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念屿提前预警, 这场寒潮虽来势汹汹，却没叫清源中学里的一行人手忙脚乱。
尤其校园里自备锅炉房和足量的煤炭，在暖气救命下, 大家不至于太狼狈。
尽管如此，从酷暑到凛冬的过渡太短，气温又一下降得很低，所有人第一天确实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都懒洋洋的，也不想去食堂了, 就近找了个房间腾空，煮了一大锅面分吃了事。
食材虽简单，却吃得人浑身上下暖融融的, 几乎要化成一滩，林念屿也不遑多让，回到房间后便梦游似地呢喃着又要钻进被窝。
秦随风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由他去了。
凛冬不会有丧尸，林念屿心安, 一躺下便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觉着自己在绵软的被窝里，像一颗卧在水中的温泉蛋，浮浮沉沉，实在舒适。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的顶灯没有开，床底下却有暖色的光浮上来，林念屿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 竟觉得有些温馨。
这样漫长的一觉让他的思绪有些混沌, 林念屿用力按了按眉心, 待稍稍清醒后，手扶着栏杆，朝外探出上半身。
正对上了秦随风追随而来的眼神。
这些时日以来，除了寝室里的床铺与衣柜，林念屿几乎将其它软装都换了个彻底。秦随风开了一盏夜灯，此刻正坐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听到青年起身时的细碎响动，这才将手中的KINDLE放置一旁，好整以暇地抬眸瞧他。
“醒了？”
“唔。”林念屿含糊地应了一声，随手捞起床铺上的一件外套套上，摸索着就要下床。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话音刚落，头上的白炽灯亮了起来，林念屿眨了眨眼，回头看到秦随风不知何时又到了自己身边。
动作真快，他轻轻嘟囔了声，随即踩在了地板上。
“吃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秦随风轻轻朝林念屿边上的桌子方向扬了扬下巴，“给你留的。”
顺着男人的动作，林念屿瞧见了桌上的保温盒，上前打开一看，是一碗排骨炖萝卜汤和一小盒米饭。
秦随风在他身后，倚着栏杆解释道：“其它菜都有些油腻，怕你晚上吃了不消化，就留了些汤。”
“够了。”林念屿回头朝男人一笑，“我也不饿，有碗热汤暖暖肚子正合适。”
见他拉了椅子准备进食，秦随风满意颔首，坐回自己的躺椅上，安安静静地又看起书来。
而一旁的林念屿坐下后，吨吨吨先喝完了半碗汤，将还温热着的米饭倒进剩下的汤汁和排骨萝卜里拌匀，一勺一勺挖着吃。
这汤一尝就知道是林婉拿电饭煲煲了好一段时间的，除了盐以外没有再加半点调味料，全靠食材本身的鲜味吊着，喝多了也不会觉着腻。
林念屿本来还没有什么胃口，被这汤一激，竟也馋得克制不住，最后将剩下的汤拌饭挖了个干干净净才罢休。
填饱了肚子，他整个人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拖了把躺椅到阳台的玻璃门前，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扯开了些。
外头的天黑沉沉的，不同以往还能看到繁星的天空，如今只有一片冰冷漆黑，连远处的山峦线都不太清晰，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明日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与之相反的，却是倒映在玻璃门上的，属于室内的温暖与安逸。
“会下雪吗？”
林念屿正出神着，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玻璃窗上，他背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脸上很罕见地出现了厌弃的表情，道：“最好不要。”
但林念屿的祈祷没有成真，第二天，果真是下雪了。
只是与以往晶莹的雪花不同，在末世，只有灰白色的雪，失去了洁白时洒满天地时的净化感，连绵的低饱和度的灰，只能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安与抗拒。
林念屿看到秦随风早起掀开窗帘一角后的沉默，颇为复杂地瘪了瘪嘴，把头埋进被子里，良久才出声。
“啊……不想起床。”
“那就不起。反正没什么事。”
秦随风的声音从头对着头极近的地方传来，男人不知何时也回了被窝，将林念屿吓了一跳。
他们之前都是倒头就睡，还不曾这样交流，现今这距离就跟他们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似的。
太亲密了。
林念屿的下半张脸还藏在柔软的被子后，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眸子，这会子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瞧，他一贯伶牙俐齿，不知为何也磕绊了起来。
“嗯…不太好吧，待会儿我妈妈要来骂的。”
秦随风一怔，随即薄唇紧抿，肩膀也小幅度地抖了起来，是很明显的憋笑动作。
林念屿感受到床板传来的震动，不由得微微抬起头侧过身子，正看到他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闹了笑话，只好破罐子破摔道：“想笑就笑，又没人拦着你。”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阵爽朗清亮的笑声，林念屿等了半晌，那笑声甚至还越来越大。
他瞧着对面的男人，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秦随风多了些潇洒姿态更显魅力，但是，但是……
林念屿把被子往前一推，支起上半身，愤愤不平道：“有必要笑这么大声嘛！”
“抱歉。”秦随风连忙也坐了起来，他逐渐止住笑声，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地盯着林念屿，“我不是在笑话你，只是觉得这样很可爱。”
什么可爱不可爱的……这个男人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
林念屿气鼓鼓的，觉着自己的背后唰得蒙上层薄汗，脸皮和耳尖也有些发烫。
拜托，这个暖气开这么足干嘛！
他心里头在吵吵嚷嚷地吐槽，面上却一言不发，只将被子往头上一盖，又躺了回去，半晌被窝里才传来闷闷的一声。
“我睡觉了，不许吵我。”
寝室里很安静，就当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男人温柔清浅的一声。
“嗯。”
林念屿耳根一痒，又往里缩了缩。
他刚刚睡醒，这会儿哪里会睡着，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头，红着脸又吐槽一遍这过剩的暖气。
不过大约是前段时间过于劳心劳力，骤然放松下来，林念屿的睡意确实不小，在昏暗的被窝里胡思乱想了快半个小时，又有些困顿。
被窝里空气稀薄，半梦半醒之间，他呼吸短促地挣扎着，奈何方才钻得太深，这些微薄的努力便毫无用处。
就在他眉头微蹙快要彻底醒转的时候，脸上骤然一轻，空气随即涌入，林念屿感觉有风轻拂过自己的额头，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他终于舒展开眉头，沉沉睡去。
寒潮初临的这几日，大家都是这般懒怠的作息，竟也快速适应了骤降的天气。
而林念屿也靠着这几日的养（倒）精（头）蓄（就）锐（睡），好好地整理了几个月来心头一直紧绷的弦，感觉到精神恢复昂扬后，迫不及待得想出去看看。
如今气温尚能让人安全出行，趁此出去探探情况正好，再过些时日，便是想出去也不能轻易了。
这回他出去只是随意逛逛，看看光景，没什么任务在身，不过出发前还是问了一嘴。
“有人想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换来的是多人的连连摇头，连向来好奇的姜可盈都表示拒绝，毕竟这副雪景，确实也吸引不到任何一个小女孩。
林念屿哭笑不得，“好吧，那我……”
“我跟你一起去。”秦随风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松了松脖颈处的肌肉，神色浅淡道：“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
有人陪同，林念屿自然是从善如流，只不过心里却在暗自嘀咕，一起去就一起去，怎么还要站起来耍个帅……
两人吃过便餐后收拾了东西，主要是穿得更严实了些，趁着正午雪停的时候便要出发。
离开暖气坐在车上预热的时候，林念屿和秦随风就已经从丝丝入扣的冰冷中，明显感觉到了寒潮的严酷。
这种寒冷，不是靠衣物的多与厚，就能简单隔离的。即便如此，林念屿还是往下拽了拽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购置了不少防寒用具，虽然衣裤上的尺寸不太适合秦随风，但帽子手套之类的装备的却能通用。
车子预热得差不多后，秦随风便控制着白色SUV，缓缓驶出了大门。
待背后焕然一新的校门被遥控关上之后，林念屿的视线从后视镜那处收了回来，他哈出一团白雾，从背紧贴着椅背变成了微微前倾的姿势。
不同于学校内部建筑颇多又被人为清理过积雪，外面的世界已经覆上了千篇一律的灰白色，像上了一层旧漆的里世界，遍布冰冷衰败的气息，而他们的白车便是唯一的亮色。
此时雪暂停了会儿，视野略清晰。
虽然外头只是一片浅灰，看一会儿也不足以造成雪盲症，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戴上了墨镜。
驶离学校范围后，还是很容易看到丧尸的踪迹。透过暗色的镜片，林念屿看到它们零星地伫立在路边，几乎是一动不动。
低温抑制了Apa病毒的活性，让病毒连同它们控制的丧尸躯体，都陷入了暂时的休眠状态当中，这也是林念屿这几日精神得以松懈的原因。
他又拽了拽帽檐，打趣道：“还好我们不用下车，不然按这个温度，状态应该比这些丧尸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倒有些夸张了，毕竟气温还没降到那地步，而他们作为异能者，本身体魄就要强健些，不至于被冻得无法动弹。
但秦随风习惯了他偶尔的口出无状，并不急着反驳，只斜斜看了青年一眼，见对方拽着帽檐不撒手，心道果然是怕冷的模样，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林念屿没说想去哪里，他也难得漫无目的地在附近行驶着。
他们之前基本都是北上搜寻物资，主要去过山霞镇和白山镇，对再远的炀山县只是耳闻，这回秦随风换了个方向，向着南边而去。
清源乡附近这一块，北边算是比较繁荣，而南边则没有大的镇子聚集，多是些村落，这些崎岖的村道如今都落了厚厚的积雪，林念屿担心路况，没再让男人开得太远太深入。
他背靠回椅背，倒是提了一嘴，“等寒潮过去，我们去村子里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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