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53章 时间

  “胖子,你回下村子,鬼玺在我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我上了一辆出租直奔机场,给胖子打了个电话,“拿了你直接去北京找小花,带人过来。”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雷管带足点。”

  前面的司机听到这话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跟看什么恐怖分子似的。我瞥了他一眼,他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我并没有提闷油瓶去哪儿了,但胖子马上就理解了,说道:“娘希匹的,小哥又上长白山了?他是定期朝圣还是间歇性中邪?我看那青铜门里面哪有什么狗屁终极,里面怕不是一个火锅城,专门拿黑心罂粟壳熬的汤底,让人过段时间就想进去涮一把。”

  我说:“你哪儿来这么多屁话。你拿了直接去找小花,小哥肯定给小花安排了什么,他知道怎么做。”

  胖子沉默了几秒,突然道:“那你给我等着,你现在到哪儿了?”

  “胖子,我等不了。”我合了合眼,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时间了。”

  “你他娘怎么没有时间了!妈的早知道我就是把这腿锯了上个假肢,也得跟着你们去!”胖子怒了,暴呵道,“一个哑巴跑了,一个病人又要去追,你们以为是残疾人锦标赛啊,别他妈想撇开老子!”

  “我他妈又不是去牺牲,你听我说。”我耳膜都快被胖子吼炸了,不由把手机拿远了点,无奈道,“我和你的行程是错开的,小哥才从我这边走,我速度快点,说不定能半路截到他。”

  “你是二部队,到时候来接应我们。多带点人,挑身手好点的,说不准还得来硬的。”

  胖子听明白了,品了一会又好像不明白了,语气里透出些惊悚:“你要来什么硬的,你要跟你哑爸爸干群架?”

  “看他的配合程度。”我面无表情道,“东西记得带足了,说不准咱们还得在长白山放一炮。”

  司机又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笑:“烟花。”

  胖子在那头说:“得嘞,胖爷这可算是重出江湖了,一定给您备个动静大的!什么青铜门黄铜门全他娘的给炸得飞上宇宙!”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天真,你……算了,我他妈逼逼再多,腿长在你身上,你要跑还不是跟着小哥跑了,我拦不住你。但真的,你逮到小哥了,你也得回来,听到没?”

  “东西我们可以再找,你不能认命。我们三个里面,最不认命的就是你。我王胖子这辈子,就你们两个好兄弟,说难听点,你要是真的哪一天撒手走了,也得当着老子的面走。兄弟一场,我总得送送你。”

  “都说了老子不是去牺牲的,你他娘的说得我好像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一样。”我骂道,“你这二部队可得搞快点,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什么走不走的,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我扯到这里,胖子才好像从那阵黏黏答答的伤感劲儿中缓过来了,我又说道:“赶路呢,我没时间了,先挂了,你……”

  我犹豫了一下,嘴里那句“保重”来回溜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随口胡诌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挂下电话的一刹那,我看了一眼后视镜。我虽然是带着笑和胖子说话,但我脸上并没有一丝的表情。我也觉得胖子很有可能听出来了一些什么,但现在的状况,他的确拦不住我。

  我的情况我没和胖子完全说明白,我仅仅告诉了他东西没找到,而不是对我没用。闷油瓶去长白山具体干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我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事儿肯定还是和那个命数有关。

  胖子说我不能信命,也不能撇开他,我要是真想撇开他我就不会安排他赶紧过来。这个事情在我看来还有挽回的余地,胖子他得做我的后盾。

  我不信命,但有些时候,这个东西已经让你没有丝毫招架的余地,你也只能被按在泥里,被迫接受。连闷油瓶这么强大的人,前半辈子都是一直在追着命跑。而现在,这个状况又回来了。

  我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时间伴随着行驶路径一路奔跑。我没有时间了,我也想不信命。但现在我不能保证什么,能做到的只有让他从这条路上回头。他的命不应该被我的命覆盖。

  我当天傍晚在长白山机场落了地,车我一早安排好了,一落地我马上就上了辆包车直奔二道白河。这一路除了在飞机上,我就没有停过给闷油瓶打电话,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接,到后来基本就是习惯性地机械重复拨。

  他的确也没有接,但打了这么多通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是把一些后续的事情安排给了小花,但我打过去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而就跟我之前想的一样,他如果真要完全断了我的后路,他不会带手机,也可以选择直接关机。

  难道是手机掉了或者被人偷了?我想了一阵又觉得不靠谱,但眼下我也没办法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情况,只能暂时把这个事情放在脑后,加紧赶路。

  上山的这一段路我已经非常熟悉了,直接去了一个小旅馆。去年人多,我和小花的人分散住过这里,老板当时被打点过,对我有印象。我许诺了他大价钱,等我到的时候他上山的装备已经凑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也算是旅游旺季,哪怕是他这破旅馆都快住满了。北方的夏天很凉快,晚上甚至还有点冷,我靠在二楼看院子里一堆人嬉笑打闹,篝火把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映照得格外明亮。

  旅馆老板拿着最后一件装备上了楼,看着我问道:“老板,这上山也得明天了,您看要不要下去一起整一顿烤全羊?”

  “不用了,你随便搞点送到我房间。”我拿了东西准备回去,又想起了去年在长白松宾馆那边,那大姐家的烤全羊还真是好吃,我们一波人直接给干掉了三十多只。

  只不过现在的状况更像是十多年前,我的人早散了,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和他又会回到这雪山之间。

  我走到了门边,又退了回去,问老板有没有安眠药,要劲儿大的。

  十多年前我就想过在饮料里放安眠药,把闷油瓶迷晕了捆回去,最后觉得他会很快识破一脚给我踹到墙壁上去,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我觉得很有必要备着,我他妈就不信软硬兼施没个办法。如果条件允许,没有安眠药搞个西班牙大苍蝇,老子也能给他拖在床上让他上不去山。

  ——能来软的最好,安眠药他不喝我就含一口上去和他亲嘴。我他妈就不信了,十一年了我还留不住这个人。

  我拿了一整瓶安眠药,在心里恶狠狠地想道。

  当天晚上我睡意全无,最后勉勉强强才眯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宿,我起身开始穿戴装备和收拾背包。我的药还是雨村那会儿胖子给带的,后来在小医院那医生也给我开了一点,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用。好在这东西吃进去不会吐,我也就一股脑吞了进去。

  等我走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是很安静的一片黑色。清晨的山上刮起了一阵凉风,我一边咳嗽一边走,找到了深入山中的一条小路。

  路旁边有一个石墩子一样的东西,过了这里,前面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了。现在还差一会儿天亮,摸黑进去很危险,我看了一眼那石墩子,想了想,掏出一盒白沙烟,点燃了一根,放在了上面。

  我蹲了下来,看着烟雾很缓慢地打着旋往上飘。空气中飘散开来的尼古丁让我的大脑清醒了很多,我等着天亮,又掏出一盒压了上去,轻笑一声:“得了潘子,这狗日的老子又得去一趟,进个山还是想跟你唠几句。就是这荒郊野岭的,回头我再带点好货去杭州看你。”

  回不去了就让胖子回头把我的份一起捎上。我去年觉得如果三叔也在下面,他和潘子早就把阎王爷掰倒了等着我下去享受荣华富贵。今年估计不但已经掰倒了,没准度假村都给我建了好几个。

  但说是唠嗑,我却一句话也没说,潘子不在了这个事我早就已经接受了,大概只是此时让我生出了一种错觉。我蹲在那里看着烟,这里毕竟是山林,我得看着这烟燃完。

  等了一阵,烟烧得差不多了,我抬头看天色也开始发白了,站了起来,拿水把火头灭了,然后转身向山里走去。

  当我迈开步子的时候,一阵风刮了过来。我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响动,扭头一看,看到剩下的那个烟屁股在风中打了一个转,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人死如灯灭,大火一燎,就只剩下一把灰而已。死人能不能看见人间的东西我并不知道,不过去年的这时候,我让伙计按响了喇叭,让漫山遍野的汽车鸣笛声告诉他们潘爷,我们走了。

  眼下我看到这场景,停下了脚步,又很快地转过了身,冲着背后挥了挥手:“我走了。”

  进山的路我不是第一次走了,但山里变化多端,我只能按照之前探索过的路径分析,走一步算一步。闷油瓶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我打算去到温泉裂缝那边,如果我动作比他快,我就在哪里蹲着等他;如果他先过去了,我到了就能知道。

  好在如今是夏天,虽然越往高处走空气变得越发冰冷,但没有什么雪。我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在暴风雪中折腾了,天气再冷点,我还真就是直接过来牺牲的。

  我走了三天,进入了往年的雪线海拔高度,一边走一边给胖子他们留记号,告诉他们我的行进路线。这一路上趁着有信号,我还是在间断性地给闷油瓶打电话,他依旧没有关机,但还是不接。我一路打一路骂娘,但又期待在这空旷的山间,在我打通的一瞬间,周围能传来别人手机震响的声音。

  走到最后信号非常微弱了,周围也没有了任何的人迹。我停止了给他打电话,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咱俩比比谁的脚程快,接下来就彻底进入了与外界隔绝的地带。

  当天晚上我在一块避风的石头后面扎了营,半夜山里刮起了风,吹得帐篷哗哗作响。我在风声中辗转反侧,咳嗽一直没断过,到后来我睡不着了,也觉得这风好像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连帐篷都要被吹飞了一般。

  这个时候又庆幸此时的季节,不说积雪低温和雪盲症,夜间的暴风雪是非常容易致命的。我稍微拉开了一点拉链看外面的情况,外面一片漆黑,竟开始下起了小雨。在一阵的风雨飘摇中,风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宛若万鬼嚎哭。

  然而就在这漫天的风雨中,我突然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光。

  这光非常微弱,是沿着我走过的路径来的。距离我的位置还非常远,模糊得要命,就仿佛是一团鬼火一般。

  但我确定我是看到了这个东西,马上就开始往身上套防水服,拿着手电和最简单的装备拉开帐篷冲了出去。

  雨并不大,但还是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风镜上,让我的视线变得很模糊。我踩着一脚泥冲了一段路,却突然看到那光消失了。

  这就好像是我看错了一般,又或者说这的确是一团鬼火。我喘着气站在那里确认了一阵,前方还是一片黑洞洞的。我有点不死心,往那个方向又走了一截。

  这一走我就突然感觉脚下一松,地面一下子塌下去了一块,一个没站稳就滑了下去。

  大概是天太黑了,风声也大,我居然没注意到落脚这块的土层是松动的,当下就稀里哗啦一路顺着一个坡道滑了下去。

  我一阵骂娘,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反手把手电往土层和石块里插,将自己的身体重量挂了上去,尽量减缓了下滑的速度,但还是无法控制地滚下去了好远一截。

  最后我终于摸到了刀,大力插进了岩层的缝隙中,把自己挂住了,这才喘上了一口气,忍不住一阵咳嗽吐出一口血。

  我侧头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在雨中眯着眼努力看上面。这滚下来好长一段距离了,好在这坡不算太陡峭,不过爬上去估计也得折腾到半死。

  我努力把脚往旁边抬,去摸索一个着力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听到这声音我还一惊,以为是有落石在往下面滚,如今我退无可退,只能把背一弓护住了致命的部位,然后突然就感到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整个人扯了上去。

  这人力气极大,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然后就开始往上面爬。我的风镜上全部都是水,看不清这人的脸孔,但直觉和那种熟悉感让我知道了这人是谁,马上就下意识死死揪住了这人的衣服,气不打一处来,怒火直冲脑门只想破口大骂:

  “张起灵你他……”

  “别说话,先上去。”那人开了口,果然是他的声音。他把我抱紧了一点,继续身手敏捷往上面爬。现在雨越来越大,我一张口就被灌了一嘴的雨水,只好闭了嘴,但手上更加用力地揪紧了他的衣服,甚至开始思考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

  不过直到回到我的帐篷里,我也没找到有什么东西用得上。他把我放到帐篷里就想钻出去,我没撒手一个用力把他拽了回来。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我把湿外套先脱了。”

  “就在这里脱!”我怒道,声音再大一点就跟咆哮差不多了,一嗓子吼出去喉咙就是一痛,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但还是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他很无奈般地叹了一口气,把水抖了一下钻了进来,蹲到我面前开始拍我的背。等我缓过来了我感觉他把我的风镜摘了,又脱了我的冲锋衣外套,然后才去搞他自己的。

  我松开了抓住他外套的手,又去抓他里面那件衣服。他把兜帽摘了抹了一把脸,看了我一眼。我死死盯着他还是没撒手,他没办法,只能被我抓着半蹲着脱掉了外面那层湿衣服。

  外面依旧风雨飘摇,帐篷里的风灯都在很轻微地摇晃着。他把我们的冲锋衣拧干挂在了一边,最后在我旁边坐下了,拍了拍我还拽着他的手。

  我盯着他的脸,见他只是头发湿了一些,脸色还算好,看来之前的伤恢复得还行,心里松了一口气,手上还是没松。

  他见我没反应,犹豫了一下,把我的手拉了下去握在了掌心里。

  我鼻子瞬间就是一酸,但马上就狠狠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说道:“你能耐了,演技上来了,又给我玩失踪是吧。和我说说,又打算一个人跑哪里去?”

  我的语气可以说是夹枪带炮,他倒是一点不生气的样子,也不吭声,见我睡袋旁边搭着一块干毛巾,伸手扯了过来就要给我擦头发。

  我差点没被他气死,偏头躲过,大怒:“你他妈是不是又要进青铜门!”

  闷油瓶的动作停了一下,半晌,他淡淡地说:“等明天天亮雨停了,你就回去。”

  然后他摩擦了一下我的手,很缓慢地松开了,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应该跟着我过来。”

  “那是我的事情,关你屁事。”我简直想冲上去抓着他的衣领和他打一架,“十一年前就是这样,你现在还给我来这套,我真就和你说了,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面对我的怒火,他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似乎是很早就预料到了我会这样,只是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完成。”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神色很专注,又继续说道:“吴邪,你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不少。半晌,我狠狠闭了闭眼,往后靠了靠,心里涌上一股子沉重的悲凉。

  十一年前,他代替我进去了,我没有劝得住他。那时的他让我回到我的世界中去,现在的他依旧是在为我做这些事。

  “我不回去。”我缓缓睁开了眼,表情也恢复了平静,冷冷道,“你不回去,我就一路跟着你。你可以选择按晕我,或者用石头打晕我,我知道我没超过你一百米,你都能用石头打中我。”

  “但只要我醒了,我马上会追上去。我会挑最近的路追上去,危不危险无所谓。或者说如果我醒来心里不好受,我会直接找个崖跳下去抄近道。”

  说到这里,我微微眯起了眼,笑了一下:“你选吧,除非你让我永远醒不过来,不然我断着腿都会追过去。”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冷静,甚至于我在拿我的气场去压他。这副面孔在我完成我的计划时,我使用了无数遍,这能让我在谈判的时候占据上风。

  但我从来都没有用这个模样,去压迫着他与他交谈过。我甚至不想让他知道我有过这一面。这副面孔经历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和残忍无情,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果然,我看到他皱了皱眉,但他紧接着又说:“你不会这么做。”

  我心道,果然还是了解我,但面上却依旧带着笑:“你可以试试,寻死这个事,你没我擅长。”

  说到这儿,我又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他的背包,问:“为什么不关机?”

  他没说话,我这时又想到,我一阵闷头赶路,竟然是超过了他走到了前面。只是我们的路径撞在一起的概率太低了,很有可能是我发了短信给他后,他有意识地改变了前进路线。

  刚刚的光的确是他,他就是跟在我后面。

  “你追着我的记号跟着我?”我说。

  闷油瓶面无表情:“你刚才摔下去了。”

  我抬眼看他,笑道:“我爬得上来。你多不划算,下去一趟黏上一个。”

  这副样子有多招打我比谁都清楚,我理智上也知道,这样下去很难改变什么,我不应该拿这副面孔和我的气场去压他,但我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子气。

  他还是没有生气,半晌突然抬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去。会有人来接应。”

  我真他妈快气死了,换个年纪大的估计得当场撅过去。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都到这步了,我还要再经历一次对牛弹琴被这王八蛋气死的事情。

  但突然,我又觉得有哪里不同了,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不关机?”

  这个问题我是第二次问了,问这问题的时候我感觉有点头晕,但马上甩了甩头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

  闷油瓶依旧拒绝回答,又抬手想摸我的额头。我侧头躲开,看到他这样那股子火还是压不住,突然一抬手把他的衣领揪住了,扯到我面前就狠狠亲了下去。

  这一吻尤其激烈,我直接撬开了他的嘴,主动追上了他的舌头。直到我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他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了起来,我才松开了他,看着他冷笑道:

  “张起灵,你舍不得我就直说。”

  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他不关机,就是为了我能够打进去。只要我打进去,他就知道我还活着,或者说,他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一般。

  想到这儿,我却觉得眼睛变得非常酸涩。他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也变了变,在犹豫和默然中来回转换,最终带上了一点伤感。

  我却不再看他,和他僵持了一会,我主动松开了手,翻身坐了回去。我觉得非常疲惫,我也不想再用这张脸去刺他了:“我不会走。我不劝你了,你也别劝我了。”

  他沉默了一阵,没有接话,又抬手来摸我的额头。我这时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没再躲开,咳了两声甩了甩头,觉得一阵头晕。

  “你有点发烧。”他的眉皱了起来,然后指了指睡袋,“睡觉。”

  我也意识到了,心里一阵骂——妈的,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但我还是嘴硬道:“我不睡。”

  睡你妈的睡,老子一睡,你这狗日的不就跑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就过来拉我。我往里面缩了一下,用一种抗拒的姿势对着他,虽然这一爬我就觉得有点使不上劲,但依旧很固执地说:“我不想睡,你别管我。”

  他的动作没停,直接把我拉到了怀里。我在这一刹那间心里警铃大作,大怒道:“不准按我!”

  但我那个“我”字还没吐出一半,就感觉他飞快地在我脖子后面按了一下,随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也不知道我这一晕过去了多久,我几乎是在一种极度惶恐的状态中挣扎着醒来的。

  闷油瓶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所有的话都是在故意刺他,他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会刻意去寻死觅活的人。所以我的威胁对于他来说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如果真的走了,我很难再追得上他。

  ——狗日的闷油瓶,早知道亲他的时候我应该含一口安眠药。我挣扎着把眼皮抬起,看到了一片岩石的粗糙表面,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试图爬起来。

  我躺在一个睡袋里,旁边燃着一堆篝火,我的装备就摆在旁边。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条有温泉的裂缝。

  此时这里干燥且温暖,我却愣愣地坐在原地,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同时涌上了一阵的绝望感。

  完了,他肯定走了。

  这种情绪让我有了几秒的崩溃,我知道我应该很快收拾起这种情绪,到里面去找他。他很有可能还没进去。

  但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这里睡了多久,所以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这种情绪我没办法控制得住。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从比较里面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声响。我直愣愣地转过头,看到闷油瓶拿着水壶从拐角那边走了过来。

  他看到我醒了,径直走到了我身边,蹲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我看到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僵硬,抬手似乎是想摸我的脸,但却没有碰上来,犹豫了很久,才叫了一声:“吴邪?”

  我居然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手足无措的味道,这时也回过神来,感觉到脸上一阵潮意。

  刚刚看到他出现的一瞬间,那种惊讶、狂喜、失而复得一下子混杂在了一起,连带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委屈感,我直接鼻子一酸,眼泪居然就掉了下来。

  我暗骂了一句丢人,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脸,不说话也不看他,背朝着他又躺了回去。

  闷油瓶在我背后没有说话,似乎是犹豫着又把手伸了过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走开!”

  我本来想直接骂“滚蛋”,脏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没对着他骂出口。但这话一说出口我又有点后悔,还真怕他就这么走了,躺在那里拿后脑勺对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又主动转过了头。

  好在他也没走,就安静地坐在我旁边。见我转过了头去,他那双黑墨一样的眼睛马上看向了我,同时思索片刻,动作很轻地又挪了几下靠近了我一点。

  我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股子火马上就去了大半了,但还是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走?”

  他低头看我,把手伸向了我,见我没有躲开,才动作很轻地在我脸上抹了几下,同时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

  “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