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了整夜的坩埚一早便被大家送进陶窑烧制, 沈怀瑾醒来后,又马不停蹄地领着大家一起修缮坩埚窑的窑体, 再粉碎了些新的玻璃原料。

  他们在下游干活时,部落里的亚兽们也走进走出,运送着采集到的食物,多是些芋头、萝卜之类的粮食。

  而六头长角兽也早早地出了山谷,四处觅食。它们要在体内囤积好大量的脂肪,为长久的眠居打好基础,以防在下一个水季到来之前面临饿死的窘境。

  沈怀瑾抬起胳膊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更加意识到衰季将近,他们得加快速度,一是让大河部落所有成员尽快住上暖和的砖瓦房, 二也是为留出足够的时间来搜寻、囤积寒季所需的食物。

  一直忙到午后,厉带着新鲜出炉的坩埚,送到了下游来。

  正巧玻璃原料粉已经配好了不少,大家没再耽搁。由沈怀瑾估计着份量,兽人们将原料分批倒入坩埚中,再将坩埚一一放入窑中架好,点燃煤炭, 进行鼓风,直到窑体内的火势从弱变强后,再关上窑门,继续鼓风加热。

  凛前一日特地搬回来的风箱这便派上了用场。为了让窑内能够达到所需的温度,每个坩埚窑的进风口都配上了两个风箱, 负责鼓风的兽人双管齐下,窑内的火焰愈发旺盛,颜色从深红转为橘调, 显然温度也在逐渐攀升。

  午后本就燥热,从窑体内传出的高温更是将周围的空气都蒸出了滚滚热浪,动作一刻不停的兽人们即可便汗流浃背起来。

  好在部落里还有其他兽人在,大家轮换着来也吃得消。

  刚被替换下来的凛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走到正仔细观察火焰颜色变化的沈怀瑾边上,问道:“瑾,这窑得烧多少啊?”

  沈怀瑾回忆了一下,确定后才开口,“我估计至少得烧到明日的这个时候,具体还得看到时的情况。”

  烧制需要一天一夜,意味着鼓风也得持续这么久,但凛听了这话,也没在意时间的长短,只点点头,“行,我清楚了,大家轮换着来,到明日午后不成问题。”

  沈怀瑾又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大家,见情况一切正常,不需要他多操心,便拍了拍凛的肩膀,“凛,这里有你看着,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过去广场那儿办其它事情了。”

  “好,你去忙吧。”

  沈怀瑾又看了眼几个窑,这才往回走,到了广场。

  亚兽们正在溪边收拾采集到的食物,见沈怀瑾过来,安热情招呼道:“瑾,你们那边的玻璃烧得怎么样了?”

  沈怀瑾摇摇头,顺势在他身边蹲下,取了根沾满湿泥的萝卜一起涮洗,“还早呢,要烧到那个温度,至少得等到明日。”

  “这也太慢了,不像陶器好烧。”阳在另一边嘟囔着。

  沈怀瑾无奈笑道:“陶和玻璃的差别可太大了,再说等窑温到了,之后几批烧起来还是能快上一点的。”

  “说起来,我真的很想知道到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把石头变成能透光的玻璃。”安放下了手中的物什,满脸期待,“瑾,你那屋子的玻璃窗我摸过好几回,给我说不出的感觉,真是太有意思了。”

  “放心,你很快就能看到的。”沈怀瑾略一挑眉,“到时候大家都来尝试一下吹玻璃的过程,上手以后确实蛮好玩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安嘿嘿一笑,和亚兽们将洗好的萝卜一同搬回广场中央,等着分配。

  沈怀瑾见一筐萝卜淋淋漓漓地落了一路的水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当亚兽们又返身回来时,他下意识地问了句,“安,你们待会儿没什么事情吧?”

  安有些茫然地挠挠头,“没事啊,瑾,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活吗?”

  “对!”沈怀瑾点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大家看这一路的水渍,“洗个东西就要这样频繁来回地跑也不方便,等到时候大家搬进新家后距离还要更远,我看不如就趁现在搭个竹道引水到广场,也能方便大家平时的浣洗。”

  平常浣洗一事多由亚兽们负责,溪流虽说也没几步路远,但提着重物来回走动也是负担,听到沈怀瑾这么说,大家自然是欣然接受,纷纷道:“瑾,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先砍竹子来?”

  沈怀瑾摇头,“不用,我那边还囤着许多之前精心挑选的老竹,就直接用那些吧,省些工夫。”

  见大家还有些犹豫的模样,沈怀瑾揶揄道:“好啦,这回用了,下回再砍来还给我不就得了。难道还要我现在再跟着你们出谷找老竹再扛回来吗?”

  经过他这么一逗趣,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倒是没什么负担地就跟着他去取了竹子。

  亚兽们平时经常来往溪流两岸,对沈怀瑾那边的竹道早已是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上手也很有章法。大家将粗壮且均匀的老竹对半劈开,一点点凿去内部竹节以方便溪水流经。

  沈怀瑾划了一条从溪流落差处到广场中央的路线,距离在三十米左右,保守估计至多十根老竹即可。

  备好竹条后,大家又找来了数十根高度合适的结实Y形树枝,仔细插在划定好的路线上。使其在稳定的前提下,以溪流落差处为起点、广场中央为终点,形成从高往低的变化趋势。到时候将竹道架在上面,水流就能够在重力的作用下被顺利引到广场。

  将树枝插好,又挖出了从广场中央直达溪流的沟渠,大家才将竹条搭在上面,并用各家各户的树皮绳仔细绑上十几圈,以免脱落。

  竹道一经连接,落差处的溪水便沿着竹道顺流而下,一直落到了广场中央。

  沈怀瑾提着个桶,轻松便在原地接到了一桶水。他回首看向大家,眼带笑意,“怎么样,确实很方便吧?”

  水桶一挪开,自竹道口落下的溪水便沿着沟渠回归了溪流,半点没溅湿周边的土地。

  “方便!方便!”大家你挨我挤,凑到竹道口,洗手的洗手,泼水的泼水,吵吵嚷嚷道:“到时候单纯洗个手或者洗个小物件,就省得再多跑一趟了。”

  扬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显出五彩斑斓来,倒映着亚兽们的欢快与沈怀瑾抱臂欣慰的模样。

  厉一行兽人只是打猎归来,就看到广场变了个大模样,银发兽人第一个便将庞然猎物抛至身后,凑到沈怀瑾边上,“瑾,你们动作还挺快的。”

  “小意思啦。”

  沈怀瑾脸上带上了些小骄傲,惹得对方低低笑了起来。见状,他忍不住瞪了厉一眼,“别笑了,今天都有些什么猎物?”

  “灰角兽,还有两头大耳兽。”

  沈怀瑾皱了皱鼻子,语气拉得很长,神情有些沮丧,“又是这些,都快吃厌了,这里就没有点别的猎物能打吗?”

  厉顿了顿,眼神一凛,直直射向饱餐一顿后回山谷的长角兽群。

  “昂?!”突然感到杀气的长角兽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倒将下游处的兽人们吓了个够呛。

  “喂!”凛高声喊道,“大一,你们怎么了?”

  “昂!”我们不知道啊!

  沈怀瑾无语凝噎:“……倒也不必。”

  厉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小声道:“要不我去抓两条水生来?”

  沈怀瑾眼睛一亮,“抓什么鱼啊,现在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厉,今天早点吃晚饭,我们晚上抓螃蟹去怎么样?”

  看沈怀瑾起了兴致,厉也松了口气,点点头,“好,那我们先去拿分配。”

  刚才那边已汇聚了不少身影,大家都等着分配食物,见沈怀瑾和厉过来,连连招呼。

  沈怀瑾往里探头,一眼便瞧见了两头肥美的大耳兽。看着那硕大的兽腿,他便想起了自己从去年腌到现在且颜色已经非常漂亮的火腿肉,回想那萦绕鼻尖的腊香味,他连忙拽了厉一把,“要大耳兽的后腿!”

  厉微微侧头,询问道:“是打算腌火腿吗?”

  得到沈怀瑾肯定的答复后,他同音与其余几位兽人商讨了一番,最后直接拿来了四条后腿。

  沈怀瑾很是吃惊,连忙上前帮着扛了一条,分量确实不小,“怎么这么多?”

  “反正腌制的火腿能放上很久,我看你这么馋,就跟其他兽人多换了两条回来,这样一次性腌制上,也省力气。”

  “真不错。”沈怀瑾乐呵呵的。

  后腿正是新鲜的时候,沈怀瑾和厉一放下便开始处理,先是修理肥膘,将其削成利落点竹叶形,再给兽腿均匀抹上粗盐,将白色盐粒尽数搓揉至融化后,再将兽腿皮面朝下放置在盆中竹架上,放到阴凉通风处进行第一次腌制。

  两人随后又吃了些简单的晚食,便拿上藤筐、捕虾笼和手电筒,在天色将暗之际出了山谷,来到了大河边。

  将二十几个捕虾笼逐一摆好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厉打开手电筒并将其架在树枝上,灯光正对着河岸。

  渐渐地,有螃蟹横着身子从河岸边的孔洞处爬出,往灯光处汇集而来。沈怀瑾和厉眼疾手快,抓了一只又一只。两人连换了好几处地方,抓到了不少的螃蟹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