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在金麟台休息了将近一个多月,才回到了姑苏,而金光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面对金家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

  聂氏知道了金麟台的大火,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有三天两头来信,不过金麟台本就烧毁的不是非常严重,想必聂明玦的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再不给他交代,怕是要提刀杀到金麟台来了。

  金光瑶默默叹气,还是每天守在二哥床边,和二哥聊天开心。

  金子勋在着火时被金子轩一把拉上了岁华逃离,没受什么伤,但到底也是闯了大祸,被赶回来的金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赶到金氏祠堂去罚跪了,今天正好是训诫期满的日子。

  金光瑶等在祠堂门口,见到金子勋有些狼狈的出来后,上前行礼,“子勋哥。”

  金子勋憋了一肚子火,出来又看见金光瑶,没好气的说:“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金光瑶赔上一个笑脸,“怎么会,子勋哥,我来……是想问问你烙铁一事。”

  金子勋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怎么,子轩问完我,你又来问?不就是几个破烙铁,至于吗?”

  金光瑶忙道:“不是,实在是聂氏那边催得紧,一直要金麟台给出一个交代。”

  金子勋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往前走去,“要什么交代?我们兰陵金氏还怕他一介莽夫不成?让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金光瑶被推的倒退了几步,内心摇头,这个金子勋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将来迟早吃大亏。

  但是君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拉住金子勋,“子勋,要不你跟聂氏认个错,这事也就算揭过了。”

  金子勋被他缠的烦躁,加上多日来在祠堂清汤寡水又休息不好,火气冲上脑门,一巴掌就甩到了金光瑶脸上,把他打倒在地上,不屑道:“聂氏是什么东西,还想要我给他们认错?还有,你一个娼妓之子,谁给你的脸?”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金光瑶捂着隐隐作痛的侧脸,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金子勋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真就不该回到这个是非之地来。

  若是还在云深……又怎会如此。

  穿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默默爬起来,扶了扶帽子,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姑苏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些疲累的准备回去跟金子轩商量一下烙铁的事,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人匆匆而过,脸上还有些青黄色的淤青。

  金光瑶一回想,便叫住了他,“苏宗主!”

  那人脚步一顿,行了个礼,“敛芳尊。”

  金光瑶挂上一个十分抱歉的笑容道:“苏宗主,之前子勋醉酒闹事,我金氏还未好好向你道歉,真是对不住,想来苏宗主取字悯善,定然心胸宽广,不要记恨子勋才是。”

  苏涉一愣,表情有些怪异的问道:“敛芳尊还记得我的名字?”

  金光瑶道:“苏宗主凭一人之力建立了一个新家族,也是一位青年才俊了,当年在云深时苏宗主也算是我的师兄,而且你在花宴之上说过名号,金某自然是记得的。”

  苏涉神色动容了一下,“敛芳尊好记性。”

  金光瑶笑笑,“应当的,子勋一事,还请苏宗主千万不要挂怀,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今后若有金麟台或者金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指了指自己有些微红肿的侧脸,尴尬的笑了笑,“别说苏宗主,就是我,子勋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苏涉早就看见了金光瑶脸上淡淡的巴掌痕迹,又想起刚刚气呼呼离去的金子勋,咬了咬后牙,对金子勋此人更加厌恶,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敛芳尊,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金光瑶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条道路,“苏宗主慢走。”

  目送苏涉走远,金光瑶默默摇头,提到金子勋时苏涉眼中闪过的一抹狠毒,让他觉得金子勋的日后可能要倒霉了。

  大约是久旱逢甘霖,魏无羡这几天被折腾的狠了,常常是直到天快破晓时才睡下。到了卯时,只睡了一会儿的蓝忘机照例起床,也不叫他,只是默默掐算了下他醒来的时间,直到黄昏后才带着一个食盒走入静室。

  魏无羡果然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听见蓝忘机进来的声音,长长的唤了一声:“蓝——湛——”

  “嗯。”蓝忘机将食盒搁于桌上,又坐到魏无羡床边,托着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起来用膳了。”

  魏无羡揉了揉自己的腰,抱怨道:“蓝湛,你也太狠了,我腰都要断了。”

  蓝忘机面不改色道:“是你说……还要的。”

  魏无羡犟道:“那你也不能折腾我一晚上啊,还把我按在墙上做了那么久,你们家的雅正呢?二哥哥,你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蓝忘机微微撇过头,“别说了。”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好看的桃花眼还有点刚睡醒时的水光,“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勾引的我们家含光君这么把持不住,是也不是?”

  蓝忘机伸手帮他揉了揉酸软的腰身,嘴上非常诚恳的回答道:“你的错。”

  魏无羡眨眨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自家道侣,嚷嚷道:“蓝二哥哥,我发现你活了两辈子,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蓝忘机镇定自若:“用膳。”

  睡了一个大白天才吃到饭,又是含光君的爱心厨房,魏无羡忍不住把自己吃多了,躺在地上摸着颇为滚圆的肚子感叹道:“有夫如此,婴复何求啊~”

  蓝忘机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怀里,“地上凉。”

  “嘿嘿,含光君,还没到你家宵禁时间吧?陪我出去走走呗,咱们消消食,聊聊天?”

  蓝忘机颔首,“好。”

  蓝忘机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两人执手在云深的小路间慢慢的走着,魏无羡央着他过几天陪自己回云梦去看看江澄师姐,说自己想念调皮的六师弟了,蓝忘机伸手轻轻掸去落在他肩头的竹叶,点了点头。

  两人又走了一会,发现前面是寒室的方向,魏无羡侧头问道:“大哥回来了吗?”

  蓝忘机颔首,“嗯,前日回的。”

  魏无羡道:“泽芜君一离开金麟台,金光瑶就得去处理金子勋那厮了,估计不会太顺利,前世他就看金光瑶不顺眼,这辈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蓝忘机道:“你有何想法?”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金光瑶并非极恶之辈,且不说瞭望台功在千秋,前世他杀的许多人都是和自己有仇的,金光善不仁不义,聂明玦又时时同他不对付,说到底也就是在金麟台受的屈辱多了,爆发了呗。”

  “我看啊,还是得让大哥多开解开解他,没事多去去金麟台,也让别人知道他和姑苏蓝氏的关系好,不敢轻易折辱他。”

  蓝忘机看向寒室,“兄长心中应该自有数。”

  魏无羡带着点小嫌弃的摇摇头,“不不不,蓝湛,你对你们蓝家人的木头程度还不够了解,你好歹是活了两辈子,大哥可还是单纯天真的泽芜君呢。”

  蓝忘机无奈的瞥了他一样,“那你待如何?”

  魏无羡一笑,“都走到这里了,不如我们去找大哥哥聊聊天,反正现在还没到亥时嘛。”

  蓝忘机想了想,兄长回来以后自己还没有跟兄长怎么说过话,便点了点头。

  两人还没走近,魏无羡忽然吸了吸鼻子,“蓝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味。”

  蓝忘机停下脚步,凝神片刻,道:“有。”

  “居然有除了我以外的人敢在你们云深不知处喝酒,而且还在寒室附近,这可真是……”魏无羡惊奇道,“太岁头上动土啊!”

  魏无羡十分想见见这个奇人是谁,便加快了脚步往寒室走去,然而堪堪看到寒室门口站着的人时,又万分艰难地梗住了脚步。

  蓝忘机慢悠悠的跟了上来,见他整个人停在寒室不远处,不解道:“怎么了。”

  魏无羡挂上一个尴尬的笑脸,转头道:“蓝湛,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来找大哥吧。”

  蓝忘机闻言抬头,寒室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正是金光瑶。他一只手抬着,在房门上欲敲不敲的样子,而那淡淡的酒气,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金光瑶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敲门,房门却自己开了,已经换上里衣的泽芜君披了件云纹外袍,惊讶的站在门口,“阿瑶?”

  魏无羡总预感再待下去会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赶紧拽了拽蓝忘机的袖子开溜了。

  金光瑶颇有些泫然欲泪的抬头看向蓝曦臣,还未开口,蓝曦臣就闻到了一股酒味,惊道:“阿瑶,你饮酒了?”

  眉点朱砂的少年眼神有些迷蒙,委屈道:“今日新殿落成,开了个小的竣工宴,子勋哥……给我灌了些酒。”

  “我有些醉了,不知怎么……就御剑跑到姑苏来了。”

  金子轩对外放话绝不和金子勋同席,拿着岁华就去云梦附近夜猎了。金子勋受了一肚子气,又无处发作,抓着金光瑶就让他喝酒,金光瑶从进了云深开始就几乎滴酒不沾,哪里受的了他这么报复性的灌酒。

  蓝曦臣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只喝了一点,又想着他醉着一路御剑过来,无奈又后怕的牵着他的手走入寒室,仔细的关上了门,把他扶到案边坐下。

  在寒室通明的烛火下,蓝曦臣端详他片刻,忽然有些失措的问道:“阿瑶,你的脸……?”

  当日金子勋的一巴掌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大概是真的很用力,现在还有些淡淡的红印,金光瑶杂务缠身,也不能没事就拿个冰块敷着,只好问相熟的女婢借了些白脂粉遮住,今天喝了些酒,又过了一整天,脂粉早就落光了。

  金光瑶赶紧伸手捂住了脸,目光躲闪道:“没,没什么,二哥别担心。”

  蓝曦臣难得强硬的将他手拉了下来,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阿瑶……谁打了你?”

  金光瑶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腕,一双明亮的鹿眼含着水光的眨了眨,“二哥,真的没事……别再问我了。”

  蓝曦臣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逼问,转身取来一些跌打膏,轻轻抹匀在他脸上的伤处。

  金光瑶瑟缩了一下,小声道:“二哥,我自己来吧。”

  蓝曦臣不容拒绝的摇了摇头,“阿瑶,你别动。”

  金光瑶静静的感受着他修长温热的手指把伤药耐心的在自己脸上抹开,看着他仔细却又带着心疼的眼神,酒意上脑,忽然委屈的想哭。

  还好,还好这世上还有个人心疼他,那些不能也不敢和母亲诉说的委屈和心酸,他还可以告诉二哥。

  蓝曦臣抹着抹着,就看见金光瑶两行泪落了下来,顿时慌了手脚,仓促的沿着他泛红的眼眶抹去了他的泪水,“阿瑶,怎么哭了?”

  金光瑶借着酒意一头扑进蓝曦臣怀里,“二哥,你是否会一直待我这么好?”

  蓝曦臣在他背上顺了几下,迟疑片刻,又轻轻吻上他的发间,坚定道:“二哥说过,会一直保护阿瑶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