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半江秋月一江春[鼠猫]>第93章 缠腰火丹

  五日前, 开封府。

  “公孙先生,我娘这病……”

  公孙策皱着眉,将面前老太太的袖子缓缓拉起,只见老太太手臂上覆满了大小不一红色可怖的水泡, 有些已经被抓破流脓, 混着黄白色渗着血丝的脓液。

  “先生, 不止是手臂上,我娘说她身上都是这样的水泡, 而且时痒时疼……”

  “老太太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将近一个月了吧,起先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明显, 就一点一点的红色小疙瘩,还当是什么虫子给咬了,但是最近我娘身上的红疙瘩越来越多了,我们找了很多大夫, 但他们都说不出是什么病,这段时间疙瘩成了水泡,而且越长越凶, 实在没辙,只好上京来找您了!他们都说您是华佗在世, 我娘这病一定不在话下!”男子焦急得擦了一把汗,有些期待得看着公孙策。

  “你娘这病,是不是一碰水, 身上的疱疹,嗯, 就是你说的水泡就越来越多了?”

  “啊?”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直坐着的老太太就点了点头, 缓缓说道,“正如先生所说,老婆子我一碰水,身上就似长疯了一般,疼得我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公孙见老太太忍不住又想去抓手上的疱疹,便取了一旁的银针,微一过火后,在老太太的合谷曲池处各扎了一针,轻轻一捻后,问道:“现下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老太太隔了一会,点头答道:“多谢先生,确有好些了,不那么痛了。”

  男子见公孙施针有效,忙问道:“先生可知我娘得的是什么怪病?”

  公孙策抿了抿唇,皱着眉说道:“老太太的症状很像是缠腰火丹,但是又有些不同,我暂时也无法下定论,还请两位在开封府待些时日,让学生再做诊治。”

  “缠……腰火丹?”男子不确定得念了一遍,“这是什么病?”

  “缠腰火丹也称作蛇传,这病不同于其他的病,发病的时候身上会起红色的疱疹,既疼又痒,而且会慢慢在身上长成一圈的模样,老一辈的人相信传说,觉得蛇传病就是地龙上了人的身,假如被这地龙缠腰一圈,人就会被地龙勒死,不过这显然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罢了,而且老太太身上的疱疹分布也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缠腰火丹,学生也不敢断言。”

  那男子显然也不是很明白公孙说得什么,只觉得现下自己是找对了人,老母亲这病是有的治了,连声道谢,公孙也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找人安顿好了母子俩的住处便又去查医书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缠腰火丹,公孙觉得还是很好医治的,毕竟这病也不是什么稀罕病,只是蛮多人羞于出口,瞒着不治,导致后来越来越严重,甚至病重身亡……一般而言,缠腰火丹并不会要人命。只是,这老太太虽有缠腰火丹之症状,确并非真正的缠腰火丹,寻常的医治方法定然不妥,但这究竟是什么病呢?

  公孙难得皱起了眉头,朝自己窗外那口大缸望去,原本平静的水面仿佛在呼应他的凝视,清泛涟漪。这大缸里种的是白锦堂送来的神秘种子,已经发芽并且经历了从小杯挪到小碗,再挪到大碗,如今挪种入这口大缸了,已经发芽的叶片叶心油油绿绿,而叶尖却是少见的透明色泛点嫩红,公孙对这几株古生植物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就等着花开那刻来印证自己的猜想了。

  几日后,公孙给老太太服了几次药,但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善,那老太太的儿子姓钟名世平,见老太太的症状没什么变化,急得一直问公孙如何是好。

  公孙皱了皱眉,道:“缺一味药。”

  钟世平问:“哪一味稀罕药,先生你说,我去寻来。”

  “倒不是什么稀罕药,你应该也有听过,就是胡兰草,但近日整个京都甚至京都附近的州府乡镇我都派人去问过,独独没有这味药。”

  “胡兰草?这不是寻常医治伤风用的吗?这……这这平常的很啊,怎么会遍寻不着呢?”钟世平一脸的不相信。

  “许是有人恶意收购。”

  “啊?”

  面对钟世平的疑问,公孙并未多解释太多,因为这事他早已发现并让包大人去调查,但是包大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每家药店买胡兰草的都不是同一批人,而且这些收购的人都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认识,在胡兰草于药店绝迹之后这些人也没再出现过,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连药商进药的源头商家都说一时半会没有这味药,全国各地都紧缺得很。

  公孙对这事隐隐有些忧虑,按说这胡兰草也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药材,比如刚刚钟世平说的伤风,虽然一直都有用到胡兰草,但是即便少了这味药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对于老太太这病,公孙尝试很多药材来替代胡兰草,却发现都没有用。

  似乎就到了,没有这味药便走不下去的地步。

  这让公孙很是焦躁,而胡兰草又是水生植物,成熟周期很长,总不能现下自己去种,不然等他有了结果,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只是你若说,有人恶意收购就是为了不让老太太治病,那公孙是决然不信的,一是这老太太一家看着也就普通寻常百姓,就算真有人寻仇,也不会找这么闲的蛋疼的办法;二来这能搞垄断收购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大费周章只为折磨一老太太?脑子被驴踢了?

  公孙曾有个非常可怖的假设,他甚至没跟任何人提过,那就是他怀疑老太太得的是一种会传染的瘟疫,那这瘟疫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但就在他检查过钟世平的身体后,又马上否定了这种假设,因为钟世平一直以来都照顾着老太太,而他身上却并无半点症状,且听钟世平的说法,他们家里人这段日子以来也频繁与老太太接触,却唯有老太太身上起了红疹。

  缺药,又不是瘟疫,这可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公孙也问过钟世平关于老太太发病的起因,比如老太太吃的喝的用的有没有哪次与平时不同的?只是过去时间久了,那钟世平也不记得那么多,在公孙再三询问下,钟世平终于想起一个月前母亲曾吃过一块烂了的猪肉,当时老太太说是别人送了她一块肉,全家人打算做焖肉的时候发现这肉坏了,不仅味道闻上去很奇怪,颜色和肉质也不大对,就准备扔了,但老太太坚决不让,毕竟像他们这种普通百姓,有一顿肉吃也是一种奢侈,老太太见不得浪费,看大家都不吃,就自己把肉炖了,分了几顿给吃了,那肉摆明了不新鲜吧,老太太吃完之后拉了三天肚子。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老太太这病跟吃的这肉有没有必然联系还真说不上来。

  公孙正在头疼呢,忽然外面有人敲门道:“先生,有访客找您。”

  “哪位?”

  外边人答道:“来人说是苏黎染苏家的人。”

  “苏家?好,请他稍等,我马上就来。”

  离苏黎染离京也有好些日子了,记得苏黎染走之前公孙曾与他提及过胡兰草空缺一事,当时苏黎染说路上会帮忙留意,这时候遣人前来,莫不是有胡兰草了?

  这么一想,他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公孙猜的没错,这苏黎染的人果然是送胡兰草来的,虽然不多,却可解现下燃眉之急,公孙拿到胡兰草后不免松了一口气,只是听那苏家人说,这是苏黎染托人寻了许多地方后,在一个非常偏僻的乡下小药局里找到的,而且只有手上这一包了,也不敢耽误,就快马加鞭差人送了过来,只是这一包用完后,怕是一时半会的都没有药了。

  道了谢又送完人之后,公孙忙将这药与之前几味药取出来一起泡入水里,此药来得珍贵,需得谨慎对待。

  这第一剂药服完,没多久老太太身上的症状就缓解了许多,公孙嘘了一口气,心道这苏黎染的药送得真及时,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公孙悉心照料,身上仍有多处流脓溃烂,若再无良药,怕是撑不过下个月……眼下有了这救命的药,只要好好调养,完全康复指日可待。

  就这样过了十日,老太太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原本流脓的地方都已经开始结疤,红疹也淡了下去,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不少,钟世平高兴坏了,非说要送一块在世华佗的牌匾给公孙,公孙废了好大劲才让他放弃了这想法。

  见老太太康复得差不多了,那钟世平便又急吼吼得想回家了,说是出来久了,家里人挂念,得回去报平安。

  公孙本想让老太太在开封府服完最后一剂药再走的,但那钟世平这段时间一直跟前跟后得帮忙弄药,说自己带老太太回去也能服药,煎药的步骤要点他都熟悉,公孙也知道这娘俩归心似箭,见老太太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便也同意了。

  这娘俩是千恩万谢,带了药隔天就回老家去了,逢人就夸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多么多么厉害,就差把公孙吹上天当玉皇大帝了。

  本以为这一切都顺利结束了,然而公孙万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他噩梦的开端……