又不图林家那几个银子,拒绝看诊或是随意排个人去看看也不是不可。

  奈何他和林如海有几年同窗的情分在,当年林琅玉的满月宴他还是去了的。如今林家上京,两家人又开始走动且关系密切,林如海虽升了官但在他面前也从不端着,两人相处时恰似当年同窗之时。

  因而虽说没睡醒便被人吵起来心情很是烦躁,但张院判依旧跑得比谁都快。

  张院判至澜沁苑,贾敏因未理妆所以回避未见,由盼兰领着太医替林琅玉二人看诊。

  张院判替他二人一一把过脉又看了一番之后,黑着脸道:“都说切勿吹风、切记饮食清淡!怎么还和上酒了?两位爷若不是昨夜吹了半宿的风,便该是醉了跳进湖里游了几圈。”

  “可有大碍?”盼兰焦急的问道。

  张院判摆了摆手,道:“年轻人着个凉罢了,不碍事!只是得难受几天了。”

  一听说没什么大碍,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张院判开了方子,又说了一些“勿吹风、饮食清淡”之言,便有些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出荣国府,便被宫里太后身边的内监拦住了:“张院判!可找着您了!”

  “怎么太后身子不爽?”

  内监连忙将张院判请上马:“不是太后,是王爷!”

  “王爷?”张院判很是诧异。王爷身子不向来健壮吗?

  内监苦这一张脸:“昨儿忠顺王府走水了,王爷被接进宫住了一晚,谁知今儿天刚亮就浑身就开始烫起来了!”

  “啊?”张院判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个个儿都是睡了一晚就开始浑身滚烫?这难不成是什么疫症?这帮小祖宗闹什么呢!

  “哎呦!边走边说。”内监催促道。

  “忠顺王府怎么会走水呢?”

  “据说是王爷自己将烛台踢翻了……”

  澜沁苑:

  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时辰林琅玉总算是退了烧,期间文曲星也跟着烧了起来,不过好在烧的不厉害,很快就退下来了。

  之后贾敏又问清了昨晚的情况,

  将近晌午,老太太携着熙凤和众姊妹前来探望。

  见到倚在床头,脸色苍白的林琅玉和文曲星,老太太心疼道:“不是都见好了吗?怎么又病成这样了?”

  见此,黛玉眼圈而一下子就红了!她想着若是昨日巧荷来同自己说哥哥们喝酒时,自己能够拦一拦那哥哥们也就不至于病了。

  见黛玉流泪,宝钗连忙上前一边儿替她拭泪,一边儿悄悄安慰道:“病都是有反复的,你不要太担心,别拖累了自己的身子,若是让两个哥哥知道了,没准儿又得添病。”

  贾敏宽慰贾母和黛玉道:“张院判来瞧过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着,她用手戳了戳林琅玉的脑袋:“都是这两个自个儿不听话!该!”

  林琅玉低着头不敢吭声,此刻他还有些恍惚不是很清醒。

  “没什么事儿就好。”熙凤说着,将一个精致的雕花黄铜匣子递给了贾敏,“这里是一些西洋的药和两个驱寒的荷包香囊,我自己用着挺好,就给琅哥儿他们送些来。”

  贾敏接过匣子,笑着埋怨道:“娘娘刚省亲完,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事等着你善后呢?让丫头送来就好,何苦亲自过来?”

  熙凤笑道:“正因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的,所以想借此上姑妈这里躲个懒。”

  “行行行!只要你们太太不说我耽搁了你就行。”

  文曲星原本晕晕乎乎的,一听有西洋药跟着眼前一亮,他贴在林琅玉耳边儿低声道:“我觉得我需要来两颗阿莫西林。”

  “啧?这个年代的西药能有阿莫西林?给你来两条水蛭还差不多。”此刻的林琅玉被宿醉和重感冒折腾的没了脾气,嘟囔这反驳道。

  “你俩又在悄悄的谋划什么?”贾敏故作严肃的问道,“张院判说了,你俩得难受几日!看今后你俩还作不作死!”

  “作死”二字一出来,文曲星愣了半秒,又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从前的从前……

  人在生病时总是格外容易脆弱,譬如现在的文曲星,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病了也有人用这种明明很心疼却又故作严肃的口吻对他说话。

  想到这儿,他觉得眼眶有些热,接着他默默的背过身去,悄无声息的擦了擦眼角。

  林琅玉发觉到了他的异样,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问,只得默默的在被窝下拽紧了文曲星的手。

  众人正吃茶说笑,这时熙凤突然道:“哎!听说昨儿晚上忠顺王府走水了。”

  “可是马厩或是厨房?”贾母问道。

  “若是马厩或是厨房倒也不是什么事儿!可怪就怪在走水的地儿事王爷的寝殿,而且据说是王爷自己将烛台踢倒的。”熙凤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不仅如此,王爷被接进宫住了一夜后,今儿天刚亮就开始发热。张院判刚出了咱们府就被太后内监请进宫去了!”

  闻言,林琅玉瞬间将文曲星的手拽得发疼!原本得到安慰十分感动的文曲星瞬间吃痛,差点儿叫出了声。

  他轻轻挣了挣,林琅玉失神的松开了文曲星的手,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此刻变得乱七八糟的。

  虽说昨夜喝得大醉,不过俗话说“酒醉三分醒”他干了什么他自己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记得自己写了一封分手信让槐枝送去忠顺王府,贤枢可看到那封信了?

  可……怎么会失火呢?怎么会寝殿失火呢?又怎么病了?

  他与贤枢相伴十多年,这人在他的眼中永远是那副衣冠磊落、琳琅俊俏的模样,他很难想象出这人病了会是什么样子。都说,越不爱生病之人病起来越凶险,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想到这儿林琅玉默默的拽紧了身下的织锦床单。该!让他移情别恋!后院失火活该!

  贾敏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事儿?怎么你俩病了,王爷也跟着出事儿?”

  贾母琢磨了片刻,问林琅玉道:“别是你们一块儿到城郊去玩儿时撞见什么了吧?”

  “因大比当前,今年开春我们就没去过城郊。”文曲星道。

  一听俩孩子这么用功,贾母会心一笑,嘴上却全倒:“用功是好的,可也得担心身子。瞧瞧你俩,开了春儿来三天一大病、五日一小痛的性格这可怎么好?”

  说着,贾母又提醒巧荷等人道:“跟着伺候的人也得上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别人码字都是喝咖啡、可乐什么的,喝中药的应该就我一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