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家伙吗?』

  『收到的情报没有错的,他们已经过来了,请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吧。』

  『为什么他们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他们肯定为今天的袭击策划很久了,该死的——』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快点带着首领离开这个地方吧。』

  人们讨论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烦,混乱的场景从眼前一一掠过,无法编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那些画面总觉得熟悉却又陌生,仿佛看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只能盲目地跟着人们的脚步匆匆逃难,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头看时曾经熟悉的高大楼房冒出红色的火焰,那些曾经美丽的庭院变得凋零破败,天空也蒙上一层烟灰。

  『不用担心,十代首领,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的,加百罗涅的人正赶往这里,所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大哥他们那边还没有联络吗?』

  『阿纲,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了,就交给部下们吧,你先到安全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大家能够安全撤离吗?全部的人都出来了吗?』

  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一阵轰然巨响,远处的森林冒出一片火海,天空涌出了一群踩着飞行器的敌人,死气火焰闪耀整片天空,阻挡了视线,那是多么奇异的景象,但在这个梦中却并不让人惊讶,那些超越常识的武器存在得如此理所当然,那些火焰朝着他们攻击,面对那剧烈的袭击下意识张开了死气炎的防护屏障,心中只想着必须要保护身后的同伴——那是,属于自己的记忆吗?还是这就只是个梦呢?但这些画面与感触却如此真实。

  『那些卑鄙的偷袭者!』旁边的谁在怒吼。

  这时突然一片紫色的火焰扑向那些即将抵达的敌人。

  巨大的针状火焰不断膨胀、增殖并遮蔽了天空的视线,将那些敌人一一击落,回头看去,那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儿,在一片混乱之中他还是如此从容不迫,大家都因为那人的来到而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伙伴的聚集更令人开心的,只是,想要呼唤那人的名字,却无法开口。

  『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你能做的事情了。』

  『是啊,这里交给我们就好,请您先走吧,十代首领,我们很快就会去会合的,顾问大人他们肯定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所以您先过去吧。』

  不能这么做、不能迎敌、不该战斗,那是个陷阱,虽然知道,这个梦境却不允许自己说话。

  多希望这个梦可以看得更清楚些,至少能够看清楚他们的脸、记起他们的名字,能够想起最后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意识逐渐恢复,那个梦开始变得苍白而模糊,就连自己说的话也都想不起来,仅剩残破的片段。

  『…弥、……人,瓦利安……支援……所以在……之前请一定……,就在……基地……了。』

  纲吉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对话的声音,火焰和战争的声响渐渐远去。

  他并不想要让人发现自己已经醒了,所以只是静静躺着,混乱的记忆让他头痛,无力的感觉仿佛身体正陷入一团泥泞之中无法挣扎,心中有一股悲伤的情绪,他却无法理解这份感情的来由,就好像他的灵魂中缺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存在,没有那些,他也就不完整。

  他认为自己应该要去某个地方,因为他跟人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但是他却没能够达成那个承诺,而他甚至有种自己也许永远都将无法达成那个承诺的想法,令他眼眶不禁湿润。

  他绝对不愿意让阿诺德看见自己此刻的软弱模样。

  ——继续让他待在这里的话太危险了。

  ——但是他能够派上用场,你看到了,那个时候只有他对那些幻术做出了行动,恐怕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面对那种未知的力量,事情也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不是吗?

  ——我明白指挥官您感到兴奋的心情,但他并不习惯那些事情,您看他马上就昏过去了。

  ——是啊,这种风险我也是知道的。

  他们在讨论的是自己的事情,库萨卡的声音听上去忧心忡忡,纲吉不愿意有人为自己担心,他讨厌那种想法,每一次当有人关心他的事情时,他会觉得这加重了自己心中的罪恶感。Giotto也告诉过他大可不用太过顾虑身旁的人,将大家都当作家人就好,因为是家人所以不会随意被抛弃,他不必小心翼翼地对待家族中的任何人。但纲吉就是无法如此,他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更加努力地为彭格列、为Giotto或者为了其他人做些什么事,否则自己有一天会再次失去对自己而言重要的存在。

  面对阿诺德时也一样,纲吉虽然没有对阿诺德明说,但他心中常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做些努力的话,肯定会失去与阿诺德之间的这份联系。心中有个急切的声音催促着自己,让纲吉的身体冒出冷汗,全身好像又要再次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我只是有点私心想要他留下罢了,也很好奇他还有怎么样的力量。

  ——总指挥官,但这样……

  ——对他是件危险的事情,这我很清楚,但如果他说愿意留下来,我就会这么做吧。

  脚步声靠近了纲吉的床边,那双手温柔地抚摸上那柔软褐色头发,微凉的触感突然平抚了纲吉心中那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身体不再沉陷,冷汗也停止,只因为那双手非常的安稳,不一会儿就将不安的情绪全都给扫除干净,纲吉忍不住从口中轻吐出安心的叹息。

  ——不需要多余的担心,我知道应该做什么,等他醒来后我会告诉他,你先去准备行装吧,库萨卡,等到他们过来把这孩子接走我们就必须马上撤离这里。

  ——是,那么属下就先去连络彭格列了。

  听着另一个脚步声远去,纲吉同时感觉到那双手替自己拉上了温暖的被单,然后有一瞬间,那冰凉的指尖似乎滑过了唇瓣,停留一会儿后便离开了,但那个人的气息并未远去。

  「像这样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了,即使身在军中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不是很可笑吗?」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含着一丝笑意,那语气听来象是兴奋颤抖,令人感觉危险,「如果这是因为你的关系,我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纲吉虽然不理解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因为对方在这里,所以自己才能如此冷静,这令他满心感激,他真心希望对方可以继续待在床边再久一会儿,直到自己再次入睡。

  纲吉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而他发觉自己在一个没见过的房间里头,房间的另一头亮着一盏黄色的灯火正摇曳着,有个人的背影就在那儿埋首于工作之中,背着光而呈现漆黑色身影看来很宽阔,那金色的头发被火光照耀到的部份呈现美丽的玫瑰色泽,闪闪发光。

  本来纲吉是不想要打搅他的,但对方敏锐察觉到纲吉转动手臂所发出的声响。

  「你终于醒了。」阿诺德回头问着,「头还很痛吗?」

  纲吉摇摇头,他并不感觉头晕或者疼痛,也没有对于发生的一切感觉惊慌,他甚至对自己的冷静感到惊讶,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面对那奇异的能力,会昏倒并不是因为面对幻术的压力,而是记忆逐渐恢复的后遗症。

  「这里是阿诺德的房间吗?」纲吉问,对方站起身来从桌子旁准备好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递给纲吉,「你还在工作?我们不需要赶快撤离吗?」

  「以你的状态也没办法离开吧。」阿诺德说出这句话后就看见纲吉垂下头,显得有些自责,令他忍不住轻轻叹息对方易受影响的脆弱,「无妨,部下们都已经离开了,如果敌人真的想要回来这个地方,那也正符合我的心意,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啊。」纲吉听着那无惧的话语,忍不住微笑。

  「库萨卡已经去联络彭格列的人,我想以Giotto那家伙的性格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我必须回去了吗?」

  「因为你识破了那个人的伪装,因此他也无法继续潜入我军中,这么一来我也没有理由继续让你留在这里,我的部队有许多不自由以及危险,你回去会更好。」阿诺德知道纲吉不会习惯他们的生活,虽然纲吉在他们这儿住了一些日子,但只要日子一久便会开始感觉到和日常的差异,更别说那些潜在的危险,何况他们明显就是被某些狡猾的敌人盯上了,也就更不能留下纲吉。

  阿诺德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察觉到纲吉的表情有些许怪异之处。

  纲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面色稍稍阴沉,似乎心中有什么困扰着他,这也让阿诺德想起了纲吉在昏倒前的模样,当时的他似乎想起了些许过往的回忆,只是那份回忆让纲吉感觉痛苦,也因此才让Giotto对于让纲吉协助彭格列家族执行任务的事情犹豫不决,当初阿诺德还不以为意,认为是对方过度保护,如今看起来对方的担忧并非没有来由。

  「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说会回来报复,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呢?」纲吉问,他想起在那个术士逃走前对他们说的话,对方曾警告自己不要拆穿他,一但拆穿了就会招来更不好的事情,尽管阿诺德对此丝毫不在意,但纲吉心中却很不安。

  「你是小看我吗?」

  「但那个时候阿诺德和库萨卡先生都被幻觉困住了,不是吗?」纲吉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就一阵心寒,特别是看见窜高的火焰包围住阿诺德的瞬间,那景象让他有很不好的感觉,「那种力量太异常了,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阿诺德眯起眼,纲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丧气话,肯定会让对方不高兴,但阿诺德看上去并没有生气,那双冷酷的浅色双眸注视纲吉,里头流露出些许不甘,「下一次我会亲手逮住他,你不要出手。」

  「我、我不会呀,」感觉到阿诺德那压迫的视线,纲吉微微发抖,「我怎么可能……」

  「但你当时用的火焰,那相当有趣。」阿诺德说,他用手指用力抹了一下纲吉的眼角,那儿还有一些残留的泪痕没有消失,「如果可以跟使用那火焰的你打一场也很不错,但你并不是随时都能够使用那个火焰吧。」

  「嗯,抱歉。」

  纲吉听到对方的夸奖心中有些微妙的喜悦,几次下来尽管他发觉自己并不算喜欢战斗,每次战斗都会有抗拒的感情产生,但阿诺德若因此而高兴的话,自己也会感觉高兴。

  不过纲吉也开始逐渐明白,随着自己使用火焰,脑中的某些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以前记忆会如此模糊且停滞不前,是因为Giotto限制他参与战斗,并且让他始终不碰触那些东西的关系,但自从阿诺德出现后就不同了,他的生活开始产生剧烈的变化,他陷入危险的情况变多,使用火焰的次数也变多了。

  ——肯定当自己找回原本的力量时,也会想起所有的事情。

  「阿诺德,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纲吉开口,他想了很久决定要告诉对方。

  「是什么?」

  「是关于我的记忆。」纲吉的话让阿诺德露出些许惊讶,因为他并没有预料到纲吉会对他说这件事情,「我觉得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那应该是我过去的记忆,不会错的,只是……」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情。」阿诺德却打断了纲吉的话,他的脸庞冷酷不带一丝好奇心,「比起我,你在彭格列的同伴或者是Giotto,都更适合你谈这件事情,你知道我并不擅长体会别人细腻的感情,所以如果你是希望从我这里寻求什么答案,恐怕我无法给你想要的。」

  「…不,没关系,那种事情我知道的。」纲吉呵呵笑了出来,手轻轻交叠在胸口,微微忧愁的面容让他看来不太符合平时天真无比的他,「因为告诉Giotto他们的话,他们会担心我,我不想这样。正因为阿诺德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顾虑我的心情,也不会随便说出去,所以才想告诉你的,我只是想找个人谈谈这件事情而已,不然我怕我又会忘记了。」

  「既然如此,你就说吧。」

  纲吉点点头,然后他又思考了一会儿,不晓得应该从何开始。

  「我想,我肯定是跟同伴在一场战斗中走散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太分得清楚,那些记忆特别模糊…但我还记得到处都是火焰,或许是发生了爆炸吧,非常…混乱,到处都很混乱,让人难受。」纲吉努力思索着自己脑中的那些片段,试着将它们组成连续的记忆,「…阿诺德,我觉得我以前是会用火焰的,不是现在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用不出来了。」

  「那么,既然你认为你的伙伴在那场战斗中走散,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和名字吗?」

  「不太记得了,但是有个人…我觉得他和阿诺德很像。」

  阿诺德皱起眉头,但他想起纲吉确实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阿诺德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即视感,纲吉不过是把身边感受到亲密感的人认为是曾经见过的存在,是一种大脑的错觉,并非真的,可如今纲吉的话相当肯定。

  「这次看得特别清楚。」纲吉望着阿诺德的脸看,用一种怀念的眼神,随后咧嘴笑出来,「和阿诺德长得很像,不过发色不太一样,感觉是个有点冷酷的人,但真的相当可靠,有他在的话我们似乎就永远不会败给任何人……」说到这里,纲吉的脸色却微微苍白,垂下了脸让脸庞布满了阴影,「只是,我想事情并不如所想,肯定一切都是我的错。」

  阿诺德并不能体会纲吉心底深处失去伙伴的纤细感情,可是看见纲吉因为那些记忆的事情流露出痛楚的表情,那种在怀念着极为重要的事物的表情,他却莫名感觉恼火。

  「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是吗?」阿诺德说,低哼一声,「那么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不过只是没有根据的推测。」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所以你认为你的伙伴抛弃你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但——」纲吉无法说下去,他心中想要否定这样的想法,却又害怕这就是事实,几次恢复的片段记忆都让他恐惧,记忆中的那些场景从来不是温馨或详和的,加上心底这份不明原因的罪恶感,他祈求着让伙伴分散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自己。

  「别依赖不确定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实,就不要恐惧去回想起过去;或是你也可以选择抛弃那些无聊的过往,在你现在生活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这全都取决于你。」阿诺德的双眼中透出锐利的光芒,那仿佛斥责的目光让纲吉胸口一紧,「我的话就不会有所犹豫。」

  纲吉明白阿诺德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阿诺德很清楚自身的渴望,这总让纲吉羡慕不已。

  虽然未曾从阿诺德口中知晓对方的过去,但纲吉知道对方拥有数个身份,抛弃祖国与故乡辗转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他选择了这条危险又相当孤独的道路,因为好像在此之前除了库萨卡之外阿诺德没有任何家人或伙伴,阿诺德的感情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过于冷酷,没有常人该有的情绪反应,但那明确的信念以及不轻易偏离自己的心的这份强大,纲吉非常向往。

  纲吉这时忍不住想起Giotto以及那些待他非常好的人们,他们也是自己如今最重要的同伴、家人,还有眼前的阿诺德,他想珍惜这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这份感情对此刻的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肯定不管记忆是否恢复,这份心情都不会改变。

  「——你说的那个人,很强吗?」这时候阿诺德问了一句让纲吉从思绪中回神过来的话。

  「谁?」

  「和我很像的那个。」阿诺德微笑,蓝色的眼眸中透着一点兴致。

  「我、我不知道,虽然感觉…应该是很强吧。」纲吉甚至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但他想对方肯定并不是个脆弱的存在,「但我想不会比阿诺德更强的。」

  「是吗?」听纲吉这么一说,阿诺德反而显得有些失望,让纲吉觉得那样的阿诺德相当容易懂。

  「真的很像,虽然想不起对方的事情,但看到阿诺德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真的很像啊』的感觉,当初会觉得阿诺德很亲切,果然也是因为这样吧,不然我肯定不敢接近像阿诺德这样可怕的人,哈哈。」纲吉腼腆地用手指搔搔脸颊,他不晓得该怎么说明自己的心情,摆开那些让他心烦的战斗记忆,好不容易能想起一个伙伴的事情让他高兴,不,是非常高兴,他很想要记起他们全部的模样,也许这么一来自己也就不会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如此寂寞不安。

  却不知为什么,阿诺德突然沉默了下来,薄唇无表情地闭合起来,那冷酷的浅色双眸半阖着,那张冷漠的侧脸看起来尽管迷人却非常难亲近,精致得如同人偶,纲吉自动安静下来,只因为他不想破坏这一刻,但接下来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让纲吉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在你眼中我是个可怕的人吗?」

  纲吉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样失礼的话语,「不、不是这样的,请不要误会,我不觉得阿诺德很可怕,只是……」刚见面的时候或许有这种想法吧,但如今已经没有了,虽然不能说对方完全不可怕,但他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我竟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不快,这还是第一次。」这时,阿诺德突然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听上去更象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对纲吉说话。

  「阿诺德?怎么了吗?」

  阿诺德听到纲吉叫他,便转过头去望着对方,他的眼底浮现一点灰暗的复杂情绪,纲吉猜不透那是什么,但随即感觉胸口紧绷起来,有份无形的压力静静覆上了自己的周身。

  也不是很突然的,纲吉一直都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只是他没意识到对方的行为,因为他大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双浅色的眼眸上头了,他看见对方的眼底映照自己的身影,一时竟因为沉迷于那张英俊的脸庞而分心了,没发现对方已经来到很近的距离。

  然后,他感觉到微微冰凉而湿润的触觉,轻压上他的唇瓣。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感觉并不坏,非常温柔的感情在胸口蔓延,他发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脑袋却是与之相反地非常迟钝。

  直到阿诺德的手轻轻碰一下纲吉的脸,冰凉的指尖让纲吉仿佛大梦初醒。

  「那家伙也会这么做吗?」

  纲吉听到对方的问题马上惊恐地摇头,就算他没有恢复太多的记忆但他也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望着阿诺德的脸发愣,脑袋还没有转过来,在他开始思考的同时却又被阿诺德脸上浮现的一丝极浅笑容所吸引,对方看来相当满意纲吉的答案,于是纲吉的思考又再次停滞了。

  「明天彭格列的人到了后你就跟他们回去吧,不需要担心我,那个叛徒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下次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走了。」阿诺德从纲吉的身边站起来,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模一样连笑容也一起消失无踪变得异常冷漠,更别说任何一丝尴尬或羞耻,「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见面吧,等新的基地稳定下来后我会再联络你。」

  「阿、阿诺德…」

  「今天就再休息一会儿吧。」阿诺德说完便走回他的书桌坐下,翻开另一叠厚重的资料,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地继续工作。

  纲吉望着那背影才想起自己正在对方的房间内,哪里也不能去,这想法突然让纲吉羞耻至极,因为他可以看见对方工作的背影,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刚刚那些场景,这让他想入睡也无法。

  纲吉精神恍惚地在床上重新躺下来,过了一会儿后他拿棉被盖住自己的头,并感觉到全身都在发烫,庆幸的是阿诺德没有再回头看他,他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是相当狼狈的。

  他用手指轻轻按上了唇瓣,感觉到刚刚被吻的地方温热得不可思议。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竟一点也不排斥这种行为。

  本以为彭格列派来接纲吉离开的人会很快出现,却不如阿诺德所想。

  他们第二天等了整整一整日却不见任何彭格列的部下现身,纲吉不知自己是否该感觉庆幸,因为如此他与阿诺德道别的日子也往后延了一日,虽说第二天纲吉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中看些艰涩的书籍,让库萨卡给他稍稍解释了情报机关平日的工作,他几乎没有跟阿诺德讲到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阿诺德察觉到纲吉希望避开他的心愿,所以也没有特别去找纲吉搭话。

  他们各自相安无事地等到了第三日的早上。

  「Giotto他们不会是不想来接我了吧?」纲吉忍不住担心地叹息,却在心底否定了这个负面的想法。

  Giotto并不是那样的人,Giotto已经将他当作家人看待了,自己也应该回报这份心意才是,无论如何他必须相信Giotto。

  只是,同时他也有着害怕自己被同办抛弃的想法。

  虽然阿诺德告诉他不要靠着片段的回忆推测,如果有怀疑就应该亲眼去证实,那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他仍然相当介意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同伴前来找他的事实。

  纲吉当时在厨房中倒着水,他想泡杯咖啡来喝,却被身后一个响动给打断,只见阿诺德站在那里,他身穿之前那件全黑的外衣,手戴着黑色的手套,看装扮似乎正打算要出外,纲吉必须说包裹在身黑之中的他相当冷酷高傲,非常合适。

  阿诺德什么话也没说,走上前去接走纲吉手中刚泡好的热咖啡,低头毫无顾虑地喝了一口,纲吉惊讶地看着对方蛮横的行为。眼睛却飘到了阿诺德黑色手套与大衣袖口间一不小心露出的那截手腕,不知怎的,突然觉得那动作相当性感,而微微脸红别开了脸。

  「太淡了。」阿诺德说,纲吉愣了一下,「你再泡一杯吧。」

  「啊,好的。」纲吉点点头,「阿诺德喜欢喝咖啡吗?」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把那杯咖啡占为己有,所以才叫纲吉自己再泡一杯,显然阿诺德已经准备要出门,没什么时间自己泡咖啡。

  「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是有这个习惯罢了。」

  「这样啊,我还不太擅长喝咖啡,对我来说太苦了…但G泡的咖啡真的非常好喝。」纲吉怀念地说,他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想念彭格列了。

  「你昨天的态度很奇怪,怎么了吗?」

  「欸?」纲吉又愣了一下,他诧异于对方竟会问这个问题,他本想对方昨天很体谅地没有找自己说话,肯定是因为阿诺德明白自己为何避而不见的原因。

  「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说出来,我讨厌猜测别人的感觉,」纲吉抬头看着对方那微光闪烁的双眼,和阿诺德平常冷酷坚定的模样有些不同,突然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为此在伤脑筋,「我说过,我不擅长处理人细微的感情。」

  「阿诺德是真的不知道吗?」纲吉困惑地问,下一秒对方露出的表情让他肯定了这个想法。

  纲吉又想了一会儿后,「一、一般是不会那么做的吧,阿诺德不觉得奇怪吗?不管怎么说……」他觉得阿诺德并不是缺乏常识的人,否则也不会做着处理情报的工作了,何况就连自己这种迟钝的人都晓得,阿诺德如此无意识让纲吉忍不住怀疑他只是装做不知道。

  「原来如此,」阿诺德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阖上双眼,「你因为那件事情而觉得反感吗?」

  「咦?不…那个……」

  「那么我不会再那么做。」阿诺德就好像这不过是处理一件公事的态度,接受了纲吉的说法,这让纲吉更加反应不及,相较于阿诺德的平静,纲吉慌乱了起来。

  「我并不是说讨厌,只是觉得……啊。」看阿诺德转身就要离开,纲吉冲口说出并着急地拉住了对方的外衣,随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而脸红,因为他这样的动作就好像是在反驳刚刚的结论。

  阿诺德侧过脸看了纲吉一眼,映入他眼中的是纲吉通红的脸庞,他不晓得纲吉为什么要觉得羞耻或不好意思,但听到纲吉说的那句话时,他的心有份雀跃的感情,他并不习惯那样的感情,也不是很确定那是什么样的想法,但他那平静停滞的情感中飘起一丝涟漪,甚至让他有点兴奋。

  「那就好。」阿诺德的嘴角微微上扬几分,柔和了两人周边紧绷的氛围,甚至让阿诺德的脸庞看来温柔一些,那让纲吉觉得脸颊发烫,胸口无法克制地高昂起来。

  纲吉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补上刚刚那句话,明明对方说了『不会再做』之后就该结束这话题的,自己却硬是拉住了对方,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阿诺德这时脱下右手的手套,伸出的指尖轻轻碰触纲吉的耳边,那冰凉的触觉让纲吉吓了一跳,全身抖动了一下,但他没有抗拒,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抗拒,手指沿着轮廓滑到下巴的附近,轻轻抬起了一些,阿诺德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极少见的柔和光芒,注视着纲吉紧张的脸好像觉得纲吉的反应很有趣似的,阿诺德的背微微倾斜,就在纲吉觉得对方比前一刻更靠近一些的时候。

  「总指挥官!」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阿诺德抽回手并不慌不忙地重新戴上手套,回过头去,「总指挥官!在公寓外头全是哈尔贝的人,我刚刚发现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人数相当重多,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

  「走。」阿诺德的表情一会儿变得冷酷无比,他随着库萨卡离去。

  纲吉的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但他却非常在意刚刚库萨卡紧急通知的事情,看表情显然不是件好事,而且哈尔贝就是前几天跑来威胁阿诺德的军人,虽然那时候被赶走了,但这次回来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那么容易就退缩,肯定是做好准备才再来的。

  纲吉虽然知道自己也许不能做什么,但还是迈步追了上去。

  阿诺德和库萨卡站立于窗边,他们观察着公寓外面的动静,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点是二楼却也不该大剌剌地露出身影来,因为确实如同库萨卡所说,外面被哈尔贝的人包围了起来,仿佛他们是什么国家要犯一样,哈尔贝至今没有动手应该是惧怕于阿诺德的强大,而不敢贸然前进。

  阿诺德不晓得对方在上次吃了一次苦头后为什么还敢再次前来,这次对方肯定是做了某些准备才会再次出现,他对于哈尔贝的勇气也稍稍佩服。

  「指挥官,他们该不会是知道现在部下们都不在所以才过来的吧?」

  「即使如此我也能对付他们,只是要搞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这次也许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他们。」

  「难道…您是指他们是遵从上面的命令吗?但指挥官并没有任何罪证——」

  「那种东西捏造就可以了,威洛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不过比起威洛,我更担心这是其他人暗中插手的结果。」阿诺德认为哈尔贝会知道他的所在处,是因为之前那个隐藏在他们组织中的术士把基地的情报流了出去,虽然不知道对方与威洛是何种关系,但阿诺德推测威洛即便与之有所来往也肯定不晓得对方的危险性。

  这时候纲吉从走廊那头跑过来,阿诺德看见他的出现便伸手一把将他拦住,避免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前,纲吉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唐突而危险,反而在被碰触的时候全身轻轻颤抖了一下,阿诺德了解到纲吉依然意识到他的存在,那种想法并不坏。

  「阿诺德,发生什么事情了?刚刚听起来状况不太好。」

  「我们被包围了,你不要随便跑到窗边,难保他们不会突然发动攻击,」阿诺德将纲吉稍稍往后推,然后看了库萨卡一眼,「库萨卡,你先留在这里,纲吉就交给你,我出去见那家伙。」

  「这太危险了,指挥官,还是由我——」

  「他们要找的是我,没有达成目的是不会善罢干休的。」阿诺德冷笑了一声,纲吉却发觉他的脸上隐隐透出兴奋之情,引人战栗,「何况他们又能够对我怎么样呢?」

  不过纲吉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心跳变得特别快,他觉得事情就是不会发展得如阿诺德所想那么顺利,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碰到那个奇妙的术士的时候,而每次只要他有不好的感觉,事情往往不会简单结束,在彭格列中G和Giotto偶尔也会参考他的预感制定行动策略。

  「阿诺德…请、请小心一点。」知道这里并不是自己应该干涉的时候,但纲吉还是有点不安。

  阿诺德回过头对他点点头后便往楼梯离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库萨卡心中也很担心这样贸然外出的行动是否会带来危险,尽管他很清楚总指挥官强大的战力,在军队中几乎无人可匹敌,但也并不代表能够完全安心,只是他看见指挥官露出那种求战心切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无法阻挡他,那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信任对方以及看好纲吉,不让他到处乱跑。

  这么想着的库萨卡转头想叫纲吉随时准备从后门偷偷撤离,却发觉那孩子早已经不见了身影,不晓得是跑哪里去了。

  阿诺德独自走到门前,一踏出公寓的大门,那些包围着的军队也警戒了起来,但即便是一个人,阿诺德那孤傲无畏的身影仍然给了现场所有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阿诺德身上冰冷的杀意并非一般。

  「叫哈尔贝出来见我。」他说,在他话语落下的同时一个人从队伍的后方走出来,是熟悉的脸。

  对方脸上挂着一道得逞的笑容,沾沾自喜,「雷纳德,又见面了。」

  「你还是学不乖,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这次可不会空手而归的,雷纳德,你被指认是外泄我方情报的间谍,这是有人证和物证的,从你这里流出的那些资料还有我们国家部队的情报全都从另外一个俘虏身上搜出来了!那家伙确确实实曾是俄罗斯的军人,就在他想窃取资料的时候被抓住的,他明确地供出了你!」

  「什么?」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家我们也是调查过的,就在你进入军队前曾在俄罗斯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甚至跟那里的女人结过婚,你其实私底下一直为他们做事也不奇怪吧!」哈尔贝脸上地笑容似乎都要扭曲了,他显然是觉得这下子阿诺德不可能辩驳或反抗,「现在是罪证确凿,我被命令要来逮你回去审问,要是你抗命的话就不要怪我。」

  「……无聊至极,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跟你们走吗?」

  「多说无用,把他拿下。」哈尔贝指挥着身后的部下们,他们毫不犹豫地包围住阿诺德,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枪枝,这和上次准备不足的状况相比有天壤之别,就算是阿诺德,要抵挡面对他的无数枪枝也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

  「我倒是想知道是谁抓住那个俄罗斯人并交给你的,哈尔贝,你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住嘴,你不过就是想藉机逃跑才用些胡言乱语来扰乱,这次不会让你逃掉的,你以为没人能够奈何得了你,但现在可不能这么嚣张了,你必须接受国家的审问。」哈尔贝用军刀指着阿诺德的脸,却见阿诺德没打算放弃抵抗,反而做出准备要迎接战斗的姿态,看起来一点也不象是陷入困境的模样。

  反而是哈尔贝面露惧色,但随即想到自己身边有着大批部下和武器的支援,根本不需要害怕区区一个人的阿诺德。

  军队中看阿诺德不顺眼的人有许多,因为阿诺德不遵从规则,也不服从指令。

  往往正是那些高级的军官最看不顺眼阿诺德的作风,这件事情阿诺德也很清楚,但他在二十二岁那年受到当时德国总参谋长阿弗雷纳伯爵的提拔而开始了如今的身分与工作,就如同哈尔贝所说的,他之前在其他国家有过各种身分,包含法国与意大利在内,甚至是俄罗斯与奥地利,其中俄罗斯确实是他住得最长的国家,没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会成为把柄。

  阿诺德观察着包围他的敌人,想找出一丝缝隙从这里离开,但他想起纲吉和库萨卡都还在公寓中,这让他无法自己一个人逃离这处境,毕竟当这些人抓不到他,肯定就会开始搜索公寓并抓住藏身在里面的纲吉和库萨卡,这是可以猜想到的。

  库萨卡本身就是他的部下,誓死跟随他,他们在战争中或者因为职务而死都是在所难免的,但纲吉被抓住并承受军队对待犯人的残酷审问的场景,光是想象就让阿诺德无法忍耐。

  「既然如此,就只能将你们全数打倒了。」阿诺德压低声音说,他的语调微微颤抖,哈尔贝本以为对方终于感到害怕,却发觉阿诺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可说是残酷的笑容,平常哈尔贝所知道的阿诺德就如同一具冰冷的人偶,不是会散发出如此强烈斗气的人。

  「不、不用害怕,他只有一个人,抓住他!」

  前方的敌人冲上前去要抓阿诺德,但当他们碰到阿诺德的身体之前全都在一瞬间被击倒,受到了没办法立刻起身的攻击,其中一人更被压制在地上后立刻昏了过去。

  「这个怪物,你们瞄准他的脚,不要杀死他就足够了!」阿诺德听见对方高喊,他并不害怕枪枝,从准备动作到真正开枪还是有一段短暂的反应时间,而阿诺德可以看清那部分,所以要闪避还是有办法的,何况在这种身边围绕着哈尔贝自己人的情况下,敌人也更会因为怕击中同伴而对开枪有所犹豫。

  就在阿诺德看见了其中一人瞄准他的脚时,他打算快速挪开身体并上前制伏对方,却在他打算要往前的时候眼前的视线突然扭曲了,感觉自己的脚踩空一步,就那么一瞬间的困惑让他没有立刻做出行动。

  「——开枪!」

  听到枪响的时候阿诺德暗自想着可能无法躲过,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有个人从他的身边跑出来,扯住他的手臂就往旁边拖,那个举动让阿诺德只是勉强被子弹划伤,幸运地没被击中。

  「再开枪啊,他要跑掉了!」后面有人慌张大喊,阿诺德回神看才发现是纲吉拉住他的衣服,刚刚扯了他的关系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后面的军人冲上前要来压制他们,阿诺德反身扳倒了那个人,并一把拉起地上的纲吉,本来纲吉应该待在库萨卡的身边会更安全,如今却出现在这儿而且看来毫无防备,这让他一时怒意高涨,因此对待敌人的手段就更粗暴了一些。

  「阿诺德,不要跟他们纠缠了,快点!」

  「你要拉我到哪里去?」

  「不知道,但是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这样下去会被抓住的!往这里!」纲吉喊着,就一把揪住了阿诺德的手臂,将他拖向公寓旁的一条巷道,那边恰好没有任何人阻拦,于是他们便一起钻了进去,身后还有追兵,可是他们都扛着沉重的武器因此纲吉他们还有一些优势。

  「你要去哪里?」阿诺德问,但纲吉却闭嘴不语,仿佛有什么目的地一样,两人只是不断往前跑,绕过巷子来到另一条街上,纲吉在那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了另外一侧的巷道又钻进去,而后面的追兵也同样追了上来。

  就在此时此刻,纲吉突兀地感受到一股非常锐利冰冷的视线,下意识地他与阿诺德都往上望去,就在他们对面的楼房之上,有数名黑色的身影,而在最前面的一个穿着深蓝色外衣的男人,那服装看上去象是贵族所穿的样式,却又与他身上的氛围格格不入,脸上挂着一抹诡谲的笑意,正欣赏着仓皇而逃的两人。这个男人算得上相当英俊显眼的,看过一次就不可能会遗忘,因此纲吉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张脸,但隐约觉得那抹笑容非常熟悉。

  他张口说了什么,但纲吉只能看见唇形开阖。

  『我说过会回来的』

  纲吉瞥见他身后站着两三个黑衣的男人,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奇异的纹章,象是一种动物,但纲吉看了一眼后就没办法继续停留,只能拉着阿诺德继续往前逃离。

  「再过去的话是死路,不能往那里去,你想找死吗?」阿诺德这时拉住他,但纲吉却反握对方的手不肯放开。阿诺德发现纲吉的体力没有自己来得好,所以跑到中途时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认为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是的,请往这里来,相信我吧。」纲吉坚持说着,就在此时后方的脚步声逼近,但他们前方巷道也没了出路,在这危急的状况下一个声音喊了他们的名字。

  「纲吉,阿诺德,」那个压低的声音非常熟悉,就连纲吉都非常惊讶,「快过来。」

  但就在他们的右侧的通道出口处停着一辆高贵的马车,从门边探出头的是Giotto,他看起来是等在这个地方有一会儿了,阿诺德看纲吉吃惊的表情就知道纲吉并没有预知Giotto会在这儿出现,但他刚刚就如同知道他们会获救一样地往这里拼死地跑。

  「Giotto!你怎么过来了?」

  「那些事情等会儿再说,先躲起来。」将食指压在唇上的Giotto微笑着说,并让他们两个人都坐进马车内,然后关上了马车门,他并没有命令马车立刻行驶,因为贸然行动的话反而会引起注意,所以他们就只是安静地停在那里。

  像Giotto现在所坐的马车是只有相当高贵或富有的人才能够乘坐的,因此那些军人也不敢随意惊动,他们也不愿意随便得罪当地的贵族。

  所以当那些人找不到纲吉和阿诺德的身影,便很快就往另外一头离去了。

  看他们全都走远,这时候纲吉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Giotto的肩上。

  「辛苦了。」Giotto见纲吉那仿佛撒娇的动作,于是宠溺地微笑并伸手抚摸那柔软的褐发,「真是好险呢,庆幸你的直觉还是一如往常,顺利带着阿诺德来了这里。」

  「啊,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纲吉并不晓得马车停在这儿,他只是有种直觉,往这里的话就能够逃脱,幸亏在这儿见到Giotto。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Giotto,而且比我想象中更晚出现,库萨卡前天就应该已经通知彭格列了。」

  「本来我是可以更早来接纲吉,可是在路途中我发现了这群军人不大寻常,就跟随他们走了一段路,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来对付你的军队,所以就想着也许我留在这里可以帮上一点忙——不过,差一点就把纲吉卷进危险的事件中,不是吗?」

  「…我并没有让他出来帮我。」

  「都是一样的,你身陷险境,或者纲吉身陷险境,只要他在那里就不算安全。」Giotto轻轻碰触纲吉的脸庞,检查他为了救阿诺德而扑在地上时撞伤的伤口,「我应该早点来接纲吉回去的,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见Giotto珍惜碰触纲吉的举动,不知为什么,阿诺德的脸色变得比刚刚更阴沉,胸口一股微小的愤怒油然而生,他却不太理解其原因,明明他并不是第一天知道Giotto对纲吉过度保护的态度。

  这时候纲吉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们刚刚忙着逃离追捕所以没时间顾及。

  「库萨卡先生没有一起出来,他能够顺利逃走吗?」

  「不用担心库萨卡,他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如果真的被抓住那也没有办法,他不是那么轻易会被杀死的男人,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回去了。」阿诺德并不担心库萨卡,毕竟敌方恐怕也没有想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意思,他这时候看了Giotto一眼,「既然你已经接到这家伙了,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等、等等!阿诺德你受伤了啊!」纲吉转头看看Giotto,希望Giotto可以开口挽留。

  「先到我们的地方暂时观看情况怎么样?」Giotto提议,微笑着看阿诺德,并不真的特别担心他,「你身上有伤,即使你有自信处理这些麻烦事情,但如今的状况不是逞强的时候,敌人相当奸诈狡猾,所以来彭格列休养后再做其他计划如何?」

  「……那算是同情我吗?」

  「不,只是身为友人我也无法就这样让你一个人离开,所以你跟我们回去,再做其他打算。」

  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满意于Giotto的说法,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毕竟纲吉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而他如今也暂时不能够与部下会合,对于好不容易迁移到新基地的部下们来说,被追缉的自己反而是个麻烦。

  马车缓缓驶动返回彭格列,即将回到熟悉之地的纲吉感觉自己正在前往家的路途上,而他对这种想法久违地感到安心,心中忍不住想起自己恢复的那些片段记忆以及阿诺德的话语,他的心仍然有相当多彷徨。

  到底应该选择与现在的伙伴、家族如同过往那样毫无改变地生活下去,以保护他们为自己未来的生活目标;或者应该将自己那些难以忍受的记忆全都挖掘出来,重新审视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对曾经的伙伴们犯下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如今,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