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洛斯计划,这个名词在纲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很确定在听见阿诺德与Giotto悄悄讨论这件事情以前,他就知道这个词的意义,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被触发这段记忆,他想不起他所知道的事情是来源自谁,甚至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可以明确地回想起这计划中的信息,那些复杂的文字突然闪现,在他脑袋中呼啸而过,浮现了明确的画面。

  但他所知道的安布洛斯计划与阿诺德告诉Giotto的事实有些许不同,安布洛斯是一个人,纲吉知道他是整个计划的负责人,在纲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模糊不清的模样,就好像他在看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阿诺德在跟Giotto说明的时候,只简单描绘了安布洛斯计划是一种武器的研究,而纲吉很清楚那最初是一种化学科技,利用微生物来侵袭人体以求造成致命的效果,在战争中将成为极为可怕而有效的一种武器,但随着研究进化,微生物被某种人工的设计替代并且能够无限增殖,纲吉不太确定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信息,因为他的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四方体的东西,上头点燃某种火焰后便能够产生出火焰般的生物,而在透过与另外一种四方体的紫色火焰结合就能够使之无限繁殖扩张。

  纲吉不知道那个四方体是什么东西,但下意识了解到那可能是种能吐出火焰的盒子。

  这种东西加上强烈的毒素与火焰杀伤力,可以一瞬间大量夺走人命,毁坏眼前所有能见、能碰的事物,而想到这里,纲吉的头就突然一阵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纲吉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深刻又清晰地了解这种武器的恐怖之处,就仿佛他曾亲身经历一般,纲吉绝对不希望这种东西被造出来。

  然而他心中也有另一股恐惧,听阿诺德的描述,他似乎与一个叫做薇丝卡的女人曾为俄罗斯政府工作过,并且潜入这个组织,目的是瓦解他们以协助俄罗斯政府停止这个计划。

  让纲吉最无法心安的就是他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安布洛斯计划的原貌,而自己刚好也与同伴们失散了,万一,自己与同伴身处的组织就是与阿诺德敌对的组织呢?他心中再怎么样试图否定却也无法消除这份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在怀抱忧愁的心情下缓缓睁开双眼,感觉到温暖的光线透入他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明亮起来,他感觉身体很温暖而且舒适,房间内吹抚着一道凉爽的风,带入了花的香气。像这样安稳又平静的时光是他在彭格列中的常态,但今天他觉得特别依恋这种感受,害怕这样的时光会消失。

  「你醒了?」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纲吉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对方,「你睡了一会儿。」

  视线的那端,阿诺德仿佛透明的侧影看上去相当美丽,因为后面就是窗户,洒落的阳光使他白金色的头发看起来闪闪发光如同流水般,那双银蓝色的眼也还是一如往常带着不易亲近的冰冷光泽,但纲吉并不会因此觉得阿诺德难靠近,毕竟他现在就是靠在阿诺德的身上。

  他想起了自己睡着前的事情,因为在阿诺德完全复原并且有更进一步的情报前他们什么事情也不能做,所以阿诺德便有几天像这样无所事事待在彭格列内的时间,纲吉很少看见阿诺德不工作的模样,没事的时候就是在Giotto的书房中看书,似乎他与Giotto最合的地方就是这些书了,他显然不讨厌Giotto对书的品味。

  但对纲吉而言某些书本的内容却太过艰深,光是语言就无法读懂。

  所以当他和阿诺德待在一起时,阿诺德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他没有一项是能够理解的,最后看他困了,阿诺德就劝纲吉不需要勉强与自己共处一室,当纲吉说自己只是想待在这个地方时,便看见对方脸上流露出一道柔和的笑意,对方用手轻抚他的头发,那种暧昧的气氛反而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但看阿诺德好像挺高兴的也就算了。

  他后来大概是靠着阿诺德的肩膀睡着的,对方没有推开他或者劝他回床上睡,只是非常安静地待在一旁看书,纲吉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但庆幸天色还没有变黑。

  「抱歉,我靠在你身上,会不会很不舒服?」纲吉问,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和阿诺德靠得太近,连忙想要移开,但就在他站起身想挪动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手,纲吉立刻愣了一下,他不懂对方的行为代表什么意思。

  「是我想让你这么做的。」阿诺德说,那坦白的说法让纲吉再度脸红了,他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所以你坐在这里就可以了。」纲吉听后有些迟钝地重新坐下,并发觉对方用一种满意的表情看他,似乎是真心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好,而非客套话。

  纲吉就这样坐着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瞥向旁边的阿诺德。

  「那之后…有库萨卡先生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新的情报,恐怕想知道更多的话就必须要深入敌营才能知道吧,如果只是一直这样待在彭格列,什么状况也不会改变。」尽管彭格列也有自己的情报调查系统,但终究是比不上阿诺德所建立的情报网来得有效率,何况是军部的消息,彭格列本来就不专长于这一块,所以自然没有太多的进展。

  「那么,是不是应该联络一下阿诺德的部下呢?如果是阿诺德的部下肯定可以混进军部探查消息的吧?阿诺德不担心库萨卡先生的安危吗﹖」

  「担心是不必要的,我们本来就冒着风险,因此也懂得保护自己的命。」阿诺德说,那句话听上去有些冷酷,然后他思考了一会儿,「我的部下确实有人具备两种身份,能自由穿梭在总部。」阿诺德在编制情报部队的时候,有几个专长负责潜入组织探听情报的部下总有两三个身分,这些人为了确保在其他组织执行任务时不被拆穿,连在军部内都有另外一种身份,他们不会泄漏自己是情报组的一员。

  「这样的话,拜托G派人去联系他们——」

  「现在彭格列很明显已经被盯上了,就算那些人畏惧彭格列家族的力量而不敢明目张胆地侵入这里,不代表没有人盯着,如果是我,我就会监视所有进出的人,调查与这里接触的人,因此一般的联系手段是很危险的,要是被敌人利用了后果会更糟糕。」

  「也就是说阿诺德已经用其他办法联系了吗?」

  阿诺德看纲吉反应得很快,轻轻一笑,「是啊,所以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担心太多。」

  纲吉感觉阿诺德在看上去无所事事的状况下依然做了很多准备,而这些事情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让纲吉稍稍有些遗憾,但若是连自己都察觉到了,恐怕也不能称作是隐密的行动吧。

  「倒是你,你看上去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来。」

  「欸?」纲吉吃惊了一下,他的心脏狂跳,「什、什么事?」

  「你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你自己并没有察觉吗?你总是会轻易地把心情写在脸上。」阿诺德说,从自己住进彭格列后纲吉的表情就不太明朗,尽管还是会笑、会聊天,但纲吉的双眼中隐约透着一些忧虑,使那双褐色的眼眸变得黯淡,「还是,我留在彭格列让你觉得困扰,如果希望我离开的话——」

  阿诺德想纲吉并不是那种会对人失礼的人,不如说他太常顾虑别人的情感。

  也许让纲吉露出这种表情的理由是因为阿诺德将危险带入彭格列,本来彭格列与这些复杂的事情似乎都没有直接关系,但就在纲吉与阿诺德接触后,事情就开始朝向对彭格列不太好的方向变化,包括纳克尔遭人袭击,偷取彭格列指环的犯人现身,甚至连纲吉自己都被人盯上了。

  如果纲吉是因为这样而担心Giotto等人的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纲吉的表情变得黯淡,并非阿诺德希望看见的结果,毕竟他更喜欢纲吉微笑时的表情,他这时稍稍理解了Giotto为什么如此保护纲吉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这种心情吧。

  如果纲吉真的担心,阿诺德早已做好随时离开彭格列的准备,自己的离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啊,不是,」纲吉急忙地澄清,他抓住阿诺德的手臂,「不是这件事情,我从没觉得阿诺德到彭格列来是很麻烦的事情,何况Giotto也很高兴阿诺德愿意待在这里。」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若不给出一个解释对方也会有所误会,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要说出这些话需要很多勇气。

  「阿诺德和Giotto聊到了安布洛斯计划,对吧?」纲吉小声地问,那句话清清楚楚地被听见了,阿诺德没想到像纲吉这样的人会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抱歉,偷听你们的谈话,但那时候我太过震惊了所以没跟你们说,结果匆匆逃走了。」

  「无所谓,也不是什么有必要隐瞒的事情,只要你不会随便泄漏出去就好。」阿诺德不担心Giotto,因为对方并不是口无遮拦的那种人,但他担心没防备心的纲吉会一不小心说溜嘴,情报本身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让纲吉自身招致危险。

  「啊,我不是指偷听这件事情…而是安布洛斯计划…我……」纲吉吞吞吐吐,许久都不能够完成一句话,直到最后他下定决心重整了思绪,「我…知道那个计划,在阿诺德跟Giotto说明以前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计划的内容与细节。」

  「什么意思?」一瞬间气氛改变了,纲吉见阿诺德冰霜般的面容此时微微凝滞,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提起的警戒心,虽然这警戒心不能说是对着纲吉的,但那也是种很难耐的气氛。

  「就是…我知道那是一种…很危险的化学武器研究。」纲吉说,那句话让阿诺德压低了眉头,因为这件事情他对Giotto都没有说出来,本来他就不愿意描绘太多,不想把无关的人扯进这个计划,消灭这个计划的任务虽然已经结束了,但任务本身还是有危险性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你从哪里读到这些情报的?」就算有,那些情报也不可能存在于这世上,阿诺德当初很仔细地检查了他们消灭的那些计划资料是否齐全,当然,现在看来当初他们杀掉的男人并不是安布洛斯本人,真正的任务对象很可能潜逃离开,他怀疑自己的情报就是逃出的人泄漏的,否则当初他为俄国政府工作并且和薇丝卡结婚的事情又怎么会被哈尔贝辗转知道。

  但像纲吉这样跟政府组织疏远的存在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机率小之又小。

  「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而且我知道的只是片段……我猜是我的记忆有这些讯息,一听到安布洛斯计划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我还担心……」

  「你担心袭击你同伴的人就是我。」阿诺德直接说出纲吉内心的担忧,纲吉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接着阿诺德笑了,纲吉刚开始还以为对方在嘲笑他,但显然对方没有那种心思,只是觉得有趣,那轻松的态度反而让纲吉更加恼火。

  「我、我很烦恼啊,阿诺德为什么还能够那样笑出来?」

  「不…没什么,」阿诺德慢慢平抚了笑容,他抬眼注视纲吉的脸,没有丝毫闪避,「如果你真的是与我敌对的组织出身,而你的同伴是被我所摧毁的,那么你该怎么办呢?」

  「我……」那问话让纲吉一时答不上来。

  「你会为你的同伴报仇吗?」阿诺德咄咄逼人地再问,声音几乎有些残酷,「你会杀了我?」

  「不!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虽然我会很难过,但是……我、我不知道,因为我觉得不可能的,阿诺德不会对我的同伴做出那种事情,所以我不相信这种事情!!」

  纲吉说完后就发觉自己内心有一块松动了,因为他刚刚很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即便有再多疑点,即便有很多值得怀疑的事情,但他不认为阿诺德会对自己的同伴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阿诺德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何况在他仅有的些许印象中,自己的同伴绝对不可能与那种可怕的化学武器研究有关,他们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他们是善良的人。

  「既然不相信,就没必要考虑这种无聊的可能性。」阿诺德冰冷地说,他的手掌拍上纲吉的脸颊,那并不痛,而显得非常温柔,让纲吉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清晰了些,「就算没有记忆也不代表你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直觉吧,万一到时候真的是我毁灭了你们的组织,那么等到确定的那一天再想就好了——就算你真的要报仇,我也会接受。」

  「我讨厌这种说法……」纲吉垂下脸,变得更沮丧了,让阿诺德有些后悔刚刚最后说的那段话,因为他并不是想让纲吉露出这种表情,而是希望他更肯定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还有,时间根本对不起来。」阿诺德这时提醒纲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我问过Giotto遇见你的事情,那时候的你没有记忆,但也仅仅只是一年多前吧?而我执行任务是在更久以前了,少说…也有四年以上的时间,更别说从俄罗斯到达德国需要多少路程。」

  「这、这么说……」

  「机率很低吧,所以我并不担心。」阿诺德有些坏心地微笑,正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所以才觉得纲吉的担忧有些好笑,忍不住对纲吉变化多端的表情觉得有趣。

  阿诺德伸手碰触纲吉的头发,象是安抚小孩子那样的举动让纲吉觉得羞耻,但随后他感觉到头发被轻吻,他抬起头,对上阿诺德的双眼,里面透出一份与那冰冷的双眸不太搭配的温暖,随后便感觉到阿诺德亲吻他的唇,那种很浅、很轻的吻让纲吉感到舒适,他喜欢与阿诺德接吻的那种触觉,因为对方总是会安稳地固定他的姿势,然后用那种稍稍强硬却又不算粗暴的方式一点一点给予,唇瓣的热度从有些冰冷逐渐灼热起来,让纲吉的双颊也染上绯红。

  「就算你真的和那个组织有什么关系,我会让你彻底与他们断绝所有关系,因为你肯定不会喜欢待在那种地方。」阿诺德想,纲吉这种不喜欢伤人的性格是不可能会参与那种研究的,就算失去记忆,人的性格、态度或者某些坚持肯定还是会存在于脑中。

  「为、为什么又……要是被Giotto看见的话就糟糕了。」纲吉忍不住抱怨,他觉得对方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做这件事情,让人看不透对方的行动,而他也知道Giotto对自己的过度保护,万一真的被看见了,又是两人争吵的开端。

  「我以为亲吻只有一个理由。」阿诺德轻描淡写地开口说出那句话,接着就放开了纲吉。

  纲吉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些突兀地站起身来,慌张地丢下一句『我刚刚想起G要我去找他』就跑走了,阿诺德没看见他离开时的脸,因为太过突然,但他几乎可以猜想到纲吉的表情,肯定是满脸通红吧,那孩子显然是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

  没得到回覆有点可惜,但现在也不是得到回覆的时机。

  必须等到这些事情全都告一段落后,再让那孩子意识到这件事情。

  但阿诺德心中也忍不住盘算着纲吉的年纪,虽然说东方人好像看不太出真实的年龄,但他知道纲吉应该是比自己小许多的,却不清楚究竟成年了没有。

  想到这里,阿诺德忍不住低笑出声自嘲自己竟会有这些奇妙的想法,闭上双眼并同时阖上手中的书本,反正从刚刚开始跟纲吉对话后他就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不如说只要纲吉醒着跟他说话,他就完全无法专心,这实在是很让人头痛的一件事情。

  他的手指轻轻放在自己的唇瓣上,回想前一刻的吻。

  他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情,几乎可说是温暖的,做这件事情时让他感觉舒畅愉快,这种想法对其他人而言也许很普通,但对他来说却很新奇,长年来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冷酷与孤傲,甚至怀疑是否自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人们都批评他是个过度的自我主义中心者。

  然而像自己这种人竟还能够产生这种想法,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正因为知道这有多么难得,因此,他也不打算轻易地把能够给予他这种想法的人给交出去,泽田纲吉,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阿诺德离开书房后走向了这栋豪宅的中庭,那儿有个露天的小庭院,种着一些看来奇特的花草,阿诺德其实对这个地方印象很好,不得不说虽然他与Giotto在性格上有许多不合之处,但他却相当喜欢对方的品味,在这个宅院中的一切事物都不奢华,却能反映出拥有者的品格,待在这里感觉舒服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这让阿诺德产生了一些犹疑。

  过去他待过很多地方,包括俄罗斯在内,德国、意大利还有许多其他国家,他游走于各个国家间而居无定所,舍弃很早就抛弃的故乡,他每到一处都会感受到新的体验,他喜欢生活充满刺激与变化,但同时他也从未有过待在一个地方令他特别舒适的想法,没有哪个地方是不能离开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总会有种格格不入的孤立感,仿佛缺少了某些必要的东西。

  但他住在彭格列德国分部的短暂几天内,却有种异常融洽的感受,好像他待在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人见到他也一副习惯了他的存在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到底从哪里来或者原本是什么身分,或许是Giotto那种异于常人的直觉和喜好,过往也有过胡乱接纳同伴的经验,所以大家对于彭格列中多出一个陌生的人物也不感稀奇吧。

  『你不想要加入彭格列吗?』

  『我认为这会很适合你,如果你厌恶被组织束缚却又渴望危险,彭格列应该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Giotto对他提出邀约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是不可能有任何动心的,但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其实也没有执着于现在于德国军部中的地位,他也没有真正的忠诚,只要他想要随时都可以离开,因此就算来到彭格列也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是这样四处飘荡的性格,如同浮云一般,不受拘束。

  而且,Giotto是个有趣的男人,撇开他们之间的矛盾,对方的强大让他感兴趣,再加上纲吉也在这个地方,所以若说完全没有心动那恐怕是欺骗自己,但他也仍然没有完全被Giotto说服。

  他走到中庭朝着天空举起手,这时候有一只白色的鸽子缓缓飞落停在他的指尖上,那只鸽子的脚边明显带着一个小筒,阿诺德取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卷起的纸条。

  「这就是你说的联络方式吗?」突然,一个让阿诺德没有察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他转过头去,Giotto看着和白鸽在一起的阿诺德,嘴上弯起一个微笑。

  「喜欢对别人的事情探头探脑的家伙是很讨人厌的。」阿诺德摊开那封信,也没有特别回避对方的眼神,因为他其实早就有告知Giotto他接下来会联系自己躲藏好的部下,但会用比较没有风险的联系方式,所以不需要用到彭格列的人。

  而最安全的联系方式就是这个,最老套但也最不容易走漏的情报传递方式。

  Giotto挑起眉,没在意对方的讽刺,「负责收集情报的人不都是讨人厌的家伙吗?所以不想被身为情报头领的你这样说呢。」然后他走上前站在阿诺德的身侧,问,「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他们会有人潜入去协助我,但要让库萨卡可以从那种防卫下逃脱恐怕不是靠他们就能够成功的,毕竟他被关在防守相当森严的地方,何况还有一个身分不明的家伙在那儿,如果贸然让他们行动,只会弄巧成拙。」

  「……那个使用幻术的家伙相当麻烦啊。」Giotto想了想,他其实也很难找到方法去抵御术士,他们的家族中没有这样的人才,那是非常难得的能力,一般人不可能轻易对付,「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没法肯定对方会埋伏在哪里,那么就只好用诱饵把他引出来吧。」阿诺德淡淡地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接下来会做一件有些危险的事情,但他并不认为这会有任何问题,只是这件事情若告诉了纲吉,恐怕对方会大惊小怪地想阻止他。

  「你真的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不需要,既然对方冲着我来,就由我来解决。」阿诺德坚持,让Giotto不得不感叹对方的固执,但他也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你打算亲自过去指挥调查吗?但你知道这样做很可能是去送死,如果敌人打算要你的命。」Giotto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忍不住有些担忧,阿诺德看似冷静但在某些地方有着冲动的部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嘴了,但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算不经你的允许我也会自己行动,没有问题吧?」Giotto说完后就接到对方一个冷瞪,但阿诺德也没有权利说不,他们两人都算是那种自我中心而不顾虑他人行动的类型。

  「别告诉那家伙。」这时阿诺德稍稍放柔了声调,「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想要阻止。」

  「放心好了,我也没打算告诉他,我始终反对你让纲吉参与进这些事情里头,我不想让那孩子现在就接触这些对他而言过于复杂的事情。」

  阿诺德听了后扬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表情令Giotto备感压力,他很少从谁身上体验这种劣等感,就好像他正逐渐失去手中的筹码,他虽然喜欢阿诺德这个人,却很讨厌对方这种地方。

  「我对你的占有欲始终无法认同,但不管你怎么样希望压抑他,泽田纲吉这个人都不会如你所愿,他远比你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也早已经很复杂了,恐怕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那是什么意思?」

  阿诺德在听到纲吉对他说知道『安布洛斯计划』时,就确认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虽然搞不懂为何纲吉会知道那些事情,但能够知道这个计划的人都不会是背景单纯的普通人,看他年纪轻,但恐怕那也不是能够准确判断纲吉的标准。

  他观察Giotto的态度就知道纲吉并没有告诉Giotto这件事情,那是纲吉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却没有告诉Giotto而是告诉了自己,这令他微微窃喜,他有把握能够让纲吉向他走得更近,然后慢慢的,纲吉会从Giotto的保护网中离开。

  「我只是有点期待当你发觉那孩子的秘密时,会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

  阿诺德说出那句话后,只见到Giotto压低的眉头以及夹带一丝敌意的眼神,虽然阿诺德一开始也没有跟Giotto争什么的意思,但光是想象Giotto此刻的心情就令他觉得愉快,也因此让他体会到自己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幼稚的情绪残留着。

  「戴蒙.斯佩多,你这次做的算是不错,只是没能够把雷纳德抓住有些可惜。」

  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的一名中年男子说,他挺直的制服上挂着闪闪发光的军阶,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向后疏起,看起来严肃又刻薄的表情如同一只秃鹰,傲慢地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

  「威洛上将,我会完成你的指示,但希望您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当然当然,我会遵守约定的,只要你可以帮忙搞定那个男人。」威洛说,他挥挥手召来了仆人,递上茶,但对方完全不碰,「我记得你说你现在是属于俄罗斯黑手党家族的人吧?以你的能力在我们这里肯定可以好好发挥,你就没有兴趣直接成为我的部下吗?」

  「我并不是黑手党的成员,只要付我钱不论是谁我都可以为他们工作,只是因为之前俄罗斯黑手党待我不薄所以暂时替他们做事罢了,不凑巧我对国家间的战争没有太大兴趣。」

  「真遗憾,我们正是需要你这种人才的时候,像你这种人居然会愿意为那些低层社会的人做事,是为了要谋生吗﹖但我记得你的父亲是——」

  「我和我过去的家族已经毫无瓜葛了,所以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帮助你的话,那么就最好不要提起他们。」斯佩多冷冷的威胁却没有让威洛有任何反应,因为对方很清楚斯佩多是不可能动手的,只因为他手上有着对方的弱点。

  一开始对方的力量让他相当警戒,可是抓住对方的弱点后就没那么害怕那种力量了,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会有弱点,就算是非常难以控制的雷纳德肯定也一样,但到目前为止威洛却没能发现对方的弱点,那个男人不像眼前的斯佩多这样有感情,会显露出着急与愤怒,事实是,过去他们曾有机会碰面时,即便发生任何重大的事故也从未见过雷纳德露出动摇的表情,就好像对方根本不是人类,而更接近一个效能良好的机械。

  卡斯塔夫·雷纳德,是一个假名,他的身分完全不清不楚,来历也相当奇怪。

  但当初将这个完全没有立过军功也无名声的男人带进军队中并且给予情报搜查部门副指挥官的位阶,全靠阿弗雷纳伯爵的提拔,那时候威洛还只是个中将,但雷纳德没花几年就替换了情报部门的总指挥官,与他平起平坐甚至更得到长官的赏识,在军部中雷纳德对于那些想跟他套关系或是不满意他的人一律不理不睬,他的行为不会因为限制或规范而受控,如同一匹难以驾驭的野马,却又强大得让人无法舍弃。

  军部内虽然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却也始终无法对雷纳德做什么。

  但威洛知道现在终于有办法可以将雷纳德除掉,他身边也有了足以抗衡对方战力的人,不需要害怕雷纳德的威胁了,就算对方想要反抗,以斯佩多异常的力量也可以制住对方。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可以抓到那个家伙?」

  「目前已经有了一个诱饵,我想先等等看,要是他不上钩的话我还有另外一个人选。」斯佩多指的是被关在牢中的库萨卡,但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会主动现身,因为从那个男人的行为表现看来很难相信他是会主动营救部下的人,如果真的不成功,斯佩多就打算去把那个褐发的少年给带来,这么做也许会动摇到彭格列,尽管这是个危险的赌注,但也让他对于彭格列会如何行动特别感兴趣。

  「还有,你说的那个彭格列指环,真的是那么好的东西吗?在我看来不过就是普通的装饰品。」威洛问到,他依照对方的说法派出部队协助斯佩多,对方说既然雷纳德与彭格列之间有关联,那么顺便得到指环也是一件好事,说服了半信半疑的威洛提供更多部队供他使用,包括哈尔贝麾下的部队现在全都听他的调遣,这一点来说,斯佩多认为威洛也算是个很好操控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正确的人使用那些指环,一但聚齐了指环就能够产生非常巨大的力量,那也是彭格列这样一个年轻的家族为什么可以在南意大利甚至到德国这里都拥有强大影响力的原因。」斯佩多咧嘴微笑,他虽然很讨厌眼前这个叫做威洛的男人,但他对于彭格列有更多的仇恨,当初偷走雾、云、雷三个指环的目的也是为了报复,「上将你…曾经也跟彭格列他们有过交易吧,你肯定见过那个叫Giotto的男人了﹖」

  斯佩多并不算有见过彭格列首领,尽管听过对方的名声,却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因此也有些好奇。

  「喔,是啊,他们那时请我协助放走一个叫…达维…达维德·乌巴尔多,没错,应该是这个名字,这家伙还是雷纳德抓回来的,他一直坚持要处置这个家伙,哼,但因为当时彭格列给了我很好的情报交换,我就放走那个囚犯,我也好换个人情,这可比杀死他有用多了,彭格列真的是一个不得了的家族,连我们上层的人都有跟他交好的,不能随便对待。」

  斯佩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压抑了他心中的怒火。

  达维德·乌巴尔多,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关系,虽然没想到他居然是『雷纳德』——或者该称为『阿诺德』——抓来的,这让斯佩多心中稍稍对阿诺德产生了一些感谢,但讽刺的是,当初这个男人的释放却是因为彭格列首领的请托,而这件事情却意外地造成了他现在无法脱身的这个处境,是自己进退两难的导火线。

  埃琳娜会被德国军方挟持,也全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军火商。

  如果找到他的话,斯佩多想自己肯定会把对方给碎尸万段,当然,若他哪天可以自由行动,也绝对会把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杀了,但威洛显然没有意识到斯佩多心中的杀意。

  「威洛上将,请您务必确保埃琳娜的安全。」

  「哈,那没什么问题,只要你可以好好使用那奇特的能力,什么事情都好谈,她可是高贵的身分,我不可能慢待她的。」

  「是,我明白了。」

  斯佩多离开威洛的办公室后走了一段路,直到没有人的地方他的身边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力量,气氛变得诡异,四周的视线开始扭曲,空间混杂着凌乱的颜色和令人不舒服的恐怖幻觉,他的幻术一瞬间因为感情的变化而爆发,他很少如此愤怒,应该说他很早已经不处于那个控制不住自己能力的阶段了,但竟还能够因为感情的波动使他的力量爆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缓缓深呼吸收回了在他周身飞散的杀气,压抑住怒火。

  他知道自己还不是时候展露这样的情绪,他必须等到确认埃琳娜的位置后才可以把那个男人杀了,本来他一开始潜藏在阿诺德的情报部门中就是希望可以找到有用的信息,却被人打断不得不逃出来,使他感到挫败,只要找回埃琳娜他就不需要再听从威洛的命令。

  而目前他手边还有可操纵的部队,他打算先利用他们打击彭格列,然后再找回埃琳娜,完成自己所有的目的,所以他有点同情那个叫做阿诺德的男人。

  一个有能力的存在却被卑鄙小人陷害,尽管自己的立场无法同情对方,为了满足威洛,斯佩多并不介意去陷害阿诺德,他现在满心想的就是要怎么让阿诺德自动现身,如果抓不到对方的踪迹,那么就想办法去追捕那个叫做泽田纲吉的少年,因此他在彭格列分部基地周边布下了很多眼线,一有机会就会行动。

  「斯、斯佩多先生!」这时候一个部下向他跑过来,「刚刚对方行动了,就是卡斯塔夫·雷纳德,他往我们这里过来直接闯入大门,打倒了很多人但还是被我们抓住。」

  「什么?」

  斯佩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以那个男人的实力不可能会被这些弱小的家伙给逮住。

  然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说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他是来自投罗网的,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关于他在俄罗斯工作过的那件情报啊。」

  为了这个目的竟愿意亲身犯险,真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斯佩多心中产生了一些佩服的心情,要把这样的人交给向威洛那种卑鄙的家伙觉得十分可惜,但这样好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纲吉在那一日与阿诺德谈完关于安布洛斯计划的事情后,隔天就没见到阿诺德了。

  询问G后对方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表示可能是出外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但接连着三天阿诺德都没有回到彭格列,纲吉才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尽管对方是那种喜欢自由行动的人,突然出外个两三天也不奇怪,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完全没留下任何讯息就离开,实在不太正常。

  而且纲吉总觉得对方如果打算离开彭格列的话,应该会先告诉自己才对。

  这样不告而别让人有些困惑。

  到了第四天的一大早,纲吉终于忍耐不住地走到Giotto的房间,他推开门的时候Giotto正在跟G谈话,而他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严肃的气氛,两人一致望向纲吉。

  「Giotto,G,你们都在啊。」纲吉说,房间的紧绷气息让他有点紧张起来。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找我了,」Giotto回答,就好像他很清楚纲吉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我正好在跟G聊关于阿诺德的事情,你要听吗?」

  纲吉立刻点点头,听到Giotto这样说就知道Giotto一定晓得阿诺德去了哪里,所以阿诺德并不是打算不告而别离开彭格列,而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Giotto知道阿诺德他去了哪里吗?」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猜他是去营救库萨卡上校了,虽说如此,更大的机率是去找敌人想探明到底谁才是那个试图陷害他们与彭格列的人以及他们的目的。」

  「这、这样不是很危险吗?就算是阿诺德,如果碰到那个奇怪的术士的话——」

  「是啊,我本以为他只是去与部下会合指挥接下来的潜伏行动,很快就会回来,或者会传个消息给我们,但连续几天下来都没有任何联系,让我也有些担心。」Giotto说,他本来也不是那么担忧的,因为也许阿诺德的行动必须耗费比较长的时间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但Giotto姑且还是让人去探听了一下状况,「我后来连系到一个军部中的熟人,结果听说卡斯塔夫·雷纳德在三天前就被抓起来了,啊,他在德国的名字叫做雷纳德,你知道吧?」

  「什、什么?他被抓了?是被谁抓住的?」纲吉很震惊,因为事前他完全没有头绪,他只知道对方说有对策,但没说这个对策会害他被敌人抓起来。

  「听说他直接攻击参谋本部,在那儿大闹一会儿后被人给抓起来的,也没做出太大的反抗就束手就擒,但这种行为肯定是会被判罪,不会轻易被原谅。」

  Giotto看见纲吉脸上出现一种难受的神情,显然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阿诺德会如此行动,而看着纲吉的反应就知道他对于阿诺德有多么在意,这很奇怪,至少对Giotto来说不乐见这样的状况,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纲吉的心思并非他可以操控的,就算他很希望自己可以操控。

  「你很担心他?」

  「当然的,因为,阿诺德是…」纲吉说到一半突然欲言又止,脸微微泛红,然后改了句子,「Giotto也是很担心阿诺德的,不是吗?他也许会成为我们未来的同伴吧。」

  「是啊,我也很担心他的状况,只是不晓得对方有没有那个心成为我们的同伴。」Giotto自嘲般地轻笑出声,看纲吉的反应他总觉得好像稍微明白了纲吉试图隐藏的心情是什么了。

  「为什么阿诺德要做这种事情?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或许他就是想看看主谋者想做些什么吧,确实,如果只是想知道主谋者的目的,没必要拐弯抹角地探听,何况如果对方身边有术士那样的存在就更容易躲在后面操作那个术士,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让对方的企图暴露出来,但这一着我真的很吃惊。」Giotto思考着一边说,后来冷静想想,那个时候也许他不该让阿诺德自己离开的,对方很明显就是那种会挑衅敌人的性格,看着他有着一副冷静的态度,本以为会用别种含蓄一点的方式来诱出敌人,结果他说的诱饵居然是他自己,让Giotto的头都痛起来了。

  「这么说,现在阿诺德被抓起来后还很难被释放吗?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呢?」

  「不确定,我的熟人说他也不清楚上层的人会怎么处置他,但暂时还没有生命的危险,毕竟阿诺德也还没有认罪,以他的身份是不能够随意处置的,因为他好像是前参谋总长推荐的人,要是随意处置会交代不过去吧。」Giotto说明,他本来不是很想告诉纲吉这些,但阿诺德已经那么多天没有回来,就算瞒着纲吉,纲吉也肯定会起疑心。

  Giotto望着纲吉,发现纲吉在思考着对策。

  难得看见纲吉并不是惊慌失措地顾着忧心阿诺德的状况,让Giotto想起阿诺德对他劝告的那句话,『他远比你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也早已经很复杂了』,那句话让Giotto特别不舒服,因为好像阿诺德知道了纲吉的一些秘密,而他不知道。

  先撇开自己微不足道的忌妒。

  如果阿诺德对纲吉来说是可以倾吐秘密的重要存在,如果纲吉真的认为阿诺德很特别,就更不可能放着阿诺德不管,必须要救回他,就算会被阿诺德认为是多管闲事也好。

  「Giotto…」纲吉这时候开口,他的表情平静而理所当然,「你认识的熟人权力很大吗?」

  「是啊。」Giotto有点无奈地微笑,「他的地位算蛮有力的,我一直都避免在这个国家与他接触。」

  「有没有可能请他直接放阿诺德出来呢?如果不行的话,可以让他帮助我们进去见阿诺德一面吗?不需要正式的会面,只要偷偷放我们进去,这样或许比较好。」纲吉问,他知道这种拜托是很失礼的,而对方又是军部中的高官的话,这就是更加应该避免的请求,「拜托了,Giotto,如果我们不做些行动的话,也许……」

  纲吉不想要待在彭格列等待消息。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从之前就是,他讨厌自己什么也不做,由同伴来完成所有的事情。

  这种不安感或许是来自于他丧失的记忆、来自于与他离散的那些同伴,纲吉总觉得自己的内心怀抱着某种罪恶感,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为他们做,所以他特别讨厌自己明知道可以做些事情却完全不行动。

  Giotto听着纲吉有些任性的请求,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就有打算这么做,更别说他从来就没法拒绝纲吉发自内心的请求。

  「我会联系我那位熟人,但不确定这事情能不能成,以他的状况……我估计想见阿诺德一面还是可以的,等见到面后我们再来想其他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