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51章 命数

  我在一个小时后精准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闷油瓶。他微垂着头合着眼靠在我旁边,我一动他马上就醒了,眼睛也扫了过来。

  我和他对视一眼,心里松了一些,然后捂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关节。血液流动带来的体温上升,让伤口的痛感变得麻木了很多,甚至有些发起痒来。闷油瓶虽然表面上还是看不出内伤的情况,但脸色恢复了一些。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起了身,和他收拾好装备出了门。

  外面的寒气已经散去了大半,整个墓室的温度降了不少,但还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把衣领拉到了最高盖住了口鼻,两人又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路过石室时我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通往上层的甬道里黑漆漆的,一阵安静,上层的一切似乎都冻结住了一般。闷油瓶已经走到了主墓室门口,我看了一眼很快回过了神来。

  主墓室里面一片狼藉,陶人甬基本没剩下几个完整的,连棺材都被土蛊拍得挪了位,箭扎得到处都是。闷油瓶的视线似乎是聚到了我身上,我假装没看见,走到了前门,装作一脸镇定地掏出了那个老式望远镜去看祭坛。

  我看了一阵,确定只剩下了那半截被闷油瓶死死钉在祭坛上的土蛊,已经死透了。人面蘑的情况还是和之前一样,零零散散地聚集在祭坛附近。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它们对你血的反应很大,我冲个来回直接过去拿?”

  闷油瓶摇了摇头,然后我就见他拔出了刀,单手一翻手心握住了刀刃,一握血就流了下来。

  他的外套之前已经被我丢出去了,我反应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去接。我看着自己的外套被他的血慢慢浸湿,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背上似乎都开始发热,同时触感变得粘稠。

  见差不多了,他挪开了手,掏出绷带在手上绕了几圈,用牙咬着扎紧了。我见他的血止住了,转头又去找了个陶罐包在外套里面。我手上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就走出了墓门。

  有闷油瓶在场,人面蘑的反应果然大得多,我们还没到中段,远处的人面蘑已经朝着这边围了过来。我脚下冲了几步,直接抡着膀子把沾了血的外套丢到了远处。

  水里的人面蘑开始围着争抢我的外套,绝大部分都被上面浸的麒麟血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之间远处水面开始翻腾,跟炸开了锅似的。后面的闷油瓶一个横扫踢开了近处的几个,我掏枪几枪打在挡路的一只身上,一脚将其踹开,两人就直接冲上了高台。

  人面蘑短时间内不会过来,后半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我们很快就来了那棵树前。近距离站在这棵树下,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我抬头看树顶,那黑压压的树冠直直往上,冢界墙立在其后,仿佛是从顶部往下压倒过来一般。上面盘踞的两只龙型兽玦就好像正环绕在树顶,冷冷地在高处俯视着我们。

  但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一棵树。这好像是两棵种在一起的树,只是其中一棵已经干枯了,被另一棵的藤蔓和枝干紧紧缠绕着,环绕捆绑成了同一棵的样子。

  干枯的那棵枝丫已经被裹进了树冠里,中部拦腰而断,我扫了一眼,勉强可以看到那横切面红得跟浸满了血似的,上面的年轮纹路也很奇怪,就跟有两股乱糟糟的线纠缠在一起一般,汇集成了一盘看不清走向的散沙。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闷油瓶此时已经踩着树干飞身上了树。我抬头见他几步就扯着藤蔓窜到了顶端,脚一勾把自己定在了那里,然后探手去拿那个东西。

  我在底下望着他,见他手伸进去,扯出来一个黑色东西的一角,突然就有点紧张:“怎么样?”

  他没回话,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确认,然后很缓慢地“嗯”了一声。

  我一下子就涌上了一股很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喜悦混杂着难以置信,让我不由自主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股子轻松,这种感觉让我有了一瞬间的脱力,感觉撑着的那口气都散了不少。我微微弯下腰撑住了膝盖,连带着就是一阵的剧烈咳嗽。

  但我很快把这个感觉压制了下去,咳了几下把喉咙里的血沫咳掉,然后又勉强把那口气撑了回去。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不过我觉得闷油瓶有点不对劲。他的语气在确认了的一瞬间也放松了下来,但那语气却很复杂,好像这东西的确是对的,却又哪里存在着什么问题或者说是隐患,而且他迟迟没有后续动作。

  我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果然,又听他说:“这后面连着一个机关。”

  这时见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扯出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方块,好像一个盒子一般,又好像是一块玉。这东西后面连着一长串的黑色链条,泛着冰冷的光,不像是铁的,被扯动发出一阵哐当的清脆响声。

  我一看就觉得眼熟,心里一悸:“上面的机关室也是这种黑玉石。”

  闷油瓶没吭声,手电光照着里面的空腔,半晌说:“如果把链条斩断拿走东西,整个墓室都会塌。”

  “只拿里面的东西行不行?”这个黑玉石看起来似乎只是一种容器,闷油瓶摇了摇头:“不斩断链条,打不开。”

  我思考了一阵,快速问:“如果机关启动,这里能撑多久?”

  闷油瓶抬头向上扫了一圈,有些迟疑地说道:“具体看岩层里面有没有混其他材质,多则十几分钟,也有可能撑不了几分钟。”

  “足够了。”我说道。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拼一把,现在的情况还算是有回转的余地。

  他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没再多说什么,用力把那个东西扯了出来,直接往树下一丢。我几步上前接了个正着,只感觉入手触感冰凉而诡异,又有点滑腻,就好像拿着什么冷血生物一般,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闷油瓶卷着一阵风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同时拔刀用力往下一劈,借着体重“铛”的一声把那条连着的链子给斩断了。

  在他斩断的一瞬间,那链条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跟条蛇似的飞快窜回了树里。与此同时,我就听到了一连串的闷响从脚下传来。

  整个墓室也在此时震动起来,从最初的细微颤动开始逐渐变大。我没多看,直接把那东西往背包里一塞,转身就准备跑:“小哥,走!”

  然而我跑了几步却发现闷油瓶没有跟上来,一个急刹停住了脚步,一回头看到他还站在树下。

  他刚刚就是在那里落了地,现在背对着我站在那里,好像正在死死地盯着什么看,我感觉他的背似乎都有点僵住了。

  此时头顶也传来了一阵闷响,我一抬头见那冢界墙都开始震动了,不少碎石稀里哗啦地往下砸。我骂了一句“娘希匹的”,也顾不得其他,几步冲回他身边去拉他。

  我一来到他旁边,发现他是在看一个石碑。之前我们就看到这树旁边立着一个石碑样的东西,现在我扫了一眼发现这东西也是黑玉石材质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原始象形符号。我看不懂是在讲什么,只看到在最上方,画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复杂花纹圆盘一样的东西。

  闷油瓶就站在那里死死盯着这个石碑,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刚才上树扯到了伤口,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我看到他目光有些发直,嘴里好像嗫嚅了几下,念出了几个字。我没有听清,当下就拉了他一把,又提高声音喊道:“小哥!别看了!”

  他没有反应。那个石碑上就仿佛是有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信息,把他给吸了进去一般。我感觉他简直有点像从陨玉出来那阵的状况,下一秒好像失魂症就要发了,急得要命,又大力摇了他几下,在逐渐变大的震动声中扯着嗓子喊:“小哥!走了!小哥!”

  “张起灵!”

  我抓着他的手吼似的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心下就是一横,准备直接把他往外面拖。

  好在我这几嗓子终于把他喊回了神,他眼睛动了动,随后皱了皱眉扭过头,突然一抬手把我往下压着带到了怀里,挡在了我上面。我感觉似乎是有碎石砸到了他身上。

  “走。”闷油瓶直起了身快速说道,然后就拉着我往外面跑。我直觉他的样子还是很不对劲,因为他拽着我的手非常用力,刚才扭头的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表情很复杂。但现在他在前面拖着我跑得飞快,我也看不到他的脸。

  墓室开始整个晃动了起来,连人面蘑似乎都察觉到了危险,不再搭理我们全部沉到了水底。我们一路顶着落石和灰尘,跑到了通往上层的入口处,闷油瓶一把捞起我的腰就把我送了上去。我手脚并用拼命往上面爬,他紧跟其后。通过被我炸开的那个裂口来到坡道边时,他挤开了我,甩了根绑着石镞的绳子上去。

  他的准头和力道比我好得多,绳子一下子就卡死了,我马上拉着开始往上爬。然而就当我快爬到出口的时候,整个墓道又是轰隆一声震响,周边一阵猛烈地震动,差点没把我从绳子上甩飞出去。

  随后我眼前就是一花,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块巨大的落石夹着无数的碎石,一下子就滚落在了出口处,激起一大片灰尘,同时小块些的碎石也顺着坡道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时之间震动声混杂着石块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后面的闷油瓶在石块砸下来的一瞬间,就拉了我一把,把我拖后了一些。而这一砸,出口完全被堵死了,我喊道:“堵死了,不知道能不能炸开!”

  “没有时间了。”闷油瓶说道。哪怕这里连炸带挖的搞开了,要回到地面上我们还要往上爬一层,并且从水坝的底层再向上爬,也不知道墓室的坍塌对水坝有没有影响。

  我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有没有其他出路。同时我感觉绳子猛地往下一塌,本身那落石砸下来的时候,绳子就卡在了一个很锋利的横切面处,现在我们又挂在下面一阵晃动,绳子已经隐隐有了被磨断的迹象。

  这时又是好些落石滚落下来,我躲了几轮,退无可退还是被砸中了好几下。后面的闷油瓶往上爬了几步,按着我的头把我挡在他与墙壁的缝隙里,我把他往下一扒拉,叫道:“地下河!走地下河!”

  这里本来就是沿着一条河道修的,机关室也用到了潮汐和附近的河道。我飞快过了一遍周边的河流走向,坡道下面的悬崖并不是空的,而是流水,这条河肯定和机关室以及外部有连通。

  当下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听了,毫不犹豫揽着我就松手往下滑。两人下落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我听到耳边一阵呼啸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体一下子被甩飞了出去,眼前只剩下了一大片晃动的手电光和空旷的黑暗。

  在一阵天旋地转和失重感中,我们“啪”的一声砸落到一片水里。闷油瓶下落的时候一直是一种弓背的警戒姿势,把我揽得死紧,现在两人的落点也没有分散开,我浮出水面后很快看到他也在旁边浮了上来。

  周围一片黑漆漆的,这水有点温热,夹着我们开始往下冲,震动的声音很快被哗啦的巨大流水声取代了。

  我在水里打了好几个转,闷油瓶一把把我揪回了他身边,两人在水流中一下子就漂下去了好长一截。越到后面水流变得越发湍急起来,周边也接连出现了嶙峋的山石,水面时不时开始回旋起漩涡。

  我呛了好几口水,喘着粗气,很努力地稳住身形往下漂,好在这水并不冷,闷油瓶的反应也很快,一路上拽着我避开了好几块迎面撞过来的石头。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接连漂流过了好几个小瀑布,在翻滚着被冲下去的途中,连闷油瓶都无法避免地被狠狠撞了好几下。这几下似乎是撞得极狠,我甚至都听到他闷哼了一声。

  漫长而让人绝望的漂流还在继续,我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开始发起抖来,这并不是说身体上的痛觉,而是一种心上的折磨。之前没有其他选择了,这是我的判断,但所有的事情都是存在着意外的,如果我的判断出现了意外,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再出去。

  但每当闷油瓶把我拽过去的时候,我又会冷静下来。我在秦岭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的令人绝望的漂流,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我的身边有他在。闷油瓶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很大的变数,而只要有他在,我的所有判断似乎都会变得可靠很多。

  就这么又随着水流往下,我们在水里浮浮沉沉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水是温的,我也感觉自己的肺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白光,我才心中一阵狂喜——出口到了!

  水声在这时变得巨大起来,简直震得我耳膜都一阵嗡嗡作响。我感觉水流速度一下子加快了,简直是直接大力推着我们往下游冲,心里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暗骂一声“不好”,就准备弓起身体迎接撞击。

  这尽头肯定是一个水流湍急的巨大瀑布。现在只能祈祷下面的水足够深,让我们掉下去的时候不要撞到水底的石头。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闷油瓶一个翻转游到了我前面,用一个背部朝前的姿势,把我的脸按在了怀里。在这一刹那间,我突然就觉得世界安静了,只能听到他很有力的心跳声,然后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了过来,在水里翻滚着被冲下了瀑布。

  我的耳膜里灌满了水,一阵天旋地转,等一头栽进水里的时候感觉脑袋撞到了什么,眼前瞬间一黑,随后就丧失了意识。

  虽然闷油瓶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一直护着我,但在瀑布中人的身体是很难控制得住的。好在我这一下撞得不算太严重,我很快就模模糊糊地抓回了一点意识,感觉有个人正喘着气用力把我往岸上拖。

  随后就是感觉有人在给我做心肺按压和人工呼吸,我很快缓了过来,侧头把积水混着喉咙里的血咳了出来。

  “吴邪!吴邪!”我很恍惚地听到闷油瓶在叫我。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我艰难地掀开了一点眼皮去看他,在一阵白光中又缓了好一阵,才模模糊糊看清了他的脸。

  他半边脸都是血,似乎是刚刚也撞到了哪里。此时血顺着他的头发,鬓角,额头,一股股地往下滑,直接溅到了我的脸上。但他也没顾得上擦一把,脸上带着少有的焦急,拍打着我的脸。

  我咳了一声,感觉喉咙里一阵火烧的感觉,刚想说什么,眼前再次一白,转头又是一阵无法控制的咳嗽。

  ——不行,状况有点不对。我脑子里面一阵轰鸣,压了又压,想把强撑着的那口气再压回去,这时就感觉闷油瓶一下子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了他肩膀上,卡着我的嘴把一个东西塞了进去。

  我强忍着喉咙的撕裂感往下吞,这东西我不是第一次吃了,按理来说很快这东西就能消失在我的气管中,但下一秒,一股无法控制的呕吐感就涌了上来,我转头“哇”的一声就把这东西混着血吐了出来。

  闷油瓶的身体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把那东西从大滩的血液中捡了回来,重新给我塞到了嘴里。但结果还是一样,我直接吐了出来。这就好像是我的身体没有办法吸收这个东西一样,对其产生了排斥感。

  闷油瓶没有说话,再次放回了我嘴里。我重复下咽,重复吐出来,到后来,我感觉自己的血似乎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大半,眼前一阵眩晕,只能看到一片发白的光。

  我喘了好几口气,努了努嘴,又配合地张开了。最后闷油瓶自己停了下来,他的手在很轻微地发着抖,没有再让我吃这个东西,而是很缓慢的收紧了手臂,把我抱紧了。

  我看不到他的脸,好像听到了他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不可能”。

  但我的听力此时不太灵光,只模模糊糊感觉他的声音也带着些颤抖,透出了一种绝望。这声音让我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我甚至希望我这个时候是听错了。

  闷油瓶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站了起来,去捡了我们的装备,然后把我背到了背上。

  他背起我时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倒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头上的血在脖子上也积了很大一滩,我脸上全是一阵粘腻的感觉。

  我觉得他的状态也很不好,很想自己下来走,但此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感觉眼皮沉得要命。

  “吴邪,不要睡。”闷油瓶开始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我听到他轻声说道,“过了这片雨林,就能到镇上。”

  我缓了缓神,又把那口气勉强提了上来,强撑起了一些精神,然后似乎是为了找话题提神般的,开口问道:“那个石碑……上面写了什么。”

  闷油瓶没有回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缓慢地说了两个字:“命数。”

  他似乎是非常艰难,才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这词我并不陌生,不管是我还是他,所有人的命运一直都是围绕着这个轨迹在兜兜转转,那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把我们推向一个无法判断的未来。只是我们一直都在对抗这股力量,我也觉得我已经成功了。

  他只说了这一个词,我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我却突然有了一个理智的判断。东西没错,现在的问题不是说东西有没有作用,而是我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获取外界的力量。

  这就好比是一个瓶子,瓶子空了,可以再灌水进去,但本身瓶子已经漏了一个洞,再清甜的水灌进去,也会从缺口漏出来。

  这东西说白了,还是一种药材,但起到作用的前提,是身体的吸收功能还存在。我的肺在很早以前就烂完了,身体已经丧失了最基础的自我修复的能力,如今是在排斥这个效果巨大的东西。灵丹妙药可以在生死边缘救人,但无法让死人复活。我的器官早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强撑着的这口气。

  我很快就想通了,却突然有点恍惚。我在很久以前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一趟我也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我不怕死,但我舍不得。我的前半生过得精彩无比,我这辈子已经够了,但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我放不下的,大概就只剩下他。

  胖子会有专属于他的归宿,时间会冲淡他的悲伤。对于闷油瓶来说,我也相信哪怕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会好好活着。

  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太痛苦了。

  我趴在他背上很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再撑多久,这个“命数”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到来。

  我甚至觉得,如果就在此时此刻,这个命数突然降临在我身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我舍不得,我之前不再拒绝他的介入,拉着他和胖子蹚这摊浑水,但连这里都没有了结果,我的时间还够吗。

  追着我的时间和命数赛跑这件事,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随时都有可能在险境中丧命的事。

  他太累了。

  我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那些个所谓的安慰话我并不想说,我也知道他不想听。

  他却好像是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又轻声道:“吴邪,别睡。”

  “我没睡。”我嘀咕了一句,把脸埋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没说话了,把我往上很轻地颠了一下,继续朝着外面走。接下来的行程非常枯燥且艰难,我们之前进来时已经费了不少的劲儿,现在闷油瓶自己就是一个伤患,还背着个我,这难度可想而知。

  越走到后面,我能听到他的喘气声越来越大,我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疲惫。人在一种极端的状况下,是非常容易放弃的,我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命数。

  闷油瓶是吊着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认为至少在此刻,我还不应该离开。我至少得撑到他得到救治。

  闷油瓶第三次叫了我的名字,以及让我不要睡。我精神已经有点恍惚了,最后只听到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不会死。”

  此时我们终于来到了雨林的边缘,外面就是一个寨子,隐隐看到有人在走动。

  他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的,但莫名有了一种肯定和决绝。我想追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说完之后就整个人栽倒了下去。最后我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册 在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