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hearing what you say but I just can't make a sound.
Timbaland - Apologize
黄少天认为自己不喜欢被人窥探脑袋是完全有正当理由的，完全没有隐私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即使他以前总是被这么对待，这种生理上的厌恶感还是永远无法习惯，他也不想习惯。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喻文州，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虽然他已经自动进入休眠模式，但是正子脑被读取的感觉依然那么清晰以及恶心，他甚至还听得到喻文州和卢瀚文的对话，却什么也不能做。
人类不知道休眠中的人工智能仍有意识，机器当然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人类也不会去询问。
黄少天第一次发现自己休眠之后仍然「存在」是他第一次被改装的时后。他不会痛，但是那些人类在他身上又钻又切的实在恶心的要死，同时他还被强制安装了一个新的系统。
他觉得如果自己有呕吐反应的话，大概会把自己那颗天才正子脑都吐出来。
或许就是那时让他对脑袋被读取这件事产生了阴影，如果仿生人会有心里阴影的话；也或许是他害怕自己的秘密——或缺陷——被发现，如果仿生人会害怕的话。
现在，他们发现他的问题了。黄少天对此毫不意外，毕竟就连还那么小的卢瀚文都知道什么样的问题会难倒人工智能，他们对正子脑的运作方式肯定了若指掌。
他对外界的感知像是隔了一层修复液，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连喻文州和卢瀚文的对话都在他的感知系统里不断折射，产生了回音的效果。但是他仍然能感觉到有什么程序被启动了，应该是专门修复四大法则的固定检测程序。
程序才刚启动，黄少天就听到它发出运行错误的警告音，即使在一片黏稠的模糊感中那样的声音依旧锐利刺耳。
但是他还是听见喻文州讶异地咦了一声，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又重新执行修复程序。
错误。警告声更锐利地嘶鸣着，喻文州几乎是慌乱地键入指令中止扫描，手速似乎小小的爆发了一下。
按照机械管理法的规定，四大法则有问题的机械一律破坏正子脑后销毁处理。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会不会在发现法则无法修复后把自己交出去，这个可能性让他越发后悔自己一时脑热——虽然他的正子脑就算计算超光速跃迁的轨道也不可能过热——就那样答应了要安装程序。
如果喻文州通报了机械管理局，在他被停机前他还能趁这些人不清楚他真正用途之前撂倒他们，然后继续逃亡；如果喻文州现在立刻执行关机指令，那么他就只能为自己的轻率付出高昂的代价了。
好消息是，在黄少天盘算未来的时候，喻文州开始进行手动修复。
要骗过喻文州可比骗过正子脑修复程序简单多了。黄少天耐心地等候着——不得不说，喻文州的速度真的……有点慢，还好黄少天最不缺乏的东西有三种，电力丶废话和耐心。他把握时间在喻文州储存变更时用成功取代了失败讯息。
喻文州看着屏幕上的讯息在他按下储存键时突然跳动了一下，才终于显示变更储存成功，程序修复完成，他揉了揉酸痛的双眼，松了一口气。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标准时间0423时，桌上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早已凉透，入口尽是酸苦味，不复醇香。卢瀚文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睡得香甜，身上还披着喻文州的大衣。
喻文州敲下启动键，起身来到沙发边，轻摇卢瀚文的肩膀：「瀚文，回房睡。」
卢瀚文动了一下，往大衣里缩了缩，依旧熟睡。
「我抱他回房睡。」黄少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知是否怕吵醒熟睡的孩子，他的音量放得很低，语句也是难得的简练。
喻文州往旁边让了几步，黄少天动作轻柔且稳定地抱起卢瀚文，往他的房间走去。
他跟在黄少天的身后，在仿生人安顿好卢瀚文之后才开口：「少天，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黄少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回头看向他：「什么？」
喻文州笑了笑，黄少天或许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在他眼中这个仿生人好像把我很不爽四个字写在脸上似的。「我答应你不动其他东西的，但是刚才安装家务程序时发现你的四大法则有问题，我擅自修正了，抱歉。」
喻文州的道歉很诚恳，黄少天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片刻之后他才故作轻松地开口：「唉呀怎么会这样呢连四大法则都没设定好也太过份了吧，我的制造者到底在干嘛啊真是一群蠢货！还好队长你发现的早啊真不愧是队长啊根本完爆那群蠢货哈哈哈哈！那队长你有修正成功吗啧啧我觉得我的反应速度好像变慢了我可能需要释放一下内存队长你别在意啊！」
喻文州轻笑出声，「我不在意的，少天别担心。法则大概修正好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黄少天飞快地摇头，「没有！我觉得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去释放内存？」喻文州带着几分揶揄地说，一边文雅地打了个呵欠。「我等会还得上班，先去睡一下。」
「好的那我先回房了队长晚安啊不早安！对了队长你早餐想吃什么啊干酪三明治可以吗还是你要豆浆包子？昨天小卢去超市买了冷冻包子我可以帮你热我会用微波炉了！」黄少天用一脸求表扬的模样看着喻文州，似乎对于自己终于战胜愚蠢的家电用品感到几分自豪。
「好啊，麻烦你了。」喻文州微笑，「我真的得睡了，晚安。」
「队长晚安！」黄少天笑嘻嘻地朝了挥手，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他的身后，喻文州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上面是他传给叶修的讯息。
“前辈，请问四大法则的修正程序出错的机率是多少？”
“张新杰会告诉你小数点后好几位的数字，我只会告诉你是零。修正程序不能修的肯定是问题机，怎了？”叶修的回复很快，最后还附带了一个挑眉的表情。
喻文州的回复隔了将近二十分钟。”上次提到准备安装家务程序的那个机体，修正失败了。”
这个回复也相隔了好一阵子，或许是叶修考虑了一段时间，”准备报废吧，太危险了。”
最后他只回了一条无关痛痒的讯息，”前辈早点睡吧，荣耀别打太晚了。”
喻文州又看了一次叶修的劝告，视线随后重新落在黄少天的背影上，在黄少天回到客房——其实现在应该说那是黄少天的房间——之后才回过神来，将讯息利落地删除。
回到房内的黄少天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用荧光涂料绘制的星座图。在人类移居范围已经超越银河系的现在，这种图样复古得有些可笑。
他按图索骥，依照出厂日期找到了自己的星座，他可以认出上面每个星云和恒星以及它们的视星等，但就是无法将那几十颗恒星连成的几何图形想象成一只狮子。
古人想象力太他妈丰富了。
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机器人最缺乏的能力，它们可以归纳分析所有的绘画技巧及美学理论，再结合复杂的运算系统画出比全息相片还细致逼真的画作，还可以告诉你上面每一笔一画一个色彩之所以会这么呈现的理由，但就是不会告诉你「我觉得白色的玫瑰比红色好看」。
不，更精准地说，大部分的机器人不会有自我的这个概念。只有少数拥有正子脑，真正能够思考的高等机械体才会拥有自我意识，但是这个自我意识究竟是真正的自我意识或只是许许多多的字符串流产生的数据，则是亘古的谜题。就如同几百年的那位科幻作家的著作标题一样，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黄少天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梦过电子羊，但是他无法肯定自己有没有做过梦。
隔天喻文州上班迟到了，连黄少天帮他热好的早餐都忘了带走。
午餐时间，饿得两眼发黑的喻文州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随手多拿了一个包子，将午餐带回办公室里准备用餐时，突然想起黄少天帮他打包好还不断提醒他记得带走的包子和豆浆，突然觉得有点愧疚。
他知道黄少天根本就不是做家务的机器人，也没有要求黄少天处理家务，但后者总是兴致勃勃地帮忙，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没有功用的机器人就没有存在价值，而黄少天害怕自己因此被他报废？
但是机器不会害怕。
喻文州将一张银色的储存卡插进读取器里，点开了黄少天的正子脑摘要备份，一片繁复的程序代码在透明屏幕的一角展开。
「哟，不错嘛这脑袋？」慵懒无比的声音喻文州身后响起。
「前辈，怎么没去吃饭？」喻文州转过身去，脸上是温和的微笑。
午餐时间，大部份的同事会在餐厅用餐或出去晒晒太阳，办公室里连灯都没开，叶修突然出现让喻文州有些意外。
「去吃饭了怎么能看到这么有趣的脑袋？这是你大半夜找我的原因吧？」叶修从口袋里掏出烟塞进嘴里，咬着滤嘴伸手在喻文州面前的屏幕上迅速滑动着。
喻文州关闭屏幕，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我们家那位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正子脑。」
「呵呵，」叶修也笑了，「那你还偷偷备份摘要？」
喻文州沉默了半晌，「我有点担心他。」
「担心什么？担心他会失控，还是担心他的安全？」叶修笑问。
喻文州看着桌上的午餐，扯扯嘴角。「他早上帮我准备了早餐，结果我忘了带来，回家他一定会抱怨半天。他很喜欢说话，也很会说话，我都不知道他的语言扇区到底有多大……」
叶修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打断了他的话。「文州啊，以我专业的观点来看，我建议你尽快报废他。」
「以非专业的观点来看呢？」喻文州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TBC 这奇葩的更新时间……码字就忘了睡觉orz
没有斜体只好把所有想做变化的字体都用了粗体Q_Q
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就是鼎鼎大名的Blade Runner(台湾翻译做银翼杀手←完全无法理解这翻译的逻辑)的原作，科幻经典wwww
……我忘了原本要说什么……(:3」∠)_
对了，歌词来自Timbaland - Apologize。(不我原本不是要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