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伏光笑了一下，掩上了屋门。
他气质太好，笑起来的时候温温软软，看着毫无攻击力。
人族崇尚的是强大的战力，更欣赏体魄强健的男性，明明伏光不符合当下审美，身上也带着一股神秘的魅力，叫人自惭形秽。
一心想要八卦的人类觉得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无奈没上过学，表达能力有限，千翻滋味在心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一起摇头，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伏光竟然有一点点失望。
他正要走，特意来围堵的人类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和伏兕是什么关系？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以前住在其他地方的，今天是第一次过来。”伏光嘴角含笑，温声道。
人类受到了鼓舞一般，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叫伏光。”
“啊，竟然与曜君陛下同名！”有人族说。
“看来伏兕是真的很崇拜曜君陛下，连自己的儿子都取这样的名字。”
“他是糊涂了吗？竟敢给你取这个名字，难道就不怕陛下生气吗？”
伏光：“……”
马甲是真的稳。
伏兕和伏光都没否认，人类们默认了他们的父子关系。他们不再纠结伏光名字的问题，还有两个热心的大姐把伏光拉过来，问他母亲是谁。
“……我没有母亲。”
大姐眼睛一瞪，“你既然有父亲，怎么会没有母亲呢？”
广义上来说，他爹就是盘古，确实没有娘。
伏光随口一编，“我没见过她。”
人类们露出同情的目光，女人们安慰他，“也是个可怜孩子。伏兕究竟怎么想的？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不过现在好了，伏兕终于舍得带你回来了，部落里的人都很好，大家都会好好待你的。”
伏光：“唔……谢谢。”
在伏兕家门口坐了一会儿，伏光已经弄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
这几个都是女娲量产的，把女娲亲手捏的伏兕奉为老大，跟着他来到了逐鹿建成独立的部落。
部落里总共有三百余人，男女比例差不多是二比一。
母系社会的女人地位很高，她们主要负责生育，力气更大的男人去外面狩猎和种植。
围着伏光的是七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他们住的离伏兕家比较近，属于伏兕的亲信，也是他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才敢直白地关心伏兕的私生活。
伏光觉得，最迟明天，整个部落都该知道伏兕有孩子了。
他得赶紧想个办法，不能影响人族太多。
逐鹿这个地名听起来很耳熟。
黄帝和蚩尤的最终战役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伏光问最善谈的那位大姐，“附近有巫族活动吗？”
大姐一拍大腿，“有啊！怎么没有！巫族时常过来骚扰，他们骑着猛兽，速度又快，掠夺了食物就走，有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
伏光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搬走？”
其中一位男性道，“凭什么是我们搬走？明明是巫族先动的手，错在巫族，凭什么我们离开？不知我咽不下这口气，伏兕也一样！我们现在虽若，日后总能强大起来，把巫族做的报复回去。”
另一位大姐说，“搬走之后难道会安宁吗？出了逐鹿，其他部落也时常和巫族发生冲突。”
“就是！要么忍，要么战，没有第二种可能。”
人族好刚啊。
聊了半个下午，很快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人族们和伏光告别，施施然回家做饭去了。
伏光嗅觉灵敏，闻到了空气中的烟火味，还有炖煮肉和蔬菜的味道。
伏兕家安安静静，应该还没有做饭。
伏光在部落里逛了一圈，莫名觉得看着人族发展有种搞基建的快意。
第一步是多生孩子多屯粮，然后打败巫族，通关新手模式。紧接着建立夏朝，发展政治和文化，到商周时发展贸易经济，建立分封制，然后就是秦汉，一直到建国，也才几千年的时间。
作为人类是没有办法经历全部的，伏光现在是只活了百万年的妖族，与他漫长的生命相比，五千年也不过弹指间。
伏光溜达了一圈，觉得伏兕差不多做好饭了，就掐着点回来吃饭。
……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不学无术的啃老族。
他来的刚刚好，伏兕正要出来找他。见伏光从外面回来，伏兕连忙招呼着，“已经下午了，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做了一些简单的肉汤，陛下若是不嫌弃，一起来吃吧。”
伏光估摸着现在也就下午三四点，这个时候的人活动量大，一天可能吃很多顿，还没有形成后来一日两餐的习惯。
他好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了，矜持着点了点头，“多谢。”
伏兕受宠若惊，“陛下何必道谢？能让您品尝我做的东西是小人的荣幸。”
“你不用这么客气，把我当做普通人就好。”
伏光坐到石头垒起的，像炕又像桌子的物件前面，看伏兕抱起青铜做成的汤盆把熬好的肉汤倒入碗中，里面还夹杂着麦粒、菌菇和排骨，看起来很丰盛，味道闻着也不错。
伏光双手端起碗来，轻轻吹了一下，热气蒸腾。
他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已经是准圣，而且还是金乌，不必畏惧汤品的热度。这一瞬间伏光觉得自己仍旧是个人类。
有些东西，就像刻入骨髓一般，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忘记。
他抬起头，看向伏兕，想起了穿越前的家人。
伏兕忐忑道，“可是不合胃口？”
伏光笑了一下，“没有。”
他喝了一口汤，只加了盐巴和醴酒的肉汤味道很淡，更多的还是食材的香味。
两个人分掉一锅带着麦饭和排骨的肉汤就饱了，外面金乌西垂，光线暗了下来。
伏兕收拾完餐具，然后坐在昏暗屋子里和伏光大眼瞪小眼。
伏光好久没见过天黑了，饶有兴趣地打量满屋的黑暗，又透过小窗看外面靠近地平线的太阳。
以前做人类的时候见过无数次太阳，都没有今天这样的复杂思绪。
因为太阳车里就是他嫂子和他侄子。
伏兕等了好久都不见伏光有动作，忍不住打断了伏光的沉思。
“陛下，天色不早，该睡了。”
伏光满头问号。
古代人的作息都这么健康吗？
伏兕没get到伏光的想法，他把床铺整理好让了出来，“陛下请。”
恍惚中伏光觉得自己好像是伏兕不能自理的傻儿子啊……
伏兕说完，没再搭理伏光，他从外面把干草抱进来铺在地上，伏光知道他要打地铺，连忙阻止，“不必如此，你睡在床上吧。”
“这怎么可以？您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伏光说，“我用不着睡觉，盘腿打坐，很快就过去了。以后你也不必在意我，该做什么做什么，我过来不为别的，只是太阳星实在冷清，你这么做倒叫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伏兕听了他的解释不再坚持，见伏光果然在原地闭上眼睛盘腿而坐，也就安心去睡了。
伏光睡不着，整个晚上净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没排除杂念安心冥想。
突然他听到外面声音吵闹，睁开眼睛后发觉屋子里光线依旧很暗，要等很久太阳才会升起。
他的听觉比人类好上不少，部落中的人类没有被惊动，伏光便先起身去外面看了看。
只见不远处百十个巫族骑着巨大的猛兽，口中呼叫着什么，卷着尘土而来。
伏光回去喊醒伏兕，“巫族杀来了。”
伏兕顾不得太多，骂了句脏话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祭台边上用木槌敲打青铜铸成的器具，声音响亮，不一会儿部落里其他人族带着火把聚集在了祭台旁边。
“巫族来袭，准备迎战！”
离的很近的那位大姐嘟囔了一句，“巫族是不是有病？这个时间还想着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抱怨归抱怨，一行人还是迅速拿出狩猎用的刀叉和弓箭，在祭台前面做出应战的架势。
有人问，“伏兕大人，您怎么知道巫族要来？”
伏兕看了伏光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伏光主动开口，“我睡不着，四处走了走，听到巫族的呼声和兽鸣了。”
这个解释还算靠谱，人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严阵以待地等待巫族到来。
巫族果真如期而至，这次人族提前做了准备，不会像先前一样束手无策。
巫族也很意外。
领头的是个皮肤棕红的小巫，一双手生的很大，背后背着一柄弓箭，看起来很擅长射箭。
小巫先是转头警告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属下。
伏光他们在巫族卧底过，大巫们耳提面命，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奸细。这个多年没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巫族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今日人族竟能提前得知他们的进攻！
伏兕威武地站在众人之前，丝毫不畏惧巫族手中的弓箭，这份胆识其他人钦佩。
他道，“巫族进攻多次，都是抢了粮食就走，这次也是如此吗？”
领头的小巫哼笑一声，“我们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
人族听到后都很生气，巫族说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收保护费的黑恶势力。当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保护费，只是辛辛苦苦劳动得来的成果，每次收获后都会被巫族抢劫一通，就算是兔子也该急眼了。
现在的人族经过狩猎和平日里的锻炼没有以前那么弱小，人数又是巫族的三倍，有信心与巫族一战。
“我们是不会给的，死了这条心吧！”伏兕大喊一声，挥了下手，其余人族带着长矛和弓箭向巫族发起了进攻。
两方很快战作一团。
两边打的都很卖力，但是在伏光看来跟菜鸡互啄没有两样。
他没有参与人族和巫族的斗争，偷偷躲到一边，思考刚才巫族的话。
小巫说“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除了地皮上的庄稼和野兽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解释。
附近的部落肯定不止伏兕带的这一个，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族部落也去抢了巫族东西，巫族才拿这边的部落撒气？
不管怎么说，两方都没有那么容易放下仇恨，小摩擦会越来越大，最后发展成两个种族间的斗争。
出来作战的巫族比参与起巫妖大战的士兵差远了。
没一会儿两边休战，巫族带着猛兽撤退，人族在祭台前等了一会儿，不见巫族去而复返才就地解散。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人族没有回家再睡回笼觉，而是叫了几个首领，讨论这次巫族的进攻。
“多亏了有伏光，不然肯定要被他们抢走很多东西。这是咱们第一次正面打败巫族，实在只得庆祝。”健谈的大姐说。
伏兕表情凝重，“我倒是觉得，可以趁着胜利主动向巫族发动袭击，你们觉得怎么样？”
“能一雪前耻当然是好的！”在座的几个人族都很激动，“首领，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伏兕思考片刻，“先休息一天，明天半夜过去。”
“好！火神祝融已经不在了，巫族没有会用火的，咱们制作火把，夜里拿着去进攻巫族，还能驱赶野兽。”
“就按你说的办。”伏兕问伏光，“您呢？也要一起去吗？”
伏光点头，“当然。”
大姐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拍拍他们的肩膀，“伏兕看起来文弱，作战可是一把手。部落里没有人比他更勇猛了。伏光是你的儿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起去巫族，叫我们看看，伏光的能耐！”
陪伏光度过了一天，伏兕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尤其是听到她说“是你的儿子”的时候。
他连老婆都没有，哪来这么大儿子？
而且伏光还是妖族的皇者，这些人是傻子吗？都知道他叫伏光了，为什么猜不到他就是曜君陛下？
伏兕不由觉得很寂寞。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了解他。
好想念远方的未婚妻啊，就是不知道未婚妻如果知道他突然多了这么大个儿子，还会不会愿意与他成亲。
伏兕满目忧愁。
大姐以为他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开口宽慰，“伏光也不是小孩子了，出来磨炼磨炼正好，说不准弄上几回体格就健壮了。”
伏光只是微笑。
打趣完这对“父子”，人族又商讨了具体的作战事宜，几个心腹离开去通知其他族人，房间里再次剩下伏光和伏兕两个人。
伏兕觉得很尴尬，意识到自己得说点什么，打破几乎凝滞的寂静。
伏光却先开了口，“和巫族的战役，我不会插手太多。”
伏兕点了点头，“这是人族和巫族的事情，就算您帮忙把巫族打败，人族也没办法抬起头来。”
“你明白这点最好。”伏光问，“除了你带领的部落之外，附近可还有其他部落？”
“轩辕丘那边有个黄帝部落，人数比我带的多，而且各个骁勇，就算和巫族对上，也不一定讨不着好处。只是黄帝部落离这边有些距离，不常在逐鹿出现。”
伏光掐算了一下。
他算的也是天机，但是通过人类自己也能得知答案，所以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黄帝的人手，可能离开了轩辕丘，甚至驻扎在了逐鹿附近。”
“什么？！”伏兕惊讶又不解，“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身上有大气运，不要和他对着干。”伏光提醒，“或许可以尝试联合黄帝，降低部落的损失。”
伏兕道，“我会考虑的。”
……
出兵巫族的时间很快来临。
伏光换了身普通的衣服，试图融入穿着兽皮衣裙的人族。可是就算他换了衣服也依旧显眼，站在人类中间，打量的目光几乎就没有停过。
他毫不在意人族的视线，只想知道伏兕考虑的怎么样了。
昨天伏兕说会考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提起过那个话题，看来对黄帝的小动作不太满意。
他应该也想到巫族掠夺自己资源的原因，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在关键时候闹别扭，赔上自己的性命就行。
天底下唯一一个跟自己样貌相似的人族，伏光还舍不得他就这么死去。
伏兕的身份很有用，如果他做出一番贡献，再留下子孙后代，后面的人提起祖辈是伏兕，也算得上是出身名门。
伏光跟着大军走了不到个时辰就来到了巫族部落。
同在逐鹿，两边人马挨得很近，行军用不了多少时间。
人族趁着天黑偷袭，巫族毫无防备，本该是大获全胜，可是就在人族闯进巫族的营地中后却发现出了意外。
这里不止有将近二百个小巫，还有一个大巫！
而且是身经百战名声响亮的大巫。
大巫额头生有两只像牛一样的犄角，背后长着一双翅膀，手中拿着如剑似戟的武器，威风凛凛地乘着黑白相间的食铁兽上。
周围巫族埋伏在四周，将人族包抄起来。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用驯化好的猛兽协同作战，人族那边因为和妖族交好，并没有驯服坐骑，在气势上先落了下风。
伏兕认出了他，心情沉重。
“人族是欺我巫族无人了不成？你们安插在巫族的奸细已经被抓了出来，没想到吧？巫族也派了人在路边勘察，只要你们一有动作，便会回来禀报。”大巫冷笑。
巫族学坏了，也会用计谋了。
伏光觉得很抱歉，因为他洪荒的整体作战水平都被拉高了。
伏兕握紧武器，下达命令，“撤退！”
“想走？”大巫冷笑一声，挥舞手中兵器，“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