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真是灾难啊,没想到最后竟没有猜中,可真是运气不好啊,多梅尼可先生。」

  「果然还是不该押数字的,机率太低,这可是佩图霍夫的建议,害我损失可大了。」多梅尼可,或者该说是纲吉伪装的多梅尼可正温和微笑着,他们一边喝着酒,相谈甚欢,值得纲吉庆幸的是,大多数的黑手党人都对多梅尼可不熟悉,他是个神秘而孤僻的男人,只与伊凡柯夫有来往,也因此装扮起来比较可以随心所欲。

  「别这么说,我想您不会后悔在我这里消费的,未来我也很乐意在其他地方招待您,商谈更多合作的可能性,您说对吗?」

  维克托面对这样一位向来只与俄罗斯黑手党最有权力者来往的男人,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尽力想展现自己最佳的一面,争取多梅尼可的支持。

  很意外的,纲吉在与维克托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丝毫不快,他比纲吉所想象的更豪爽,语言之中也没有讨人厌的气息,就好像他是真心说那些话的。但纲吉并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是个好人,可能只是擅长演戏罢了,遮掩着野心,暗地里却接济像安布洛斯这样狠毒的男人,策画着恐怖的事情。

  对于自己无法控制的负面心理,纲吉忍不住叹息,曾经的自己是那么容易信任他人,不禁对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转变感到遗憾,若能够回到那个仍然怀抱纯真想法、不知道何谓失去的时刻,不知道该有多好。

  「多梅尼可先生,您有在听吗?还是我说的话很无趣?」

  「当然有,」纲吉连忙拉回陷入回忆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他目前执行的任务上,「我只是突然想到,最近俄罗斯黑手党有很多传闻,但许多都没有被厘清…」他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想观察维克托的反应,「……例如,关于某个女人的事情。」

  「没想到您也听到这件事情啦。」维克托的表情一沉,他本来喜悦的神情突然填满了不耐烦,「不就是个身分低微的女人吗?您肯定也会觉得和那种毫无利处的女人牵扯,肯定不会为我们家族带来什么好处,更别说若她还真的生下继承者…不,我们不可能让外地人的血污染这个位置,她顶多就是当个情妇,绝不能让外人的血进入家族。」

  「原来如此,所以这件事情还真有其事,我也只是听伊凡柯夫提起过这个女人的存在。」

  「哈,伊凡大哥他居然还跟您说过这件事情,看来他真的很信任您啊。哼,光是看他带那女人进门我都觉得他肯定哪里不正常了,做这种事情可不像他,为了这个家族还有继承大哥的继承者,所以我才——」

  大概是看见纲吉抱有某些怀疑的眼神,维克托闭上嘴,刚刚那一瞬间他差一点就泄漏了某些不该说的事情,只因为他心直口快的人,维克托要不是因为伊凡柯夫对他特别宽待,不然因为他那直爽又不长心眼的性格得罪过不少派系的大人物,今天也不可能爬到如此地位,全都是伊凡柯夫特别关照他才得以如此任性妄为。

  「为俄罗斯黑手党着想,你肯定也做了些对策吧,我能理解。」纲吉继续假笑,而他注意到房间的视线突然发生了扭曲,这细小变化除非是纲吉这种有超直感的人,否则是看不出来的,「但你是怎么样逮住那个女人?用了什么诱饵?」

  「诱饵?」

  维克托的表情突然冷酷,眯起了双眼,那一瞬间他也在猜疑纲吉的意图。

  「是啊,我和你有同样意见,也认为那种女人应该早点除掉,我曾劝过伊凡柯夫,若多尔斯德家族变弱,我未来也不打算继续跟多尔斯德交易,我想你为了俄罗斯黑手党家族的未来,肯定也想过要怎么除掉那女人吧——例如说,你掌握能控制那女人的某些把柄或者诱饵。」

  「除掉的方法当然是有的,但我可从没说过什么诱饵,而且我也没动手过。」维克托耸耸肩,但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热络了。

  「那么,佩图霍夫,你听过『安布洛斯』这个人吗?」当纲吉忍不住打破这种绕圈子的问法,转而直攻他最想知道的事情时,他看见维克托的表情改变了。

  「……看起来,您好象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这是您今天大驾光临的原因吗?伊凡柯夫大哥派你过来的?」他的手伸向腰间,纲吉知道那是摆放枪支的位置,「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听到不该听的,或者探听了不该探听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下场如何才是。」

  「但你不是很想和我合作嘛?」

  「要是你说出任何一句不利于我的话,而首领不小心听信了,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不管我有多想与您合作,我都不会冒这个险。」他的轮廓露出一丝残酷,盯着纲吉的神情染上一丝血腥味,但在他准备做出什么行动以前,纲吉见到维克托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触电一般,下一秒翻了个白眼,整个人便失去知觉瘫软倒下。

  就在维克托倒下的位置后方,扭曲的空间中冒出的人影让纲吉有些意外,并不只是斯佩多,阿诺德也在,刚刚击倒维克托的就是阿诺德。

  「他没事吗?」

  纲吉来到阿诺德身边,对方正动手将人捆绑起来,面对纲吉那过于善良的提问,阿诺德抛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你的问题太过明目张胆了,刚刚差一点他就会对你动手,而你手无寸铁,肯定没有思考过后路吧。」阿诺德闭上双眼,他不晓得纲吉哪来的胆量,也可能是因为被逼急了想要尽快得到答案才出此策略,却算不算一个稳重的行为。

  若观察刚刚的状况,纲吉的问话确实让维克托感觉到危险,也就表示他做了些不愿意被伊凡柯夫发现的事情,同时这件事情严重到会威胁他的生命。

  「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旁边,我观察到斯佩多的幻术,所以才那么做的……不管怎么说,薇丝卡肯定在他手上,这件事情不会错吧?如果不是,他的反应不会那么大,至少现在我们可以从他的地盘上搜索薇丝卡的踪迹!」纲吉露出喜悦的表情,看起来像个期待被夸奖的孩子,双眼闪耀着纯真的光辉,当阿诺德温热的手掌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纲吉的双颊便浮现绯红的色彩,阿诺德也露出满意的微笑,两人之间弥漫着和谐的气氛。

  「很抱歉打搅你们的谈话,但我有个对策,」斯佩多这时候安静地冒出,他的声音让沉浸在喜悦中的纲吉回过神来,脸上的灼热未退,「去搜索太大张旗鼓了,难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伪装成这个家伙从他的部下中打探,像这种事情维克托不可能自己处理,肯定有心腹知道。」

  当斯佩多说话的同时已经化为维克托的模样,带着一抹不适合那形象的邪恶冷笑。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阿诺德,你带着这位小少爷先回去吧。」斯佩多瞥了一眼纲吉,纲吉对于他习惯称自己做小少爷感到有些羞耻。

  「我、我不会打搅你的,也许我可以帮上其他忙,只要你跟我说该做些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一个人不行吗?别忘了,我好歹也还算俄罗斯黑手党的一员,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任何麻烦。」斯佩多轻松地耸耸肩,但纲吉的脸色依然不明朗,仿佛在担心着什么。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纲吉不太想完全将这件事情交给斯佩多,斯佩多虽然是中途加入他们的计划,但对纲吉来说斯佩多也是未来彭格列的一员,尽管这件事情还只有纲吉知道,也是为什么纲吉会对斯佩多和埃琳娜的事情特别上心的缘故。

  「难不成你在担心我吗?」斯佩多低笑出声,本想伸出手逗弄满心忧虑的纲吉,却在半途不得已又收回了手,「……没必要担心我,何况你这次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了,算是帮了大忙。」他冰冷的视线飘向散发出刺痛敌意的男人,突然被针对的感觉让他有些困扰,但也特别有趣,平常像石头般冰冷的这个男人竟会如此情绪起伏,「而我也不想一直在某人的敌意包围下行动,一个人更自由些。」

  纲吉愣了一下,看向在身后的阿诺德,对方只是轻轻将视线别开。

  排斥斯佩多的态度明显到让纲吉有些尴尬,斯佩多也意识到当他太过靠近纲吉时,隐隐作痛的敌意就会刺向他,可见他对于纲吉的占有欲是多么强。

  阿诺德安静地将维克托拉进一个隐密的角落,由斯佩多施展幻术将对方隐藏起来,他们很快便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斯佩多假装成维克托的模样去向他最亲近的心腹套话,而已经完成任务的纲吉和阿诺德则尽快脱离这个地方。

  重新被施展幻术成为多梅尼可的纲吉,在阿诺德和假扮成维克托的斯佩多护送下顺利离开,他们踏上返回的路程中,纲吉觉得脑海中通往真相的道路正逐渐明朗,但他也有种很快就必须面对抉择的预感,他不确定当他真正找到安布洛斯后会有什么反应,不禁有些害怕。

  与他同在车厢内的阿诺德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纲吉见他脸色不好,不确定对方是否也和他一样为之后的事情烦恼。

  「阿诺德,你在意什么事情吗?」

  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难耐的空气甚至让纲吉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

  「别太靠近那个男人。」那对冷漠的眼眸看向纲吉。

  「你是指斯佩多?」纲吉露出一点苦笑,「阿诺德可能会觉得斯佩多很危险吧,毕竟之前还是敌人,而且还差点伤了库萨卡……但别担心,斯佩多虽然有点奇怪但不是坏人,未来也会成为我们的同伴,我可以保证。」

  「我并不是指这种事情。」阿诺德轻声叹息,优美的嗓音很轻柔并且没有太厚重的情感,也依然面无表情,所以纲吉无法完全明白他说的话,阿诺德的内心真正在意的到底又是什么,「我只是…从那个名叫埃琳娜的女人开始一直到戴蒙.斯佩多,你对他们有着超乎一般的关注,或许是因为你来自未来所以才对他们特别,我能理解你的每个字,也以为自己并非器量如此狭小的人。」阿诺德的手轻轻放在胸口,好像对这种情绪也觉得陌生,他不知该如何命名,「……但这种感觉确实让我不舒服。」

  纲吉望着阿诺德,内心吃惊得使他忘记了该做何反应。

  害臊却温热的情感盈满胸口,纲吉低下头,两人直到马车抵达根据地前都没有说半句话,但当阿诺德静静注视他时,那染着夕阳余晖的双眼比他印象中更加温暖。

  斯佩多很快带回了薇丝卡目前被囚禁的地点情报,那个地点竟与伊凡柯夫所在的本部非常靠近,正是当初维克托跟随伊凡柯夫一同发源的城镇,两人的老家都在那个小镇上,或许是觉得这个地方更为隐密安全吧,维克托将薇丝卡给安置在这个地方。

  他们这一次故技重施,既然有斯佩多的幻术协助,潜入就变得比以前更容易,阿诺德在潜入之前事先让部下收集了据点周边的人际关系,同时也得到不少关于维克托老家的情报,知道有哪些人是经常进出这个基地的。

  阿诺德的部下率先行动,逮住两名常驻成员,并由纲吉和阿诺德顺利伪装成他们的模样。

  营救的任务必须谨慎不被发现,因此最终还是决定由少数人潜入,不带任何部下,但纲吉很清楚阿诺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安排好了撤离路线,即便纲吉从来就没有在清醒的时间看见他做这些准备工作,让人不禁怀疑阿诺德又故态复萌选在深夜悄悄工作,但每次面对这个疑问,阿诺德却学会了用暧昧的说法敷衍他,让纲吉有些伤脑筋。

  「走这里。」化为其他人模样的阿诺德仍然残留着阿诺德的习惯,那双冰冷而无感情的眼眸在此刻反而特别令纲吉感到安心。

  「伊凡柯夫不知道薇丝卡小姐被关在这里吗?居然就在离本部那么近的地方,还是两人曾经的据点…他们以前应该是好兄弟吧,为什么……」纲吉小声地叹息,一边向一个朝他打招呼的不认识的人点头致意。

  「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法轻易行动。」阿诺德走到长廊深处的一扇门前,这前方通往黑暗的地窖,他使用斯佩多自维克托身上偷取到的钥匙打开那扇门,「你也看见了,即便他们是从前一起长大的,互称为兄弟,维克托也不认为会因为这种关系而获得安全,他也在堤防伊凡柯夫。」

  纲吉明白,大多数的黑手党人似乎都是如此,平时称兄道弟,私下却暗潮汹涌,维克托在怀疑纲吉是伊凡柯夫派来探听薇丝卡下落的人后,就打算对他封口,也表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会得到伊凡柯夫的原谅吧——但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寂寞的事情。

  「但维克托.佩图霍夫的行为似乎是为了保证多尔斯德家血脉的纯正才这么做的。」阿诺德继续说,「俄罗斯黑手党非常重视本国甚至是自己内部的血脉,因此排斥外地人,当然,他也是想要从中获得自己的利益才这么做。」

  根据斯佩多探听到的说法,维克托的行为是渴望将有着自己家室的女人做为伊凡柯夫的正室,诞下未来的继承者,而外地人身分的薇丝卡自然成为了他们家族的眼中钉,也就是说维克托其实并没有与伊凡柯夫为敌的想法,反倒是渴望能靠婚姻稳固他们之间互称『兄弟』的这层关系,所以才会犯下这次的错误。

  他们走下黑暗的石阶,由于几乎没有灯光,同时也为了突然来袭的战斗做准备,纲吉戴上手套点燃掌上的火焰,照亮前方潮湿又阴暗的道路,空气中散发一种染着血腥的霉味。

  「我们让斯佩多待在那个地方真的安全吗?」

  「不用烦恼,他好得很。」阿诺德阖上双眼,前几天他还派部下去找过对方,「就算发生什么事情,那男人也能顺利溜走吧。」由于维克托现在被斯佩多关起来,所以斯佩多就假扮成维克托在那个基地中暂且观察状况,直到他们救出薇丝卡才打算撤离。

  纲吉这时候往前踏了一步,手中的火光照亮了地窖内的模样,在这条通道上被分割了数个房间,看起来全象是牢房,大门上头的深色污渍让纲吉连想到血干涸后的颜色,每扇门都紧锁着,分不清楚哪一扇关着他们要寻找的人。

  但阿诺德的脚步很笃定地走向右侧最后一扇门,肯定是事先获得了情报。

  来到门前,他抽出随身携带护身的小刀,靛色的火焰覆盖到刀身,挥出,瞬间那扇门从中间被撕裂,转眼间小刀又收回了腰带间,纲吉惊讶于对方熟练火焰的能力,即便没有彭格列指环,阿诺德的战斗天赋还是独树一帜。

  「那是Giotto给你的?」纲吉知道,上一次Giotto过来时交给阿诺德这把小刀,说是特制的要他带在身上,「是特别容易点燃火焰的刀吧,看到你有在使用,Giotto一定会很高兴。」那是用类似于纲吉手套的材质制成的,和当初需要死气丸来激发死气之炎的纲吉不同,阿诺德很轻易就能凭自己的意志操作火焰。

  但阿诺德没有回话,径自朝黑暗的房间中走去。

  纲吉看见薇丝卡全身警戒地瞪着突然闯进她牢房的人,这是当然的,此刻他们身上包覆着斯佩多的幻术,薇丝卡不会认得他们。

  「薇丝卡,我是纲吉,他是阿诺德,我们来带你离开的。」纲吉说,听见他声音的薇丝卡表情动摇,因为她认出了纲吉的嗓音。

  「你们…但是你们的模样……」

  「是幻术,这只是伪装的。」阿诺德解释,替薇丝卡打开脚上的锁链,那些人害怕薇丝卡逃跑,无所不用其极想把薇丝卡给关在这里,「这几天伊凡柯夫来找我们合作,希望我们带你回去,他说他无法亲自过来。」

  「他…这、这是真的吗?」薇丝卡听到后突然用手遮住了脸,竟开始低声啜泣,大颗的泪水滑落那双美丽的双眸,「我还以为…他肯定会选择放弃我…那个人是他的最要好的兄弟,与其和维克托闹翻……放弃我的风险还比较小…他本不用冒这种险的,都是我粗心大意拖累了他…」

  看着薇丝卡有别于往常的坚强,真情流露的模样,让纲吉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心情,薇丝卡似乎做好了会被抛弃的心理准备,并没有积极地想逃出去,她知道自己若逃了出去,必定会让维克托与伊凡柯夫反目,带来家族纷争,考量到这将会损害的家族利益,她一直认为一向以家族为优先并且性格冷酷傲慢的伊凡柯夫考量到这件事情后会干脆舍弃她。

  「别哭了,没有时间在这里停留。」阿诺德拿来一条黑布盖住薇丝卡的头,然后是他准备好的手铐,手铐并没有真的被铐上,只是挂在薇丝卡的手腕上做为一种掩饰,他们必须假装是遵照命令移动囚人,否则他们难以在外面行走。

  「阿诺德,我走在前面吧。」纲吉自告奋勇,「如果发生了意外,我能够快速进入战斗。」

  阿诺德也同意了纲吉的决定,三人安静地离开地窖。

  一开始纲吉很紧张他们是否会被拆穿,但很意外的,他们三人大摇大摆走在长廊上,碰见数名俄罗斯黑手党的成员却没有任何人起疑,正因为他们太过显眼,让人反而无法怀疑。

  纲吉眼看一行人即将抵达门口,心脏跳得飞快,只要踏出那扇门,外头的部下就会迎接他们。

  就在此刻,迎面而来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当纲吉看见那人时就明白对方的层级不同其他构成员,他身后跟随的四名随从都脸色阴沉、面露凶光,走路的方式也显出男人的地位,纲吉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势,冰冷而刺痛的紧张感在纲吉的手掌心化作冷汗,但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讲话,保持镇定通过。

  当纲吉越过那个男人时,对方正一脸悠然自得地从胸前的口袋取出烟,轻轻瞥了纲吉一眼。

  「你们要上哪去?」突然,纲吉耳边飘来质疑的问句,随着那而来的危险预感充满了纲吉的神经,他开始在脑内搜索该如何应对这状况,「把他们逮住,他们是假扮的。」

  纲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识破他们,那句话相当肯定,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们身上的幻术,不等纲吉能够思考,前方两名随从的行动毫无迟疑,如同机器般一听到指令就随即上前攻击,纲吉立刻与两人交手,而另外两名随从则目标在纲吉后方的阿诺德与薇丝卡。

  「是安德鲁!」薇丝卡高喊,纲吉这才理解到对方是自己的部下保罗也曾提过的可怕男人,他是俄罗斯黑手党中专职暗杀部队的第二干部,「别掉以轻心,那些人都是高明的暗杀者。」

  那些随从确实不是普通人,身手矫健并且身经百战,纲吉光是跟其中两个人交手就有些吃力,对方近身的战法让纲吉无法发挥他的火焰优势,当两人发现纲吉会使用奇怪的能力时,更没有保持距离,反而选择贴近纲吉战斗,让纲吉特别拘束。

  枪响打断了纲吉专注的思考,他回头便看见安德鲁手中的枪正朝阿诺德和薇丝卡的方向,阿诺德对付两人是绰绰有余,但同时还要保护薇丝卡的安危而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他们两人没有受到刚刚的枪击影响,反而是纲吉因此而慌乱了。

  「你们小心…!」纲吉才分心,敌人的尖刀便划过他的手腕,带来的剧痛让纲吉的动作稍停。

  「安德鲁,快住手,他们不是敌人。」这时候薇丝卡对安德鲁吼到,一把脱下身上的黑布露出脸来,但这并没有说服安德鲁停手,「我被维克托关了起来,他们是来帮助我——」

  「这不是薇丝卡小姐吗?」安德鲁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您先稍等一下,我稍候再来问您详细的事情,但这两个恶徒肯定是图谋不轨,他们身上使用的幻术可不一般,我曾见过这种把戏,可见他们是对家族造成危害的人,我这也是为了您和首领的安危啊,其他的事情就等逮住他们后再来问就好。」

  「他能够识破幻术吗?斯佩多那家伙竟没有事先说……」阿诺德低喃,粗略评断敌方的战力后,尽管并不难处理,却也不是能够三两下简单应付的存在,他转头迎上薇丝卡慌乱的视线,「你先离开,外头有人会接应你,我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但是——」

  「我们会牵制住这些人,所以你先走!」纲吉也大喊,他的火焰直接击中打算攻击阿诺德的人,那人倒地不起,「我们不会有事的!」

  阿诺德将四名随从都交给了纲吉,自己则将目标锁定在安德鲁本身,冲上前去发动主动攻击,但安德鲁尽管闪过了突袭,却也惊讶于阿诺德熟练的体术,查觉到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薇丝卡面对两人的坚持并没有思考太久,迅速转身往近在眼前的大门跑去。

  她的身体能力虽然无法对抗安德鲁身边那些专精战斗的暗杀者,但对付普通构成员是没有问题的,她顺利击倒想拦住她的看守,一路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阿诺德等待在那儿的成员马上前来迎接她,替她驱离后方赶来的追兵,街上发生短暂而激烈的枪战后,最终顺利脱逃。

  薇丝卡随着阿诺德安排的撤退人手安然离开时,她忍不住担忧起仍然被留在据点内的两人,但她相信以他们的力量绝对能安全回来,只能在内心祈祷不要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状况。

  关于伊凡柯夫与她的事情,安德鲁也是知情者之一,同时他也是伊凡柯夫忠心耿耿的暗杀队干部,让薇丝卡感到不解的是,一直以来和维克托意见不合的安德鲁为什么会突然拜访维克托的老家据点并与他们发生战斗。

  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并不是恰巧到那儿的。

  脚步声踏着象牙白的地板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他在空旷的地方来回徘徊,难得焦虑的情感令他心烦,冰冷的怒火填充了他的身体,突然捏碎手中的香烟,将它随意丢弃在地上。

  这时候零乱的脚步声匆忙回到他的身边,看那些人的模样就知道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找到了吗?」他问,冷酷的嗓音令部下们颤抖,谁也不愿与那饱含杀意的眼神对视。

  「找、找到了,他被关在卧房中,还活着,但因为这几天一直有人看见维克托大人的身影,所以没有人查觉到被人调换——」

  「那个败事的蠢货。」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浓厚的不耐,众人所知,当安德鲁用这种口气说话时,肯定有人将迎接悲惨的命运,「我警告过他,绝不能够被趁虚而入。」他瞪视自己的部下,「带我过去。」

  「是。」部下站起身来准备引领安德鲁前往。

  「还有,特洛伊,把那些没用的家伙全杀了,一个不留。」

  「您、您是说全部吗?但…但这……」就连长期跟随他的部下们都吃惊地结巴,他们知道安德鲁指的是哪些人,就是他们前来时控制住的维克托的部下们,为了向他们打听这几天的情报,调查维克托被囚的事件始末,以第二干部安德鲁之名要求他们聚集在一起并说明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他们直到现在还以为安德鲁是来帮助维克托的。

  「只要伪装成那个可恨的背叛者做下的犯行就行了,」安德鲁几乎无感情地说,他对于捏造事实来掩盖自己过度的杀戮行为早已习惯,完全忽略部下的惊慌失措,「全部都是那个使用幻术的术士干的,只要流出那样的消息,你懂我在说什么吗,特洛伊?」

  「我、我知道了。」特洛伊小声承诺,嗓音颤抖着但无法反抗。

  当他们前来时,那个可恨的术士早已经逃跑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维克托的部下表示他们这几天都有看见维克托的身影,因此谁也没察觉事情有异,直到安德鲁前来指出那是幻术的伪装。安德鲁在维克托老家的据点碰上了两个身分可疑的人,那两人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组织,不,他可以猜出他们是来自于哪里,但却想不透这些人营救薇丝卡的原因,他之前本以为在家族内到处探听消息的老鼠是伊凡柯夫的人或者薇丝卡的人,所以他透过那些老鼠的情报操作手法反向传递假消息给对方,以此顺利逮住薇丝卡,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似乎该修正某些想法——有其他组织在运作,而且对方还跟那个会使用奇怪能力的术士牵扯在一起,将成为极具威胁的敌人。

  「……最糟糕的状况就是他们其实是跟伊凡柯夫连手的……」

  安德鲁心情会如此恶劣也是如此,他一直以为他隐藏得很好,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他表现得忠心耿耿,更别说他表面上表明支持薇丝卡那来历不明的女人成为伊凡柯夫的妻子,用尽方法处处讨好伊凡柯夫,私下游说维克托做出行动,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獠牙。

  却没想到会让那些人在本该是政敌的维克托据点目击到自己出现,还被那些人逃掉了,这肯定会让薇丝卡产生怀疑,薇丝卡的怀疑很自然会传到伊凡柯夫那边去。

  那些人到底是哪来的?

  那种火焰,让他想起彭格列,他会知道那种火焰是因为那个术士曾经在拍卖会上展现出彭格列指环的力量,那力量让他大吃一惊,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年轻的少年竟能空手使用那种火焰。

  彭格列这种小型家族竟有这种怪物,那些是可怕的力量,也是他渴望得到的力量。

  所以他才高价买下被盗的指环,想从中得到足以撼动伊凡柯夫的力量。

  而现在,那个幻术士竟和彭格列的人牵扯在一起?

  彭格列指环分明是被术士盗出来转卖掉的,彭格列家族若知道事实,又怎么可能和窃贼合作?

  在安德鲁还没有思考出结论前,他已经跟随部下的带领来到维克托的所在地。

  维克托没有外伤,被关在狭小的空间内很不自由,心怀埋怨。

  「安德鲁,我可没听说——」他本想要向对方说什么,却看见眼前脸色僵硬的男人对他举起手中的枪,枪的冰冷金属质感抵着他的前额,安德鲁的双眼残酷无情,一时间让维克托失去语言能力。

  「我说过你若决定做,就不能够容许一点失败,」安德鲁冰冷的愤怒溢于言表,他的声音带来极大的压力,维克托意识到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杀,对方就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了,你该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女人已经跑了,被那些人接走,这件事情用不着多久就会传入伊凡柯夫的耳里吧,所以你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维克托。」

  「不、我、我能够解释,我做的一切是为他好啊——伊凡柯夫大哥他不会对我——」

  「说什么都没用,你以为你可以活吗?万一你这口风不紧的家伙把我也给供出去呢?」安德鲁的那句话让维克托全身冰冷,他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将他内心最后的一点希望给捏熄,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如同风中残烛,而身边竟没有半个部下。

  还没能够开口说任何抗辩的话语,枪声响起,维克托成为了一具尸体卧倒在地,鲜血从额头流出,开枪的男人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对自己的计划遭到破坏感到焦虑与愤怒,本该是能够利用维克托来弱化伊凡柯夫的大好机会,竟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从中破坏。

  「把维克托死掉的事情传出去。」安德鲁命令身后的部下,他的脑筋转得飞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制造混乱的好方法,「——把这里布置成总部部队来过的模样,对外放出这消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总部的正规部队杀死维克托的。」

  「明白。」部下回答,不用思考主人的命令,他们只需要遵从。

  总部的正规部队,也就是属于伊凡柯夫才能调动的那些部队。

  当初这两个人是一路扶持走上现在这个位置的,比起单纯靠实力上去的安德鲁,维克托算是靠着所谓关系良好而上位坐大,也因此,支撑维克托的老家势力某种程度来说也同样是伊凡柯夫的支持势力,但要是传出维克托是被正规部队所杀,这股势力恐怕就会变成挥向伊凡柯夫的双面利刃,他希望这能够为自己所用。

  「安德鲁大人,今早逃跑的那两个人该怎么办?」

  「你们能力不足让他们逃跑,又追丢了人,现在却问我该怎么办?」安德鲁冷酷反问,部下们不敢吭一句话,「其中一个家伙受了伤应该逃不远,如果你们逮到了——杀掉他们。」

  虽然让那两人逃跑,但也使金发的男人受了重伤,为了保护那男孩所做的愚蠢行为。

  没想到在那种状况下还可以隐藏得毫无踪迹,甚至连擅长追踪的部下都找不到,他可以肯定对方不是普通人物,现在看来他一直都把敌对的目标锁定错误了。

  安德鲁知道,他现在还要应付伊凡柯夫可能产生的怀疑,没有余裕将那两个人活逮,利用这个机会如果能够杀死他们就该彻底斩断他们的性命,所以他不会手下留情。

  「阿诺德……」纲吉忧心地抚摸着那人冒汗的额头,胸口一阵阵抽痛的窒息感让他难以忍耐,泪水滑下他的脸颊,全身的颤抖一直停不下来,「…拜托……拜托没事。」

  阿诺德此刻全身发着高烧,紧闭双眼的表情很是痛苦,这种温度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死亡,更别说阿诺德的身上还有着重伤,但纲吉毫无办法,他不是医生,没办法为阿诺德进行治疗,而且如今能够有收容他们两人的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们两人尝试从那个地方脱逃,但那个叫做安德鲁的男人很强,论实力的话恐怕可以与彭格列的守护者一较高下,而他身边的那些随从也不是弱者,他们的行动直取要害,习惯杀人者,这使纲吉在与他们对战时出现了明显的落差,因为纲吉并不想取任何人的性命。

  一开始纲吉也不认为他们逃不出去,因为阿诺德非常强大,更何况自己还能使用火焰战斗,就算被拘限在狭小的距离内对战,火焰仍然极有优势,光是高速移动就能让敌人措手不及。

  使纲吉败逃的原因是安德鲁用来对付他们的武器。

  有两个赶来支援的男人到后来才出现,他们架在手臂上的某种奇怪枪械竟可以发射出与彭格列类似的火焰,那东西看来非常不好操作,攻击力强大,纲吉不会认错的,那是彭格列的力量,或者正确来说是用了彭格列指环的力量制造出的,纲吉在吃惊之余,也看见使用者苍白不健康的脸——肯定不是正常的使用方法,如同九代首领遭到XANXUS控制那时一样,用了某种方式以人的生命力换取火焰输出。

  对他们手下留情的后果,是阿诺德代替纲吉被击中,背部遭到雷属性火焰的攻击,开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尽管没有烧到内脏,但火烧到皮肤那种难闻的可怕气味让纲吉一瞬间害怕得动弹不得,它仿佛重新回到他失去所有同伴的那个晚上,家族伙伴们、他重要的部下们在他眼前被火焰吞噬的那场恶梦又再次浮现,那种肉体被烧焦的气味挥之不去。

  他当下突然害怕得没办法战斗,全身瘫软。

  因为精神冲击而短时间失去战斗力的纲吉在阿诺德的努力下一起逃离了敌人的包围,直到阿诺德用尽力气不支倒地的时候,纲吉才终于回神过来,背着还在流血的阿诺德拼命逃跑。

  那些人恐怕在发射一击后就无法持续输出强大的火焰,所以才有空隙让他们逃出。

  纲吉痛恨自己在重要的时刻竟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无法动弹,甚至拖累了阿诺德。

  他在镇上挨家挨户寻找着可以收留他们的地点,好不容易才获得一户好心人家的收留,但对方也无法为阿诺德做什么,他们只是普通民众,他们逃来的这个偏僻小镇上也没有医生。

  阿诺德失血不算多,因为高热将伤口烤焦了反而没有大量出血,但那些烧伤造成高热。

  也因此纲吉日夜守在身边,希望对方能够尽快退烧。

  「泽田先生,我带吃的东西来了。」这时,女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纲吉马上让对方进入。

  这户收留他们的好心人们都是些善良的人,也并不特别富裕,纲吉想他们的模样看来肯定很可疑,但对方还是收留了他们,阿诺德才得以休息养伤。

  「那位先生的状况好多了吗?」

  纲吉摇摇头,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必须尽早带阿诺德给医师治疗。

  但偏偏外头又很危险,纲吉不认得这边的道路,万一有人追捕他们,他完全无法带着阿诺德逃跑,更别说外头气温非常低,所以他一直很犹豫该不该离开这个避风处。

  「……您赶快从后门离开。」这时候女孩压低声音对纲吉说,「有人来找你们,现在父亲正拖着他们让我来通报你们,那些人…应该是黑手党。」

  「什么…」纲吉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连累这些好心人,但自己又没有办法帮忙,「那你们该怎么……」

  「我们没事,对方看来也没有要硬闯的模样,我带你们悄悄从后门离开。」

  纲吉将受伤发热的阿诺德从床上背起,跟着女孩一起来到后门。

  但就在他们推开后门想溜走时,却硬生生撞上一名男子,纲吉立刻想进入战斗状态,却在认出对方后停止了动作,纲吉随即明白到女孩说的『像黑手党的人』竟是他们。

  「纲吉。」纳克尔和身后的几个部下用欣喜的表情望着他们许久不见的同伴,本该是开心的重逢,却见到纲吉眼眶中突然溢满泪水,反而让他慌张起来,「你、你怎么了——」

  「纳克尔,」当紧绷的心情放松后,纲吉觉得几乎要把自己压垮的那份压力一会儿全宣泄了出来,他忍不住情绪的爆发,「…纳克尔…帮、帮帮阿诺德,他受伤了,是很严重的伤,我什么都没办法做,他发高烧好几天了,所以……」

  「啊,这样啊,你很努力了。」纳克尔伸出手轻轻抚上纲吉的头发,如黑夜后显露的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安抚了纲吉的心,身边的两名部下协助纲吉将阿诺德从他背上抬下,「我都忘记你之前就是爱哭鬼呢,总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他恢复原状的,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吗?」

  阿诺德睁开双眼时,只觉得靠在身旁的温度让他感觉异常温暖。

  转过头,他便看见纲吉贴近的脸庞靠在他的身侧,如同一个孩子般双手缠绕着他的手臂,仿佛害怕他会消失而紧抓着不放,阿诺德动了动僵硬的身躯,发现伤口不如他以为的疼痛,他还记得自己被火焰攻击时的那种灼烧感,以及半睡半醒中纲吉照顾他时哭丧的脸,但那之后的记忆就完全没有了,自己应该是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否则纲吉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阿诺德的指尖轻轻碰触上那柔软的褐发,来自纲吉身上的温暖气息让他的身体特别放松,只有纲吉才能够这样睡在他身旁而不惊动他的警戒之心,很早以前开始,他本以为不可能再为他人跳动而变得感性的心,却总会因为纲吉的靠近而发出喜悦的声响。

  「纲吉。」轻声呼唤,但对方毫无动静,似乎很困,「……我们顺利回来了啊。」

  他喃喃自语,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是自己的房间,这张床也是他的床,他不晓得纲吉是怎么样把他带回来的,肯定经历了相当多的事情,但他一直都相信纲吉会安然将他带回基地,不会让他失望。

  阿诺德低头亲吻上对方的发,因为这个动作纲吉睁开了双眼。

  「阿诺德!」纲吉抬起头对上阿诺德的双眼时,脸上绽放出笑脸,「……你醒了,太好了。」

  纲吉抱住阿诺德,让阿诺德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纲吉很少主动拥抱他,纲吉总是很害羞于肢体的碰触,即使两人已经坦白了彼此的心意却仍然拘谨,但此刻的纲吉并不在意这些。

  「我睡了很久吗?」

  「从那边逃出来已经快一周了,自从纳克尔替你用晴之力治疗后,已经过了三天。」纲吉的手掌轻轻碰触阿诺德的脸颊,那苍白的程度让他担忧,但至少阿诺德看来没有大碍,凝视那双如宝石般透亮的蓝色眼眸,心中不断溢出对于这个男人的怜爱与思念。

  他甚至想过,可以用任何他拥有的东西来换取阿诺德张开双眼。

  就算纳克尔告诉他阿诺德只是需要休息几天,纲吉还是很害怕对方会一直不醒来。

  「纳克尔…你是说那个吵闹的家伙过来了。」阿诺德的思绪并没有因为受伤和昏迷而变得迟钝,他很快补捉到纲吉语言中的异常,那个男人照理说应该是在彭格列的,竟大老远跑来,代表那个人也一起过来了。

  「他和Giotto一起过来,我们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时他们刚好遇上返回基地的薇丝卡,所以就让人出来搜索我们——幸好,他们比安德鲁更快找到我们。」

  「是这样啊。」

  阿诺德的头还有些昏,阖上双眼,内心有些不甘于又一次被Giotto所救。

  不得不说,他有些自责于让纲吉碰上危险,恐怕这一次又会受到Giotto的责难,对方恐怕又会吵着要把纲吉从他身边带走,这是很有可能的。

  「阿诺德?」纲吉发现阿诺德的眼睛转过来望着他,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但阿诺德没有说话,反而是伸出手指抬起纲吉的下巴,但那动作就停在那儿没有继续,那双冰冷的眼眸看起来很平静却让纲吉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温暖,就算只是这样沉默对视,纲吉也不觉得尴尬,仿佛理所当然。纲吉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总觉得此时的阿诺德想要做些什么,却碍于他的身体躺了整整三天,无法顺畅动作,正苦恼该如何是好,纲吉随即露出一抹微笑,撑起自己的身体靠上前去,吻上阿诺德的双唇。

  干涩充满裂痕的唇瓣,让纲吉想用自己的吻湿润它。

  亲吻的感觉一直都很好,但看见阿诺德身体复原、意识清醒后,纲吉心中那份厚重的思念透过这个吻得到了满足,他想要就这样一直持续这个吻,直到他满足为止。

  不,他想要的是阿诺德的全部,想要确实感受阿诺德就在这里。

  他很害怕阿诺德也会和自己的其他伙伴一样,就这样消失不见。

  「不需要勉强。」阿诺德突然说,大概是查觉到了纲吉的想法。

  但纲吉的指尖轻轻抚过阿诺德汗湿的胸口,在他们接吻时稍稍被弄得凌乱的白色衬衫下,那若隐若现的结实身躯让纲吉心跳加速,他的双颊泛红,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继续用指尖轻轻描绘,缓缓下滑到胸前,轻轻解开了阿诺德胸前的钮扣,手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抚摸那白皙却带伤的肌肤,吻上对方肩膀。

  阿诺德凝视纲吉的表情以及行为,自己的身体比平常容易发热,很可能是因为他才刚复原,脑中有些模模糊糊的,思考着纲吉的动作代表什么意义,因为对方那些刻意诱惑的举动很明显是在刺激他,他不懂平常特别不积极的纲吉为什么突然做这些,唯一想得到的是,这是纲吉隐晦的请求。

  「我没有勉强。」纲吉抬头望着阿诺德,双颊的绯红更加深刻,眼底渲染着渴望。

  纲吉的指尖有点畏缩与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阿诺德的下腹探去,纲吉从以前就知道对方经过锻炼的身体非常好看,那些优美的肌理让他有些羞愧于自己瘦弱的身躯,但现在他全身隐隐兴奋着,不可否认,他内心期待被对方拥抱时的舒适感,他过去曾亲身感受过对方的热度,他在渴望着更深切的结合,让他明白阿诺德就在身边。

  纲吉明白阿诺德也很清楚他就是刻意的,但也很庆幸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特别去揭穿他,阿诺德盯着他的视线变得充满侵略性,令他内心颤抖不已。意识到这行动让阿诺德感到舒适的纲吉,便更加卖力想取悦对方。

  但纲吉也突然犹豫了一会儿,对于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感到困惑,显然以阿诺德目前受伤刚复原的状态不可能要求对方做什么,而且这更象是来自纲吉单方面的请求,体内鼓噪的热度让纲吉煎熬难耐,因此他只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该如何继续。

  阿诺德意识到纲吉打算要做些什么,于是抓住纲吉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行动,他总觉得此时的纲吉有些过于冲动。

  「你会受伤的。」阿诺德用异常平静的态度说,纲吉会觉得他那种表情根本不符合他现在的状态,因为他能感受到阿诺德此刻过高的体温,阿诺德也是在忍耐。

  「——没关系,我不会觉得痛。」纲吉回答,他知道阿诺德在担心什么。

  纲吉的身体被拥抱住,顿时觉得温暖无比,他知道阿诺德顾虑着他。

  纲吉没有听取对方的建议,只是自顾自的行动,虽然痛到脸色发白,但纲吉还是坚持埋入他的体内,同时纲吉意识到对方还有些微微发热,尚未完全退烧。突然有些自责,竟在阿诺德还没完全复原的时候做这种事情,但他已经无法停下。

  更糟糕的是,纲吉突然想起这个房间很可能会有人进来,这个基地中还有前来营救他们的Giotto与纳克尔在,他必须在Giotto决定来关心阿诺德的伤势前做完这件事情,并且保密——因为他知道房门并没有锁上。

  「你是我的。」

  纲吉听见对方低喃,却不清楚这句话的意义,或许只是想要向纲吉宣言,告诉纲吉不可能逃离他。

  当纲吉因为那句话露出欣喜而可爱的笑容时,阿诺德的内心乱了方寸。

  他知道纲吉可能会离开这个时代,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也无法就这样放他走。

  阿诺德忍不住在内心叹息,不晓得未来该拿纲吉怎么办才好。

  「你恢复了啊,恭喜。」

  当阿诺德和纲吉一同出现在房间内时,Giotto正与斯佩多坐在沙发上,纳克尔还是老样子坐不住所以到处走来走去,而薇丝卡不在这个房间内,似乎也不在这个基地。

  阿诺德观察到,在他昏迷的期间斯佩多和Giotto恐怕是谈过话,而且没有太多的冲突,所以两人可以安然无事地坐在沙发上,甚至Giotto的态度有着不像家族宝物被人窃盗的首领该有的亲切。

  「真是命大,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逃脱,而且还获救了。」斯佩多用幸灾乐祸的态度说,嘴边挂着一抹笑,「晴之火焰,那种东西可真不错啊,彭格列指环果然很强大。」

  「——如果在适合的人手上,会更好。」Giotto轻声回答,暗示着目前有三个指环在不对的人手上。

  「Giotto,阿诺德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之前说有话要等大家都到齐的时候说……」

  「是啊,我听斯佩多谈过你们所有的行动过程还有伊凡柯夫找你们合作救出他的未婚妻的事情。」Giotto点点头,目前薇丝卡不在这儿是因为她决定先回去伊凡柯夫身边一趟,除了让对方知道自己平安之外,也希望在了解详细的事情后给予阿诺德他们关于俄罗斯黑手党内部的情报,「但这并没有解决所有事情,包括彭格列被窃走的云、雾、雷三个指环仍然下落不明,并且安布洛斯那个男人的下落仍然成谜。」

  「而且在你昏睡期间发生了糟糕透顶的事情,我看伊凡柯夫现在也很火大吧,说不定会怨恨与你们合作的事情。」斯佩多嘴角含笑,表情特别恶毒。

  「什么?」纲吉困惑地歪着头,他这些日子光是照顾阿诺德就手忙脚乱,没听说什么事情。

  「佩图霍夫被杀了,」斯佩多回答,纲吉显得非常惊讶,而阿诺德则比他更早明白到他们是在说什么事情糟糕透顶,「外头传闻是伊凡柯夫的正规部队所杀,并且还有使用幻术的术士杀死了维克托所有的手下近三十人——当然,我可没下手,我溜走之前他们可都还活蹦乱跳的。」

  「当然是刻意的栽赃,但如果伊凡柯夫处理不慎的话就会引发严重冲突,未有罪名便屠杀内部成员三十多名,那是相当可怕的作为,这也可能牵扯到彭格列,毕竟伊凡柯夫与身为彭格列成员的你们合作是事实……如果伊凡柯夫打算出卖你们,将你们供出去作为替死鬼,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以首领的立场我并不打算被冠上干扰其他家族内部斗争的恶名。」

  Giotto说这话的表情却很轻松自得,仿佛并不担心这种可能性,纲吉也不太清楚Giotto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最害怕的是Giotto又会以这里不安全为理由劝他回西西里,让他从阿诺德身边离开,但幸好Giotto并没有那么说。

  「我以为你又会说这次的行动有疏失,坚持要把纲吉带走。」结果,阿诺德反而象是故意挑衅般问出口,让纲吉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口,希望他别说太多刺激Giotto的话。

  「这个嘛,以我个人的心情,我很想这么做,不,更正确的来说,我是真心地想拆散你们吧,纲吉是我最重要的人,就这样交到你手上后却又频频出事,确实让我很不愉快,如果是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吧——我会比你更爱惜他。」Giotto用相当冷漠的态度说出惊人而露骨的话语,那语气流露出的不悦以及对纲吉的占有欲让阿诺德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冰冷,「但你们反正也不会乖乖照着做…纲吉选择了你。」

  「所以呢?」阿诺德压抑住微微颤抖的尖锐杀意,问。

  「所以,我有一个对策。」

  Giotto那张平静沉着的脸庞浮现一丝狡猾的温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