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第二日便将余下的黄豆全割了下来, 一一摊开晒在了烈日下。

  枯黄的茎秧占据了大片的空地,黄褐色的豆荚在暴晒下逐渐蜷缩皱紧。

  一直晒到缝线处开裂的时候, 就可以正式打豆脱粒了。

  沈怀瑾一人忙活不过来,便邀请了相熟的朋友们前来帮忙。大家各自抓起了一捧豆秧,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擂。暴晒过后的茎秧很干很脆,砸在地上噼啪作响,脱粒后便被堆到了工棚边上,可以用作烧火。

  豆荚也已经干枯发脆,很快就在捶打下彻底开裂,其中干硬的豆子被砸了出来,在地上弹跳着,像落了一场丰收的黄金雨。

  打出来的豆粒被沈怀瑾分成了两部分, 其中的五筐先存了起来,等着过两天磨豆浆、做豆腐或者发豆芽吃,剩下的大部分则晒在室外,用来留种或者以后食用。

  含水量高的黄豆很容易丧失发芽力,因此贮藏前的晒干步骤是不可缺少的。但脱粒后的黄豆不可以在烈日下暴晒,以防种皮破裂而影响贮存和日后的出芽率,沈怀瑾便挑了工棚里或者树荫下这些不会被阳光直射到的地方, 分批次地进行翻晒。

  他争分夺秒,希望能赶在大雨降临之前将这些豆子及时晒干并且放在干燥处贮藏备用。

  至于一早留出的五筐豆子里面,他先取出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打算发些新鲜的豆芽来吃。

  沈怀瑾用竹篾抖去了黄豆中的枯叶和灰尘,再用清水将其淘洗干净后, 放在了水中浸泡,到第二天的这个时候就可以盖布淋水进行催芽了。

  至于剩下的豆子可以用来磨豆浆、做豆腐吃,不过他还要提前做个石磨当工具。

  因为雨期将近, 兽人们担心雨水会冲坏到时还未彻底干硬透的城墙,便提前两日放了工。至于那些没有用完的水泥,都被暂时堆到了无人的空屋子里。

  厉也因此有了空,可以帮着沈怀瑾一起做石磨。

  制作石磨并不是简单地将两扇圆形石头叠在一起就行,上下扇的石块内侧都要留有规则的沟槽,还要求合上以后留出的空隙要中间较深外边较浅。

  这样的设计下,豆子从上面那扇石磨的通道口倒入后,会先进入中间较深的间隙里,随着上扇石磨的旋转,豆子得到的间隙越来越小,最后就被碾碎成粉末,从两扇石磨的连接处流出。

  他们没有电动的工具,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锤子和凿子一点点地敲出凹槽来,好在厉有的是力气,让这项工作不至于太过艰难。

  在厉做石磨的时候,沈怀瑾拿出浸透的豆子,开始催芽。

  他挑了好些已经破损不常用的陶盆、陶盘等,在底部铺上两层了浸湿的麻布,把泡好的黄豆一一码好,再盖上层麻布,放到了阴凉通风处。只要每天洒水保持豆子的湿润,大概三四天就可以吃上嫩生脆爽的豆芽了。

  见厉正有条不紊地凿着石磨的凹槽,眼看着再有一两天就能完工使用,沈怀瑾如法炮制,又清洗并泡上了两筐的豆子,打算拿这些来磨豆浆。

  黄金饱满的豆粒浸在清澈的水里,偶尔还会冒出小颗的透明气泡,给酷暑带来了一丝清凉感。

  沈怀瑾将泡着黄豆的桶都放到了阴凉的储藏屋中,又将其中的两缸鱼露搬了出来,放到阳光下搅拌晾晒。高温天里鱼露发酵得很快,沈怀瑾估计再过几日就能过滤调配了。

  “瑾,帮我拿杯水喝。”厉坐在工棚里,高声道。

  沈怀瑾连忙泡了杯盐花茶给他送去。

  厉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仍不停,石磨的凹槽已经修得被七七八八。

  沈怀瑾将茶递给他,“厉,你休息一会儿吧,换我来。”

  兽人甩了甩脑袋,银色发梢的水珠溅落,他接过茶水喝下,摆摆手道:“没点力气的凿不开这石头,到时候反而伤到你就不好了。我这里很快就能结束,你别担心。”

  他拍了拍沈怀瑾的后腰,脸上露出些明朗的笑容来,一双绿瞳在眼光下熠熠生辉,“快回去休息休息,晚上给我做好吃的。”

  沈怀瑾拗不过他,又不想真的去休息,只有转而另寻其它事情做。

  正好这堆积如山的砖瓦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以免淋多了雨有碍质量。

  沈怀瑾将他囤积了好久的青砖黛瓦分批储放,有的垒在工棚的角落,有的放到储藏屋中,还有多的则堆到了地窖里头,打算等过了雨期就开始建房子。

  搬砖垒瓦,一直忙到了傍晚,他才将大部分的砖瓦都藏好,剩下还有一小部分就只能暂时堆在屋子里边了。

  沈怀瑾站起身伸展了一番身子,活动着自己僵硬酸疼的胳膊腿,关节处嘎嘣作响,一下子就舒爽了。

  他翻了把已经晒了一两天的豆子,捡了一颗稍微擦了擦,放进嘴里一咬,只听见咯嘣一声响后,干硬的豆子立刻裂开,说明含水量不高,已经可以收起来储藏了。

  趁着晚风将温热的豆子吹凉后,沈怀瑾用竹篾抖去其中的杂质,一一倒入用于储存的大藤筐中。

  晒好的黄豆共有十筐,他在收的时候就有意识地挑捡了一下,其中最为饱满圆润的放在一筐中作为豆种,剩下的就留着以后吃好了。

  十筐黄豆都搬到了地窖里头,地窖冬暖夏凉,只要按时通通风,就能有效防止黄豆在这种高温天里发热霉烂。

  炎季的夜色降临得迟,他们忙完了手上的活,才慢悠悠地准备起晚饭来。

  沈怀瑾做菜,厉负责打下手,室外的灶台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阵的香味弥漫开来,闻着就让人就食欲大增。

  今天吃炸酥鱼、芋头烧肉和萝卜排骨汤,照例有红薯作为主食。

  沈怀瑾吃了八分饱,再喝上一碗温热鲜香的汤,饭后还有难得的紫浆果解腻,别提有多满足了。

  两人乘着晚风,舒服地眯起双眼,看着对面。

  溪对岸的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炊烟,烟味和饭菜香气四散开来,大森部落的成员被邀请着一起吃饭,在织布机前忙碌了一天的亚兽们也终于舍得休息,崽子们在广场上奔跑打闹,三头小兽跟着追逐,兴奋地吼叫着。

  沈怀瑾满意地勾起唇角,清亮的眼里不见一丝阴霾,满是安适与知足。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不管白天多忙多累,总要和所爱之人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餐,看着炊烟与日落,这种温暖的感觉在他心里落下一道温馨的印记。

  到了第二天,石磨完工,豆子也浸泡得差不多了。

  两人仔细清洗干净了两扇石磨,协力将它们合上,在确保石磨能够正常转动以后,正式开始磨豆浆。

  沈怀瑾拿个大罐子放在石磨的出口,用来盛到时候磨出来的豆汁。

  两人合作,沈怀瑾将已经涨软的豆子从石磨口中放入,厉开始转动石磨。磨豆子的时候还要倒入适量的水,让豆汁能够均匀地流出。

  石磨转动起来并非立竿见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嫩黄色的豆汁从石磨缝中出现。还混着豆渣的汁水慢慢地流了下来,汇聚在一起,从通道处落入了大罐子中。豆汁越聚越多,装满了一整个罐子,沈怀瑾见状,连忙又拿了新的收集器具顶上。

  两筐豆子的量不容小觑,他们收集到第八罐豆汁的时候,大容器就告罄了,两人没有办法,只能暂停磨豆子的工作,先处理磨出的豆汁。

  收集的豆汁里还混着碎片和豆渣,用干净的布过滤了两遍以后,挤出的才是纯豆汁,至于剩下的豆渣也不必丢,可以做粗粮饼吃。

  沈怀瑾在锅中倒入适量清水,将过滤好的豆汁也放在了锅中煮,煮至豆浆冒出白色泡泡时候,将其撇尽,连续两三次即可出锅。

  出锅后在豆浆中稍微加点糖,等它冷却下来就可以饮用了。

  沈怀瑾舀了杯温热的豆浆,满怀期待地喝了一口。乳白色的豆浆入口滑腻,带着豆子的清香和微微的甜味。

  “好好喝!”

  沈怀瑾惊喜地瞪大眼睛看向厉,蜂蜜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他的唇上还粘着一圈浅色的泡沫,不是平时稳重的模样,反而像极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崽子。

  幸福与满足的情绪传导到厉的身上,他的心脏鼓鼓涨涨的,溢满了喜悦和甜蜜,就像一团火焰一样将自己包裹着。

  他拿着另一杯豆浆灌了下去,才止住了满身的躁动,心中的爱意却涌动不绝。

  “怎么样?”沈怀瑾等待着他的评价。

  厉哑着嗓子,“很好喝,好甜。”

  “甜?”男人满脸疑惑,又喝了两口豆浆才自言自语道:“我没加多少糖啊。”

  兽人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么多豆浆我们怎么喝得完,要不要送一些给别人?还有这些豆渣,咱们自己吃还是喂牲畜啊?”

  沈怀瑾的关注点被成功地转移,他看着已经煮好的一锅豆浆和剩下的七罐豆浆,道:“再煮一锅豆浆,咱们给朋友们分一分,剩下六罐留到明天做豆腐吃。豆渣的话,待会儿煎豆渣蛋饼当晚上的主食吃,怎么样?”

  “行,都按你说的做。”

  两人如法炮制,又煮了一锅豆浆。随后,沈怀瑾拿出了刚才收拾好的豆渣,与野鸟蛋、葱花和适量的盐搅拌在一起,放到了薄油的平底锅上去摊烤,到两面金黄时即可出锅。

  豆渣剩了很多,做出的豆渣蛋饼叠满了好几盆,沈怀瑾和厉一直忙到了日暮时分。

  两人将豆渣蛋饼和豆浆大致分了分,然后端到溪对岸供大家分享,尤其是要送些给之前帮忙来给黄豆脱粒的朋友们。

  大森部落的兽人见他们端着东西过来很是好奇,大河部落的成员却是看惯了这一阵仗,知道是瑾又做出什么好吃的食物给他们来尝尝,个个欢呼起来。

  沈怀瑾一边接受他们的感谢,一边笑着将食物分给了大家,最后拿着众人回馈的烤肉,和厉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晚餐,有豆渣蛋饼、绿叶草蛋汤、几碟小菜,再添上刚刚烤好的兽肉,正好齐活了。

  两人洗干净手后就座,沈怀瑾挑了一大片色黄味香的豆渣蛋饼,裹上片好的烤肉和萝卜丁,咬了一大口。

  烤肉油滋滋的,萝卜丁爽脆,豆渣饼香软,还有葱香蛋香,卷在一起吃别有风味。

  沈怀瑾细细品味后将食物咽了下去,再喝上一口冰过的沁凉豆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才是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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